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西,枫桥镇。红墙古寺,老树在月下巍然虬立。

宋永易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幽幽古寺。这便是建于六朝时的寒山寺。千年来,古寺的钟声中回荡着姑苏古城的兴衰荣败,吴中大地的无尽沧桑。无论谁家天下。这夜半的钟声却一如既往地苍凉、寂寞——就像历史的更鼓。

“大哥,要吃吗?”宋永坤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叶裹着的鸡腿。

宋永易笑着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别整天就想着吃,有空好好练一下功夫才是正经。”

宋永坤嚼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大哥……这么厉害,到时候……喔,有大哥出头就行了,我们不用那么费劲练功……”

宋永乾笑道:“老三就是贪吃,大哥不要管他了。”宋永易望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微笑着摇了摇头,又满怀心事地向远方望去。

“大哥,你在担心江家么?”宋永乾问道。

宋永易缓缓摇头:“江夔虽然为人骄横,但性情爽直,不难对付。我担心的,倒是洛神菊的出现。如果她也介入的话,这次的悬赏也许会出现新的变数,到时父亲又要为难了……”

“怕什么?那悬赏可是太医院请发的,爹爹也只是协办而已。”宋永乾幸灾乐祸地道,“这些人争得越凶,我们宋家得利就越大。这些天上门给父亲送礼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连八大世家的人见了我们都称兄道弟的,若非为了那采买一职,他们哪会如此客气……”

“事情没那么简单……”宋永易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东西是我看不清的……”

“大哥也有东西看不清?”宋永坤自幼敬服自己这个大哥,闻肓颇为惊讶。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有什么奇怪的……”宋永易笑道。随即神情一变,“渤川兄既然到了,还请出面相见。”

“好眼力,不愧是易乾坤之首!”随着一声大喝,许渤川雄壮的身影如一只大鸟,稳稳落在他们身边。

东关许与葛塘宋两大世家毗邻而居,本来渊源深厚,一向交好。后来因为山权之争比武出了人命,从此便成世仇。数百年问两家争斗不休,仇怨是越结越深,许宋两家的子弟至今仍不相往来。许家的人若是出丑落败,宋家子弟定会幸灾乐祸,反之亦然,宋永易他们之所以愿为江夔压阵,其原因也在于此。

宋永易对自己的两个弟弟向来关爱,闻青面沉如水,缓步上前:“许渤川,怎么说你也是天王刀的传人,如此口无遮拦,是你有意辱我宋家,还是说你许家子弟的家教都这么差!”

许渤川蔑眼瞧着他:“便是有意辱你又怎样?”

“那我便替你们许家人教训教训你!”宋永易沉声道,身形微微一晃,已到了许渤川面前,冲拳如电,直击他的面门。

许渤川撮指如鹤喙啄蛇,疾叼对方手腕。宋永易沉肩曲肘顶向许渤川胸口,动作柔静潇洒,直如潭边的仙鹤顾影梳翎。

唳啸一声,许渤川右臂展如鹤翼,托接来肘,左手五指呈鹤爪之形,疾扣宋永易肩头。恍若雪鹤迎风振翅,宋永易肩头猛然一崩,弹开许渤川的左手,进步旋身如鹤舞,合身撞向许渤川胸前!

许渤川双手一封,可吃了这一撞之力后站立不住,双脚疾错,直退十余丈,才险险化去宋永易的内劲!

宋永乾和宋永坤在一边看得眉飞色舞,差一点便要拍手叫好了。宋永易的这几式先天拳兔起鹘落、翩若惊鸿,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动作浑若天成,分明到了相续勿断、因敌成势的大成境界。许渤川看似无妨,可地上那一长串深达半尺的脚印却显露出宋永易那一撞之威!

许渤川活动了一下身子,双掌一立,喝道:“我们再来!”

