“他真的是你的小叔叔吗?”

夏知许对着校门口的风纪委员掀了掀衣领, 露出自己的胸牌,一脸无奈地说,“我曾爷爷有一个老来子,就是我叔爷爷,和我爸差不多大, 按辈分来算, 我确实得叫他叔叔。”

许其琛忍不住笑出来, 夏知许急忙解释, “他是冬天生的, 我比他还大小半年呢。”

“那你过年的时候不是很惨吗?”

“对啊。”夏知许皱着眉,“每年过年我都还要向他拜年, 大人们又喜欢逗我。”夏知许模仿着七大姑八大姨的表情,“你快叫一声小叔叔,说小叔叔新年好,不然不给你压岁钱。”

许其琛笑得更开心了,夏知许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我们都受他欺负。”

“我们?”

“他、我还有陈放都是一个小学的,夏习清仗着自己长得乖巧, 又会在大人面前装蒜,所以陈放天天被他欺负, 找老师告状都没人相信。”

夏知许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陈放偷偷把他的油画棒拿去用, 给弄得乱七八糟, 夏习清报复心可重了,当时什么也没说。后来有一天午休,他趁陈放睡觉,在他的文具盒里放满了他挖的小蚯蚓,十来条呢。”

夏知许眉眼弯弯,露出一对小虎牙,“听说他为了等下雨天捉蚯蚓,足足等了一个星期。”

“陈放好惨啊。”许其琛一边上楼梯,一边在脑子里想象当时的画面。

“对啊,”夏知许笑道,“而且从小到大,陈放喜欢过的小姑娘不是喜欢夏习清,就是喜欢……”

他突然不说话了。走在前面的许其琛回过头,一级台阶的高度差让两个人的视线平行起来。

“喜欢谁?”

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每每注视的时候,总是有种看不见焦点的迷蒙感,夏知许的瞳孔闪烁了一下。

“没谁。”夏知许往前跨了一步,走到许其琛的身边,“反正那个倒霉蛋从小就怕夏习清,夏习清又会画画,小时候经常画一些很恶心很恐怖的东西吓他。”

许其琛笑道,“原来陈放的胆子这么小。”

两个人走到了四楼,夏知许得转弯进教室,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快放假了,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嗯……应该就是在家睡觉看书吧。”许其琛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最近一直睡不够,上课有时候都犯困。”

夏知许呆呆地看着许其琛打完哈欠迷迷糊糊的模样,一下子愣了神。

好可爱啊。

“你怎么了?”

“没什么,”夏知许反应过来,可爱这个词根本不会用来形容男孩子吧,他转过身,“我进教室了。”说完快步走进了教室。

奇奇怪怪的。许其琛又打了个哈欠,自己走到了五楼。刚进教室,就看见夏习清趴在那儿睡觉。

说起来,这俩都挺爱睡觉的。许其琛心想,自己不会是被他们传染了吧。

走到座位边,许其琛拍了怕他的肩膀,夏习清抬起头,脸上沾了一张纸,他迷迷瞪瞪地将纸摘下来,给许其琛让了位置。

“你来这么早啊。”许其琛拿出书包侧面的一盒纯牛奶,将吸管插进去送到嘴边。

夏习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就没回去。”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张纸递给许其琛。

许其琛动作迟缓地接过那张纸,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副水彩画,色彩淡淡的,上面画着一个坐在窗边低头看书的人。

他仔细地看了几遍,“这个人……”

“是你啊。”夏习清给自己灌了口水,把盖子拧上,“送你的。”

这还是许其琛头一次收到别人画给他的画,心里有些开心,可又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画我啊?”

“还能为什么,我喜欢你呗。”

许其琛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都放大了,夏习清见他这么认真,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逗你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中午在教室没事做,顺手画了一幅。”

虽然他自谦地加上了“顺手”两个字,但这幅画画得实在漂亮,笔触细腻色彩柔和,连光影的拿捏都恰到好处,就好像他亲眼看着自己坐在这里画出来的一样。

“谢谢你。”许其琛小心地将这份礼物夹进自己的书里,“不过你好认真啊,竟然还会用水彩上色。”

“因为你适合水彩。”

许其琛看向夏习清,对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数学习题册,头也不抬地开口解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气质,如果想要在画纸上凸显一个人的风格,就需要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你的气质像水,淡淡的,让人觉得舒服,所以用水彩是最合适的。”

他虽然对绘画并不是十分了解,但这个理论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许其琛犹豫着问道:“那夏知许呢?”

