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崩溃而沉痛, 演绎出了一个背叛伤心人的形象。

她甩完巴掌就跑。

反正她知道对方什么都没穿,肯定追不上她!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嘟嘟, 主人,接电话了。

般弱跑到半路, 顺带开了个免提。

“喂,妈, 什么事儿?”

苗妈怒火冲天, “林星野那王八蛋,花了两个亿, 就为了给老娘挖坑!置两家交情于不顾,他是年纪轻轻真不想做人了!快,让佳明接电话, 安排些资金过来,咱家再不行动就要破产了!龟孙子的,看老娘不收拾他!”

穿旗袍的贵妇人一旦咆哮起来, 那是比她爸还要更恐怖。

般弱:“……”

她的运气为何总是非到离谱。

“妈, 我跟您说个事。”

苗妈压抑怒气, “你说。”

“我跟倪佳明分手了。”

苗妈:“???”

老母亲发出了拷问三连。

苗妈:“他没给你零花钱?”

般弱:“……给了。”还从六位数蹦到七位数了。

苗妈:“他饿着你了?”

般弱:“……倒也没有。”要不是她控制得好,差点又胖回唐朝了。

苗妈更加迟疑:“那你们……是尺寸不合适?这也不对啊,都那么多年了,该磨合的早磨合了, 我就不信你还能忍着,放着人家那漂亮男孩子不吃!”

般弱:“……”

这可真是亲妈。

般弱:“妈, 含蓄点,我还是个宝宝呢。”

苗妈:“也就佳明把你当宝宝了。”

苗妈本来特粘闺女,后来呢, 一次家庭组团旅游,她闺女花式造作,她未来女婿花式纵容,偏偏还有苗爸那个直男,她老人家就被狗粮礼包噎到了,从此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现在走在路上看年轻人秀恩爱就是一顿鸡皮疙瘩。

苗妈语重心长,“你也二十五岁了,老大不小的,可快别挑了,佳明多好的孩子啊。”

般弱默念阿弥陀佛信女也是迫不得已,给他扣了个帽子,“他跟其他女孩子好上了!”

苗妈:“你买彩票了?”

般弱:“没有呀。”

苗妈:“那你怎么大白天说起胡话来了?你说你出轨我还信!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

般弱:“我什么德性?!”

苗妈:“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还想连盆都端走。”

本人风评严重受害。

另一方面,般弱说中了,倪佳明没能第一时间追击般弱。

酒店内没有多余的个人物品,除了衣服,还有一个黑色背包,此外就是一部手机。

相册是空的。

他滑动联系人列表,目光停留在“苗般弱”这一行姓名上。

他直觉这是个重要的人。

他拨了出去。

没接。

拉黑名单了吧。

他这么想着,又去点开自己与[恶猪咆哮]的聊天记录。

除了最新的那一条,同样是被删得干干净净。

这是谁删的?

他自己?

倪佳明谨慎地保留意见,他套好衣服后出去,发现这是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酒店,死角很多,即使查了监控,也只能模糊看见俩人,面目很不清晰。他退了房,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按照记忆中的习惯,回到了住所。

得亏他的背包还在,掏出钥匙来。

然后他惊呆了。

整栋房子如同蝗虫过境,只剩下地皮和墙壁了。

书房也被搬空了,一个椅子都不给他留下!

也不对,主人给他留下了一张纸条。

——不守男德!拜拜了您!

倪佳明两指夹起纸条,方方正正地折好,放进口袋里。

他环视眼下的主卧,它朝向南面,采光性极佳,窗口下边就是一个小菜圃,那白色栅栏上一群零星白色小花正在做客,有蒜苗、辣椒、小番茄、小黄瓜、小韭菜等等,绿葱葱的,红油油的,生机勃勃。

他隐隐记起自己被太阳独宠的恐惧,浑身的汗跟溪流似的。

但趴在他背上笑的,是谁?

他想不起她的脸了。

他很焦躁。

主卧里嵌着一面镜子,因为是钉在墙上,那人搬家搬不走,就留了下来。

他几乎是粗暴扯着自己的衣服,白扣崩坏,擦着窗口叮的一声飞过。

倪佳明面无表情。

他注视着镜面里的自己。

灵魂有一种被割裂的荒谬。

他浑身被咬得青青紫紫的,热情的劲儿掩都掩不住,透着肆意暴虐的美感——如果不是他主动的话,对方绝不可能给他制造这么多的“勋章”。

出轨?

子虚乌有!

他道德底线也许低于常人,但有了女友还去拈花惹草,他自己都嫌弃自己肮脏。何况他洁癖,又不重欲,犯不着去恶心地偷吃。

“谁给我设计了这个圈套?”

虽然记忆尚未拼凑完整,倪佳明已察觉到这是一个阴谋。

他心头似窝了一团毛刺,越挠就疼得越厉害。

他疼得蹲下身体,呼吸发紧。

此时阴谋制造者正在被全家盘问。

“真分手了?”

“怎么分手的?”