“正合我意!”宋永易淡然道。

“当——当——”,清旷悠远的钟声沉沉响起,悲悯的钟声敲破了夜空的宁静,仿佛宣告着什么。宋永易收了招式,侧耳静听,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那是什么?”宋永乾突然指着天空道。

许渤川和宋永易同时抬头,浩瀚的夜空中,火线冲天,一道光彩夺目的巨大烟花正绚烂地绽放。

苏州城外,虎丘山。

一个青衣女子负剑静立在剑池边,望着天空中消散的烟花。短暂而瑰丽的光芒映亮了她颖慧的双眼,又渐渐褪却,让那醉人的秀色重新隐藏到静谧的夜色中。

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卧伏在她的身边,碧绿的双眼仰望着星空。月光下,女子清妍的风姿和猛虎霸道的气势构成了一幅神秘的画卷。忽然,那只斑斓猛虎不安地咆哮了一声,仿佛不满于烟花的短暂。

女子伸手抚摸着猛虎的头,轻声道:“大黄,安静些。”猛虎的喉咙间低低咕哝着,闭合了双眼。

“竟然有人在围攻新安一脉?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子弟逢难了?”女子微皱双眉,随意一笑,翻身上虎,轻轻拍了拍猛虎的头,“管他呢,大黄,起来了,我们救人去。”猛虎昂首一声咆哮,负着女子投人夜幕。

夜风在耳畔呼啸着,池慕飞背着谢蔓儿在密林中疾奔。

刚才的烟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他们必须尽快离开。空中有细微的响动传来,那是衣袂的破空声!有高手追上来了!

池慕飞抱着谢蔓儿纵身上了一棵大树,低声吩咐道:“蔓儿在这里躲着,没我的招呼,千万不要出来,也别出声。”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缩身在茂密的枝叶中。

池慕飞拔出长剑,一跃而下。努力调息着真气,一边默默感应来敌的气机。一、二、=三……一共三个人,都是高手。敌众我寡,与其静待对方围攻,不如像九弟最常说的那样——先下手为强!想及此处,池慕飞再不犹豫,腾身跃起,向来敌迎去!

吾妻阴灯一直追在最前方,他很庆幸自己跟对了方向,而一起追上来的又是石川左卫门和八神紫音。石川是个傻鸟下的笨蛋,而紫音那个妖女不知为什么又始终不肯放下那个汉人男子。难道她对这个汉人动情了不成?

忽然,雾气一分,眼前有剑光闪动!大惊之下,他本能地低头,以头顶的斗笠迎上了那片剑光。

“当当当当当!”池慕飞一连五剑,都刺中了斗笠。巨大的斗笠虽挡下了剑招,可猛烈的剑气还是震得吾妻阴灯满眼发花,脚步不稳。

池慕飞见剑招雉以奏效,索性抬起一脚,蹬在这讨厌的斗笠上,顿时将吾妻阴灯踹得晕了过去。从头到尾,这位武士上忍都没有来得及使出哪怕一招忍术。

借力在空中一转,池慕飞长剑抖如星雨,刺向八神紫音!紫音早有防范,从容地飘然而退,池慕飞一剑刺空,正想追击,八神紫音广袖一闪,袖影藏锋,扑面而至!池慕飞手腕一挽,剑光舒如银环,与眼前的紫绫广袖交织在一起。那雪影剑光瞬间往返翻飞上百次,在苍苍氤雾中,开出了一朵最绚丽的紫莲。

池慕飞见此奇景,忽然诗兴大发,一剑快似一剑,口中漫吟道:“月下琼瑶开不住,人间何处堪此盈。”

“不若归返连城璧,换得玉盘斗水晶。”紫音以略显生硬的清柔汉语和道。池慕飞蓦然收剑,凝视对面的扶桑女子。

八神紫音向他盈盈行了一礼:“纪伊上忍八神紫音见过阁下。”

“姑娘的诗似有所指,不知有何见教?”池慕飞沉声问。

紫音微微一笑:“阁下想必知道,谢君现在正在我们手中,只要阁下将居柿图归还,我便放先生回去。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池慕飞长剑一振:“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绫袖宛如长蛇一探,将昏迷的谢东庭从树后卷了过来。

“谢先生!”池慕飞低呼一声。树上的谢蔓儿紧紧咬住自己的衣袖,强忍着没叫出声来。

池慕飞见谢东庭昏迷不醒,不由沉声问道:“先生怎么了?”

