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陆以淮这话很阴沉,就像是下一刻就会把他们手斩了似的,混混们慌不择路地跑了。

司机下车问:“虞小姐,你没事吧?”

虞茶拿下钢笔,摇摇头,整理好被扯乱的领口,“没事。”

司机点头,“没事就好。”

虞茶早上没坐陆家的车,所以他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司机琢磨着回去和夫人提一下。

“谢谢。”

她转过身,准备去重新给林秋秋带个煎饼果子,这次没有人拦住自己了。

只是付完账准备去学校的时候,虞茶才发现陆以淮的车还停在那里一直没走。

陆以淮抬眼,“过来。”

虞茶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就笑眯眯地开口:“虞小姐快上来吧,正好一起去学校,再不上来就迟到了。”

“没多远。”

虞茶摆摆手。

一百多米走路都不要两分钟,坐上车还得面对陆以淮,当然是自己走路比较好。

“刚刚不是嘴挺甜。”

陆以淮眯了眯眼,扫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略有些不耐烦,“上来。”

“……”

“别让我说第二次。”

虞茶最终还是上了车里,她也不敢看陆以淮,毕竟刚刚出于下策才叫了以淮哥哥,谁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上辈子她最多也就是在床笫之欢时被逼着叫的,她那时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陆以淮侧过脸,“陆家缺了你吃的?”

都出事了还要回去重买,这会拿在手里恨不得装进胃里的样子,这煎饼果子有这么好吃吗?

听到他说的话,虞茶一把将煎饼果子塞到背后,“没有,陆家对我很好。”

比虞家好太多了。

虞茶恍惚了一瞬,她上辈子真实身在福中不知福,陆家从来就没有为难过她,就算她逃跑那么多次,陆家也没有过问,依旧是好吃好喝待着。

陆以淮看她又走神,哼了声没再说什么。

他总觉得虞茶一面怕他,一面又在想什么东西,但是问想必是问不出来的,以后总会知道。

虞茶和他两个并不在同一个教室,陆以淮在一班,虞茶在五班,是在同一层楼,但是一个最左,一个最右。

因为陆以淮的不方便,车一路开到了高三教学楼外,司机才下车把轮椅拿出来,然后又将陆以淮送上去。

虞茶不敢提前走,就跟在他后面。

虽然如此谨慎,但还是被后来的一些同学发现,私下偷偷议论。

“这谁啊?

跟在陆以淮后面。”

“陆以淮真的出事了,我的男神啊,暗恋都要无疾而终了。”

虞茶和陆以淮在进教学楼后分道扬镳,一进教室就被几个女生围住询问:“你和陆以淮什么关系?”

“是不是你缠着陆以淮的?”

虞茶不胜其烦,扯了个谎:“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外校的混混,陆以淮救了我。”

她没说自己住在陆家。

班上女生将信将疑,但是想到以前虞茶也不出头,而且怎么也不像搭上陆以淮的样子,没再继续问。

虞茶这才松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秋秋从外面回来,就凑过来说:“茶茶,我在厕所都听说了,你和陆以淮一起来学校的,可以啊。”

“你的煎饼果子。”

虞茶扔给她,叹口气道:“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和他一起来学校。”

她随口说了早上的事。

林秋秋连忙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后才松口气,说:“早知道不让你买了,这么说陆以淮还挺好的。”

学校里的女生没有不喜欢陆以淮的,他身上带着一般男生没有的桀骜不驯,看起来野性十足。

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都喜欢坏男孩。

她们以前是不想招惹陆以淮的,曾经有女生故意想摔在他身上,结果陆以淮往旁边一退,那女孩摔了个大马趴,哭着离开了。

陆以淮不喜女色的传闻可是从高一就在学校里流传了,哪有那么多胆大的女生。

没想到出事后居然开始救美了。

——

早读还有几分钟才开始。

一班教室里的同学要么在写试卷,要么在抄昨晚的作业,还有吃包子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吵嚷嚷。

就在这时,坐门边的同学眼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陆以淮,吓了一大跳,飞快地在手机里发消息——

“陆以淮回来了!”

