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叶千盈简直以为是有人在开玩笑, 把千度百科给改了。

因为无论她怎么动用那颗聪明的小脑子,都想不通健美操能和数学比赛扯上什么关系?

然而,经过系统的证实, 叶千盈才知道,女子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里居然真的安排了健美操日程?而且还不是一场,还是每天都有?

叶千盈:“???”

她简直满头问号,创始者真的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已知:健美操,一种体育运动。

数学比赛:一种脑力运动。

把健美操生生插.进数学竞赛里,这种做法简直像是吃牛排要蘸韭菜花,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路。

唐娅静轻轻点头, 显然也知道这件事。

余简对此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和叶千盈、唐娅静面面相觑,三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叶千盈还真想听听, 小薛老师这种专业人士要怎么解释这个安排。

小薛老师他就……他就没有什么能解释的。

“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原因吧,这么多年都这么约定俗成地搞下来了。”小薛老师看着自己队伍里的三个女孩子, 自己也稍稍吐露了一丝属于直男的困惑, “其实我看到这个日程安排的时候, 也不太明白为什么。”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薛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让你们在学习的同时, 也不要忘记锻炼体魄……我想主办方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但CMO就完全没听过要跳健美操吧, 西部奥林匹克联赛好像也没有这个设置啊。”

唐娅静突然开口问道。

“老师,我觉得这不公平。”

三个女生彼此对视一眼,目光里闪过同样的情绪。

显然, 她们在回忆的是同一件事:不久之前,女生们曾在国考群里和丁明宿产生了一场争执。

丁明宿态度鲜明地表示,女生就不适合学数学,甚至还说出不少类似于“不如看大腿”和“花瓶而已”之类的发言。

在此基础上,健美操比赛的设置,让三个人的感觉都不太好。

大家虽然还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意见,但抗拒的情绪已经在三人之间蔓延。

小薛老师眨了眨眼睛,自从见到这三个姑娘开始,他第一次地感到头疼了。

从面相上来看,他本以为叶千盈应该是最有脾气的那个,所以一路上都在提防着她会不会有什么不满——比如说第一次和队伍一起去参赛紧张、高铁太快所以坐着晕车、吃不惯高铁上的盒饭之类的。

不怪他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要知道,省里原本是给他们这支队伍订了机票的,往年的队伍进帝都,也都是用机票。虽然CGMO不怎么受重视,但好歹也是一支省队,怎么也不差机票的这一点钱。

结果落到小薛老师头上,他却发现预计中的飞机票被改成了高铁票!

小薛老师十分惊讶,不知道上头为什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他对出行方式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飞机和高铁在速度上其实也没差什么,坐高铁还省了早起上高速的时间呢。

关键是,怎么就今年轮到他头上的时候改辙易道了啊。

这是因为上面有人看不惯他年纪轻故意整他,还是怎么着?

抱着担心和怀疑的心情,小薛老师在熟人里打听了一通,结果却让他哭笑不得。

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他们队里有个女生晕机,不能坐飞机。

她家长疼孩子,身份又比较厉害,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上头办公室,在他这个领队老师被选出来之前,就已经定了出行方式。

难怪往年坐飞机都是经济舱,今年坐高铁却是商务座。

不仅如此,虽然发到他手上的票只有四张——但其实那节车厢上的商务座已经都被女学生家里订了,人家订了票也什么都不提,就是想给队伍隔出一个单独的包厢,安静,方便大家路上休息。

小薛老师一开始以为熟人是在和他开玩笑。

直到他带着三个女学生登上列车。

小薛老师:“……”

打扰了,是我不了解你们有钱人的思考方式。

他之前还想过,像叶千盈这样家境又好又漂亮的娇娇女,有点小脾气也很正常。

谁知道他做了好几种备案,最后竟然是看起来最温柔的唐娅静表示不满,随即,学生们在健美操比赛这件事上闹了情绪。

小薛老师:“……”

这是主办方的安排,这个他没办法啊!

