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持刀凶徒见我们这两个人质竟然意外地合作,既不吵不闹也不哭不跳,心中尽管有些狐疑,多少还是放下些心来。想是刚才的夺路狂奔加高速相撞让他既紧张又很受伤,在确定了我和段老三属于美女与弱男的无害组合之后,他便全身松懈地瘫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我在窗边不动声色地冷眼观察,见这家伙一身短打,膀圆体壮,眉宇间一股暴戾之气,手上握的那把刀子的木制刀柄已经很旧了,刀刃却很锋利,甚至还有才磨过的痕迹,可见在此之前绝不是个守法良民,这一次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被人追得像只大耗子似的到处乱窜。面对有前科的家伙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人质的好,这样的家伙逼急了可是啥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方才他所说的北岸就是我们登船的地方,南岸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湖的另一端,这凶徒是从北岸上的船,却要从南岸上岸,估摸着是怕一上了北岸就会被官府抓住,而从南岸上岸的话就能给自己留出多一点的逃跑时间。

我悄悄向窗外望了一眼,蒙蒙雨幕下已经难以看清几米外的景物了,更别说目测一下何时才能到达遥远的南岸。好在我们是人质,只要船未到岸,我们的生命就暂时不会有危险。

这凶徒喘了一阵儿后慢慢恢复了过来,抬起那对布满血丝儿、眼屎和戾气的眼睛瞪向我和段老三,突然一指段老三道:“小子,把你的绶带解下来!快!”

绶带就是腰带,这凶徒让段老三解腰带的意思是……哇哇哇!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难道难道难道难道凶徒大叔是一位狂热的bl控?要说段老三小同学的长相是非常有被控的潜力的,细皮嫩肉,挺鼻大眼,弱不禁风,貌似是变态大叔们最喜欢的那一类型……喔嗬嗬嗬(可怕的腐笑……)!那个……大叔你不会在这里就想控上一把吧?还当着我这个纯情少女的面,这样不好吧?虽然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勤奋好学的本姑娘也曾多少涉猎过一些较为深入的耽美学,但是看真人教材我这可是头一次哇……

也不知段小受――呸,段小三是有了不祥的预感还是想要在我的面前充充硬骨头,总之他不太勇敢地颤着声音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是……我说小三哪,想在美女面前表现英勇一些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那得分时候哇!你现在不肯脱……呃,是不肯解,你现在不肯听他的话解腰带,万一他一怒之下把咱们两个都宰了,那我岂不是冤枉得很么!

“小子!你要是不肯解,那老子就让这小娘们儿解了!”凶徒狞声一笑,指向我道。

大叔你也太不厚道了,连女人也要,真是变态。

“你……不、不许你打她的主、主意!”段小三急红了脸,一个摁捺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一站把凶徒吓了一跳,连忙握紧刀子也站了起来,指向段小三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心老子一刀捅穿了你!”

段小三的脸色由红转白,低头向我看了一眼,咬着牙慢慢去解自己的腰带,看着他满脸难堪的神情我不禁一阵感动,这小子为了护我宁愿自己受辱,这份儿情我领了。于是心念电转:人在纵欲之时的防御力和警惕心都是最低的,不若待会儿趁这凶徒兽性大发扑倒段小三的那一刻,我抄把椅子借他不备狠狠凿向他后脑勺?唔……就这么办,就算不小心失手了,大不了立刻往门外跑,这凶徒再变态也不至于光着屁股追出来吧?!

主意才刚打定,段小三的腰带也已解下来了,我气沉丹田内力暗运,全身绷紧蓄势待发,只等那凶徒色相毕露扑倒少男时给他来记致命一击,但见那凶徒瞪向我道:“你,用绶带把这小子捆上!”

