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孙满堂?放他回家?

湛祯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脸色瞬间冷若冰霜。

屋内,咸笙刚要说什么,咸商忽然抬眼:“谁?!”

湛祯拉开窗户,面无表情的看着咸笙,眼神阴郁。

咸商脸色也凝重起来,他看着湛祯沉默的绕过窗户,从正门而入,下意识起身拦在咸笙身边。

他对湛祯的印象依然停留在战场上一把长刀横扫,鲜血洒满衣襟的时候,湛祯此刻的表情在他看来分外可怕,他只是瞧着,便头皮发麻。

无法想象咸笙是如何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

湛祯瞥了他一眼,咸商拱手,有礼道:“殿下怎么……”

“我要跟他单独谈谈,请商太子暂避。”

咸商站着没动,他怕湛祯对咸笙下手。

衣角忽然被轻轻扯了扯,咸笙对他一笑:“哥哥先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

咸笙去看湛祯,后者抿唇,道:“高轩。”

高轩很快过来,咸商眉头紧锁,但想到咸笙在自己面前谈论湛祯时的态度,强迫自己压下忧虑,抬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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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门口道:“笙儿身子娇弱,还望殿下不要动粗。”

湛祯没说话,咸笙道:“不会的,哥哥放心。”

咸商一点都不能放心,他走出去,却只坐在了院子的石凳上,屏息凝神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咸笙看着湛祯,后者缓缓走来床前。每次都是这样,他动怒的时候,浑身的肌肉会绷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咸笙都觉得他随便动动,自己都会死去。

力量悬殊太大,哪怕咸笙相信他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为了要跟湛祯稍微拉开距离,他动了动身子,湛祯的眸子再次聚焦在他脸上:“你在害怕?”

“没有。”咸笙尽量放松,扯开两边嘴角笑了笑,湛祯眼睛一眨不眨:“子孙满堂?灵丘给你批的命?”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咸笙道:“算命一说,不值一提。”

“孤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湛祯说:“你若敢毁婚,一定会后悔。”

咸笙不喜欢他这种语气,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工具,但他识趣的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刺激湛祯,“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哥哥是这个意思。”

“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咸笙皱眉,道:“你这样,让我感到很可怕,我不能好好跟你交谈。”

“孤在庙会上像疯子一样找你,你却擅自做主跟他一起关在这里谋划悔婚,还想要孤有好语气?”

“你在生气。”咸笙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克制,道:“请你冷静下来之后再好好跟我谈这件事。”

湛祯眸色微闪,他忽然伸手,咸笙的脚被他抓住,男人欺身压了上来,咸笙被拽下去,瞬间被他禁锢在身下,这是一个完全被掌控的下位者姿势,咸笙长发披散,眉头细细拧了起来:“湛祯,你理智一点。”

“孤爱你爱的发狂,你却谋划要走,咸笙,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智的?你教教孤,嗯?”他陡然吻住咸笙的嘴唇,逼得他挣扎才放开,却还是不停的亲他:“孤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个傻子,你还敢跟孤谈理智?”

“我没有要走。”咸笙呼吸加重,在他频繁的骚扰下保持镇定,解释道:“哥哥只是担心我,才会提出这个建议,湛祯,我没有要走,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湛祯依然不肯放过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咸笙,一副随时准备索取的姿势:“你说。”

咸笙不喜欢这个姿势,但他没有选择,他道:“我昨天没有去找你,是因为到处都是御林军,我和哥哥不适合躲躲藏藏,在还未见到你之前,何善就看到了哥哥……我不放心哥哥自己被带走,所以才会跟着一起过来,假如你父皇直接将哥哥下狱,南梁就坐实了潜入上京危害大晋的嫌疑,你懂吗?”

“那又如何,孤会救他的。”湛祯说:“说到底,你根本不信孤,你不信,却还要以身犯险逼着孤来救你,真是好重的心机。”

咸笙看了他一会儿,眼角忽然泛红:“难道我信你,就应该眼睁睁看着哥哥下狱,就应该让他遭遇不必要的审讯,就应该把我全家的生命托付在你的手上吗?”

湛祯顿了顿,拇指居然在他眼角粗鲁一抹,语气带着躁意:“你哭什么?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孤喜欢你,自然会真心帮你,真心帮你家人。”

“你若当真能忧我所忧,思我所思,方才过来,就不会拿那种态度对哥哥。你是大国太子,你根本不把哥哥放在眼里,湛祯,不是我不信你,是你太高傲……你的帮我,也都是居高临下的,像施舍,像举手之劳。我信你爱我,却不信你能设身处地考虑我的处境。”

他垂下睫毛,低声道:“罢了,这些都无所谓,我不在乎的。湛祯,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的心,我可以对你掏心掏肺,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对我的家人负责,他们爱我并不比你少。”

他心里有些酸楚,没有去看湛祯的表情,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你先放开我,若让哥哥看到,我怕他会担心。”

湛祯瞬间坐了起来,他看着咸笙,后者又躺了一会儿,想坐起来,又有些脱力。

有些事,他不想深思,他希望湛祯保留他的高傲,他知道在这样的情景下,能被湛祯喜欢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他没有资格要求湛祯一定要像对待自己那样去对待自己的家人。

可湛祯总是要深挖他的感情,他知道湛祯本性如此,他追求的爱太高尚,太理想,而咸笙,他的身份,他的身体,他的处境,都在提醒他给不起。

湛祯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看了咸笙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把他抱起来,半晌道:“孤……对他凶,是因为……吃醋。”

他吞吞吐吐,他不满咸笙对他过于理智,但每次咸笙一说话,他就觉得怎么那么有道理,错全成了他的。

他看了咸笙一眼,后者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知道。”

他解释:“我在哥哥面前对你凶,是想让他知道你喜欢我,想让他放心。”

“嗯……”湛祯想说什么,脑子忽然空白,咸笙身体软软的,又细又瘦,他再将人朝怀里抱了抱,道:“孤不会放你走的。”

“嗯。”咸笙耐心重复:“我没想走。”

“你哥哥想钻漏子带你离开,孤,也能理解。”他硬着头皮撒谎,接着又急切表示道:“但孤不会让你走的,孤会好好对你的。”

咸笙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走?”