“他很好……”紫音柔声道,轻轻抚摸着谢东庭的脸颊,“只是被我加了一点小小的禁制。先生品性高洁,是一个真正的豪杰,也是紫音敬佩的人。”

“既然如此,不符把先生还给我,如何?”池慕飞缓步上前。

紫音摇了摇头:“完成主上的任务是我们纪伊忍者的天职,也是我们的荣誉,我不会因对先生的敬仰而放弃自己的职责。”

池慕飞笑道:“那就由我来抢好了!”长剑一吐,刺向紫音手腕。紫音长袖一旋,拨向长剑。

“风回叶落舞霜秋!”池慕飞身形急转,借着长袖的旋力再进一步,继续刺向紫音的手腕!紫音脸色微变,身形微侧,避开剑势。

“少年沽酒试轻愁!”池慕飞抱剑仰刺,宛如醉饮。这一剑浑然天成,变幻莫测。紫音不得不再退一步,手腕也从谢东庭肩头离开。

“谁知人间多少恨,尽付长江水东流!”池慕飞一连十二剑,剑势连绵不绝。将紫音逼退至三丈之外!

一堆落叶中,石川左卫门静静潜伏着,身上披着的伊贺蝶衣与落叶完美地融为一体。此刻,他的心中兴奋而紧张。作为伊贺上忍,他的战斗力远不如其他八部众。这让他很是自卑。不过若论潜踪隐形及追踪之术,八部众中却无人能和他媲美。即使在伊贺四十九院中。他隐踪匿迹的能力也是顶尖的。甚至有人夸他说:只有狗才能找到躲起来的石川左卫门。现在,这引以为傲的技巧在饱受了嘲笑后,终于要大放异彩了。杀了这个剑技高超的汉人,夺回居柿图,以正他石川左卫门的伊贺宗师之名!

“长河出月落日斜!”池慕飞长剑一抹,斜挥上撩。紫音再退一步。

便在此时,石川左卫门一跃而起,小太刀暴刺池慕飞左肋,右手的飞镰挥个圈子,毒蝎般钩向池慕飞后颈!

“可怜边塞烽烟绝!”池慕飞吟出第二句,抬脚侧踢,正中石川左卫门小腹,这位倒霉的伊贺上忍一声惨叫,直飞出丈外。才撞到一棵大树,跌落在地。

“你……你怎么发现的?”昏迷前,他不甘心地问池慕飞。

“你很喜欢吃鱼生吧?身上的鱼腥味太浓了。”池慕飞摇头道,“有人可说过我是斗之精所生的呢!”树上的谢蔓儿听了险些笑出声来,心中一阵甜蜜。

以石川左卫门的学识,自然不会明白斗之精生的是什么,所以只能糊里糊涂地昏了过去。紫音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石川左卫门和吾妻阴灯,秀眉微皱。

“我说过,我会把先生夺回来的……”池慕飞向紫音微微一笑。紫音望着面前这清隽潇洒的少年,眼睛闪过一丝怜悯之色。池慕飞心中警兆忽现,猛地转身。

突兀的厉啸声中,飞沙走石,乱叶狂舞,一道强横的拳风挟着君临天下的威势向他摧击!池慕飞脸色一变,长剑斜挑,将拳劲卸开。饶是如此,胸口犹自一阵发闷。好强的拳劲!他凝重地向对面望去。却见一个身材扎实、衣着朴素的青年紧握双拳,冷冷望着他。

“能轻描淡写地接我一拳,功力确足不俗。”王劦望着自己的拳头缓缓道,“难怪能连伤多位上忍:我是王劦,东海下执之子!能毙如此高手于拳下,是我的荣幸!接拳!”言罢又是一声厉啸,一拳击来!

池慕飞不敢硬接,再次以柔劲相卸,长剑与拳劲一触之下,顿时弯如圆弓,反弹之力直将他荡出数丈之外!