――呃。

……古人的腰带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皮革制的,称为“革带”;一类是丝帛制的,称为“大带”或者“丝绦”。段小三腰间系的这条是质地轻软飘逸的丝绦腰带,虽然不能当麻绳用,但是捆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在他用来系裤子的另有一条腰带,所以这条腰带解开后也仅仅是外面罩的袍子敞了开来,露出他穿着白色中衣的不怎么强壮的小身板儿。我低了头拿过他手中的腰带,听那凶徒恶声恶气地道:“喂,小娘们儿!老子可警告你,待会儿老子要检查你绑得结不结实,要是你敢跟老子耍花招的话,别怪老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这凶徒的警惕心倒是蛮高的,不亲自来绑段小三,就是怕我出其不意地跑了或是偷袭他一下子。我绕至段小三身后,将他的两条胳膊拉至背后,慢慢地用腰带缠来缠去,忽然我就想起了以前曾经跟人家玩过的一个绳结魔术,就是看起来像是一个绑的非常复杂的死结,而实际上只要轻轻一扯就能够一下子解开的障眼法式绳结。

幸好段小三的腰带是双绦式的。展开来的长度足够长。我略略回忆了一下这绳结的打法,而后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胳膊捆了个结结实实。

凶徒见我捆好了绳子,举了刀慢慢走过来,一边警惕着我一边飞快地看了看那绳结,显然他并未看出什么异样来。房间里除了他以外的唯一的男人已经被绑了起来,剩下了我这个弱女子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因此他又放心了些,将刀子别回自己的腰间,冲我道:“扭过身去!”

干、干什么?难不成你内急要在这里解决不成?

正狐疑着,突然双臂被他抓住向后扳去,紧接着头皮一疼、手腕一勒,这家伙竟然用我及腰的长发将我自己的手给绑了起来!这下子我的胳膊是动弹不得了,一动头皮就被拽得生疼。

个、个棒槌的!好有心计的凶徒!他没有让段小三先绑住我再由他绑住段小三,是因为段小三是个男人,万一给他绑时他趁自己不备反抗起来,自己岂不是阴沟里翻了船?所以他才让我给段小三绑,而他在旁边看着,若当时段小三有什么异动的话,他的刀子只怕就捅到我的身上了。

现在我们两个已完全受制于凶徒,对他的安全造成不了丝毫的威胁,他似乎这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扯过两把椅子坐下,并且翘起腿,向我和段小三道:“你们两个最好给老子乖乖儿地坐到角落里去,不许动也不许说话!待老子安全离开此地时自然会放了你们,别想给老子耍什么花招!否则老子的刀可不长眼!”

我和段小三只得缩回到靠窗的角落里坐到地上,凶徒向窗外看了一眼,大概除了茫茫雨幕外什么也看不清,便扭回头来靠在椅子上合眼假寐。

这个狡猾的家伙虽然闭着眼,但他决计是不敢睡的,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罢了,他的耳朵丝毫不肯松懈地支着,随时在听着四周围的动静。

见此情景,我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偏身倚着墙坐着,心中预测着事情随后将会如何发展。若按照一般警匪片的套路,过一会儿待船抵了南岸,这凶徒必定会押着我们两个下得楼去,而后登岸,登岸后只怕还要再走那么一段路,直到他确信自己可以安全逃离了才会把我们两个扔在路边从而独自逃命。

若果真如此倒也罢了,只要我们尽量配合这凶徒应该就不会有生命之虞。给段小三绑的这个障眼法绳结是以防中途出什么变故好让他可以随时挣脱束缚夺路而逃的,不过姑娘我可就惨了,被自己的头发将手腕捆在背后,逃起命来实在是不雅观,不笑掉路人大牙才怪(路人没你那么恶趣味!)!

瞟了眼身旁的段小三,见他正怔怔地望着我,不禁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在这里犯花痴,看来这次回去后真该让他爹和他那两位哥哥把他丢女人堆儿里锻炼锻炼,伟大的子曰得好:男女关系不可以乱搞,但也不能不搞嘛!

