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东娜面部的笑纹缓缓地伴随着警车的远去而消失了。在廊前的灯光下,其双目慢慢地溢出了冷冷的光。这样的目光绝不属于所有的女性,它是深不可测并且寒气逼人的,你能透过目光看懂眼前这个女人,同时得出一个非常准确的结论:此女人不同凡响!

李东娜的胸口里似有一把火苗在呼呼窜动,血液中狰狞恶毒的成分急剧生成并开始发挥作用。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因竭力试图忘却而熟悉;因缺乏操练而陌生。此刻,她想试试。

她拨通手机退回室内,刚接通她又给关了。为了不扯出新的麻烦,最好谨慎些。她用台式机再次把电话打过去。对方马上抓起话筒,是池夫人。李东娜略作思考,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池夫人说池汉章不在家,并说池在开常委会,住在温泉。李东娜加重了语气强调有急事要和池汉章谈。

对方迟疑片刻道:“你肯定找不到他……这样好不好,我给他秘书打个电话,让老池和我通话,我让他找你。”

李东娜道:“随便,总之今天晚上我必须和他通话。再见!”

压了电话,她亢奋地去阳台上吹风。胸口里那股火收敛了一些,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形势变了,自己而今想要什么……是的,你想要什么?诚如方才和司徒雷的谈话,死的死了,亡的亡了,植物人迟早也是灯干油尽,目前只有两个人走出了“雷区”,那就是自己和池汉章!自己,不在法绳之内。而池汉章这个始作俑者,这个杀10次尚不能解恨的混蛋,莫非让他也全身而退么?

证据!

这是眼下唯此唯大的焦点,缺的就是池汉章实际索贿的证据。他若打死不承认,你一点办法也没有。王鲁宁出事前曾在自己逼迫下回忆了不少细节,却不料,还没有找到实证就变成了一具活尸。说心里话,池汉章真的有逃脱的可能!

屋里的电话响了,肯定是池汉章。

她小心地关上阳台门,过去抓起了话筒:“是你么,池副市长!”她故意把声音弄得很性感。

池汉章略显意外,因为李东娜跟他说话从来都很横:“东娜呀,我开了一天的会,很累,如果事情没那么急,咱们找时间再谈好么?”

“干嘛呀,池副市长,非得有事才能找您啊,就不兴说说话嘛。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呆着,寂寞死了……”

池汉章的声音马上正经起来:“东娜,这样不好,我手头也是一摊子事,那有工夫和你侃大山呀。谈正经事还行。”

“唉,您累不累呀——这么活着。”

“你没事我挂机了,你看看现在几点啦!”池汉章嘴上利害,挂机却不敢。

李东娜看透了他的心思,于是道:“那好吧,我向您汇报汇报工作情况,您想听海天大厦方面的,还是想知道集团的现状?”

池汉章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思索了片刻,道:“东娜,要知道我现在千头万绪非常忙,顾不上关心你的情况。王鲁宁出事后有些说法我也没时间过问,据说你目前已掌握了盛达集团的主要股份,我希望你干得比王鲁宁更好。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我会尽力而为的。”

老家伙果然想抽身了,李东娜想。压一压他!她小声道:“池副市长,眼下各方面运作情况均很正常,只是有些鲁宁遗留下来的杂事需要了一了。比如一笔有价证卷的事情,您应该明白我的所指。”

池汉章声音马上变了:“李东娜,你什么意思?”

“池副市长,干嘛急成这个样子,我又没说什么。”

“你好像含沙射影想说明什么,告诉你,最好不要这样!”

李东娜突然朝着话筒呸了一声:“你不是人!如今死的死亡的亡,入狱的入狱,我真恨不得找人杀了你!竖起你的猪耳朵听着,我根本用不着含沙射影。你拿走那价值一百多万元的股票,足够毙了的啦!想赖么?”

池汉章的喘气声传了过来,显然气得不轻,但说出的话还是硬梆梆的:“李东娜,我再警告你一遍,那是我老伴儿和王鲁宁个人之间的行为,不要琢磨着把我扯进去。威胁没有用,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当事人没出事我也会这么说!”

李东娜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摔东西了,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不要脸的人,王鲁宁毁成那种样子,他却想趁机甩脱干系,做梦!

“姓池的,你信不信善恶有报?实话告诉你吧,我二哥当过黑社会老大,曾经威风八面呼风唤雨,最后结果怎么样,逃到了南美还是被抓住了,最后吃了枪子儿!”

