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家伙的淤青,和你的一样啊。”

“你怎么总注意这些无聊的事呢?”

那对男女的对话,被记录在了皮革封面的书里。自己现在仍旧像一个小孩儿本能地寻求母乳一样,不带有任何复杂的感情,写在书里的描写也只是罗列着五感感受到的信息罢了。偶尔也会有感情描写,但不是不安,就是开心,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读到文章,当时的视野和皮肤感觉又重新在脑海中浮现。自己全身都裹着温暖的毛毯,被关在笼子里,笼子里已经事先放有法式面包和西红柿什么的。

那个女人把脸凑近。如果是距离很远的东西的话,或许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大概轮廓,但如今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所以是可以准确清楚地把握对方的容貌的。那个女子胸口上别着一个“百合形状的金色胸针”,而那个男人因为并没有把脸凑过来,所以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再见了,小朋友。”

那个女人说完便走远了,然后,便一直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这就是自己被放置在寺院里那一天,记录在这本皮革封面书里的事情。

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召唤出这本皮革封面的书,然后,马上就可以查阅过去的事。通过阅读以自己为主人公的自传小说,他知道了自己成长的过程。

“百合形状的金色胸针”好像在杜王町的一个小型杂货店里有售。那些胸针都是手工制作而成的,据说对外销售的只有十个。在对这家杂货店的老顾客进行调查的时候,琢马找到了那个名叫织笠花惠的女人。

织笠花惠居住在新兴住宅区的一所房屋里,与一只猫共同生活。她好像没有家人,但每半年会同一个男人见一次面。有一次,琢马假装碰巧地去接近他们,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他确信,那个男人正是自己被放置在寺院里时,与织笠花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你不相信吗?我来给你看一个证据。肩膀上有一块胎记,你靠近点儿,确认一下。”

二零零零年一月三日,织笠花惠被杀害的那天。琢马脱掉了校服上衣,隔着玻璃窗说道。客厅里的织笠花惠则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只有沙发上她养的那只猫,目睹了这一场面。

父亲的老情人,并没有变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她一边惊讶地望着琢马布满伤痕的手臂,一边将视线移向他的肩膀。她看到了一块马形的胎记,便知道他就是那个婴儿。她眯起眼睛,仿佛就要哭了出来。从表情中可以看出她的恐惧和感激。可是,他对她的感慨以及此前的人生并无兴趣。

当琢马面向织笠花惠,隔着玻璃将皮革封面的书按在窗户上的时候,她恐怕并没有看到那本书。因为普通人是无法用肉眼看到那本书的。

可是,不管她有没有看见,重要的一点在于这种距离应该已经进入了她的视野。即使无法通过视觉进行认识,她的灵魂也察觉到了那本书的存在,审阅着书里的文字,没有人能够拒绝那些文章。那些文章比当今世上任何小说家写出的文字都要震撼人的灵魂。就这样,她被深深吸引,体验了琢马自身大致的记忆和感情。

琢马把这种现象称为“感情移入”。被记述下来的背景、空气、天空的颜色、气味,这些都极其逼真地渗入到她的意识中,令她产生出模拟性的体验。织笠花惠深深确信,她自己刚才被车撞了。由于她的灵魂深深确信这一点,所以肉体也是无法抵抗的。

她的骨头断裂,粉碎。衣服上完全没有任何伤痕,但她的身体却如同被一辆幻影之车撞飞了一般。为了将她完全置于死地,琢马还带来了一把刀子,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必用了。只要扔下她不管,她就会因大量出血而死亡。琢马事先就已经调查过,她和附近的居民之间根本没有交流。

“你为什么要寻找以前抛弃的婴儿?难道你想抚养他吗?”

琢马望着趴在地上将要死去的织笠花惠,向她问道。对方并没有回答。“感情移入”已经令她死亡了。她通过阅读书里的文字,被植入了记忆,体验到了与琢马相同的经历。这就是皮革封面的书的能力。

那只猫好像受到了惊吓,跑进了房屋里面。书的能力对动物是不起作用的。只有让对方读这本书,才能发挥这本书的效果,所以,对方必须能够阅读日语。比如,对于不识字的小孩儿、眼睛看不清的老人,以及不懂日语的外国人来说,这本书是不起作用的。

而且,还有重要的点,那就是对方必须身处一个能够读书的环境里。比如,如果视野不够清晰的话,对方就无法看到书里的文字,所以,如果在黑暗中,这本书也不会发挥效果。还有距离的限制,必须靠近到距离对方大约两米的地方。如果距离比这远的话,普通的视力是无法看清书上的文字的,也就无法被植入记忆,受到伤害。

