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本人提走了吗?”典子注视着那个职员。

“嗎,收件人是田仓良子。不是她,是个男人。”职员努力回忆着说道。

“男人?”

“是的。40多岁的样子。他拿着提货单,所以就让他取走了。”

“这是哪天的事?”职员目光落在登记簿上。

“7月26日。”

典子在记忆中搜寻。自己和龙夫正是那一天去藤泽车站。当时,藤泽车站的托运站说是大约五天前发运的,因此,货物已经到达五城目站了,而提货人当天就出现了。

“是这样,是在到货那天傍晚吧。”

对典子的话,那个职员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直接提了货就回去了吗?”

“提了货,提了货……”他回答道。

“原封不动把那些东西就地卖给旧家具店了。”

“啊,旧家具店?”

典子瞪圆了眼睛。

“领着旧家具店的人来的吗?”

“是的。是当地的旧家具店,打开包装说定了价钱,就雇了辆小卡车拉回去了。那个提货人也在一起。”

典子一句话也没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田仓良子特意从藤泽把东西运到遥远的五城目,就是为了卖给旧家具店吗?

那个40多岁的男人究竟是谁呢?典子脑子里猛然掠过白井总编辑的脸。

“不,不,不是这种脸型的人。”

那个职员听到典子所描述的相貌特征后就加以否定说。

“一个显得挺清瘦的人,脸色微黑,是个不太时髦的男人。看起来不是这一带的人。当地人和外地人是可以区分开的。”

不是白井总编辑,典子松了一口气,可是那又究竟是谁呢?

有必要到作为买主的旧家具店去作更详细的调查。那个职员告诉典子那买主的地址和姓名。

典子走出车站。五城目是个清静的城市,尽管如此,似乎算是商店街的那条路上,仍移动着象带子一样的人流。看起来正在营业,红色的小旗,悬挂在各家店铺的屋檐。

年轻的姑娘们也穿着西装漫步,有款式相当时兴的。近来无论大都市还是小地方,对于年轻的女性来说,服装的享受是条件均等的,典子微笑着想。尽管如此,无论在哪儿都可以看出差别,街上不少人走过去后都回过头来看典子。

旧家具店就位于向前走四、五条巷子的地方。看来这儿比较偏僻,红色的旗子也看不到了。所谓“山城旧货店”是这家店的名称。入口处非常狭窄,门前乱糟糟地重重叠叠堆满了旧器物。

典子刚迈进脚——

“欢迎!”

黑暗的店堂内一个50多岁的老板说着走了出来。他可能把典子看成大主顾,恭敬地低头行礼。典子感到过意不去。

“对不起。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想问一件事。”

“啊……”

店主露出沮丧的面容。

“打听一件事,7月26日,贵店是不是买了一批车站运到的行李物品?”

“……”

老板不出声,久久看着典子的脸。

“我是托运这批货的人的亲戚,因为货主在秋田,所以写信托了我。”

“噢。”店主还是看着典子,总算开了口。“什么?那些东西,有问题吗?”

他的眼神透露出明显的忧虑。

对于旧货店来说,根据警察的命令,如果买了来路不明的东西是最难以洗脱的。典子是为了方便才这么说的,她为这位店主如此担忧而感到诧异。

“不,东西没有什么问题。”典子为了让他放心,说道。

“不过,那款项藤泽的亲戚没有送去,所以来问一下。”

“钱当时就交给那位先生了呀!”店主立刻大声说道。

“三千五百元嘛。全部都用这笔钱买下来了。价钱是当时协商好的嘛。”

典子想,托运来的行李,全部才卖了三千五百元,价线有点儿便宜了。恐怕这是卖主急于处理才廉价卖出的吧。

“不,当然不是怀疑您。”典子急忙说。

“只不过因为所委托的人没有把钱送去,所以直接来打听一下。”

“引起那种纠纷可就麻烦了。”店主皱着眉头嘟囔着。

“靠不住的家伙,确实是马上把钱交给他了。即使被人追查也是挺让人伤脑筋的。”

“不。并不是想教您为难。只不过打听一下事情经过。让您不愉快了,实在抱歉!”

由于典子赔罪,店主的脸色渐渐缓和起来。这是一位让人觉得可亲近的老板,圆圆的脸,两颊红红的。

“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坏家伙呢。”店主说道。

“起初,他空着手来这儿,说想卖行李家具,问我们买不买。我答应了,又说是车站运到的行李,要照原样处理掉。价钱,是打开包装看了货以后,才这么定下来的。我和那个人一块儿去的车站。那是个四十二、三岁,肤色黑黑的人。”

他又说明道:

“后来,那个人在车站办手续,提出货来,我马上雇了辆卡车运回店里了,一共5件。卡车的租金,也说定由那个人出。拆掉包装一看,确实是应当处理的旧家具。衣柜摇摇晃晃,又破又旧,碗橱、饭桌、桌子,也都是相当旧的东西了。虽然当着您的面,我也得说,我是有点儿后悔的。”

“是吗?”

