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古道显然不知见好就收,边躺边咕哝道:“既然侯爷愿意看我的后脑勺,我也只好忍痛奉献。”

薛灵璧抬起左脚一踢。

冯古道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朝前一扑。

可惜他下意识地忘了,他睡得那块地方刚好是床沿。

于是,扑起地面的一层薄灰。

15患难有理(五)

夜渐深,窗外明月光。

冯古道的手臂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发麻。他稍稍地挪动了下,将手臂从被压的状态解救出来。

“冯古道。”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矮小的房间内。

冯古道苦笑道:“我手麻。”

身后久久未答。

这是默许?

冯古道尝试着转身,平躺在床上。

床帐是用各种碎布拼起来的,但是梁夫人拼得很有技巧,看上去倒有些几分有意为之的美感。

冯古道呆呆地望了会儿,眼角余光突然朝薛灵璧的方向一斜。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旁边的那双眼睛从头到尾就一直直瞪瞪地盯着他。

“侯爷?”

薛灵璧脸色不变道:“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

冯古道哭笑不得,“我是问侯爷为何看我?”

“你若是躺成这个姿势,便会知道。”

冯古道咕哝道:“这个姿势已经被我躺得手发麻。”

薛灵璧道:“冯古道。”

冯古道赶紧闭嘴。

但薛灵璧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待我回京之后,便会向吏部举荐你去当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

冯古道屏息。

“上任清吏司郎中已经调任太府寺。这是个肥缺,各方都盯得很紧。”

冯古道道:“但是我一无官职,二无功名,恐怕不易。”

“的确不易。”薛灵璧道,“即使有本侯举荐,但是吏部一定不允。”

……

冯古道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是在耍他。按照对话内容应该是算的,但是他的态度又实在太正经,太严肃。

“所以,退而求其次,他至少也会给你一个清吏司主事。”

冯古道明白了。敢情薛灵璧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主事去的。

“虽然只是六品,但是有本侯在朝中呼应,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薛灵璧轻描淡写地许下承诺。

冯古道这时除了谢恩还能说什么?虽然并非一开始说的五品,但是五和六差得不远。更何况,户部清吏司是肥缺,掌管各省赋税。再加上雪衣侯在朝中的势力,平步青云的确指日可待。

“可是我并没有生擒明尊。”冯古道试探着开口。当初的条件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薛灵璧道:“你觉得你能生擒他么?”

冯古道在心底里琢磨着答案。

若说能,是夸大,说不定薛灵璧又是一脚将他踢下床,让他三更半夜地抓人给他看。若是不能,则显得他很无能。

薛灵璧道:“犹豫便是答案。”

若心中有把握又为何要犹豫?

冯古道叹气,“我学艺不精。”

“我知道。”

薛灵璧承认的这样爽快,让冯古道心里颇不是滋味。“那侯爷为何还要举荐我?”

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徐徐闭上眼睛道:“权当你这几日鞍前马后的苦劳吧。”

冯古道刹那心里生出一种感动,就如当年头一回得到师父赞赏的感动。多日来的艰辛并非没有代价的,虽然,它来的有些迟,又有些突如其来。

人的心情一旦跌宕起伏,便很难入眠。

尤其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冯古道思索着如果这时候将薛灵璧晃醒,让他陪他聊聊天,那刚刚到手的肥缺会不会成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或许老天也感受到他的无聊,故意让窗前闪过一道黑影。

他猛然坐起身。

薛灵璧不悦地睁开眼睛,“吏部的事是预想,本侯还没有最终决定。”

果然——

冯古道觉得刚才的担忧并不是没道理的。

“我好像看到有黑影从窗外掠过,”为了保住还没到手的饭碗,冯古道解释得详细,“看身法,不是普通人。”

薛灵璧知道他虽然会撒谎,但绝不会撒这种一揭就穿的小谎。

他跟着坐起身。

明月西移,光渐渐从这边照到那边。

冯古道深吸口气,正想再解释,就见薛灵璧的手在床铺上轻轻一拍,整个人就势送了出去,如鸿毛过绿水,只留下淡淡轻痕。

房外传来轻微且细碎的脚步声。

薛灵璧猛地拉开门,左脚轻点,蹿了出去。紧接着外头便传来短兵相接声。

冯古道慢吞吞地下床,拿起鞋子,不紧不慢地穿着。

在这期间,书房也传出呼喝和打斗声。

他穿完衣服,又顺手拿起薛灵璧的靴子,悄悄地走到门口,确认打斗处不在门外,才小心翼翼地出去。

“侯爷?”

他刚出声,便感到一阵极阴冷的寒气冲自己的面门袭来。

显然,除了和薛灵璧、梁夫人缠斗的对手外,还有人在一旁伺机在侧。

袖中剑早已经在他遇到泥石流时下落不明,此刻他手中唯一能够阻挡的便是一双鞋子。

“看暗器!”他将其中一只靴子飞了出去。

靴子的破风声显然很大。对方不敢轻忽,连换了三个身形才避让过去。

门突然被一脚踢开,苍白的月光一下子洒了进来,与从书房透出的烛光一起将屋子里的几个人头照得一清二楚。

冯古道一骨碌溜到薛灵璧的身侧,苦笑道:“侯爷,自从我认识你之后,印证武学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薛灵璧一掌击退跟着他追来的蒙面刺客,没好气道:“你以为本侯一天到晚都打打杀杀么?”

冯古道左躲右闪,“我几乎如此以为了。”

薛灵璧眼角瞥到一把长剑向冯古道的后背袭来,却视若无睹地将头移开,全心全意对付自己面前的两个刺客。

待那把长剑贴近冯古道脊梁骨的刹那,他才有所觉,慌慌忙忙地扑倒,就地一滚,才堪堪避了开去。

薛灵璧嗤笑一声。

冯古道狼狈地挺身站起,冲书房跑去,“我去看看夫人!”他总算小心,在这样的时刻仍不忘替梁有志隐瞒身份。

屋子狭小,从东到西也不过几步。

这么多人进屋已嫌拥挤,更何况打斗?

冯古道刚跑了两步,便察觉前路被堵死,后方追兵赶至,他已是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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