“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借此威胁我?”

李东娜冷笑一声:“何用威胁,我从你的声音里已经听出你怕了。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刚才说的那四个字,善恶有报!你等着好了!”

砸下电话,她立即穿上外衣出门,驱车直奔集团大楼。王鲁宁的办公室已经变成了她的办公室,过去未处理的文件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室内套间里。她上楼开门脱了外衣便开始翻找。自然没有目标,抓起什么都看一眼。王鲁宁说过有东西的。应该有,别说上百万元的股票,一万元也会打个收条呀!回忆池汉章色厉内荏的语气,越发证明他并不很踏实。鲁宁呀鲁宁,你应该早些交代给我啊!

她分析王鲁宁之所以没交代,原因有两个:一,他自己一下子也找不到证据了。二,可能他不想让自己沾湿了脚,故意没给。

王鲁宁你这个笨蛋,不把姓池的治死一辈子不甘心呀,难道你逼着我使黑手么!她望着堆积如山的东西,绝望地跪在地上哭起来。

02

“挂一个……妇产科。”方舟把钱递进挂号处,声音小的跟猫似的。

挂号那女的撩起眼皮看看方舟背后:“你做妇科检查呀?”

“人流……做人流。”

“你做呀?人呢?”

方舟赶忙让开身子指指远处站着的舒乔:“她,她作。”

“她是你什么人呀?”

“她……”

没等他多解释,挂号员哼了一声,把挂号单子及找的钱扔了出来:“倒是留点神呀,光图高兴了。上二楼往左。”

方舟道了谢,面红耳赤地跑了。

他现在是兴奋的,是一种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兴奋。已经熄灭了的希望之火作梦般地冒出一股蓝色的烟,他欣喜得无以言表。昨晚和舒乔几乎谈了一夜,主要是他说。舒乔的脸在灯下苍白如纸,目光呆滞。但是他知道她在听,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撕扯。方舟所有的唾沫归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为了脱离过去的那段恶梦。他已经跟远在美国的母亲谈妥了,全额担保把舒乔办出去。他引导着她回忆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专挑好的说。说着说着一度竟动了情,舒乔开始哭,倾盆大雨般的哭。方舟为此愕然不已。哭后舒乔软面条似地躺下了,方舟便坐在她的床边继续叨叨。

舒乔睡了一觉,不久醒了,蚊子似地问:“办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方舟差一点儿在胸口画十字,他知道,舒乔被说动了,最难过的一个坎儿算是迈过来了。他告诉舒乔,事情比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因为各自情况不同。至于办理的过程就不用她管了,自己熟门熟路。

“方舟,你不会逼迫我嫁给你吧?”舒乔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

“这……噢,不不,绝对不!”

“假的!”

方舟卡壳了。两人默默无言。

后来舒乔说:“太晚了,你在沙发上对付一下好么?让我想想。”

方舟知趣地退出卧室,在沙发上折腾了一夜,几乎没合眼。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被推醒的时候天已大亮,舒乔憔悴的脸离他很近。

她说:“方舟,我想我应该接受你的建议,那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可是,你今天得陪我去办一件事。”

“行行,什么事?”

舒乔看看自己的肚子:“这儿……”

方舟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剩下的只是点头。

做人流的女人已经在长椅上坐了好几个,说她们是女人感觉上有些勉强,几乎清一色的女孩儿,刚长开就搞大了肚子,有的有男友跟着,有的干脆自己就晃悠着来了,熟门熟路。方舟悄悄告诉舒乔,坐在最前头的那女生可能在准备GRE,读的英语书是新东方的新教材。舒乔什么都没说,挨着坐下了。

有一些真正的女人昂首挺胸地在过道上走动,肚子鼓得像是在演小品。她们不时地瞟瞟这些做人流的小妞儿,脸上的表情很特别。不远处女厕里有人咋咋呼呼在喊,喊的内容让男人脸红心跳。

舒乔推了方舟一把:“你别站这儿了,去外边等我。”

“我……”

“没事儿,听说挺快的。”

方舟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刚要走,舒乔突然抓住他的衣裳角。

“不不,你别走。”

这时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喊着那个读GRE的大学生进去了。

“有文化呀,怎么弄得二进宫?不想活啦!”

