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醉了,但是她并没有失去意识。

喻幸在吻她,这件事她很清楚。

就是脑子特别的迷糊。

庞贝已经没办法思考这种情况,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应该还是不应该……

只有身体诚实地告诉她,很舒服。

他身上是她喜欢的味道,很淡,很香,雅致又清冽。

他的眉眼是她喜欢的样子,他高挺的鼻子刮着她的鼻尖,两人的鼻头,像一对耳鬓厮磨的鸳鸯。

不由自主的,庞贝就张开了嘴,却闭上了眼,一会儿跟上他的节奏,一会儿又掉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他的吻。

显然喻幸不满意她偶尔掉线的状态,捧着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更充分而满足地□□,每轻咬一下,心里痒痒的地方就被恰到好处地挠一下。

舒服极了。

“唔……”庞贝蹙眉,侧头躲开喻幸的牙齿,娇声说:“好累。”

吸不上气。

喻幸喉结滚动着,呼吸变得粗重,眼睛发红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她,她的眉毛细润秀劲,比普通的清丽多了一层韧劲儿,她的眼尾有些长,眼皮红红的,妩媚可人。

这漂亮的双眼睛,好像在普通人脸上,不容易长出来,可偏偏就长在她脸上。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奇异而特殊的感受,她明明和所有人一样,却又明显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知道是什么赋予了她独特性,让他没有办法将她和别人一起归为一类。

几乎是本能的,他被她的一切所吸引,里里外外,肉|体到灵魂。

喻幸低下头,脸埋在庞贝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子上。

他攥着一绺庞贝落在床单上的头发,死死地捏着,在她耳边哑声说:“庞贝……我好像……”

好像要死了。

庞贝扭头,想看耳边是谁在讲话,但她看不见,只有下巴侧过去的时候,刮过一片利落短发的触感,像在草地上摩擦。

很不舒服。

她推开压在身上的人,翻身找水喝。

郑清秋熬好醒酒汤上来敲门。

喻幸也从床上坐起来,抹了把脸,强打精神说:“奶奶,我来喂,你早点去休息。”

郑清秋看着酩酊大醉的庞贝,悄声嘱咐喻幸:“贝贝喝醉你可不能乱来的呀。”

喻幸沉默片刻,扶着郑清秋的肩膀出去,说:“……我知道。”

郑清秋一边担心,一边念叨,自言自语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喻幸搂着庞贝坐起来,让她喝汤。

庞贝口渴得要死,一口气喝了不少,然后就睡了,这一睡,就睡死了,没有苏醒的迹象。

但她睡得不安稳,很熟练地自己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喻幸:“……”

他别开脸,打开衣柜门,找了件睡裙给庞贝穿上,给她盖好被子。

做完这些,他是想走的,但想起庞贝酒品其实不好,喝醉了睡觉爱蹬被子,又不放心。

洗完澡,他干脆在化妆镜前的凳子上坐了会儿,果然没几分钟,庞贝就把被子给蹬了。

喻幸也跟着睡进去,抱着她,把被子裹好,两人像粽子一样被包在一起。

有这样强有力的禁锢,庞贝终于老实了。

他捧着庞贝的后脑勺,像以前她要求的一样,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心里亦默念她要求的安眠圣经:晚安,宝贝。

翌日,庞贝醒来的时候,像在双生蝶的茧里面。

被子里,一个她,一个他。

以及,她身上还穿着陌生的睡裙。

庞贝:“……”

清醒之后,宿醉后遗症来了,庞贝头疼欲裂。

她皱着眉头,吹开脸边的头发,眼睛半明半昧,语气慵懒之中带着点不悦:“喻幸,醒醒,你把被子压得太死了,我动不了。”

喻幸在庞贝的呼唤之中,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庞贝彻底清醒,四目相对,她面无表情地问:“你能先起来吗?”

“嗯。”喻幸爬起来穿衣服,庞贝裹着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喻幸一边扣上衬衫的扣子,视线一点点低下去,望着她解释说:“昨天你……”

庞贝无情打断:“闭嘴。”

该记得的她记得,但是——她口吻不善:“我记得我没让你给我换衣服,我也没让你跟我睡一起。”

喻幸的手指停在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上,正好在喉结处,他修长的拇指,停顿下来,无意识地抚了抚性感的喉结,淡定说:“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当时奶奶已经睡了,所以我给你穿了一件裙子。你蹬被子,我怕你着凉,所以抱着你睡。”

庞贝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明媚的眼眸瞪着他:“借口。”

喻幸垂头,在西裤上穿过金属头的皮带,黑色的皮质穿过他线条流利的腰,“咔哒”一声,扣上之后,他很坦荡地承认:“你说的没错,是借口。如果你想讨回来,今晚就可以。”

庞贝脸颊蓦然变红,眨着眼,仰望着他。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如果警|察叔叔管一管这种人,她现在就call过去。

喻幸倦懒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表情是温和的,“你起来洗漱,或者多睡会儿,我去看看奶奶买了什么菜,中午做家常菜给你吃。不过我手艺生疏了,不一定好吃。”

庞贝没理他,抱着被子冥想。

她说要吃他做的菜了吗?

