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抱着枕头:“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赵识腰间的系带略显松散, 单薄的长衫挂在身上有些空荡,他伸手扯了下她怀中的枕头,力道不重, 没有揪动。

他无可奈何轻叹了声, 抬起一双水润的眼眸, 问道:“真要去找赵莘?”

明珠点头, 郑重其事地说:“今天中午, 她还舍不得我走呢。”

赵识垂眸沉思半晌, 只得搬出女儿当作借口, 他说:“女儿睡醒看见你不在要闹。”

明珠摇头:“不会的。”

女儿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粘人,可能还是会有起床气, 但至少不会哭。

赵识还是不想答应:“赵莘应该已经睡了。”

他大抵知道明珠今晚在气什么, 是觉着他教孩子的方式不太对。显然赵识本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折一枝花, 无伤大雅。不过在明珠面前, 他不会说这种实话:“下回我不带孩子折花了, 你莫要恼我。”

这也不仅仅是一枝花的事, 若让孩子养成坏习惯, 将来就不好改正。看见喜欢的东西,不管不顾先抢了再说,这样不好。

明珠将信将疑:“别的也不许乱教。”

赵识诚恳道:“好。”

哄了小半夜,赵识才将明珠哄回床上。

难得同床共枕,两人躺在同一个被窝里,什么都没做。

明珠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模模糊糊睡了过去,做了个记不清楚内容的美梦。醒来时心旷神怡,一点都没觉得疲倦。

明珠洗漱后简单用了个早膳, 看着外边阳光明媚的天气,心情开阔,她问:“小满醒了吗?”

宫女低声答:“太子殿下一早便抱着小郡主去了太学。”

明珠书读的不多也知道太学是教皇亲贵胄读书的地方,里面教书的先生也都是有名的大儒,她想着孩子让那些才学惊世的先生们教,也比让赵识亲自教要好。

明珠问:“她下了学,我可以去接她吧?”

宫女道:“自然是可以的。”

明珠这一下子想了很多,她又说:“学堂里能带点心吗?她饿的快,饿肚子又要不高兴,到时候惹恼了几位先生怕是要受罚。”

“太子妃放心,学堂里备了糕点,不会让小郡主饿着肚子。”

“这就好。”

明珠闲着没事情做就想出宫,不过出宫要有令牌。

而令牌又在赵识身上,她想了想还是去书房找了赵识,明明是有求于人,可她反倒是被求着做事的那个人,一点都没露怯。

赵识抬眸看见她,眼里的惊讶只多不少,不过转瞬之间,他就很清醒,明珠每次来找他,十之八/九都有事相求。

明珠的眼睛大大方方盯着他瞧,开门见山直接说:“你把你的令牌借我用用,我要出宫透透气。”

这不算过分的要求。

赵识不动声色敛下情绪,镇定自若,淡淡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明珠这几日压根就没打算回来,心烦意乱,想一个人住几天静静,赵识如今比之前好说话了很多,但好像还是很喜欢管东管西,在她的事情上指手画脚。只是方式变得润物细无声了起来。

明珠撒谎就脸红的毛病还没治好,她一开口面颊就发烫,腾起一片绯红,她说:“太阳落山之前我就回来了。”

赵识脸上的表情看着不像是信了的样子,沉默一阵,还是将通行的令牌拿出来给了她,不厌其烦的嘱咐让她小心些。

明珠拿到东西翻脸就不认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明珠出了宫,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往那里去,便叫人将马车停在青玉巷外,掀开车帘一角,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落寞,眼神有些空,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闻着巷子里熟悉的糕点香味,默默捏紧拳头,提着一口气刚下马车,正要走过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她呆呆转过身,撞进一双漂亮的眼睛里。

赵莘比她还要惊喜:“嫂嫂,就你一个人吗?我哥哥呢?”

赵莘身后还有旁人,几名穿着织金绣花袄裙的娇小姐,看着年纪都不大,脸脆生生的,很好看。这几个娇小姐的视线忍不住往她身上瞟。

明珠面不改色任她们看:“我一个人出来的。”

赵莘挽着她的胳膊:“正好,我们今天还能结个伴。”

明珠问:“你们要去哪儿?”

赵莘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意:“秋闱刚过,我打算去书院偷偷看一眼考中甲子的那个少年。”

明珠有些不解,认真地问:“你去看他做什么?”

赵莘难得如此害羞,小脸像颗熟透了蜜桃,粉中透着红,她附在明珠耳旁很小声的和她说:“我想挑他做驸马。”

赵莘适逢婚龄,不过父母没怎么催过,偶尔会拿几张年轻俊秀小公子的画像让她挑人。没几个能入她的眼,这位还没开窍的书生是个例外。

明珠指了指她身后的娇小姐,忍不住想问:“这么多人一起去,你不怕被他发现?”