他咳嗽了一声:“就,遵从主办方安排,好吗?反正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是来数学考试的,也不是来学健美操的,走个过场就行。”

车厢里的气氛静了一刻,最后是叶千盈笑了一声,先答应了薛老师的请求。

“当然,约定俗成的惯例而已。”她双眼微弯,“我们都是知道的。”

小薛老师连忙点头,又从自己包里拿出扑克来,转移了这个已经变得有点不大对的话题。

“来,我们玩21点吧。”

这是个简单的数学游戏,胜率看似和运气有关,实际上却和数字的概率运算有很大关系。

一副扑克抽出大小王后,从剩下的五十二张牌里给玩家轮流发牌,J、Q、K算10点,A算作1点或者11点,玩家翻开已有牌面后,自行决定是否加牌,数字相加最接近21点的人获得胜利。

最基础的概率问题对于在座的四人来说很简单,但游戏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活跃气氛。

过一会儿,乘务员进来分发毛毯、零食和饮料。小薛老师看着三个女生很快就熟悉起来,他不由得暗暗擦了一把汗。

唉,现在孩子都有想法,不好带啊。

——————————

列车在下午三点抵达了帝都。

甜美可爱的乘务员小姐姐提示他们带好行李,他们四人刚一下车出了通道,地陪就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请问是D省的女子数学省队吧?”

小薛老师只觉眼前一亮,精神一振:“对对,是我们!”

地陪一共有两人,一个是位大方淑雅的长发女士,她见小薛老师答应了,便嫣然一笑,彬彬有礼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那请大家跟我来吧,出口那里已经给大家安排好了接车。”

另一个男人身材高大,沉默寡言,他对着四个人点了点头,主动从三名女生手中接过了行李。

小薛老师提着自己的行李箱,悄悄用余光看了叶千盈一眼,只见她跟在那两个不太好意思的女生后面,交出了自己拉杆箱时表现得一副随大流的模样,不由心里暗叹了一声。

由于CGMO集合时间是从明天开始,所以当晚由地陪给四人联系了酒店入住。

他们这支四人小队由服务上门的地陪带着出了火车站,一辆黑色的七座轿车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参赛的三个女生不关心车牌,只有小薛老师特意绕过车尾看了一眼——好家伙,迈巴赫。

但就是再怎么不关心车牌,在入住酒店的时候,另外两个女生也隐隐察觉到不对了。

五星级酒店的顶层总统套房……

她们三个是出来参加CGMO比赛的吧?

往年连IMO都没听说过有这个待遇,一个堪称透明的CGMO简直何德何能啊。

唐娅静和余简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脸色从走进酒店大堂开始就有点不对。现在她们正站在总统套房的门口,门一开就正对着富丽堂皇的大厅、豪华的水晶吊灯以及两片明亮的落地窗,走廊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异常诡异。

余简甚至已经不自觉地牵起了叶千盈和唐娅静的手,叶千盈平静地回握了一下,心里也很好奇二哥找的这两个地陪,究竟能编出什么理由。

总不能是抽奖抽到的,毕竟这个解释太过时了。

余简看着眼前的套房,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CGMO有这个待遇吗?”

难道是因为她们决定把妹赛改称姐赛的原因吗?因为叫成姐赛了,所以待遇也一下子“姐”起来了?

即使心里有些紧张,但听到余简的这个想法,唐娅静依然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女地陪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们老板一直很关注教育事业,这次他听说了D省联系我做地陪的事,这才知道CGMO即将开始。我老板他自己也和竞赛有一些缘分,这次也是触景生情,所以特意订了酒店的套房给贵省的队伍。”

说到这里,女地陪弯下腰来,对着两个还有些担心的女孩笑了笑。

“本次CGMO提前到场的队伍都有这个待遇的,N省和V省的队伍中午都已经入住了——因为是赞助嘛。老板说了,酒店一晚没有多少钱,要是能鼓励国家未来的人才报效祖国,那就比什么都值钱。”

三个女孩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她们才一进屋,回手关上房门,唐娅静和余简就忍不住地惊呼出来:“哇——”

叶千盈也配合地:“哇——”

“这简直是仙履奇缘啊。”余简转过身来,眼睛里有小星星亮晶晶地在闪,“我这次出门的时候,我爸我妈都特别担心我在外面住不好,不适应,我也担心自己水土不服来着。结果竟然会有这么神奇的展开,我这就给他们通视频!”

