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冶公落户端阳之后六十年的时间里,十三口水井相继枯竭,但另外六口水井中,有五口陆续出水,唯独宋征这一口,自始至终都是干涸的。

而后又过了数百年,端阳城下的地脉转移,欧冶公的水井都无法涌出宝水了,他也就逐渐将这些井院变卖了。

那些曾经出过宝水的井院很抢手,价格昂贵仍旧有人愿意购买,可是这一座一直留到了现在。

有人愿意出三万元玉购买,欧冶氏很爽快的就卖了。

满城暗笑之中,却有一个人心头震惊而清醒。

任何一次成功的暗杀,最后出手的那一瞬间,可能只占整个工作的一成不到。前期要做好全面的调查,后期要安排撤退路线,切断一切可以追踪的线索。

没人知道蛇眼究竟在哪里,但是为了这一次的刺杀任务,他们不仅派了蝰一,还有一名负责人,安排其他的一应事务,包括撤退路线。

整个端阳,也只有他目睹了宋征轻松反杀蝰一的全过程。

他昨天傍晚就坐在那座高楼旁边的酒楼里,后背一片冷汗。若不是因为他也有一只冰心锁,恐怕也会因为心境异常而被宋征发现。

而他推测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自己对于宋征没有直接的“恶意”,他负责统筹全局,出手的是蝰一。

蝰一是蛇眼“暗蝰”级别中的最强杀手,曾经成功刺杀过十七位天尊,身怀冰心锁和千里弓,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宋征一招反杀。

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你们觉得他“自作聪明,火候不足”?

愚蠢的俗人啊。

至于去告诫城中的各大势力?别开玩笑了,他们没有给元玉,这么重要的情报可是蛇眼用一位最强暗蝰的死换来的,怎么可能白白告诉他们?

……

宋征第二天早上起来,也能猜到外面人会怎么议论自己,但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因而心情其实不错。

杜百户专门派人去买了早点:“大人,尝尝锡州的本地美食,比不上丹食,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宋征吃着汤包,喝着本地特有的米醴汁,点头称赞:“味道不错,齐前辈你也尝尝。”

齐丙臣正好进来,笑呵呵的坐下来,一边吃一边问道:“大人今天有什么计划?”

“齐前辈可有兴趣?咱们去见识一下端阳重刀氏闻名天下的‘七重山刀’。”

端阳城中有双雄,端阳第一世家欧冶氏,端阳第一宗门昙宗。除了这两者实力明显突出之外,其余势力相差不多。

端阳重刀氏就是众多大势力中的一个,不过重刀氏姓陈,之所以称之为重刀氏而不是陈氏,是因为陈家人修炼的“山刀诀”专用重刀,行走在外的重刀氏子弟,所使用的法器战刀最轻的也有一千六百斤重。

而他们的所有子弟,必须打过“山刀堂”才能出门行走天下,山刀堂中最著名的就是宋征所说的七重山刀,第一柄重一千斤、第二柄两千斤,一直到第七柄七千斤。

要将每一柄如山巨刀都施展一遍重刀氏的基础刀法“云破风起三十六刀”才算完成。

陈缚龙端坐在山刀堂正中的太师椅上,他身边陪着重刀氏的左右八名族老。

在他们的正前方,是一条倾斜的石板长坡,宽六十丈,长一千四百丈。石板雕刻着无数荒兽莽虫,每隔两百丈设有一尊巨雕虎口,虎口当中挂着一柄巨大山刀。

今日,三名重刀氏的子弟要打过山刀堂,第一名弟子已经到了第四柄山刀,第三名弟子刚刚到了第二刀。

陈缚龙面貌年轻,仪表堂堂,古铜色的面孔中透着一股自信和刚毅。

他的父亲在三年前神秘的陨落在江南第一绝域“大野泽”当中,重刀氏上下一片混乱,族里左右两宗即将分裂,是他力挽狂澜,连夜觐见左右两宗各自八位族老,竭力说服了其中的大部分:太崖双赵前车之鉴,一旦分裂,本有机会问鼎太古世家的赵氏一直只是个中古世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并以家主一脉时代掌握的“天刀诀”作为诱饵,终于让重刀氏没有一分为二,他也成为了新的家主。