赵莘毫不在意:“本公主去看他是他的荣幸。”

明珠心想既然她自己都不害怕被发现偷看,她也没必要杞人忧天,不过她又问:“你父母知道这个事吗?万一日后他们瞧不上这位小公子,你怎么办呀?”

赵莘对这件事极有信心,“不会,他们都说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明珠噢了噢,为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十分羡慕她。

公主自由潇洒,不像她凡事都身不由己。

她笑了笑:“我陪你一起去。”

“好。”

赵莘带来的几位娇小姐,目光频频打量明珠,从前就知太子妃天生貌美,有缘见过几次,但还真没说上过几句话。不曾想原来她竟然是这么温柔的人。

说话的调子都和她们不大一样。好似泛着甜滋滋的桃香。

这个时辰,书院里还是授课。

大门锁的严实,赵莘一时不好进去。

于是她就动了歪脑筋,想要翻后院的墙爬进去。

“公主,□□动静会不会闹得太大?太容易就被发现了。”

“还好吧?”

她们面露难色,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实在做不出来。见公主心意已决,一个个都站出来找借口推脱。

“我娘若是知道我爬墙进男子书院,会杀了我的。”

“我娘也是。”

“我也不敢爬,摔断了腿怎么办?”

赵莘也没打算强迫她们陪自己爬墙。她小手一挥,爽朗道:“你们就在下面给我放风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好半天都没作声的明珠忽然间站出来:“我陪你吧。”

旁人瞧见只会觉得太子妃未免也太太太胡闹了!怎么跟着公主一起胡闹呢?不过,太子妃受宠,即便太子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她们心里酸的能榨出汁来,眼巴巴看着两个人脚下垫着石头爬上矮墙。

得亏后院的围墙矮,不然两人提着裙摆还不好上去。

赵莘先跳了下去,动作轻盈,双脚落在草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明珠紧接着也跳了下去,书院里空气好似都萦绕着淡淡的墨香,清冽好闻,沁入心脾。她有点魂不守舍,以前卫池逾也在这间书院念书,每个月还要交好大一笔银子,他要帮别人抄好几天的书,才能赚回来。

从前明珠只到了书院门外,还从来没走进过这间闻名遐迩的书院。

当年,卫池逾应该是这里学的最认真的学生。

赵莘拽了拽她的胳膊:“嫂嫂,你在想什么呢?”

明珠猛然回神:“没什么。”

赵莘带着她绕路,人生地不熟,绕了好几条道才找到他们上课的教室。赵莘猫着腰躲在柱子后边,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屋子里看,瞧见背脊板得最笔直的那个人,眼前一亮:“肯定就是他。”

明珠问:“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只见过画像,真人也只草草瞥见过一眼,没看清正脸。”

“噢噢噢。你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才喜欢他吗?”

“对啊。”

明珠静默了。然后好心劝她:“公主,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

生来漂亮的男人未必就靠谱。

赵莘不以为意,仰着下巴说:“他将来若是敢欺负我,我肯定要揍的他哭爹喊娘,叫他后悔这辈子出生在这个世上。”

明珠听到这话就不劝她了。

说来说去,自己的感情,外人是插不了手的。

赵莘偷瞄了半柱香的时辰,好不容易瞧见一眼男人的侧脸,长得还真是深得她的心,干净清冷,读书写字时,腰杆挺得板直,极其认真。

赵莘越看越满意,得意过了头就露出了尾巴。

清扫卫生的小厮瞧见圆柱子后有两个畏手畏脚的身影,拿着扫把慢慢走过去,警惕道:“谁?”

明珠屏息装死。

赵莘也不说话,想蒙混过去。

小厮越走越近,瞧见柱子旁露出来的姑娘家才有的衣角,声音顿时严厉了几分:“谁家的小贼!?竟然敢擅闯书院!再不站出来我可就要叫人了。”

□□偷看,属实不是什么好名声。

明珠在赵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握着她的手腕拔腿跑了。

前门紧锁,关键时刻还得从后门□□逃跑。

小厮丢了手里的扫把,大声喊了人,打搅了正在作文章的学生,一帮年纪轻轻的小子拧着眉走了出去。

小厮交代完来龙去脉,去追那两名女贼却也晚了。

只瞧见墙头两抹匆匆的衣裙。

小厮咬牙切齿:“这两名女色鬼可真是不要脸!”

他嗓门巨大,刚刚才匆匆忙忙跳下围墙的明珠,这女色鬼三个字震的有些懵,脚磕着石头还崴着骨头了。

她疼的皱眉,忍着没吭声。

怕书院的人追过来,她们一行人狼狈从后院围墙外逃回前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明珠感觉自己的脚踝好像疼的更厉害,她扶着树干喘气,脸色苍白:“我脚疼。”

赵莘才发现她崴了脚,“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明珠摇头:“我坐着歇一会儿就好了。”

赵莘坚持要带她去医馆,买了活血化瘀的药,明珠抹上之后好像也没缓解多少。

闹了这么一出,其他人心里忐忑。怕事情传出去,丢自己的脸。

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敢嘲笑。她们就不一样了,家里人只会骂不会护着,若出门的时候知道公主会这般胡闹,她们宁肯选择在家里闭门不出。

人都散的差不多,赵莘也打算回宫了。

明珠想了想,对她撒了谎:“我还有东西落在太子府里没有拿,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赵莘问:“什么东西呀?”