唐娅静的性格内敛一点,没说什么要通视频的话,但从眼神上来看,她也对此非常惊奇。

她拉着叶千盈一起,跟在已经通了视频,给视频那边的父母展示每个屋子的余简后面,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女生的兴奋劲儿稍稍过去,一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在余简“沙发好宽,是真皮的,好舒服”的背景音里,唐娅静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叶千盈侧头过去看着她。

这次的女生三人小队里,她自己不论,余简虽然刚开始腼腆,可熟悉以后会发现她非常直白,想说什么就随口说了,从来不藏心眼。但唐娅静明显是心事比较重的那种性格。

“刚刚听薛老师提到那个,我心里真的有点不舒服。”一面说着,唐娅静一面低头笑了一下,“所以顶撞了老师一句……其实也是心里有点不服吧。”

叶千盈顿时心领神会:“懂。”

如果CMO,CWMO都有健美操之类的安排,那肯定谁都不会说什么。

但只有CGMO设置了健美操的练习,不但占用一试后的休息时间,而且闭幕式的时候还要比赛,那这就是区别对待。

要是直接来参加比赛,她们可能还不会想这么多,只把健美操这件事当成是主办方的一种安排。

可是在省赛初试刚刚结束的时候,大家还因为男生对女生的歧视问题在群里大吵一架。这样,她们难免要把这两件事前后联系在一起,因此心里都不是很愉快。

“唉,我还记得来考初赛的时候你拄着拐。”

叶千盈哑然失笑:“是觉得我要是还在拄拐,那就不用练健美操了吗?但要我说,相比骨折拄拐坐轮椅,我还是更愿意练健美操一点。”

她已经在之前的考试里将两个恢复条都灌满到100%——这么一看,简直是给这个健美操比赛预备的。

唐娅静把双脚也踩上沙发,她默默地抱住自己的膝盖,目光有点发散地看着天花板。

“他们总是一口一个妹赛,一口一个妹赛,好像我们因为女生身份占了多大的便宜,但并没有啊。

CGMO的难度没有因为我们是女生就减弱,历年来能从CGMO获得冬令营名额的女生,凭实力考CMO也会过的。”

“如果因为不忿我们比他们多一次试错的机会,那也不见他们质疑西部联赛——有的人甚至连西部省份有西联这个比赛都不知道。”

在唐娅静幽幽的倾诉声里,原本像个小孩子一样尝试沙发弹性的余简也安静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队友。

“娅静……”

唐娅静看了看叶千盈,眼神里竟然流露出几分深刻的艳羡。

“我真羡慕你,盈盈,你是真正有天赋的那种人。只学了竞赛四个月,就能在初赛里考满分,拿全市第一。”

“我从小学开始学奥数,之后又参加各种竞赛——余简应该知道的,我们在那些比赛里碰面过几次——所以有些事真的是要亲身经历过才能感受到。”

“女生变少了。”

“竞赛里的女生一直在变少。小学时学奥数的班级里女生要占一半,甚至还要超过男生,但到初中的时候,女生人数就和男生持平,在有的比赛里人数可能要比男生低一点。等到了高中……就变成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参与竞赛的女生真是太少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唐娅静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那天丁明宿在群里说话的时候,我其实一直都看着的。你们骂他,我心里也很高兴。但我一直没有说话……不是怕被骂,是我心里真的有点怀疑,女生是不是真的比不上男生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大家一样参加比赛,可是数学竞赛里的女生就是在变少呢?”

数学竞赛里女生少,确实是少,这件事叶千盈自己深有体会。

她虽然没有从初中开始就参加竞赛,但她参加过数学竞赛的初赛啊。

初赛是在图书馆自习室考的,一个考场里足足坐着七八十人,然而放眼望去,居然全都是男生的短头发,即使算上她自己,也只有六七个女生孤单而零星地分布在教室的角落,看上去真是分外可怜。

说实话,在操作轮椅进入门口的一瞬间,叶千盈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和尚庙。

男女比例在竞赛上的差异,由此就可见一斑。

但是,叶千盈并不认为女生少的原因是她们学不好数学。

在她看来,那更有可能是……

“我们没有学不好数学啊,我们已经比许多男生考得都好了。”余简先叶千盈一步,愤愤不平地开了口,“你看,娅静,你这次考了全市第十五。可就连你都对女生是不是真的不擅长数学这件事这么怀疑,那我就明白那些竞赛里消失的女生都去哪儿了。”

——太辛苦了吧,女生真的要学数学吗?