池慕飞踉跄落地,低头看了眼嗡鸣不已的长剑,心中苦笑:大哥一直说我天赋虽高,可用功不足,剑法虽好,可功力却不够纯厚,若遇到功底扎实之辈定会吃亏。今日一战,果然如此。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悠然闲散的性子感到后悔。

厉啸声中。王劦左右开弓,连出=:拳。一拳如峰岚潜岳!一拳如铁壁横绝!一拳如大地崩裂!

排山倒海般的拳劲下,池慕飞的剑法根本无法施展,只能连续以柔劲卸开。又接了王窈强横无比的一拳后,他手中的长剑再也承受不住狂野的拳劲,“叮”的一声裂为两段!

池慕飞胸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伸指一弹,半截断剑向王劦飞旋而去。王窈挥拳一击,那半截断剑顿时碎裂飞散。池慕飞趁机凌空倒翻而起,向林中投去。

八神紫音长袖一挥,淡紫的长袖如灵蛇盘旋,绕个圈子,横拦在前方。池慕飞将手中断剑奋力一掷,将长袖荡开,身形一闪,投入林中不见。王窈厉啸一声,随后疾追而去。

风刮透了身体,搅着尖锐的悔恨,在江夔心中乱刺。

作为萧江家的长房长孙。他一向白视甚高,认为以自己的身手,天下大可去得。当他从池慕飞口中得知追杀者是星宿谱中排名第十的王窈时,顿时起了好胜之心,幻想着能只身击败追兵,一战成名天下知,谁知片刻之间便一败涂地!部下被杀光了,自己也身负重伤,只能仓皇逃命——耻辱!兰陵江的荣耀,怎能如此断送在自己手中!

江夔猛地坐直身体,调转马头,努力调息着乱成一团的真气,横枪以待。风魔暗夜轩那一刀让他受创颇重,连银枪“千径雪”似乎也比平时重了许多。

也许会死吧?静静地,他握紧了枪杆。可即使要死,萧江之子也应是血染沙场,力战身亡!

雾气倏分。一个风魔忍骑持矛冲出!青铜鬼面上凝铸着狰狞与恐怖,玄色的甲胄在月光下闪着幽暗的光芒。

“杀——!”江夔催马上前,在两马交错之际侧身避开对方的疾刺,银枪一转,刺入对方肋下。鲜血喷溅,忍骑惨叫一声,捧落马下。义一名忍骑冲了过来,十字枪凶狠地刺向江夔小腹!

江夔马速已失,不敢硬接,身形疾仰,避过这一击,同时银枪一抖,刺中了对方马臀。战马悲嘶了一声,侧身摔倒。江夔不等对方起身,反手一枪,刺入他的咽喉。

连杀两名追兵后,江夔精神一振,连伤势都似乎轻了不少。他正想一鼓作气将追兵击溃,雾气分处,来骑竟已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弦声响处,江夔肩头一阵巨痛,被来箭射落马下!大意了!如果自己不是呆在原地,而是催马冲击的话,决不会轻易中箭自己毕竟经验不足,而在生死搏杀之际,哪怕一个最微小的疏忽都是致命的!

没时间后悔,江夔忍着剧痛一个侧翻,躲过疾踏的马蹄,银枪腹一掷,穿入对方后心!江夔扑到落马敌骑身旁,拨出时方的肋差,顺势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自己肩部受伤,已无法用枪,这样,弃枪取刀就是最佳的选择!

凶险的搏杀中,他的战斗天分不断地被激发出来,这一刻的他,已不再是那个热衷于找高手过招的无知少年了。

暴雨般的蹄声中,又有数名忍骑向他冲来!江夔剧烈喘息着,单臂举刀,凶狠地望向来敌。如果这就是自己生命的终点,那么,作为萧江的宗子,至少也要有一个壮烈的葬札!

“杀——!”江夔矮身,猛然挥刀,斩断了一只马蹄!战马悲嘶着从他头顶翻过,跌倒在翻飞的落叶间。来不及挥第二刀,肋骨折断声中,他已被来骑狠狠撞飞。人在空中,江夔奋力一掷,肋差厉啸着穿透对方脖颈!