他现在竟如此主动体贴。

好的不真实。

如果一个问题短时间内明显得不到答案,那就不要想。

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这是庞贝给自己上的课。

她爬起来洗漱,准备下去看看郑清秋准备了什么菜,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庞贝准备换下睡裙的时候,想到郑清秋说给她准备了衣服,便打开衣柜,睡衣旁边,挂着一溜旗袍,花色比郑清秋平常穿的要青嫩。

指尖滑过精致的旗袍,庞贝捡了一件复古红,有暗纹的旗袍换上,又随便扎了个丸子头,描了描眉毛,古典美人的神|韵在顾盼之间,就出来了。

庞贝下楼的时候,郑清秋和喻幸站在楼下,望着她。

郑清秋手里拿着一把菜,正要到后院去摘,笑着说:“贝贝好看的呀!像新娘子的敬酒服。”

喻幸没说话,是默认了郑清秋的话。

庞贝笑笑,下了楼,跟着郑清秋一起去院子。

郑清秋眼神不大好,在厨房摘菜有些费劲,喜欢到院子里摘菜,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与家里保姆说几句闲话,时间很容易就打发过去了。

好像这就是幸福的日子。

庞贝和郑清秋一起,坐在小板凳上。

她模仿郑清秋的动作去摘菜,虽然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她从没做过,动作仍旧很生涩,有些滑稽。

郑清秋乐呵道:“贝贝,菜不是这样摘的,你看,要掐掉这里,一折就是了。”

庞贝摘了两三根,差不多也熟练了。

郑清秋想起庞贝在国外的三年,忧心地问:“你在国外读书,怎么吃饭的呀?”

庞贝低着头,羞赧答:“……简单吃吃。”

倒不是因为自己懒惰而羞赧,而是因为点外卖和蛋炒饭这样的敷衍方式,好像不足够爱惜的自己身体,有些对不住长辈的关心。

郑清秋心疼地说:“回来了就好了,幸运会做饭的呀,你们在安城,让他下班回去给你做饭。”

庞贝笑笑:“他现在忙,哪里还有时间做饭。”

郑清秋不以为然:“饭还是要做的呀!”她又说:“幸运跟我说了,最多忙够三年就不忙了,这正好够三年了,他应该要闲下来了。”

庞贝算着日子,这话是三年前说的,喻幸三年前就把倍幸集团的发展计划规划好了?

够有远见的。

郑清秋随口笑问:“是不是你们约定好了三年的时间呀?正好你读完书,他也忙完了,可以一起到安城生活了。”

庞贝一愣,他们没约定。

……就是巧合吧。

庞贝垂眸,机械地做着手上的事。

郑清秋沉浸在晚辈绕膝的幸福之中,自言自语说:“安城也不错,玉川再好你们又都不在。”

细水长流的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哪怕不说话,一起晒着太阳,也不会觉得无所适从。

庞贝摘完菜,接了明佳娜打来的电话。

“佳娜,端午安康,昨晚喝断片儿了。”

那头,明佳娜还是忙忙碌碌,风风火火,高跟鞋的声音很响亮,她拿着手机,一手关上车门,疲惫地说:“节日快乐。哎,我刚回安城,下午还要赶回我爸妈家,现在回去拿红酒和之前买的人参带给他们。你现在在哪里?”

庞贝心口一跳,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喻幸带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

她咬了咬唇,说:“在朋友家,和朋友一起过端午,明天晚上回来。”

“好,等你回来了,我去接你。拍摄很辛苦吧?《丝萝》剧组这边,你回来之后我看有没有时间陪你对对戏,进组后赶紧进状态,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这段时间筛了二十多个垃圾剧本了,哎,一个都比不上《丝萝》。但是这部剧拍完到审核、播出,还得要半年,我怕你热度跟不上,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你是想说,严瑞丰的剧,想让我去试试?”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放心,他就是挂名监制,不大影响你。我看过剧本了,内容真的很好,而且原著的读者基础非常大,机会难得。其他的等你回来再细说吧。”

“行。拜拜。”

“拜拜。”

庞贝挂掉电话,郑清秋端着装粽叶的盆,望着她。

郑清秋放下装粽叶的盆子,和庞贝一起坐下,问:“明天晚上就走呀?”

“是呀奶奶,后天早上就要开始工作了。”

郑清秋有些紧张局促地问:“贝贝呀,奶奶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郑清秋叹了口气,说:“拜托你回了安城,替我照顾照顾幸运。马上就是他爸爸的忌日了……我很担心他。”

她远远地看着喻幸清隽高大的背影,心疼地说:“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睡不着。心里苦,就要说出来,不说出来,苦的东西,就一直憋在心里。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他从小就不愿意跟我说。或许他愿意跟你说一说。”

庞贝顺着郑清秋的视线看过去,喻幸的背影好像比以前更宽阔结实了些,就这样打量着他,好像看不出他是一个心里很苦的人。

郑清秋叹了口气,脸上少有地挂着忧愁之色,喃喃道:“都怪我,他爸爸病了那么久,又很痛苦。其实我早就猜到会有那一天,应该把幸运照顾好,不让他看见的。”

庞贝心里蓦然一酸,对脑海里幻想出来的可怜少年生出些同情。

她轻压尖细的下巴,郑重应道:“奶奶你放心,那天我会陪着他的。”

郑清秋拉着庞贝的手,忽然就笑了,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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