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石之轩的说法,白道派来迎战的人有很大可能性会是宁道奇。

散人宁道奇是天下三大武学宗师之一,据石之轩的说法,他的武功应当在另外两人之上,他跟宁道奇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但一个武者,时间只会让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厉害,而不至于倒退。

我对宁道奇的期待不大。

谁都不会期待一个老头的。

虽然石之轩解释了宁道奇只是心态疏阔,不愿意耗费真气把自己弄得年轻一点。

但长相是个老头对我来说就是老头。

我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寇仲和徐子陵取出了昔年杨素留下的宝藏,也就是名声很大的杨公宝库,魔门对里面的宝藏没多大兴趣,唯独对当时建造宝库时被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一并放进去的邪帝舍利势在必得。

其余人还算守规矩,尤其是祝玉妍,事情就是她让婠婠来同我说的,而向雨田还剩下的那三个弟子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膨胀心态,觉得他们只要得到了邪帝舍利就不需要怕我,所以果断地藏匿了起来,试图夺宝,白道则希望毁掉邪帝舍利,几方势力在长安城争斗得不可开交。

邪帝舍利是邪极宗第一代邪帝谢泊在挖坟时挖出来的黄晶,他当时研究了很久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只发现了邪帝舍利可以储存人的元气,他临终前将自己毕生元气注入邪帝舍利内,留书给后人,试图让后人来破解邪帝舍利的奥秘,但后人也没研究出个啥,倒是都学了他,每一代邪帝临终前都会把自己的元气注入到邪帝舍利里,但从没人能研究出如何把里面的元气倒腾出来。

我在后世其实都没听说过几次这个东西,只知道最后好像是落到了石之轩的手里,但想想应该也没有什么用,毕竟石之轩又没有破碎虚空。

我算是知道了师妃暄为什么来长安。

但我对邪帝舍利没有兴趣。

确认了我的态度之后,魔门才算是动作了起来,长安城里更加热闹。

又过了几天,石之轩把邪帝舍利拿了回来。

这在我意料之中。

毕竟整个魔门也找不到一个比石之轩更厉害的人了。

邪帝舍利内的元气对旁人来说是没办法取出的,但石之轩不一样,他修炼的不死印法恰恰好就是可以在生死二气之间自如转换的武功,邪帝舍利内的元气对他来说作用不大,唯有萦绕在晶体表面的极强极多的死气才是最重要的。

死气转生气,生气化内气,石之轩起初是关门参悟了几天,之后就不避着我了,过了几天,又找了一颗白玉圆珠和邪帝舍利一起拿在手上,就跟个手把件一样,时不时还转两下。

我能看得出来,邪帝舍利外表涌动的气和他体内的真气之间透着的那种奇特韵律。

我好奇地问他,“这颗邪帝舍利真有那么厉害,可以储存那么多代邪帝的元气?”

石之轩想了想,说道“不,元气的数目没有那么多,大概是存放时间久导致流失,但元气越是流失,死气越多,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分别。”

我问道“那元气对你来说有功效吗?”

石之轩说道“如果数目再多一些,功效比死气大得多,而且易于吸收。”

我向他伸出手。

石之轩定定地看着我。

我没怎么犹豫地说道“让我试试吧,我很好奇能吸收那么多邪帝的元气,这颗邪帝舍利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元气和内气不同,元气是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的总和,一个人生来就有元气,这部分的元气叫做先天之气,随着年龄越长元气也在增长,后天增长的元气叫做后天之气,不比先天之气精纯,而内气则是后天修炼得来的真气,真气庞大的话,后天之气也会跟着增长,邪帝舍利吸收的就是后天之气。

如果一定要通俗一些来讲的话,后天之气是我一拳打出去的时候带出去的东西,是我的力气,我修炼的气叫内气,内气越强,力气也就越强,打出去的力气无法回来,消耗的内气却可慢慢恢复过来。

石之轩将邪帝舍利放进了我的掌心里。

我五指并拢,试探性地放出了一丝元气,我本以为吸收了许多邪帝元气的舍利可以很快地吸收掉我放出去的元气,但我只听见了一声细细的石裂之声。

一股极其庞大的杂乱死气陡然从那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中涌现出来,我连忙把它塞进石之轩的手里。

这一次石之轩闭了半个月的关。

我有些愧疚,又很担心他饿死在房间里。

就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杨公宝库和邪帝舍利的事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是宁道奇代表白道应战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一个无门无派的人是怎么成了白道代表的。