“嗨,没算准日子。”那女孩儿满不在乎地说。

听到这话舒乔一激灵,她想起冯燕生什么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让她算好日子。无奈的是,那时激情如火,万丈深渊也敢往下跳。她让方舟坐在自己身边。方舟摸出一颗果仁巧克力,替她剥开。这时过来一个大肚子,愣冲冲地对舒乔说:“打什么呀,留着吧,看你们俩郎才女貌的,孩子准错不了。”

方舟顷刻闹了个大红脸。

那娘们儿不长眼:“看,还不好意思呢。当初你干嘛来着!”

方舟说:“舒乔,我还是走吧。”

舒乔恼了,搡开方舟:“走吧,谁也没留你。”

这么一来方舟反倒不敢走了,腻在这儿无声地陪着。舒乔面无表情,像一株去掉了色彩的郁金香,苍白而孤独地孑立着。过去的柔美已经一点儿也看不见了,来自于心灵的摧残是很毁人的。方舟想:治好她心上的伤,估计要相当长的时间。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耐心。他想好了,出去以后自己就是舒乔唯一可以交流的人,慢慢暖她,不急不忙地慢慢把她暖过来。这方面他有充分的自信,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最难得到的,方才是最珍贵的,舒乔对他来说正是这样。

他伸出手去,平生第一次真正搂住了舒乔。舒乔似乎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再作表示。他不敢看她,只是那么机械地搂着她的肩。他很希望舒乔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可她没有。

那个GRE不久就一瘸一拐地出来了,跟陪出来的大夫说了句粗话:“他妈的一个安徽山里的大老土,跟他澳大利亚老师走了。老洋婆子都快50了,还跟我争风吃醋呢。狗屎——再见啊!”

大夫拍拍她肩膀,叫着下一个进去了。

过道里人开始多起来,方舟只得收回了那只搂着舒乔的手。他找一些话跟她聊着,舒乔默默的,似听非听。前头的人慢慢地减少着,终于剩下她“打头儿”了。舒乔的脸色开始不安了。先是出现一块潮红,接着额上和手心沁出了汗来。方舟同样开始紧张,絮絮叨叨地给她放松神经。

舒乔起先不理他,后来终于斥了一句:“闭嘴吧你,我不是怕!”

可能声音大了些,刚才那个愣冲冲的大肚子又过来了,她认真看了看舒乔,小声对方舟说:“嗨,你缺心眼儿吗,人家根本就不想打!”

方舟绕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好轮到舒乔了,于是他赫然弄懂了一切。只见那白大褂刚核实了舒乔的名字,舒乔就嗷地一声窜起来,谁也拉不住地挣脱了好几只手,无意中打在那大肚子娘们的腮帮子上,不管不顾地顺着过道跑了。

“小白脸儿,她要那孩子!”大肚子娘们儿没在乎那一巴掌,竟朝方舟给了个动人的微笑。

方舟的脚步突然停住,心彻底凉了。至此,他再无奢望,理智告诉他,既使走到今天这地步,自己在舒乔心中的位置仍然填补不了冯燕生留下的空白!四天后,他在北京机场给舒乔拨打了最后一个告别电话。舒乔只是哭,汹涌澎拜的哭,一个字都没说给他。方舟听着话筒里的哭声,目光顺候机大厅的大玻璃望出去。那时,北方的第一场小雪正在悄然飘落。

他怆然的压下了电话筒……

03

在能把人震出问题的舞场音乐中,正在昏暗中狂蹦的杨亚尼被一只手抓住了。她以为又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小子想吃白食,便很有经验的加大动作,用膝盖去撞对方的“老二”。迪厅里的光一向如夜晚的战场,转动闪烁的光线是你看谁都是一个样子。再说她原本就不打算知道是谁。

膝盖顶空了,抓住她腕子那只手反而加了些力气往场外揪她。杨亚尼料定碰上懂行的了,她放软了劲舞的速度,大声喊道:“你他妈等我跳完这一支曲子不行么,乐一回不容易——我又惹谁了?”

那人如同哑吧,什么都不说,拉着她径直往外走。杨亚尼这才感到不妙,想挣扎,对方的手上加了力,她唉哟了一声:“求求你们啦,我就帮人取过一回摇头丸,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近来干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她估计这人是便衣。那人依然不说话,径自把她揪出舞场。声音被甩在后面,光线骤亮。杨亚尼发现是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大个子,一脸横肉,手巴掌跟小蒲扇似的。她知道这人一定是受雇于什么人的,想解释等于零。她揪了揪衣襟,理了把头发,踮着碎步随那人出了舞厅的大门。大汉瞟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裳,把另一只手里攥着的外衣和挎包塞在她怀里,随即她被推到了一辆小车前。

响了一声车笛,大个子把杨亚尼塞进后车座,咣地关上车门。驾驶座那里是一位长发女人,烫着大波浪卷儿。她递给大个子两张票子,又摁了一下车笛,小车便滑上了马路。

“你……你是谁?”杨亚尼很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他不知道自己栽在那个坑里了。

车子开得很快,眨眼便上了主干道。那女人开口了:“你是杨亚尼么?”