“你说我侄子啊。”夏习清一提这个就来劲,眼睛都笑弯了,他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他素描就可以了。”

“素描?”

“嗯,他那个人啊,本身的色彩就已经够浓烈了,用什么颜色也画不出来。五官立体,比例精准,最适合铅笔素描。”

听了夏习清的话,许其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对啊,如果说每个人天然就是一幅画,那夏知许一定是色彩最饱满最热烈的那一个。

下午第二节课课后是眼保健操,许其琛困得要命,同桌已经睡了小半节政治课了,他也终于顶不住,一打铃就披上校服外套,趴倒在桌子上。

夏天,冷气很足的教室,凉凉的校服外套,这些条件的组合等于一场超级舒服的睡眠。

正在教室里做眼保健操的夏知许被数学老师叫了出去,“帮我把这个抱到7班。”

原本夏知许是不愿意跑腿的,可是一想到7班和4班都在五楼,他也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13班在四楼的最左边,靠近楼梯口,4班在五楼的右边倒数第二个,7班则是在五楼的中间,说起来更靠近左边楼梯口。夏知许抱着厚厚一摞书,特意走到了四楼的最右边,然后从右边的楼梯上到五楼,这样就可以经过4班,看一眼许其琛现在在做什么。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每个班都开了空调,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在经过4班门口的时候,夏知许的脚步放慢了些,心跳的频率却一点点升高。

他抿了抿嘴,假装出一副无意间路过的样子,眼睛朝着第二扇窗户那儿瞟了一眼,却发现许其琛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虽然有些失落,可是许其琛的侧脸冲着窗外,阳光穿透玻璃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脸上细小绒毛的形状。他的下巴和嘴缩在校服外套的领子里,手臂被压在自己的侧脸下面,看起来像一只被关在玻璃橱窗里乖巧的小奶兔。

看到他的脑袋边摆着一盒牛奶,上头还插着一根被咬得扁扁的吸管,一看就是没喝完的。

一伸手就会打翻吧。

夏知许这样想着,脑子里竟然已经幻想出许其琛不小心碰翻牛奶盒后醒过来的样子。

白色的液体顺着他深棕色的头发丝滴落下来。

一脸的懵懂迷茫。

想什么呢!夏知许脑子里的正直小人儿很快冒了出来,挥舞着小手将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打散。

回过神来,看见4班有几个女生正看着自己,夏知许有些局促,抱着手里的作业本故作镇定地朝着7班走去。

把数学作业交给了7班数学课代表,夏知许下了楼,正巧遇上从厕所出来的陈放,两个人站在走廊聊了会儿天,也没几分钟,就听见卫生委员在里面喊着他的名字。

夏知许站到教室门口:“怎么了啊我的大卫生委员?”

“你今天值日,又没拖地。”卫生委员提着拖把走到他的跟前,把拖把交给他,“快去洗拖把。”

夏知许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啦——”

靠着走廊的陈放提醒道,“咱们这层楼的盥洗室水龙头坏了,地上全是水,你去三楼或者五楼洗吧。”

“好嘞。”夏知许提着拖把,习惯性地上了五楼,走到尽头的盥洗室,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盥洗室的水龙头跟前,半俯着身子,正要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

“喂!这样会感冒的!”夏知许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许其琛的肩膀,将他拽了过来面对自己。

许其琛抬起头,看见是夏知许,脸上的恍惚减少了几分。他的头发和半边脸上全是牛奶,脸颊上红红的。白色的液体顺着发丝流下来,在他白皙的脸上淌出几道长长的痕迹,额头,眼睑,脸颊,嘴角,一直往下。

下巴尖上还蓄着一滴要掉不掉的小奶珠。

许其琛迷迷糊糊地开口,“不小心打翻牛奶了。”

夏知许怎么想得到,自己看见他睡脸之后的胡乱臆想竟然成真了。

噗。

憋不住了。

松开了抓住他的那只手,夏知许捧腹大笑。

许其琛还有点发懵,无视了他的嘲笑,自顾自地走到了水龙头边,两只手捧水往弄脏的头发上浇,头发和脸还好说,校服衬衫上也全是奶渍,他只好一点点地往衣服上淋水,企图将牛奶的痕迹减淡一些。