咸笙又笑了,“因为你不放手,我就只能偷偷的走,我要偷偷的走,你定要追,我身子不好,怕被你追没命了。”

湛祯没听到想听的话,又皱起眉,心里很不高兴:“那你要是身体好,就偷偷走了?”

“我要是身体好……早与你战场相见了,哪里会嫁给你?”他对湛祯说:“这世上没有如果,如果有,那一定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被你吸引。”

湛祯心脏怦怦乱跳,他情不自禁,将咸笙抱在腿上,让人塞满自己的怀抱,嘴唇碰着他的脸颊:“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因为我想让你高兴。”咸笙摸他下巴,道:“你高兴了,就在哥哥面前对我好一点,让他放心。好吗?”

“孤不高兴也会对你好的。”湛祯声音洋溢着满足,“方才孤气的想杀人,不也对你很温柔?”

“一点都不。”咸笙毫不客气,道:“你那样好吓人,总觉得你变得不是你了,好像下一瞬就会把我杀掉,方才我哥哥都吓坏了。”

湛祯回忆他方才畏惧的模样,暗暗记在心里,道:“以后不会了。”

“真的?”

“真的。”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咸笙凑到他耳边,声音软软,呵气如兰:“……我不走,不光因为怕死在路上。”

湛祯心跳又一次加速,他扬着唇,听咸笙用气声道:“还有,舍不得你。”

下一秒,咸笙的身体再次被抱紧,湛祯在他脸颊啃一口,又来啃他的嘴唇,然后说:“孤想要了。”

咸笙抹了抹脸上的口水,推开他的大脑袋,道:“不可以。”

“你哥哥都在这里住下了,晚上就跟孤回家吧?好不好?”

“不行。”咸笙道:“我还要多陪陪哥哥。”

“那相公怎么办?”

“相公只好独守空房了。”

湛祯怎么能独守空房,他将怀里的人揉来揉去,还拿头来拱他,时不时在他脖子上咬一口,道:“回家吧,好不好?笙儿?”

咸笙笑出声:“说了不,别闹了。”

湛祯停下动作,忽然将他抱起来,然后转了个圈儿,咸笙急忙抱住他的脖子,头晕眼花:“你做什么?”

“话本里都这么写,高兴了就把娘子抱起来转个圈儿。”

“我不跟你回家,你还高兴?”

“不是,刚才你说舍不得孤,忘记转了。”

“……”咸笙抿嘴,白他一眼:“你娘子身子不好,不许再转了。”

“好。”湛祯坐回去,又问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等到,南梁使团进京。”咸笙在他嘴上亲一下,道:“那我就跟你回家。”

“这个简单,孤马上让人去办。”

“动作要快。”咸笙道:“我昨日等了你一夜,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结果你一直没来。”

“怎么?”

“太子哥哥被抓,如果没有使团及时过来,就可以坐实罪名。上京有人恨我,自然也有人恨哥哥。”

湛祯一点就透:“你觉得有人会对使团下手?”

“我不确定,但防患于未然。”

“……你们昨日被抓,若当真有人要算计,定已经在路上了,现在才说?”

“哥哥出现突然,有心人要想到此计,再集合人马,再要瞒过你和父皇的耳线出城,定然需要时间,哥哥冒险进京,早已通知使团做好防范,不会一击就中,你带人过去,恰好瞧清楚究竟是谁想破坏两国联姻,蓄意挑起争端,蔑视大晋皇室……日后称帝,好做提防。”

湛祯没曾想到他连这种事都能想到,甚至为自己谋划了起来,他将咸笙放回床上,道:“孤去确认一下。”

促成此次两国联姻需要许多必须条件。首先大晋后备粮草不足,本准备在计划时间内攻下大都,结果突然冒出来了咸笙这个意外,导致不能按原计划行事,必须撤退,但又要退的光明正大,耀武扬威。

又恰逢湛祯看上咸笙,于是对外,所有人都觉得湛祯放过了大梁是因为咸笙的美色,许多梁人也都觉得是咸笙的美貌救了大梁一命,同样,晋人也有这么觉得的。

比如清容。

那么,这批人就一定会对咸笙不满,对南梁不满,同时,也会对湛祯不满。

晋帝那么多儿子,湛祯可不是唯一的继承人。

湛祯从屋内跨出时,神色有些冷冽,咸商下意识站了起来。

屋内一直没有动静,他实在担忧。

他行礼准备等湛祯离开再进去看咸笙,都做好了湛祯目空一切大步离开的准备,结果这厮忽然脚下一旋,停下来对他回礼,感人肺腑的喊了一声:“哥哥。”

咸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湛祯带着歉意道:“方才多有得罪,实在是湛祯的不是,先给哥哥赔个礼,晚些时候定好生为哥哥接风洗尘,罚酒道歉。”

咸商头皮发麻,谨慎道:“殿下言重……”

“不言重。”湛祯言辞恳切,一本正经,道:“笙儿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这是应该的。”

“……”

你竟还有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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