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慈航静斋给饲了。

但和他一战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当时下约战帖的时候很有心机地把地点定在了长安城外一百里的山上,这样我就不用赶路了。

但宁道奇是从慈航静斋走出来的。

慈航静斋位于长安城附近的帝踏峰,算起来我还要比他多走三十里路。

路程的亏损让我的情绪有一点不好。

但我临出门的时候还是贴心地嘱咐了杨虚彦,让他不管石之轩吃不吃,都要记得定时给他送饭,如果超过五天还没动静,我到时候又没回来的话,一定要踹门,就算挨骂也得让石之轩吃饭。

一代邪王总不能死于忘记吃饭饿死。

杨虚彦答应得很是勉强。

距离长安城外一百里的那座山名字很是直白,就叫百里山。

之所以定在那里,是因为那座山直上直下,没有任何道路,想要到达山顶轻功必须要过关,这样可以很大程度地控制观战人数。

但我远远地看着,山顶上仍然站着不下百十个人。

来的多是白道的佛门,偶有些道士和江湖客的身影,不多。

慈航静斋全是女弟子,打扮得像尼姑的不多,大部分是像师妃暄那样白衣飘飘的美人,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阴癸派和慈航静斋离得最远,却是遥遥而对,祝玉妍远远地看见我,眼里带着笑意,对慈航静斋那边的一人说道“清惠斋主,那就是我魔门的新圣君了。”

仿佛朋友似的语气。

离众人最远的地方立着一个身形伟岸的背影,他立在悬崖边上,衣袍整洁如新,仅是背影也散发着大宗师特有的气度。

我走近了一些,那人回过头来。

果然是个老头。

宁道奇看上去不如石之轩漂亮,也没有他潇洒风流,只是带着一股格外疏阔的隐士风采。

我只对祝玉妍点了一下头,就不再去管观战的众人。

宁道奇看了我一会儿,说道“姑娘的眼睛很年轻。”

我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年轻。”

宁道奇又看了看我,他摇摇头,说道“这世上有很多奇才,很多奇遇,奇才如石之轩,奇遇如寇小友,前者天赋异禀而少积累,后者奇遇虽多,但终是外力速成之故,心境实难突破,姑娘和他们都不同,是一个真正天人合一的武者。”

我有点听不懂他的话。

但我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

我问他,“你是代表白道应战的人,我们之间不用废话吧?”

宁道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打不过姑娘。”

我睁大眼睛,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一点,“所以你要认输了吗?”在我赶了一百里路之后?

好在宁道奇摇摇头,说道“但我总是要出手的。”

鉴于他的态度很好,我准备下手轻点。

我其实心里是有一杆秤的,对于魔门中人,一般我是不怎么管的,但如果犯到我的手里或是犯事让我看在眼里,基本上视情况打死打残,因为魔门没啥好人,而对于这些白道中人,我虽然有时候很不喜欢他们,甚至于恶心,但大部分时候他们就算惹得我很不高兴,我也不会下太重的手,因为白道没啥坏人。

宁道奇和石之轩一样没有兵器,成名技散手八扑,是以先天之气凝结气网,对敌时气网可以化成一把利刃直刺敌手至弱之处,不光需要对自身先天之气运用得当,更考验眼力和心境。

我在后世听说当年慈航静斋搞寇仲,就是先把寇仲的后援老丈人宋缺给搞了,当时就是宁道奇去搞的宋缺,和宋缺立下九刀之约,宋缺输了。

散手八扑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无孔不入,但凡有一丝弱点,就能被宁道奇的气找到突破点并加以扩大,直接导致全盘崩。

这门武功对于同阶的武者来说可谓是必杀技。

大概只有在对上同样可怕的不死印法时才会露出疲态。

我起初还准备下手轻点,但这会儿才发现我要是下手轻了,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所以我和宁道奇一战只过了一百二十八回合,宁道奇吐血认输。

我摸了摸鼻子,对脸色苍白的宁道奇说道“没有伤到心肺,你回去之后找个大夫喝点调养的伤药,很快就能好。”

宁道奇把血咳完,才道“老朽技不如人,愧对梵斋主了。”

我有些古怪地看向慈航静斋那边。

不会吧?宁道奇真的被饲了?还是梵清惠亲自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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