典子微笑着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给的太少了。”

“到这个价,三千五百元,我也是下了狠心才拿出来的呀。这条街还有一家旧家具店,要是拿到那儿去,人家看也不会看。”

老板自以为恩德无量。

“那么,这些家具,您这儿现在还有几件吗?”

挺可惜的,典子想看一看。

“不,全都卖完了。”店主看起来不大愿意地说道。

“我这儿店堂狭小,所以,所有的货都想尽快推销掉,就贱价出手了。很快就卖出去了。”

“对不起。”典子不愿意让店主不高兴,于是恭敬地说道。

“当时的收据如果还在的话,是否可以允许我看一下?我也是受人之托,也好有个交代。”

店主果真露出厌烦的表情,尽管如此,可能也是不得已吧,他走进了里间。

一会儿,他一只手拿着张小纸片出现了。

“就是这个。”

老板象拿出证据一样说着。

“感谢之至。”

典子低下头,把它接了过来。这看起来是用这家店铺现成的便笺的一半写成的。

收据

金额总计三千五百元整

出售家具的货款已经收取。

7月26日

田仓良子代办人

致山城旧货店

——从笔迹看,字写得不太好。

“没有那位代办人的名字呀。”典子说。

“嗯,是的。”店主也说道。

“我也请他写上,可是那个人说,没错儿,不会出问题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坚持。”

典子乘上了当天傍晚发出的“羽黑号”特快列车。这次特意专程到遥远的秋田县的五城目来,可是却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弄清楚了田仓良子从藤泽站托运的行李家具的下落,或许也可以算作收获吧。

要说收获,——典子一边被车摇晃着一边在想。经过了秋田县的繁华的街区之后,窗外只是一派黑色的夜景。

要说收获,还有那个40岁男人的出现以及贱价处理这批行李这件事。他是谁呢?他和田仓良子是什么关系呢?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典子在思考着。

田仓的妻子的娘家是五城目,以前是这样想的。

那天,在田仓死后访问藤泽他的家时,他妻子的弟弟说:

“姐姐送遗骨回故乡去了。”

问到他故乡在哪儿时,他分明回答说:

“秋田。”

从藤泽发送的行李,到站也是秋田县五城目。所以,就认为这儿是她的娘家了。来到这里才知道,五城目街上找不到她的娘家。也许这家早就没有人了。电报因收报人不明而退回,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行李托运到五城目车站,又在这里处理掉——这又让人认为田仓良子的娘家是在秋田的五城目。也许,这是为了防止象电报那样因收件人不明而退回才这么做的吧。发出的行李,没有退回来的。这么说,无论是谁,在发货地点都想的是平安到达,同时,认为货主的家就在到站附近。

那个40岁的男人拍卖这些行李,一定是由于这一原因。那么,田仓的妻子良子的娘家,已经不在五城目了?可又为什么伪装成在这儿呢?

不。典子转入另一条思路,目光凝视着。

田仓良子的故乡,并不在什么五城目,这完全是虚构的。真正的故乡是在其他地方,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才故意让人以为这儿是她的故乡。

如果这样的话,那个提货的40岁男子是谁呢?可以知道他与田仓良子有着某种关系,可是,他是谁呢?而且,田仓良子本人又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村谷亮吾——典子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个人物。这个离开箱根之后去向不明,一直没有消息的阿沙子女士的丈夫。他也是40出头,也是瘦削身材。

莫非是他!

典子又自己否定了这一推想。亮吾和田仓良子是用怎样的一条线联系起来的呢?不会仅仅是旧家具店所看到的三千五百元收据上那拙劣的笔迹的。要仿照拙劣的笔迹是可以写出来的,可是田仓的妻子和村谷女士的丈夫之间看不出有什么联系。当然,此外还有亮吾和坂本浩三的卡车的关系。这条线又是如何联系的呢?

乘客大部分都不再说话,车厢里代之以鼾声和熟睡时的呼吸气息。典子也由于昨夜夜行和今夜夜行的强行军式的疲劳,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打起瞌睡来。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突然,背上象被击了一下似的,她醒了。

睁开眼睛的不只是典子。乘客全部都起来了。大家都在东张西望。

“火车停下来了。”有人叫道。窗外一片漆黑,一盏灯也看不见。不是车站,不是停车的地方呀!

听到咔咔的声响,乘客有人打开玻璃车窗,把头伸了出去。

“喂,怎么了?”有人大声向窗外问道。

下面路基旁边,乘务员提着灯在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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