那一夜之后,他在端阳城中名声大噪,执掌重刀氏,位高权重。

但在那之前,他在端阳城中籍籍无名,人们说起锡州最出色的年轻修士,第一反应是“锡州三彩”,陈缚龙是谁?名字有些耳熟,哦,是重刀氏家主之子啊——仅此而已。

陈缚龙一向深信自己见识不凡,把握准确,定会有一番作为,并不比锡州三彩差,现在的一切证明了这一点。

三名子弟的表现不错,陈缚龙颔首微笑:“不错,看来咱们重刀氏,又有三位行走天下的强者了。”

“呵呵呵……”左宗大族老开怀一笑,今日三人,都是他们左宗的弟子。

右宗大长老淡淡道:“家主,明日翎儿他们五个也要打过山刀堂,到时候还要请家主主持。”

“好!”似乎是没有觉察到两位族老的针锋相对,陈缚龙只是满口答应。

第一名子弟已经闯过了第四关,来到了第五关的虎头雕像下,这一关的山刀重达五千斤,他也十分慎重,深吸一口气,灵元流遍全身经脉,朦胧的灵光在全身漂浮游动。

他伸出手臂,粗如古树,用力握住了第五柄山刀,一发力“喝”的一声,将五千斤巨刃单手高高举过了头顶。

四周一片叫好声,陈缚龙也敲着椅子扶手笑赞道:“好样的!”

偏生这个时候,有下人一溜小跑上前来:“家主,龙仪卫江南巡察使来了。”

“谁?”左宗族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缚龙皱了皱眉头:“宋征。”左宗族老这才想起来,不由道:“他来做什么?”

陈缚龙已经起身来,双手用力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哼,咱们在龙仪卫已经挂上号了。”

“两位老叔在这里看着,我去应付他一下。”

左右族老懒得去见年轻的高官,屁股不动:“那最好,家主一切小心。”

陈缚龙一点头去了,路上一名年轻修士紧随而至:“家主,我陪您一起去?”

“好。”陈缚龙点头,低声道:“你派人暗中知会马大全一声。”那人一点头,喊来一名陈氏子弟吩咐了下去。

宋征身份不同了,锡州也不是当初的湖州,重刀氏没敢将他拒之门外,很是客气的将他请到了堂上奉茶。

宋征捧着茶碗,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围古老的梁柱,点头赞道:“果然是古老世家,这建筑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

陈缚龙正好走进来:“这座‘迎君堂’建成已经一千四百年了。”

“比我想的还要古老。”宋征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起身来:“这位就是重刀氏之主?”

“陈缚龙。”家主拱手:“见过巡察使大人。”作为端阳城各大势力中最年轻的掌舵者,他自信而自重,态度不卑不亢,自以为不必自降身份的去取悦什么人。

他请宋征坐下,试探问道:“大人今天来,可还是为了华胥古国的那件事情?”

宋征:“不错,还请家主将事情再详细的说一遍。”

陈缚龙皱了皱眉头,稍稍表现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又耐着性子道:“其实早已经跟马大人说过了,我重刀氏也有些赚钱的营生,都是家族出面在经营,大约五日前,恰好有一批从华胥古国运回来的货物抵达,就派人过去交接了一下,和一些华胥古国的修士有所接触,仅此而已。

那一批货物,马大人也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命下人暂时不要出手,一直封存着,大人若是想看,我马上就可以派人带你们过去。

不过,宋大人,我虽不知你们到底在调查什么,但肯定和我重刀氏无关的。”

杜百户侍立在宋征身后,将陈缚龙的一切细微神态都看在眼中,暗暗冷笑:你们是还没有领教过我家大人的手段。

宋征脸上微冷,点了点头:“那就请带我们去看看那批货物吧。”

陈缚龙一点头,对身边的那名修士说道:“何兄,你带宋大人去看一下。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不陪大人了。”

他歉意一笑,拱手送客。

“是。”何一雄答应一声,对宋征说道:“大人请随我来。”

宋征也就淡淡一点头,不再客套什么,跟着何一雄去了。

陈缚龙摇头一笑,独自返回了山刀堂。

重刀氏本宅的西边,还有一片杂乱的院落,住着陈家的几个商队,大部分的房屋其实都是仓库。

何一雄带着他们来到了一片有四名修士把守的院子前:“宋大人,那批货物就在里面。”

“进去看看。”

一百多只木箱外面箍着铁条,整齐的堆放在屋子中。杜百户带人上前打开了几箱,里面都是一种淡黑色的矿石,泛着云母一般的光泽。

“大人,是重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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