——不擅长啊,这不是和自己的天赋拧着来吗?

——哎呀,果然失利了,所以说女生还是不要学数学啊。高中三年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大学不好吗,走这条路太不安稳了吧。

那些在竞赛里消失的女生,真的是因为没有天赋、失去兴趣、忍受不了激烈的竞争吗?

或许有一部分是这样的。

但并不会全是如此吧。

那些女生,曾经小学开始学习奥数的女生,曾经初中参加各种竞赛的女生,她们没有彻底地“消失”——家里都有这个条件送孩子去学竞赛,到了高中再说供不起让人失学,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们去哪儿了呢?

她们退了一步啊。

退到高考的战场上,退到中考的轨迹上,退到一条更正常、更平坦的大路上,然后按部就班地和无数同龄学生一起学下去。

这是更稳妥的做法,没人能认为这种做法是错的。

可是,如果在每个女生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在本该最年少轻狂之际就已经学会退这一步,学会走上那条更安稳的道路,那在之后等着她们的都是什么呢?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付出代价的,命运其实早在冥冥中给一切标好价码。

自由是这样,安稳也如此。

去大城市闯荡未免太不安稳了,所以回家乡考个公务员、当个老师、做个幼教,这不好吗?

退一步,是比闯荡更稳定的工作。

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再不嫁人生子就太晚了,人不能不合群啊,还是和同龄人一样,在适当的年纪做适当的事安稳。

所以去相亲市场,挑选一个看的过眼缘的对象,认识半年左右就领证结婚吧,毕竟大家都是这样的。无数前辈已经试验践行过的道路,那就应该是最安稳的啊。

退一步,是比单身更靠谱的婚姻。

为了维护家庭的和谐,放弃更多的加班和升职机会,用多出来的这部分时间接送孩子,照顾老人,和配偶吵架的时候先一步放下身段,服软低头……毕竟,如何保护家庭的安稳是一门艺术,总有一个人要退一步,是不是?

退一步,退一步,女生永远要退一步。

……最不幸的是,女生也真的永远保有一条最后的、她们与生俱来的、和生育能力,和子宫一起被赋予的最终退路。

“我们为什么总要退一步?”余简皱起眉头,“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莽上去试试呢?如果我中考后就退出竞赛,那我也不会知道,就凭我的能力,居然可以代表咱们省出来参加考试,对吧?”

“你想知道为什么女生都不参加竞赛了吗?这答案太简单了,娅静——因为她们就和你一样,假如不掌握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假如没有手握稳操胜券的优势,她们就先心生怯意,心想是不是我应该退一步啊!”

余简握着唐娅静的手,脸上明显写着恨铁不成钢的恼火,唐娅静紧抿着嘴唇,眼神幽深,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

叶千盈叹了口气,从茶几上的零食盘里抓了一把糖果洒在桌面上,将糖果大概地二八分堆:“马太效应。”

这个社会学现象,可以被解释为一种积累的优势。

比如说有一个人已经声名赫赫,人们就更乐意把更多的光环加在他身上,像是把他团队的成功都归结成他一人的功劳。而这种现象如果发生在群体身上,例如一个群体已经在某事上占有优势,那么他们接下来会更有优势。

就和CMO的竞赛一样。

因为参与的男生比女生多,所以接下来参与的男生会更多。

男生多的环境是一种暗示,或者也可以说成一种明示:

既然那么多女生都不参加竞赛,事实就足以说明男生更适合竞赛啊。

好多女生都从这条路上退出了,你不退出,你是觉得自己比她们都聪明吗?

这个观点和阻碍会反复地萦绕在选择了这条道路的女生周围,以心理暗示的方式,老师劝诫的方式,家长关怀的方式……

到了现在,就变成这种大多数女生都觉得,“既然我没法做到90分,那就先不要做这件事吧”的地步了。

然而机会是转瞬即逝的,人生是不能从来的,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的。

稳妥的代价背后,是成长的机遇啊。

唐娅静看着桌上被叶千盈分做两堆的糖果,感觉就像是看到了那些和她一起从小学竞赛的女生们最后的选择。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时觉得心里实在憋闷。

“道理是这个道理,懂了就很难过……或者说,因为懂,因为感觉到,所以就更难过。”

“那我们接下来,要不要试着搞一回事?”叶千盈抛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

这一次,不止唐娅静,余简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叶千盈。

她们大概知道叶千盈在说什么,但正是因为她们能领会到,所以才能体会到那份惊讶。

虽然CGMO比较小透明,但这好歹是个国家级的比赛啊,前面还冠着华国的字头呢!