琢马穿上了上衣。他之所以脱掉上衣,让织笠花惠看自己肩膀上的胎记,是有理由的。如果她一直待在客厅靠里面的地方的话,那本书就不会发挥效果。为了让她能够阅读书上的文字,必须让她靠近到距离自己两米以内的地方。如果她不靠近的话,琢马就会打破窗户,用其他方法杀死她。

“如果你不向儿童福利院打听我的事情的话,你也就不会死了。”

这是非计划杀人。在知道她开始寻找婴儿的下落后,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她最终找到自己。其实,他心里并不清楚她寻找婴儿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动机。也许这同她生病后便无法生育的这件事情有关,但他对此不感兴趣。

她的身体倒在地上,流出的鲜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躲到房屋一角的白猫,直勾勾地望着逐渐蔓延到眼皮底下的血泊。

琢马用汤匙舀起一勺红色的、黏糊糊的炖牛肉,放入口中。口中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浓厚的肉味。他不知道是好吃还是难吃。但如果他不吃的话,在这种场合下,很容易会惹起别人的怀疑的。

双叶家屋里的暖气开着,窗玻璃上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霜。他一边吃着桌上的料理,一边倾听双叶照彦和双叶千帆的对话。他们二人关系好像很好,经常像亲密的朋友一样相视而笑。他们谈话的内容是关于千帆正在写的小说。她正就小说的展开与父亲商量。

“对于任何人来说,小说的结局都是令人头痛的。虽然我不是小说家,但我想结局肯定很难处理的。所以,你一个小女孩会为结局感到头疼也是很IE常的。我有一个想法,你看看是否可以这样来写。最后,只有女主人公活了下来,她的男朋友则死掉了。”

“我希望尽量能够写出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莲见君,你觉得应该怎么写?”

莲见放下汤匙,开口回答道。

“不看到原稿的话,我也不知道。”

“你何不绐他看看呢?”

听到父亲的话,千帆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千帆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原稿打印了出来。千帆走进房间后,双叶照彦也开始在厨房的水龙头下清洗餐具。琢马一边用手掌抚摸着屋内的木制家具,一边在屋内走动。他以前都是从外面来偷看这些家具的,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触碰它们。

虽然他装作第一次到这里来,但实际上,他已经无数次地偷偷拜访过这里。以前,他从窗户向里张望,看到了还小的妹妹被父母悉心呵护养育。双叶千帆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天生拥有琢马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普通人所走过的平凡幸福的人生。如果琢马不出现的话,她肯定会平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餐具柜上放着今天的报纸。

父亲大概已经看到了织笠花惠谜一般死亡的报道。千帆对这一事件也表现出了兴趣。那个理由大概可以明白的。她发现了父亲保管的关于织笠花惠的报道,觉得很奇怪。她甚至可能已经想到,死去的就是父亲的老情人。

墙上装饰着现代美术画。琢马抚摸着这些画,耳边传来了打印机的声音。千帆好像开始在屋里打印小说原稿了。双叶照彦洗完餐具后,来到了琢马身旁。

“打印机那种噪音,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一个坏掉的小提琴发出的声音?因为那是个老式打印机了。下次,我想给她买一个新的,作为庆祝她升学的礼物。”

对于他来说,给女儿买东西好像是最大的喜悦。他看起来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脸上也有不少皱纹,是一个给人以安稳感觉的大人。画的旁边是一张照片,上面照着站在海边的一家三口。双叶照彦注意到琢马正在看这张全家照,脸上露出了很为难的表情。

“你知道她妈妈的事吗?”

“她对我说过了。自从她的母亲走后,你就对她过度保护起来了。”

“我认真地为她着想过,也考虑过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给孙子们变魔术,教他们画画。”

双叶照彦仿佛把女儿当作了自己的精神支柱。琢马已经基本掌握了他的交友关系,但只见过他对千帆露出过笑脸。如果她受伤,或是死去的话,他肯定会悲伤得无法重新站起来吧。

千帆房里仍在传出打印文字、输出纸张的声音。为了重新确认对双叶照彦的调查结果,琢马开始阅读皮革封面的书。他在心中默念,书便浮现在了手心里。

“那本书是什么?”

双叶照彦指着琢马手中的棕褐色皮革封面的书,开口问道。他并没有随便乱指,而是准确地指向那本书。

“……只是一个记事本。一直放在衣袋里的。一直放在校服的内兜里。”

琢马翻动着手中的书,双叶照彦的目光也跟着移动。

“好奇怪啊。你什么时候带着的?衣袋里能放得下这么大的东西啊。”

“衣袋能放好多东西呢,我也感到很惊讶。”

他开始掩饰自己的震惊。双叶照彦竟然能够看到皮革封面的书。某种可能性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也许你会感到很奇怪,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一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保护你?”