“是是,您是……”

“别问,问我也不会说的。”那女人把前头的后视镜掰了掰,让杨亚尼看清她脸上的大墨镜,“用不着怕,你很安全。听着,关于你的情况我很清楚,现在有一件小事想托你办,拿着,这是后天去桂林的飞机票和你的佣金,房间我们都给你订好了,写在信封的背面。”

一只沉甸甸的信封掉在杨亚尼怀里,凭经验,她知道那钱不少。

她问:“要我干什么,我可不运白粉?”

“什么都别问,和白粉毫不相干。干什么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记住,事成之后还有一半酬金。你在哪儿下车?”

杨亚尼想了想:“你把我送到画院宿舍就行了。我帮一个朋友看房子。”

“哦。”车子掉转了方向,朝着目标驶去,“你朋友不在家?”

“他太倒霉了,莫名其妙地惹了个案子,审查以后没什么问题就给放了。”

“现在呢,人呢?”

杨亚尼指指前头:“不知道,放出来以后他就走了。可怜极了……他特爱的一个女孩儿也……唉,可以了可以了,我在这下车吧。”

车停了,两个女人沉默了少倾,前边的说:“别忘了,后天的飞机。”

车子的尾灯划出一道弧线,迅速地汇入了黑夜。

04

杨亚尼怔怔地望着那车子消失不见了,方才转身上楼。在圈子里养成的习惯使她不想深究任何事情,什么都想知道的人往往赚不到钱。她在路灯下抽出那张机票看了看,又捏了捏厚敦敦的一叠票子,快步向楼门走去。

第3天下午,她人模狗样的住进了信封背后写着的那个大饭店。这是一家昂贵的五星级饭店,住一夜能把人吓死的价钱。当训练有素的男侍把一切安顿好退出去后,杨亚尼嗷地一声怪叫,在大床上来了个后滚翻,两只脚丫子搭在墙上,被誉为甲天下的桂林山水,便像一幅挂倒了的画似地悬在窗口,她冲到窗前往下看,想喊又忍了。

电话适时地响起来,果然是那女人的声音:“住下了么?……好极了。听着,接下来的时间里,你是自由的,晚上9点钟之前你想干嘛干嘛。”

“9点以后呢?”杨亚尼急问。

“9点钟你必须回来,干什么我会告诉你!”

电话挂了,不善深究的杨亚尼洗了个高级的澡,然后拎着新买的小皮包上街了。新鲜、刺激,外加一点莫名的恐惧,这使她的游览变成了纯粹的消磨时间,加上桂林城区也不过尔尔,所以不到晚9点她就回饭店了。饭店的下头停满了好车,不知什么人入住于此。她回到房间,敏锐地感到有人进来过了,盥洗间多了件丝织带网眼的睡裙,。她蓦然猜出了自己被雇佣的内容。这时,电话来了。

“不要脸,你要我干……”

那女人平静地打断了她:“杨亚尼,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你可以不干,你随便。但是我希望你做这件事情,这不仅是帮我,更是帮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你什么意思……”

“事后我会解释一切的,现在什么都别问。不干请说,我也好另作打算。”

“我……我没说不干,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口吻不容商量:“绝对不行,事后会告诉你一切,但不是现在。你需要做的事情绝不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复杂,干不干——酬金今晚上就可以拿到!”

“干!那还用说。”杨亚尼恢复了不深究的心态,“要拖什么人下水?”

“717的一个客人,看你的本事了。在他的房间或者在你的房间,都可以。噢,忘了说一句,放心,我们不会让他得手的。”

“好吧,现在就开始么?”

“随你便,略微晚些可能更好。注意,别插门!”