“卧槽真的啊,学校又得变天了。”

陆以淮进教室的时候,全班都安静了下来。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同学们就像是鹌鹑一样,被按了静音开关,坐在位置上。

这是开学后他第一次到学校来,没穿校服,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同学们都不敢相信。

以前陆以淮脾气就不太好,现在又出了这事,怎么想都知道会受刺激,指不定变得更差。

谁敢再得罪阎王啊。

秦游拍了拍身旁的桌子,训斥道:“早读都准备默读是吧?”

陆以淮掀了掀眼皮,“都哑巴了?”

教室里响起小小的说话声。

秦游把过道上的阻碍都给踢走,一边说:“你可算是来了,你桌上都快堆满了。”

出事后,女孩们的关怀信是一封接一封一封。

陆以淮转动着轮椅,到桌边,各种各样颜色的情书也不拆,直接就抬手一扔,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里,然后才坐过去。

苏钰看到这些,叹气道:“怎么没人送给我呢,难道老子不帅气吗?”

秦游说:“你不。”

苏钰瞪他一眼,眼神若有若无地放在陆以淮身上。

作为兄弟们,他们自然知道陆以淮出事后的变化,去家里探望也每次很快就被送走,今天罕见地来学校,恐怕是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

以前虽然不要,但是会笑着把东西都扔给同学,浑身都带着不羁的痞气,礼物从不见少。

今天看都不看就扔进垃圾桶里,还是第一回,他瞧着似乎心情不太好。

苏钰察言观色本领极强,问:“怎么回校第一天就这么不开心,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咱陆哥啊,削他一顿!”

陆以淮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

“哎,我爱吃甜的,给我吧哥。”

苏钰刚没看见他从哪掏出来的,以为是别人送的。

他连忙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陆以淮皱着眉头,“自己买去。”

苏钰摸了摸头。

以前不是不吃糖的吗,而且还不知道谁送的,居然没扔出去,真是稀奇。

陆以淮重新回到学校的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从一班飞出去,很快就在整个宁城一中传开,就连初中部的学生都知道了。

当然伴随着的还有礼物被扔掉的事。

虞茶所在的五班有不少女生都黯然伤神,因为里面也有她们送的巧克力和情书。

“他真的残疾了,男神跌落下台。”

“虽然以前很喜欢他,但是我家里也不可能让我和一个残废在一起的。”

“那之前传闻的陆以淮性情大变估计是真的了,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意外。”

林秋秋今天才对陆以淮转印象,况且还救了虞茶,当即说:“我看你们也没多喜欢他。”

女生们脸色红白交加,“你!”

“我什么我。”

林秋秋翻白眼,“就算陆以淮受伤了,你也攀不上他们家,还落井下石呢。”

眼见她们要吵起来,打起来的样子,虞茶连忙拦住,“老师快来了,都别说了。”

数学老师从前门进来,拿出试卷就开始讲解。

林秋秋也拿着笔装模作样,她加了学校里的很多群,消息灵通,什么消息基本都是第一手拿到的。

她八卦道:“我听说陆以淮唯一没扔的是几颗糖,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居然能让他留下来。”

虞茶动作一顿,草稿纸上立刻多了道线。

现在是陆以淮刚出事的时候,基本撞上去的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难道陆以淮喜欢吃糖?

虞茶还没说出来,林秋秋就小声猜测:“你说陆以淮是不是变得喜欢吃糖了?”

“那种出事后变性格,口味也跟着变了?”

林秋秋摸着下巴,“不过他现在这样,应该没人会去送东西了。”

虞茶咬着笔想了想。

如果真的没人送,这对比差距如此大,以陆以淮骄傲的性格肯定会看出来。

是个人都会觉得是因为残疾的问题。

虞茶微蹙眉,这可不行,这影响到陆以淮的心情,万一变暴戾了对治疗也不好。

昨天王妈给了她许多糖果。

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

傍晚放学后,教室门口人声鼎沸。

“虞茶,你姐姐找你。”

虞茶一愣,不知道虞明雅这时候找她干什么。

之前被陆家找到后,虞明雅就对外宣传了她是自己妹妹,再加上虞明雅一贯的好名声,所有人都觉得她反倒是个白眼狼妹妹。

虞茶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虞明雅的声音——

“演戏很好玩的,很快你们就可以看到我的电视剧了,大概是月尾播出吧,大家一定要支持我的第一部电视剧哦。”

周围女生欣羡地看着她。

“咱们学校就要出大明星了。”

“明雅你也太棒了吧,还是女二,听说有个小明星都没被选上,在微博哭呢。”

虞明雅微微一笑,骄傲地昂着头。

她想到了什么,叹气说:“本来我想把妹妹也带进去的,但是没想到妹妹心里想着其他事,唉,错过了机会。”

“是吗?”