夏知许在他的旁边洗着拖把,眼睛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

淋湿之后的白衬衫变得透明,隐隐约约露出少年胸口的形状。

嘴唇忽然变得干燥,忍不住想舔一口。

“许其琛,你等一下我。”夏知许忽然把自己手里的拖把塞到他的手上,“别走开,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他就离开了盥洗室,走到隔壁的男厕所里。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根拖把,许其琛看了看**滴着水的拖把头,又看了看**滴着水的自己,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

没一会儿,夏知许就出来了,他将手里的白衬衫递给了许其琛,“你去把这件换上。”见许其琛迷迷糊糊不接衣服,夏知许走近,将衣服强行塞给了他,“你身上这件不能穿了。”

许其琛抬眼看他,夏知许穿着校服外套,可是他刚才低头的时候从领口看不到他的衬衫衣领,直接看到了锁骨。

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意识到这一点的许其琛一下子清醒了,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夏日的光从盥洗室的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在他的耳垂上,烧得慌。

他攥着手里的衬衫,不太愿意穿,“天很热,你穿外套会……”

“没关系,反正一直开着空调,我都嫌冷呢。”夏知许笑着催促,“你快去厕所换下来吧。”

说完他从许其琛的手里将自己的拖把拿回来,飞快地离开了盥洗室,脚步快到好像生怕晚一步,许其琛就会追上来把衬衫还给他。直到走到教室门口,回头看后面并没有其他人,夏知许才松了口气。

“洗拖把洗了一个世纪啊。”坐在教室里的陈放打趣道,“真不愧是小少爷。”

夏知许白了他一眼,觉得教室里闷热极了,他抓住衣领扇了扇,皱眉问道,“谁把空调关了,刚刚不是还开着呢吗?”

“快别提了,刚才新班头来了,说我们一个个穿着外套吹空调,浪费国家资源,强行给我们关了,说都不许开。”

真是太令人绝望了。

“知许,快拖地啊,等会儿要上课了。”

吹不到空调还只能穿着校服外套的夏知许生无可恋地拖完了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好热。

他将校服外套的两个袖子撸起来,拧开了水瓶灌了一大口。

同桌见他还穿着外套,忍不住开口,“喂,夏知许,你不热吗?”

不热才怪。

“嗯,不热。”

“真的吗?我都快热死了。”

我也是啊……

“我感冒了,怕冷。”

“可是这是六月份啊。”

“快写你的作业吧,吵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室里的同学一窝蜂冲了出去,夏知许也跟着陈放一起去了食堂。两人打了菜端着餐盘,陈放一刻不停地在他耳边叨叨着自己的假期安排,夏知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望着周围的空座位,却一不小心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哎哎哎,你要去哪儿啊。”陈放顺着夏知许的方向,也看见了那两个人,“不是吧,你要跟夏习清一块儿吃饭啊……”没办法,再不愿意,陈放还是跟在了夏知许的后面。

夏知许端着餐盘,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这么长一段路,许其琛居然一刻也没有抬头看看。

哪怕抬一下下头,也能看到自己朝他走过去了。

不知道夏习清那个家伙跟许其琛说了什么笑话,许其琛咬着筷子听得入迷,眼睛里全是笑意。

看得夏知许刺眼极了,连胃也跟着拧巴起来。

薄情寡义的家伙。

正听着夏习清绘声绘色地讲着夏知许小时候的事,砰地一声,许其琛吓得抬头,看见身旁的空位上多了一个餐盘,桌子还持续了刚才摔盘子的震动,他抬了抬头,看见了脸色铁青的夏知许。

“你、你来了啊。”

夏知许发现,分班之后的许其琛对着他说的开场白永远是这一句。

“怎么,食堂这么大,我不能来吗?”