电话挂了。杨亚尼发现有些滑稽,坐飞机,住饭店,大老远地跑桂林来,干的还是老本行。不过……管它呢,挣钱是第一位的。精心地收拾了一番,把自己武装了起来,然后她下了楼,时间刚好10点1刻。在717门前她犹豫了一下,随即轻轻敲门。敲到第三遍的时候,里边有了动静,门无声地开了条缝,杨亚尼看到一个50多岁的胖子,可能已经上床了,短衫短裤,一身肥膘。她轻车熟路地开始施展手段,这她拿手,十个男人九个都会被搞晕。每几句话就成了,胖子拿掉了门链把她放了进去。叭,门关上了。杨亚尼想起了那女人的提醒,却不知如何把门弄开。

正动脑子,老家伙说话了:“年纪轻轻,怎么干这个?”

这类话最让人冒火,杨亚尼心想:没他妈你们这些老公狗,我们早改邪归正了!但是心里想的决不可以挂在脸上。她扭扭搭搭的四下看,尽管把腰身弄出花来。看看窗帘,睃睃卫生间,然后说热,把外衣脱了,里边就是那条带网眼的睡裙——云遮月,她听见老东西喘气儿不对劲了。

杨亚尼头一次感到一些紧张,她往外间房门处瞟了一眼。

突然,老家伙呻吟似地说话了:“对不起,小姐。我身体不太舒服,你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杨亚尼转过脸来,甩过一个媚笑。这一套她太懂了,老东西玩儿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我觉得您没事儿,红光满面的,洗个澡可能就好了。是不是水不好,不然去我那儿洗吧,我住1024。”

一般男人到这儿就扛不住了,杨亚尼习惯地往门口走,咦,老家伙居然没叫住她。她突然明白了,飞过一个媚眼,轻手轻脚地回到10楼自己的房间。稍事片刻,电话打过去。老东西马上抓起了话筒。杨亚尼断定,对方绝不是初次上阵的新手,他有经验。

“先生,水放好了,很温乎,好极了!”

这种口音是很有讲究的,能把男人的骨头都搞酥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飘过来,老东西显然有内心搏斗。随即她听到:“1024?”

“对,1024。”

那头的电话挂了。杨亚尼自顾一笑,知道成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问是不可以问的,这是规矩。她把门链放开,然后开始脱衣裳。这种老色鬼,怎么搞都能放倒。但是杨亚尼不想太磨蹭,速战速决,拿钱走人!确实有些眼熟,再次回忆事情的经过,她心里的疑云浓了。正想到这儿,听见了挠门的声音。老家伙果然是个懂行的,他居然会挠门——敲门属于没“开叫”的小公鸡,他不是。

老家伙轻身一闪,进来了。杨亚尼把门链弄了几下,给对方一个错觉,以为她把门关好了。啪啪弄亮地灯,随手关了顶灯,杨亚尼朝卧室走去,她相信,老家伙肯定已经快不行了。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还行,和衣坐在床对面的沙发里,上下打量着她的身体。杨亚尼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慢!”老东西突然抬起一只手,“你是哪里人?”

杨亚尼说她是甘肃人,老家伙没上当,指出她在撒谎。杨亚尼扭着腰走了几步,告诉他女人不分东西,打听得太仔细没什么意思。他估计对方恐怕听出了自己的口音,有什么顾虑。这有什么,在桂林和在家门口有什么两样么?

可是刚刚想到这里,她突然间想起了这人是谁——经常在电视上见到这张脸。刹那间,所有的感觉全变了,她预感到自己卷进了某个可怕的漩涡里。

“你怎么啦?”老家伙看出了她的不对。

“没……没什么?我,我肚子有些疼。噢,咱们能……能换个时间么?”

老家伙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不对吧,肚子难道说疼就疼么?要不要我来给你揉揉?”

杨亚尼下意识地说不。那老东西便停在那里看着她。杨亚尼躬在床上做痛苦状,对方叹了口气,走了。杨亚尼放松了身子,拉过一角毯子遮住肚皮。心想:完了,到手的钱,没了!

可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她蓦然睁大了眼睛——老东西没走,原来他没走!

只见他慢慢地走了上来,一件件脱去了身上的东西,走到床边时已是一丝不挂。杨亚尼恐惧地望着他,竟不知如何是好。老东西淫笑着凑上来,很麻利地弄散了她的衣裙,热乎乎的气息扑在她的胸口上。他贪婪地俯下身去,不可开交地忙活起来……

蓦然间,几条健硕的男人窜入室内,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各自找准了角度。随着一片嚓嚓的快门声,闪光如记者招待会似地亮做一片。杨亚尼哇地捂住脸,一脚把那男人蹬下床去。

几条人影来去矫健,很快就办完了事儿。走在最后的那人似乎很开心,扭回身子,对着床下那堆白肉嚓地又摁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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