“不可思议的力量?”

“当看到绝望、走投无路的时候,令人难以置信的幸运却突然从天而降……”

为什么自己会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呢?

这种能力会不会是父母遗传给自己的呢?

父亲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眯起眼睛。

“莲见君,你不觉得幸运本身就是一种能力吗?”

“这是什幺意思?”

“深夜里,趴在地上,忍受着痛苦和寒冷,祈祷着黎明的来临。然后,在那种能力的面前,这些困难都变得不算什么。很久以前,由于工作的关系,使我陷入了一个困境,而那个时候,我眼看就要和千帆的母亲结婚了。如果当时没有幸运这种能力的话,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佯呢。”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幸运呢?”

“谁也没有来。也就是说,我不希望谁来的地方,谁也没有来。学校里也有这样的地方。比如通向楼顶的楼梯平台,那是不良少年们偷偷吸烟的秘密场所。我在这种地方藏了某些东西。如果当时有人来的话,我就不会有现在的生活了。恐怕千帆也不会出生,也不会在这样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吃着温暖的料理了。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人靠近那块空间。简直就像周围的人都迷失了方向感一样。就好像是,通往那里的道路从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了一样。从那里传来的声音,也毫不停留地径直穿过他们的耳膜,那里完全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死胡同。”

“你说‘藏了东西’,具体来说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像狗一样的东西。是我在大楼的夹缝间偷偷饲养的。那个夹缝,就在公司大楼旁边。只要它稍微叫喊两声,我就会被解雇的。是的,那是一条狗。我每天都会去喂它。那个小家伙浑身都是泥,脏兮兮的。如果我没有幸运的能力,肯定会有人注意到那条狗的气息。可是,我却一直很好地把它藏了起来。”

琢马上衣里面藏了三把刀子,但他此刻并不想使用它们。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应付着。对于双叶照彦的话,琢马故意表现得很钦佩,然后从包里取出几张A4尺寸的纸。纸上印着几个人名和公司名。他若无其事地对双叶照彦说道:

“我刚才还以为你所说的‘藏了东西’是指你干了什么坏事呢。”

“我总是不知道该在有很多人的聚会上说些什么。所以,我还真是应该跟你学学你的幽默啊。”

双叶照彦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坐在沙发上,点着了一根烟。

“不过,因为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所以我觉得你这种开玩笑的方式有些不好啊。”

“我对你无所不知。”

琢马将那几张A4尺寸的纸放在父亲面前。然后退开一些距离,看着父亲拿起那些纸,开始阅读起来。

父亲只吸了一口烟,然后马上就把烟掐灭了。此前的平和气氛已经完全消失了,空气中充满了紧绷绷的紧张感。双叶照彦看到印在纸上的名字,立刻变了脸色。他看了几次纸面上的文字,好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无看错。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加扭曲,此前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也消失不见了。

琢马用眼球接收了当时的所有信息,然后记录在了书上。他用耳朵听着父亲越来越快的呼吸声,肌肤感受着僵化的空气,这些信息都永远地保存在了书中。他在以后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将会感到无比开心吧。

琢马花了五年时间去收集了那些名字。琢马紧跟着双叶照彦的车,然后通过观察与他交谈的人的表情,来推断他的品性。在他与人秘谈的时候,琢马会通过观察他的嘴唇动作,来推断他们谈话的内容。起初,琢马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知道了与双叶照彦说过话的一个人是检查机关的人,然后,他便开始了他的推测。他想,母亲曾经被他虐待的那件事情,也许会和这件事情有着某些关联。

十多年前,这座城镇需要建筑物。伴随着飞速的发展,人们开始需要确保自己的生活场所。当时,楼盘的买卖进入了一种异常狂乱状态。当时,双叶照彦从其他地方刚刚搬到这里来,参加了一个宴会。他为了蒙骗钱财,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是一个建筑师和施工者之间背地里达成一致,展开的一个常见的欺诈。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双叶照彦终于开口说道。不知从何时开始,音乐已经停了下来,木制的扬声器陷入了沉默。他脸上的表情,宛如一个突然裂开的大洞。

“原来你接近我女儿,是有所企图的……”

琢马慢慢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企图?那还用说吗……”

琢马用手掌抚摸着木制沙发的扶手,画着优美的曲线。他感到这曲线十分美丽。

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呢?从出生到死亡,真的只有一瞬间。时间转瞬即逝。如果人死去的话,那个人脑中积累的想法,感情都会随之消失。人在一生中,究竟能做成多少事情呢?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被生下来的呢?很多人都会对此感到十分疑惑。但是,自己却不同。在小学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出生的意义。双叶照彦给了自己人生的意义,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们家庭的一份子。”

双叶照彦的脸上,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婚约。我已经和她谈过这件事了。我没有必要骗你。当然了,那并不是现在。而是今后的某一天……”

小说好像已经打印完了,千帆房间里的打印机的声音停止了。家中变得完全没有声音。双叶照彦目不转睛地盯着琢马的脸。不一会儿,通往走廊里的门被打开,千帆拿着一沓纸出现在门口。她正想走进屋内,却突然停住了,好像感受到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

“怎么了?”