明珠随便想了个:“入冬要用到的护膝。”

“不碍事,我陪你一起去拿。”

“真不用。”

“左右我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如此明珠只好同她说了实话:“我今晚不打算回宫了。”

“啊?”赵莘很是诧异,不过她反应也快:“珠珠,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哥哥待在一块?”

明珠笑了笑:“没有。”

赵莘半信半疑,她也觉得兄长从前做的太过分,拆散人家青梅竹马的姻缘,又没有给她一个足够体面的名分。

但是前几年,赵莘也是真的觉着兄长可怜,浑浑噩噩,像被抽走了灵魂。

活着还不如死了。

赵莘说:“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嗯。”

明珠和赵莘□□被抓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到赵识的耳朵里。

内侍听了暗卫传来的消息,替这位太子妃捏了把汗,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事都敢胡来。

赵识表情淡淡,眼尾甚至还有浅薄的笑意:“我知道了。”

暗卫又将太子妃回府的事情说给他听,末了又问:“需不需要将太子妃送回来?”

赵识写完文章的最后一个字,将毛笔轻轻搁在笔架上,漫不经心地说:“不用。”

他早晨将令牌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就知道她会阳奉阴违,不会回宫。

这个小骗子现在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将他视为可以利用的工具人,能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一脚踢开。赵识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还能治得住就行。

明珠一个人待在后院清净利索,坐在秋千上看夕阳时,忽然觉得若是一辈子这样也不错。相敬如宾,孩子归她,各过各的。

赵识在傍晚将孩子从太学里接回来,太傅苦不堪言,觉得这孩子简直没法教。

小郡主安安静静不说话,眼睛珠子冷冷朝他们看过去时,神态简直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太像了。

幸而小郡主话少,也不跟着其他小朋友造反。不然太傅等人头只会更疼。

赵识听完太傅的抱怨,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这就是不打算管了,骄纵不是坏事。

小姑娘越骄纵越好。

小满趴在爹爹的肩头,嘴里啃着果干,边吃边问:“我娘亲呢?”

赵识说:“不在这里。”

小满哼了声:“你又把我娘亲气跑了。”

“是。所以我今晚要去把她哄回来。”

“那你要快点。”

“好。”

赵识将孩子交给嬷嬷,天还没黑就出了宫。

明珠躺在长长的秋千上睡着了,婢女放轻动作帮她盖上毛毯,没敢打搅她,也没人敢将她从美梦里叫醒。

她睡的很香,酸痛的小腿好像被人轻轻揉捏,筋骨舒展很舒服。她舒服的哼哼唧唧,毫无防备放软了身体。

男人的指尖微微泛凉,推高了裙摆发现她的脚踝红肿的厉害,手指轻轻捏了几下,感觉不太对,骨头像是错位了。

尚在睡梦中的女人好似感觉到了疼痛,小娇气包皱起了眉毛,被捏疼了的脚踝很不客气朝他踹了过去,软绵绵的小脚正好踹上他的心窝。

赵识握着她的脚踝,随即将人裹在毛毯里打横抱起来。

明珠靠在他怀中迷迷糊糊掀开眼皮,目光扫过男人精致的下颌,还以为自己在梦中,过了很久,朦胧的意识逐渐消散。

她一开口说话含着浓厚的鼻音,天然带着娇憨纯真的做派:“你怎么来了?”

赵识将她放到床上,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你不肯回去,我只好来了。”

明珠一点都没有被戳穿谎言的心虚,她早上就是骗了他怎么样?耍他一次两次怎么了。

赵识随口问:“脚怎么伤着了?”

明珠气哼哼地说:“爬墙摔着了。”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肯定也知道她今天□□去了书院这是。

赵识让婢女打来了一盆热水,往里面放了药包,而后亲手脱掉她的鞋子袜子。

明珠想收起脚,却被他握在手中按进药水里:“先泡个药浴,我再帮你正正骨头。”

他低着头神情十分专注,手上动作轻柔,一言不发帮她洗脚。

明珠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伺候,可能是刚睡醒,脑子里想的就没有那么多,她说:“以前卫池逾就在那家书院里念书。”

赵识没作声。

明珠仿佛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也不介意面前的人其实不适合她倾诉:“他没有什么钱,我也没有。”

赵识用干净的布帮她的脚擦干净。

“但他很舍得在我身上花银子,我那时候其实……很贪图他对我的好。”

赵识的手搭在她的脚踝上,抬起平淡无绪的双眸:“正骨有点疼,受不住疼可以咬我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四舍五入一下!

明月饼就是这么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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