够本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江夔滚落在地,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谢蔓儿一个人趴在树上,又是担心,又是难过。她自然明白池慕飞此去是将敌人引走,可他已身负重伤,又如何在王劦这等强大的敌人面前脱身?渐渐的,谢蔓儿只觉身上越来越冷,四肢也又痛又麻,可她记得池慕飞的叮嘱,只是咬牙苦忍,一动不动,始终未曾下树。

在这又冷又饿的时刻,少女再次默默向天祈祷,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她曾经许下的诺言:苍天在上,请保佑爹爹平安无事,保佑池大哥平安归来,若此二人有诸般不测,谢蔓儿均愿以身代之……百拜千拜,俯垂庇贶……不敢怠忘……不敢怠忘……

过了不知多久,树下脚步声响起,耳边传来池慕飞的低呼:“你还在吗?”谢蔓儿心中一阵欢喜:“池大哥。我在这里……”

“哟西!果然在这里!”树影一闪,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小眼中满是得意之色,正是石川左卫门。他被救起后一同追击池慕飞,虽然他号称追踪好手,无奈对方显然是更高明的逃跑专家。带着王劦等人乱转了半天,还是在一座破庙附近将人追丢了。被吾妻阴灯冷嘲热讽一顿后,石川左卫门一怒之下,索性自己独自出来追踪。找了半天后,他灵光忽现,同到这里施展口技之术,果然骗得谢蔓儿现身。

谢蔓儿一声惊呼,再想逃时,却被他一把抓住:“小姑娘,被我抓住!哈哈!找回居柿网的不是纪伊的八神紫音。也不是武田的吾妻阴灯。更不是魑之幽虺!而是我伊贺上忍,大名鼎鼎的石川左卫门!”

他正在得意,却听身后有人道:“石川左卫门……”

“就是我……”他本能答道,待发觉不对时,屁股早中了一脚,惨叫一声,跌落树下,昏了过去。

“蔓儿,大哥累你等得久了。”月色朦胧中,眼前之人手持剑鞘,笑容可掬,不是池慕飞是准?

“池大哥!”谢蔓儿惊喜地叫了一声,纵身扑到他怀中。她羞涩地抬头,见池慕飞脸色苍白,忙问:“池大哥,你还好么?”

池慕飞强笑道:“还好,只是受了点伤。”抱着她纵身上树,谁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谢蔓儿忙将他扶起,凝目望去,心中顿时一痛。月光下,只见池慕飞胸口血迹斑驳,显然受伤极重,哪里像他说的只是受了一点伤?哽咽道:“池大哥,你……”本想说“你骗人”。却又改口道,“你可痛么?”

池慕飞微笑着摇了摇头。

谢蔓儿靠过身去,向他胸口伤处轻轻吹了口气,喃喃道:“痛痛吹去了,痛痛吹去了……”她抬起头,见池慕飞望着自己,俏脸一红道,“我小时候摔痛了,娘亲总是这样为我吹的,吹上几次,然后我就不痛啦。”说着唇边漾出一丝甜美的微笑。

池慕飞望着月光下那娇憨的容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柔情,暗暗立誓:就是为了这个微笑,哪怕今夜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她受一丝伤害。

谢蔓儿见他不说话,只是望着自己,心中越发羞涩,便道:“现在我们怎么办,要继续躲着么?”

“蔓儿说得不错,打不过要逃,逃不动了自然先要找个地方躲躲风头,去去晦气。再说,我也要调息疗伤。”池慕飞笑道。

谢蔓儿见他仍在说笑,便安心许多,道:“那我们赶紧找棵大树吧。”

池慕飞想了想又道:“这附近野兽不少,我们得找个安全的所在。北边有座破庙,离这里很近。我们去那里。”

谢蔓儿道:“去那样的地方,对方会不会找到?”

池慕飞摇头道:“我是在那里甩开那些家伙的,他们定然不会想到我们会再躲回去。”谢蔓儿这才放心,扶着他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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