这还是许其琛头一次听见夏知许用这种语气说话,他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被甩在后头的陈放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夏习清的旁边,夏习清嘴里叼了根豆角,笑了一声,“这是谁给我家大侄子灌了□□啊,说出来让小叔叔我乐一乐。”

“滚蛋。”

夏习清笑得一脸端庄,“讲讲理,这个座是我先占的,要滚也不该是我滚啊。”

陈放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夏知许,立马出来打圆场,“哎呀吃饭吃饭,都别吵了。”

“是,吃饭~吃饭~”夏习清见许其琛不说话,从自己的碗里夹了个鸡翅放在他的碗里,“多吃点,看你瘦的。”

语气亲昵得诡异,许其琛疑惑地看了一眼夏习清,“这……”还没来得及给他夹回去,这个可怜的鸡翅就被坐在身边的夏知许夹了起来,扔回到夏习清的餐盘里,“他不吃鸡翅。”说完将自己碗里的糖醋里脊全夹给了许其琛,“吃这个,都给你吃。”

许其琛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菜,感觉身边的人都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怪。

夏习清是个没皮没脸的,伸手就从许其琛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不顾夏知许的阻止就塞进嘴里,还故意嚼给他看。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夏知许皱着眉看着夏习清。

夏习清咽下嘴里的菜,也皱起了眉,“哎哟喂,真酸,酸死了,这是放了多少醋啊。琛琛你快别吃了。”

琛琛?

琛琛???

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夏知许的眼睛快冒火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桌子掀了。夏习清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哎哟哟叫了好几声,“琛琛你快点吃,我肚子好难受,你吃完陪我去医务室啊。”

“嗯。”

嗯?

嗯??

夏知许的心态彻底崩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旁边,当他是死的吗?为什么都像是看不见他一样啊。

一直小心观战的陈放忽然看见许其琛衬衣衣领下半掩着的胸牌,露出的部分写着一个夏字。

为什么是夏……不应该是许其琛吗?

他有些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许其琛,你、你穿的衬衣是夏习清的啊?”

——砰!

夏知许同学心脏里的小火山终于爆发了。

“是我的,衬衫是我的!”

桌上的其他三个人手里的筷子都顿住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尴尬。

不一会儿,夏习清就笑了出来,整个人都后仰了过去,陈放一脸懵逼,许其琛则是低头默默吃着一根胡萝卜丝,一句话也不说。

看见许其琛什么话也不说,夏知许觉得又气又闷,索性不吃了,端着餐盘站了起来,许其琛见他要走,刚想开口把他叫住,对方就气鼓鼓地离开了餐厅。

夏习清笑得眼泪花儿都冒了出来,“原来我们假笑小王子的真身是河豚啊,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许其琛低头翻开了衬衣领,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换得急,忘了换胸牌,他将领口拽了拽,盖住了那个小小的铭牌。夏习清没问他为什么会穿着夏知许的衣服,许其琛也没提这件事。吃完饭,许其琛从餐厅里买了一个饭团揣在兜里,两个人一起走到四楼,他的脚步顿了顿,还在犹豫。

夏习清两只手揣在兜里,靠着楼梯扶手懒散地开口,“想去就去呗。”

许其琛回头看了夏习清一眼,觉得他好可怕,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透了。

“不是,我买给自己的。”说完许其琛就直接上了五楼,夏习清跟在后头,长长地故意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

晚自习的时候终于是开了空调,夏知许闷着头不停地算题,一分钟也没有把头抬起来,同桌看了都觉得可怕,“哎,你也要劳逸结合啊学霸。”

夏知许没搭理他,他现在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全是夏习清调戏许其琛的画面。

他都还没随随便便揽过许其琛的肩膀。

也没有叫过比[许其琛]三个字更加亲密的称呼。

越想越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对于夏知许来说是一种既陌生又可怕的情绪,凌驾于他的掌控力之上,可以在一瞬间吞噬掉他的理智,让他变成一个讨厌至极的易怒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夏知许想到了过年的时候夏习清来自己家,非要跟他抢一个新买的机器人,那个时候他也很生气,可是只是生气而已,并不觉得有现在这样难过。

他沉默地盯着草稿纸上算了一半的题,上面杂乱的代数符号在眼前跳动起来,变成了一个个渺小的光点,最后化作许其琛淡淡的笑容。

是啊,机器人不会对着夏习清笑,可是他会。

他为什么要对别人笑?