同学们纷纷转头,看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虞茶,又看了看虞明雅。

虞茶抬眼,疑惑问:“姐姐,你问过我这个吗?”

虞明雅脸色不变,“可能是我忘了吧。”

她看到门口站着的虞茶,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眼里闪过嫉恨,这明明该是她的才对。

但是一想到陆以淮,她就舒服了。

虞明雅笑意渐大,温柔地说:“妹妹,你快过来,妈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你不能以后都不回去吧?”

闻言,周围人看向虞茶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个高中生,夜不归宿,能有什么好事。

虞茶说:“我不回去你最清楚了。”

虞明雅脸色旋即一变,露出黯然伤神的表情,一向不怎么怀疑她话的同学们相信她,纷纷安慰起她来。

“你妹妹态度真差,怪不得没人喜欢。”

“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在外面鬼混呢。”

“今天还坐着陆家的车来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陆家会看上她?”

虞茶早就习惯这样的议论了,之前虞明雅就一直这样改变周围人的想法,吸引的自然都是围绕着她的。

上辈子她听过更难听的话。

虞明雅十分满意这个效果。

她正要说什么,就见到面前的虞茶眼圈微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小脸上尽是难过。

虞茶仰着头,眼角有晶莹闪光,嗓音轻柔:“姐姐,我回去过,可是你们……”

一听见这,虞明雅直觉她要说什么不好的东西。

“——可是你们换了锁,我怎么回去呢。”

围观同学都惊呆了。

他们看看脸色难看的虞明雅,再看看言辞恳切的虞茶,心里的天平就跟着倾斜了。

不过是高中生,哪来那么多心眼。

虞茶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哽咽:“姐姐,你们都没有跟我说就换了锁,我没有办法回去呀。”

走廊里静静的。

其实不少人都认识虞茶,毕竟是女神虞明雅的妹妹,也有女生经常过来找茬,但是每次虞茶都是忍着,从没和老师同学哭过。

这一次哭出来,一看就是很委屈。

“不会吧。”

有同学忍不住出声:“明雅,你们家锁换了都不告诉她一声?”

难怪不回家了。

“是啊,你还问她怎么不回去,这让她怎么回去,你们家是不是……有点偏心了啊?”

“你们这么做不好吧?”

这一声声质问,让虞明雅苍白了脸色。

她们的确是怕虞茶回去干什么,在送走她之后就直接把所有的锁都给换了一遍。

可是虞茶什么时候回去过?

虞明雅恨的咬牙,虞茶要是回去她能不知道?

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想出来,咬牙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是家里的新钥匙,你先用我的。”

虞明雅把钥匙递过去。

周围同学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新钥匙,对刚才的话就更信了,看虞明雅的眼神又不对了。

“虞茶,你就拿着吧。”

“你姐姐肯定还有钥匙的。”

虞明雅:“……”

什么叫她还有,她也只有一把。

虞茶瞥到虞明雅听到这话瞪大的眼睛,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一声,伸手接过了钥匙。

上课铃声响起。

虞明雅恨不得马上离开,此时松了口气,刚好来了借口:“上课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的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她走后,同学们才纷纷安慰起虞茶来:“没想到虞家居然这么偏心,做父母的怎么可以这样。”

“虞明雅今天要不过来,是不是不准备给你钥匙了,我看他们压根没把你记在心上。”

虞茶说:“唉,谁让她是我姐姐呢。”

“你太善良了。”

有同学感叹:“哪有让着姐姐的,要是我姐姐,非得吵一架。”

虞茶说:“我也没想到姐姐年纪轻轻就有点老年痴呆了。”

还没走远的虞明雅听到这话,差点昏厥过去。

虞茶听着她们的话,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看着手心里的钥匙,心想扔在哪比较好。

回去?

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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