在两个人诧异的眼神中,叶千盈仰头一笑。

“知道为什么在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的情况下,搞事最好要趁着年少吗?”

因为无论社会还是国家,对于少年人,特别是学生的错误,通常都是最宽容的时候。

换而言之,这其实是最好的试错时刻。

如果有什么错误,那就趁早犯了吧。等到大家成年长大,步入社会,成为社会的螺丝钉接受毒打时,试错的代价就变得很高昂了。

“首先,好好复习,好好做题,然后今晚别忘记好好休息。”叶千盈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住一次总统套间,一人一间,你们先挑自己喜欢的床,好不好?”

当然啦,她们的题做着做着就忍不住开始交流思路,最后变成了叶千盈给两个人开始讲代数,唐娅静则拿出压箱底的题来秀几何。至于余简,她也忍不住下场炫了一把组合数。

最后,挑好的房间和床都宣告作废,三个女孩子还是挤在最大的那间卧室里一起睡的。

关灯之后,房间里就陷入一片纯粹的漆黑,酒店窗帘分成两层,最外侧的那一副遮光性很好,让室内几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如果有谁有什么想要吐露的心事,在此刻说出都比往日要来得轻松。

唐娅静小小声地说:“我想搞事情。”

叶千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余简翻了个身,更小声地说:“其实,还是有一点激动的啦。”

————————————

第二天上午,四个人吃完了送到房间里的早餐,又做了一阵的题,就在酒店大堂里集合。小薛老师眼圈微微发黑,显然是情绪有点激动,昨晚没能睡好。

“都带好自己的东西了吗?”

最后确定了一句,见三个女生都拿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小薛老师这才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今天就去往学校那边去,报道后在他们安排的酒店下榻了。”

说完以后,看着自己带着的三个女生容光焕发的脸,小薛老师不由得悻悻地说了一句。

“你们还真是精神啊,年轻真好……”

年轻真好,胆子大适应力又强,好像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要知道,小薛老师第一次住这种地方,激动得和女朋友炫了一遍,又在浴缸里发了个朋友圈(屏蔽了这三个学生),想想这还是他头一回带队出来,竟然半宿都没能睡着觉。

要是小薛老师知道,这三个“年轻胆大”的女孩子都在计划什么,他可能后半宿也不会睡得着觉了。

不过幸好他还不知道。

一行人就此出发,由一大早就在酒店大堂等候的地陪接送,直接驱车赶往参赛组安排好的地点。

他们出发时就已经上午,帝都又堵车,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但即使如此,他们已经算是来得比较早的队伍。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先是看着他们签了到,核对过身份信息,便笑容可掬地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只小袋子。

袋子里装着每个人的准考证,也有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参赛证和一份精包装的参赛指南。指南上面印刷着这几天来的赛事安排、生活安排。

叶千盈简单一翻,发现这上面居然连这几天的菜谱都有,不由得叹为观止,心想主办方这安排得够细致的。

除此之外,袋子里面居然附赠了一颗小小的糖果和贺卡,贺卡角落画了一颗手写的心。不是多么名贵的东西,只是看着就知道费了心思。

从这个角度来看,也难怪男生们对于女子奥林匹克数学赛感到有点酸——在CMO,CWMO(华国西部奥林匹克数学赛)以及CGMO中,女子数学联赛无疑是福利待遇最好的一个。

一时半会还没有其他队伍来报道,小薛老师就和那个工作人员套近乎。

“都有哪些队伍来了?”

“咱们今年一共是多少支队伍啊?”

“听说这次夏教授会来做培训,真的吗?”