要是能一辈子只对着自己笑就好了。

夏知许冷不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尤其是一辈子三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把谁的名字和自己的[一辈子]联系在一起,这太奇怪了。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夏知许都没能想搞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

一出教室门口,他就看见了站在楼梯转角的许其琛,他背着书包靠在墙壁上,看见夏知许,他的眼睛亮了亮,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

夏知许也欲言又止,短短的十几秒里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的开场白,又一一被他划掉,只低声说了句,“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身边走过的学生们讨论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大多是马上就要到来的假期,这原本也是夏知许早就想要和许其琛谈论的事,可现在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

可是看不到他,就感觉堵了两块,不,十块。

夏知许觉得难过,难道自己不开口说话,许其琛也就不说话吗?为什么和夏习清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话可说,还可以笑得那么自在呢?

刚在脑子里怪罪了许其琛两句,很快又开始反驳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他呢?他愿意和谁做朋友,都是他自己的事啊。

自己凭什么过问。

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烦死了。

为什么交个朋友会这么难过。

许其琛跟在夏知许的后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手放在校服外套里,攥着那个已经冷掉的饭团,直到走到了公交站,他也没能鼓起勇气开口。

想到今天夏知许生气的样子,他觉得费解,又觉得疑惑。

在他的眼里,夏知许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晚自习之后的公交车总是格外地拥挤,比夏知许晚一步上车的许其琛被几个学生给挤到了后面,两个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人。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动了,过了两站,学生渐渐地下车去,两人中间的位置才空下。

许其琛想趁着靠站走到夏知许的身边,谁知刚走了一步,司机就重新发动了车子,他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原本以为会摔倒在地,结果却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看见许其琛摔过来,夏知许心突突跳了两下,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上前两步把他接住,紧紧地托着他。

许其琛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气,大概是因为白天泼在身上的牛奶,他的头抵在夏知许的胸口,弄得他心脏更加难受起来。

“对不起……”许其琛的声音闷闷的,他扶着夏知许的胳膊站稳了,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

“抓着这个。”夏知许握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到了自己旁边的一根柱子前。

许其琛的胳膊绕着柱子,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夏知许,然后闷不吭声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个饭团。

他想把外包装拆开给夏知许吃,可自己不太会拆饭团,别人拆好包装之后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被海苔包裹好的饭团,可他一拆,饭团全散了。

看着这个米是米海苔是海苔的“饭团”,许其琛满心都是挫败感,想要抬头瞄一瞄夏知许,却发现对方正在看他。

“这是给我的吗?”

“啊……”许其琛胡乱地将塑料包装裹了裹,“还是别吃了,都冷了,而且散掉了……”

夏知许一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从他的手里抢过不成形的饭团,咬了一口,“我饿死了,谢谢。”

一个饭团吃完,两个人也到了站。

路灯把夏知许的影子扯得好长,许其琛一脚又一脚地踩在那团阴影上面,从他的头踩到他的脚底,直到站到他的身边,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今天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夏知许直截了当地否认。

“你生气了。”许其琛反驳的语气就像是一般的陈述句一样平淡,他又抛出一个疑问,“夏习清人挺好的,你为什么……”

“他不好。”

我不许你说他好。

“……可是我觉得他很好,就像我觉得陈放也很好一样。”许其琛解释道。

夏知许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所以,你觉得他很好,就像你觉得我好一样吗?”

许其琛怔住了。

他没料到问题最后会等价替换成这样。

答案当然是不一样的,他心里很清楚。可是如果他照实说了,夏知许又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呢?

所以他选择了回避,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心虚。

“你的衣服,我下课前换下来了。”许其琛将书包拉链拉开,本来叠好的衣服有些皱了,他拿出来递给夏知许,“谢谢你,我走了。”

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昏昏沉沉,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夏知许拖着步子回到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书包和那件衬衣都放在床边,他一伸手,就碰到了衬衣的铭牌。

夏夜,空气里弥漫着某种不具名的花香,熏得人头昏脑涨,夏知许侧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那件他早该拿出去放进洗衣机里的白衬衫,过了好久,才将它拿起来,盖在自己的脸上。

奶香味混合着一种很淡很淡的香气,大约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甜腻得让夏知许心慌,像是中了什么蛊一样,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要窒息。

房间里的灯光透过白衬衫,蒙在他的眼睛上。

病得太厉害了,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下午的盥洗室,沾了一脸牛奶的那张脸,湿哒哒黏在脸颊的头发,半透明的衬衫,还有隐隐约约透出来的左胸。

那天晚上,夏知许和这件白衬衫一起。

造了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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