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婢女们往书房去掌了灯,见卢氏淡淡摆手,屈膝见礼之后,会意的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留了自家三人,谢偃这才低声道:“枝枝,陛下方才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最开始就是放风筝,”谢华琅站在桌案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后来,他就说要娶我。”

“娶你?”谢偃面色微变,与妻子对视一眼,有些诧异的重复道:“陛下说要娶你?你如何应答?”

“他问我想不想嫁给他,我说不想,”谢华琅言简意赅道:“后来,他就走了。”

你可真是够耿直的。

谢偃有些头疼,卢氏也是如此,女儿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会往心里去,可他们呢?

也能跟个小孩儿似的,什么都不细想?

谢华琅见爹娘神情凝重,一颗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左右看看,小声道:“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说?”

“没事儿,都过去了,”这事儿来的突然,谁能有所准备,卢氏如何会怨女儿,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你说完之后,陛下作何情态?生气了吗?”

“什么也没有,”谢华琅道:“就是叹了口气。”

卢氏与丈夫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释然,转向女儿,又安抚的笑:“别怕,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你二哥不是打发人送了礼物给你吗?去瞧瞧吧。”

谢华琅“嗳”了一声,向爹娘行个礼,出门回自己院子去了。

卢氏目送女儿离去,脸上的笑意方才落下,神情担忧,叹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送回来的人说,二郎挑了好几日,最后才定下来的,”谢华琅刚回去,兄长谢梁院中的嬷嬷便笑着迎上来:“三娘见了,必然喜欢的不行。”

谢华琅听她说的花团锦簇,不禁提起几分兴趣,只是想着哥哥那副清正性子,怎么也想不到会给自己挑什么好东西。

朱钗首饰,还是衣裳玩物?

院外有女婢正掌灯,星星点点的光芒叫这傍晚添了几分柔和,谢华琅进了门,推开屋子一瞧,却没见到想象中的礼物,眉头微蹙,采青便会意的问那嬷嬷:“搁哪儿了?怎么也没瞧见。”

“若是个物件,当然停在那儿不动,可那礼物是活的,却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一个地方。”

那嬷嬷也不卖关子了,笑道:“扬州女眷风行养猫,又乖巧,又漂亮,郎君便替三娘弄了只回来养,路上叫人好生照看着,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虱子虫子。”

女孩子都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谢华琅也不例外。

她心里带了三分雀跃,笑盈盈的往内室里去瞧,就见梳妆台上边儿蹲着一只白猫,身上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着,着实可爱。

谢华琅的心都要化了,慢慢走到近前去,想瞧一瞧它正脸儿。

顾景阳对着镜子看了大半晌,终于确定自己变成了一只猫,惊诧之下,连听见有人开门,都没回头去瞧。

变成猫之后,他的听力和嗅觉似乎都格外灵敏,连鞋履踩在地毯上的轻微响动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必说来人身上淡淡的香气了。

这气息有些熟悉,倒像是……

他心头微动,扭过头去,果然见十二岁的小枝枝站在身后,眼睛亮闪闪的,正盯着他看。

这只猫生的可真好看,通体雪白,眼睛蔚蓝,胡子一翘一翘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谢华琅爱的不行,见它似乎不怎么怕人,便试探着伸手过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

那只猫见了,也没有躲,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只有那双耳朵,在她手掌划过的时候低了一下,很快又抬了起来。

“真乖。”谢华琅见它这般温驯,也就不再多想,伸手将它抱起,落座之后,放在了自己膝上,动作轻柔的帮他顺毛。

顾景阳趴在她膝头,变成猫之后的那股烦躁忽然间消失无踪,他轻轻“喵”了一声,低下头去,舔了舔她手指。

谢华琅被迷住了,从头顶到脊背,顺畅自如的开始撸猫,顾景阳也都由着她,不时的喵呜几声,一点儿也不折腾。

小姑娘都喜欢这类东西,采青和采素也不例外,只是较之这东西,她们要注意的更多。

“猫儿这东西野性难驯,三娘仔细被它抓伤,”采青瞅了眼,又问道:“指甲剪过没有?”

那嬷嬷见小娘子喜欢,便吩咐人将早先准备好的饭盆和猫窝挪过来,这会儿人已经不见人影,采青问了也是白问,她没有法子,只得走上前去,试探着摸那只白猫的爪子。

哪知她手刚伸过去,那只猫就炸毛了,蹲在谢华琅膝头,神情警惕的看着她——鬼知道一只猫脸上,是怎么露出这种神情的。

采青吓了一跳:“哎呦,好凶啊!三娘快放开它!”

谢华琅只见这只猫温驯,哪曾想会有这么凶的时候,同样吓了一跳,正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养的时候,就觉小指热热的痒了起来。

那只猫舔了舔她手指头,就跟在央求似的,舔完又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她,不像是方才的炸毛与警惕,倒很温柔。

谢华琅被那眼神触动了,不知怎么,就心软起来。

“你不要咬人,我养你吧,好不好?”

