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以后,萨宁又回到罗泽利糖果点心店,受到了亲人般的接待。艾米利奥坐在为他摩擦时的那张沙发上;医生给他开了药,嘱咐“要十分注意避免感情激动”,因为病人是神经过敏型的气质,容易得心脏病。他过去也昏厥过,但从未发作得这么久,这么厉害。不过,据医生说,一切危险已经过去。艾米尔穿着一件适宜于康复病人的肥大长衫;母亲给他脖子上围了一条天蓝色三角毛围巾;但他的样子很快活,几乎像过节一般;周围的一切也都安排得过节似的。沙发前面的圆桌上铺着干净桌布,摆着一把很大的装满香喷喷可可的瓷咖啡壶,壶的四周摆满了茶杯,盛着果汁糖浆的高颈玻璃瓶,还摆着饼干、白面包,甚至鲜花;两个古老的银烛台上燃着六支细细的蜡烛;长沙发的一边,一把伏尔泰式安乐椅敞开自己柔软的怀抱——萨宁就被安排在这把圈椅上就座。那天他有缘认识的糖果点心店的全体居民都到场了,卷毛狗塔尔塔利亚和那只猫也不例外;大家都显得说不出的幸福;卷毛狗甚至高兴得发出打喷嚏似的叫声;只有那只猫儿依旧装模作样,眯着眼睛。大家一定要萨宁告诉他们,他是哪里人,从什么地方来,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明他是俄罗斯人之后,两位女士感到有点惊奇,甚至啊地叫了一声,接着立刻异口同声地说他德语讲得很好,但是,如果他说法语更方便,他可以使用这种语言,因为她们两人都懂法语,而且也能说。萨宁立即采纳了这个建议。“萨宁!萨宁!”两位女士完全没有料到,俄罗斯的姓氏的读音会如此容易。他的名字“德米特里”,她们也非常喜欢。年长的女士说,她年轻的时候听过一部非常好的歌剧《德梅特里奥和波利比奥》,但是,“德米特里”比“德梅特里奥”好多了。萨宁就这样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女士们也详细地向他介绍了自己的生活情况。银灰头发的女士、那位母亲说得比较多。萨宁从她那里得知,她的名字叫莱奥诺拉·罗泽利;她在自己的丈夫乔万尼·巴蒂斯塔去世后一直寡居,她丈夫是二十五年前作为点心师移居法兰克福的;乔万尼·巴蒂斯塔是维琴察人,他虽然有点脾气暴躁和傲慢,却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而且还是个共和派!说这话的时候,罗泽利太太指了指悬挂在沙发上方的他的油画肖像。画家想必“也是个共和派”!罗泽利太太叹息着指出,他未能完全抓住相似之处,因为画像上的已故乔万尼·巴蒂斯塔被画成一个神情阴郁而严厉的强盗,就像里纳尔多·里纳尔迪尼!罗泽利夫人本人出生在“古老而美丽的帕尔玛市,那里有不朽的柯勒乔绘饰的优美异常的教堂圆顶”!但由于久居德国,她几乎完全德意志化了。然后,她难过地摇了摇头,补充说,现在她只有这个女儿和这个儿子了(她用手指依次指了指他们);女儿叫杰玛,儿子叫艾米利奥;他们两个都是听话的好孩子,特别是艾米利奥……(“我不听话?”女儿这时插嘴说;“唉,你也是个共和派!”母亲回答。)买卖现在当然不如丈夫在世的时候,因为他是做点心的大师……(“Un grand'uomo!”潘塔莱奥内神情严肃地跟着说。)但是,感谢上帝,还能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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