对于小薛老师的问题,工作人员一一给出了回答。

“国内的队伍基本上到了一大半了,只有两个队伍航班晚点,但你们领队的会议肯定是不会因此推迟的。”

“E国队和H国队,R国队也来了,T岛和G岛的队伍一大早就到了。”

“是啊,夏教授会讲话的,我们手册里有安排他的行程。好像除了夏教授还有人会来。”

不久之后,又有一支Y省的新队伍过来报道签到,小薛老师索性等着对方,打算和他们一起去主办方安排的下榻酒店。

酒店离报到点不远,已经被主办方包下,专门做这次比赛之用。

两支队伍刚刚进门,Y省领队就夸奖道:“环境不错啊,每次帝都A中做主办方,比赛总是被办得财大气粗。”

小薛老师偷笑了一下,和自己队伍里的三个女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是没有前一晚“老板心系教育,特意赞助”的总统套房,这个酒店肯定是不错的。不过现在嘛,小薛老师自觉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啦。

酒店大堂里有几个女生的影子晃动,余简一见之下,就轻轻地拉了拉叶千盈的手。

“你看,是E妹吧?”

那几个女生里,有两个都长着一头淡金色的微卷长发,她们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肩上,各个肤白貌美,眼窝深陷,鼻梁高耸,眼珠漂亮得像是近乎于浅绿与浅蓝之间的玻璃珠子,颜值简直惊人得爆表。

至于剩下的两人,一人亚麻色头发,另一人则发色淡棕,即使背着身子,也能很明显地看出她们不是黄种人。

这四人都是典型的白种人长相,论起身材和容貌的轮廓来,简直成熟得脱离了大众概念的“女生”范围。

“说是上大学了都有人信吧。”余简喃喃道,“睫毛好长,自带妆感啊,好漂亮……”

唐娅静小声说:“我有点分不清那两个金发的E妹……”

她平时还好,一看到外国人就有点脸盲。

大家都诚实地展露出自己的颜控属性,看到漂亮的小姐姐都有点走不动路。最后还是小薛老师和Y省的领队催着两支队伍里的女生:“别看了,都先去房间里放好行李。”

大堂里有不少女生在休息,显然都是这次的参赛选手。见叶千盈她们经过,大家纷纷友好地打招呼,还让她们放好东西就一起下来玩。

主办方订的都是酒店标间,两人一间,像是叶千盈这样三个女生,领队又是男老师的队伍,就要和其他队伍商量着住了。

路上遇到Y省队伍也是缘分,叶千盈就和Y省的一个小姐姐拼了一间。

——小姐姐和她拼房的原因不是不受欢迎,而是太受欢迎,Y省的两个女生都想和她一起住,领队实在头疼,索性把她推给了小薛老师安排。

大家放好行李,嘻嘻哈哈地下楼,和其他省市的选手熟悉熟悉。

叶千盈才在沙发上坐下没多久,就注意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生,她独自一人,大家似乎都不想和她靠近。

“不是不想,是不敢啊。”有个妹子悄悄地告诉叶千盈,“能认出来吗?她就是帝都A中的诸梦啊!刚刚也有人想要和她搭话,结果她把手上的题一递,大家做不出来,就只好回来了。”

诸梦。

一听这两个字,叶千盈就明白为什么那个妹子这样说了。

在今年的竞赛圈里,诸梦这个名字是相当有名的。

她家学渊源,父亲是P大物理系的某知名教授,据说小时候她还没学会握筷子,就已经先学会做乘除法。

这一届的数学竞赛里,有个说法叫南沈北诸,沈是指沈瀚音,诸则是指诸梦。

当然,她也陷于每个知名高中生都会遇到的苦恼之中——比如说,天才少女这个外号,就不能不这么叫吗?

叶千盈想了想,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妹子拦了叶千盈一下:“诶,等等”,却没有拦住,索性不费这个力了。

刚刚好多人都去找诸梦,最后都被诸梦一道题拦了回来,这场面她都有点看累了。

这个凤眼女生多半也是一样,估计三分钟就要折戟。妹子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过她可真漂亮啊,皮肤白得和那四个E妹有一拼,而且还不是白种人那种苍白。而是很柔和的牛奶白。除此之外,那对凤眼又凌厉又好看不说,头发还又黑又直,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学数学的!

叶千盈走到了诸梦面前。

诸梦窝在沙发里,她显然对有人想来找她这事习以为常,只把手上做到一半的题朝着叶千盈一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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