顾景阳“喵呜”一声,低头舔了舔她手心儿,重新趴在了她膝头。

“它可有灵性呢,”谢华琅愈加中意,向采青道:“没事儿,放心吧。”

已经到了晚膳时候,外边儿帘子一打,便有女婢来问是否传膳,采青点了点头,便建仆婢鱼贯而入,送了十来样精致膳食过来。

谢华琅新的了个伴儿,正是新鲜的时候,吩咐人取了个软罗蒲团来,将怀里那只猫搁在桌子上了。千军万马

顾景阳这会儿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一场梦,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他还记得前世合眼前妻子的面容,心里甚至觉得,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做只猫也是好的。

最开始的时候,谢华琅还怕这只猫乱跑乱跳,将桌案搅弄的一团糟,这会儿见它两条前腿伸直,后退蜷曲,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知怎么,竟觉得这不像是只猫,而像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了。

她有些好笑,净手之后,又对着那只猫道:“得给你取个名字才行,叫什么好呢……”

采青刚才被这猫瞪了一眼,不甚喜欢它,便随口道:“这猫是白的,就叫阿白好了。”

顾景阳看也不看她,只对着自己的小枝枝,轻柔的“喵呜”一声。

真可爱!

谢华琅忍不住又想摸摸它,好歹是顾念着刚洗过手,这才勉强忍下。

“阿白太随意了,”她凝眉想了会儿,终于道:“要不就叫汤圆吧!白白的,软软的,我最喜欢吃汤圆了!”

顾景阳若还是人,这会儿必然听得微笑起来,奈何他现在是只猫,便只看着她,轻轻“喵”了一声。

谢华琅忍不住去拨弄它嘴边儿的白胡子,就见汤圆端端正正的坐着,又用前爪拨开她的手:“怎么还一本正经的……”

她觉得有趣,便伸手捉住了那只前爪,捏了捏它的粉色肉垫,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谢华琅见过的猫不少,但像汤圆这样聪明,且有灵性的,却还是头一次见。

它不爱四处跑,也不会挠人,也不会露着肚皮、四脚朝天的躺着,更多的时候都是静静坐着,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正经劲儿。

这是一只很重规矩的喵。

三月的夜晚还有些凉,内侍里还点着暖炉,谢华琅跟汤圆玩儿了会儿,便被催着去沐浴,揉了揉爱猫的小脑袋,往浴房去了。

“这猫是不是认的人?”采青悄悄同采素嘀咕:“还不许别人碰。”

“谁知道呢,”采素失笑道:“都说这东西是有灵性的。”

时候晚了,女郎很快便要歇息,这猫自然不能继续留在这儿。

采青叹口气,到门前去,敲了敲喂猫的碟子,诱哄道:“过来,这儿有好吃哒~”

“……”顾景阳真想扭过头去,用屁股对着她。

“怎么没反应啊,”采青纳闷:“难道是听不懂?还是说吃饱了?”

采素猜对了真相:“它可能只是单纯不想理我们吧。”

“反了它了!”采青一卷袖子,道:“你在那边儿堵着,我慢慢绕过去,抓着脖子给拎出去!”

采素忍俊不禁道:“人家不就是不想理你吗?瞧你这气性。”

采青气呼呼的哼了声,还没等说话,就见那只猫站起身来,从蒲团上跳下去,慢悠悠的往内室里去,在暖炉边儿的垫子上趴下了。

“什么意思啊,它想在这儿睡?”采青疑惑道。

采素也有些不确定:“或许是吧……”

谢华琅洗完澡出来,就见这俩人聚在一起嘀咕,便道:“怎么了?”

采青便将事情说了,又道:“毕竟是个活物,不敢留在屋里。”

“哪有这么严重?它这么乖,怎么会闯祸呢,”谢华琅失笑,弯腰将汤圆抱起来,搁在臂弯上摸了摸:“刚到新地方,难免怕生,就叫它留下吧。”

采青与采素见她如此,也只得应了。

内室里的灯熄灭,外间的灯却还亮着,谢华琅懒洋洋的在汤圆毛茸茸的背上撸了几下,又将外衫脱去,只穿着贴身衣衫,坐到了床榻上。

正是豆蔻年华,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已经显露出几分娇妩的影子,手臂丰泽,肩头圆润。

顾景阳向来端方,哪里会去多看,低着头,连抬都不抬。

谢华琅见它这样,还当是怎么了,抱着搁到床上,自语道:“怎么没精神了?”

顾景阳这会儿是只猫,论力气哪里能同她抗衡,四脚朝天的躺着,浑身的毛都险些炸开,好容易挣脱开,忙往床榻里边儿缩了缩,将白胡子拨弄整齐,又重新坐的端正。

谢华琅好笑道:“你还挺讲究。”

说完,又想起另一事:“哎?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顾景阳听她这么说,忽然间就怀念起采青了,早知道,还不如跟她出去呢。

这会儿也没别人,谢华琅也不怕羞,捉起那只白猫,就要把人家放倒,顾景阳挣扎了会儿,还是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气呼呼的“喵呜”起来。

这是个公的。

谢华琅有点反应过来了,刚松开手,就见那只猫飞快的爬起来,整理仪容之后,拿屁股对着她,端端正正的坐下了。

怎么回事?

谢华琅呆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忍着笑,凑到它面前去,悄声问:“你生气啦?”

顾景阳不理她。

哎呀,它怎么这么可爱!

谢华琅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爪子,道:“对不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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