她向琢马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对吧,父亲?”

“……啊啊。对,他好像还有些事。”

双叶照彦仍然坐在沙发上,然后向这边点了点头。在琢马走出客厅的时候,他也没有站起来。琢马向他说道。

“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请别在意。”

双叶照彦显出一副好像想问什么的表情,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琢马和他道别后,便离开了双叶家。给他看那些文件,还有关于婚约的谈话,都只是琢马兴之所至的做法。这些东西,与今后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相比,根本没有任何重要的意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和双叶照彦打声招呼。如果不直接与他面对面交谈的话,琢马就会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黑夜里的住宅区外面亮着灯,照亮了一户户西洋风格的人家。空气有些冷,触碰到脸颊上仿佛刀割一般。琢马穿好鞋子,走出双叶家门口,鞋子踩在路面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出来送他的千帆,颤抖着纤弱的肩膀。她每次外出时,都会戴上围巾,但此刻却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脖子。

“我父亲怎么了?”

“你想想看。就是知道了自己的独生女有了男朋友的那种状况。这部小说,你写到哪里了?”

“马上就要到高潮了。”

琢马从千帆手中接过那沓纸,塞入书包中。

“写完这部小说后,你还写其他作品吗?”

“我接下来想写童话般的幻想作品。”

“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浴缸跑了出去。就像车一样,跑到街上去。”

“真的吗?洗澡的时候?”

“是的。”

“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对了,你能看见这个吗?”

“哎?”

千帆感到有些不解。

“看来没有遗传给你。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琢马拿出了刚才在和父亲的谈话中拿出的那本皮革封面的书,但千帆好像看不见这本书。突然,他产生一种想让千帆也阅读其中文字的冲动。比如,让她阅读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不知道会怎么样。那样做就相当于将自己的人生原原本本地复制到了她的脑海中。在夜里的河边练习使用刀子的记忆也好,一直怀着对一个男人的仇恨生活着的记忆也好,她肯定会以为那些都是自己的记忆。她能够接受十七年前的过去吗?如果有二十分钟的话,她应该能够接受的。因为只要将所有记录下来的文字展示在她的眼前就可以了。

在那前后,双叶千帆将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自己经历的过去,会对她的性格、人性以及未来都留下影响吧。“过去”将会在她心中深深扎下根来,就好像生物的遗传基因会传给下一代一样。

这种能力和生物的繁殖、宗教的传播活动很像。增加自己的子孙,扩大活动范围,有时淘汰其他种族,有时又与其他种族融合进化。那本书,本身就是记载了遗传信息的染色体。将记忆植入他人体内,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封面合上,皮革封面的书渐渐沉入琢马的手里,消失不见了。

琢玛从校服口袋里取出一个项链。项链的一头,挂着一块黑色的晶莹玉石,有小指头般大小。千帆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块玉石叫做黑玉,也叫‘黑色琥珀’。与其说是玉石,倒不如说它是一棵树木。”

“这是一种植物吗?”

“经过了几万年的时间,它已经变成了化石。通过摩擦,可以让它带电,所以,古人认为其中蕴含着魔力。我经常把它戴在身上,借以驱魔避邪。”

琢马来到千帆身后,打算给她戴在脖子上,她说好凉。足足用了十秒钟才将项链的钩挂上。在这期间,两人都摒着呼吸,只能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和踩在雪上的声音。项链戴上后,琢马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她的全身。千帆的身材很苗条,手臂和脖子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细嫩。虽然穿着很厚的衣服,胸部和腰部都被衣服厚厚地裹着,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她的匀称身材。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好像稍微有些长。千帆道了谢,二人接下来说了很多无聊的话,也说了一些恋人之间该说的话,最后终于相互道了别。轻轻挥手的时候,某种感情涌上琢马心头,但他已经不会再与她见面了。

复仇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父亲和他的女儿,恐怕要到以后才会明白自己的真意。至于要到以后多久,琢马就不知道了。他杀死了织笠花惠,但并未夺走父亲的生命。这并非由于他的慈悲,他只是想让父亲带着后悔活下去。

最后一夜,琢马决定在通称“荆棘馆”的市立图书馆里度过。他想在离开这里前,先将千帆写的小说原稿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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