“你看上别的小男孩儿了?闺女啊,不是我说,你牙口也太好了吧……”

听听,人话吗。

般弱不由得架起她爸的老花眼镜,严肃道,“现在不是我的问题,是咱家的难关要来了。你们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也很糟心,这是一个后来居上的企业故事。

苗家因为吃到了政府的红利,董事会很膨胀,这几年更以龙头老大哥的派头自居,结果呢,人家林家历经了一次破产的渡劫,居安思危,步步为营,而林星野以头号学霸的名头从光华商学院毕业,掌舵林家后,狡猾战局更是玩得飞起。

凭借毕业生的无害身份,小狐狸路子野,一群老狐狸都被搞翻车了。

在双方关系还没有恶化之前,苗家和林家维持表面的塑料交情,和和气气共同携手,拿下了一个前景可观的重大医学科研项目。

中途林家临时起意,想要拿下项目大头,为此一直砸钱,苗家眼看就能享受胜利成果了,怎么能坐视不管,于是追得更紧,几乎压上了大半身家。

然后就是两级反转——他们的研究方向彻底错了!

追查半天才发现,那是一个研究人员失恋后的蓄意报复,混淆了数据,导致前期心血打了水漂。

苗妈险些被刺激得疯了。

可再追责也追不回损失了!

如果项目重启,他们还有可能因此翻盘,但是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林家抽回了资金,就等着他们自生自灭,说不定最后他们还能捡个漏,成为救世主。

“太卑鄙了!”

般弱一拍桌子。

苗爸也很头疼,“这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老咬我们家,又不是什么杀父仇人,至于吗。”

苗妈就盯着般弱,女人的直觉总是惊人的精准。

“现在说这个没意义,还是先跟佳明商量下吧。”

苗妈当机立断。

可能是苗家注定有此一劫,她拨过去的时候,接电话的是倪太太。

“佳明在医院。”倪太太端着,声音很冷漠,“苗太太,我知道,我儿子爱你女儿爱得无法自拔,但你们也不能仗着这个份量,白白糟蹋孩子,他前不久出了车祸,现在身体更是糟糕到了极点,昏迷在空房子里。要不是我赶到,他还得躺多久?”

她语含讽刺,“分就分吧,我就不信全国那么多女孩子,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儿媳妇了。”

啪嗒。

挂了。

谈崩了。

倪太太并不喜欢般弱这个准儿媳妇,她本来在儿子的生活中参与很少,而且倪佳明一向聪慧成熟,从不需要父母操心,倪太太就更说不上话了,这对于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全职太太是个打击。

儿子从小跟她不亲也就算了,连带回儿媳妇也只是简单告知一下,完全不征求她的意见,心高气傲的倪太太怎么忍得了?

她的丈夫也是个窝囊废,儿子一上台他就害怕,为了争权,连干了几件蠢事,被董事会架空了权柄。

现在这个妖孽般的天才儿子终于病倒了,或许是倪先生重新登台的机会,倪太太这样打算着,也不想让苗家来插手他们的家务事。

苗妈被倪太太讽刺一通,脸色难看。

她暗吸口气,“佳明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要是他爸他妈拿主意的话,他们未必肯帮忙。”

但项目每推迟一天,他们烧的资金就更多。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跟林家当面谈了。”

般弱插了一句嘴,“那你们小心点,他肯定想给我们下马威呢,我怕你们晚节不保,你们多保重。”

苗妈:“……”

这孩子越大越会扎心窝子了。

她觉得一家三口就该整整齐齐的,于是顺手捎带上了般弱。

“如果咱家真要破产了,这对你也是个磨练,将来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般弱:“……”

她妈这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行吧,上就上。

他们准备在一个企业家酒会上跟林家谈判。

般弱就挑了件端庄优雅的,刺绣小礼裙配上西装外套,蹬着一双绝美裸粉的高跟鞋,不管是谁,一律营业微笑。

一群中老年企业家当中,林星野鹤立鸡群。

他大学时期的亚麻白金发色染回了深邃的黑发,浅灰色西装剪裁称身,肩颈宽阔,长腿挺拔,举手投足间风采夺目。

站在那里,自成宇宙。

他言谈锋利,出口即是要害,因此不常开口,但存在感是全场最强烈的。

“苗先生跟苗夫人也来了。”

有人热络地牵线搭桥。

他眼锋微动。

“哟,这是令千金吧,瞧这福气的面相,这圆润的身子,将来肯定旺夫,多福多寿啊。”

般弱:旺你个小饼干,会说人话吗。

但在社交场合,大小姐还是保持了含蓄的微笑,十级内涵,“哪里哪里,跟您不能比的。”

富态女人一噎。

怎么说呢?

一听林星野要来酒会,中老年富太太团都惊动了,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交谈的机会把自己的女儿推销出去,自然,踩着别人上位是一条最方便的捷径。但谁知道,本以为是个小面团,结果扎了满手的刺——这是个仙人掌混球吧!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动略过小插曲,进行亲切交流环节。

“哎呀,巧了,林先生也是光华大学的,我女儿也是呢。”富太太抿嘴微笑。

众人纷纷捧场。

“这可真是缘分。”

“要是结成儿女亲家,哈哈,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小林啊,你觉得这个缘分怎么样呢?”

人们挤眉弄眼的。

林星野表情冷漠。

“不怎么样。”

男人抬眼望她,眼眸幽暗,宛如一簇簇鬼火。

“当初我还睡在苗小姐的隔壁,你们看我现在睡到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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