段小三见我看他,忙低下头去,脸虽然红着,眉头却皱得紧紧,看样子是正在那里苦思脱身的办法。记得他那二哥段想似乎是个武官来着,不知道此时有没有想出营救我们两个的良策来。

正想至此,忽觉几滴雨水由窗外飞到脸上,抬头一看,险些令我惊呼出来――但见那段想不知何时竟悄悄儿地双手扒在了窗沿的镂花栏杆上,探出半张脸来由外面向屋内窥探!想必他是脚踩着楼下房间的窗洞上沿爬上来的,这么大的雨也不怕失手滑下湖去,还真是够胆量的。

段想看到了我,连忙冲我使眼色示意莫要出声,我点点头,看了眼那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窗口的凶徒,他并未发觉窗外有人,仍然闭着眼休息。

段想倒没敢轻举妄动,扒在窗口打量房内局势,我轻轻碰了碰仍自低头苦思的段小三,段小三便转过脸来看我,我对着他嘟起嘴,他愣了一下,脸刷地就红透了。

――这死小子想什么呢!姑娘我才不是要亲你!你给我看清楚――我是在做“嘘……”的口型,意思是让你注意,先莫作声,然后往窗外看!

我向窗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段小三顺着看过去,眼睛噌地睁得溜儿圆,冲动之下就想站起来,我慌得连忙摇头,却不想因此扯动了头发,疼得呲牙咧嘴。

一时顾不得保持形象,我拚命眨眼努嘴示意他千万别动,段小□□应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点点头,殷切地望向窗外他的二哥,将脱困的希望寄托在段想的身上。

段想看了看那凶徒,望过来一记询问的眼神,同时间段小三点头我摇头,段小三的意思是:是的!他没睡着!我的意思是:没有!他没睡着!

段想脑袋上立刻挤出个问号,于是用力地又望了我们一眼,这一眼加重了语气: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我和段小三一个对视,明白了对方刚才的意思,于是又一次同时地我点头他摇头,我说:是的,他没睡着。他说:没有,他没睡着。

眼看着窗外可怜的段想脑袋渐渐变大,双眼也朝着状发展,我边忍着头皮疼摇着头,边配合上大大的口型告诉他:这――鸟――人――没――有――睡――着。

段想大概没有看懂“鸟人”一词的口型,但这并不影响信息的传达。见他一咬唇,冲着我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二人准备好闪躲,我要进去了!

我一时有些迟疑,这样棋走险着到底合不合适呢?其实这凶徒虽然身上带了刀又绑了我们,但他似乎并没打算要杀害谁,毕竟目前来说保命逃命对他才是最重要的,一旦他有路可逃,他应该是会放掉我和段小三的,没必要逃之前再给自己身上背件人命官司。

若果是如此的话,倒不如就这么任他绑着做为人质,相对来说反而更安全些。

就在我犹豫了一下的这么个当口,但见那段想扒着窗栏的双手已经是一个用力将身子撑了起来,才要飞身入内,突听得掌下“嘎叭”一声脆响,竟是那木质的窗栏杆折掉了!这镂花栏杆上镂空了许多孔洞,原是起装饰作用的,本身并不结实,方才段想脚底下踩着楼下的上窗沿,所以着力点并未放在这栏杆上,栏杆才能勉强禁得住他,如今他把全身的力量都加诸在这栏杆上,又想借力使力地飞身入房,这细细地栏杆又如何能禁得起他的重量和力道呢!

一时间那凶徒听到了声响条件反射地弹身跳起,同时将插于腰间的刀握在手上,另一手顺势抄起椅子便向身在半空的段想扔了过去,紧接着向着我和段小三就冲了过来。

我和段小三在段想使力向上跃起时便已经准备起身随时往房门处跑,然而在听到那“嘎叭”一声后就双双吓掉了魂儿,当凶徒用椅子丢段想的时候,反应迅速的我立刻想要撒丫子逃向门口,谁知双手因被头发缚在身后,迈起步来动作便极不协调,一个没迈稳向前扑去,正撞在段小三的身上,段小三被撞得向前踉跄了好几步,绑着他双臂的绳子便恰好挣脱了。

当段小三无比惊异地看了眼脱落的绳子又看向我时,那凶徒的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心说你个天杀的段小三!我好心好意给你绑了个障眼活结给你留了后路,你小子却好死不死地挡在姑娘前头妨碍姑娘逃跑!你你你!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白脸儿哇!我咒你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只能做小受哇!走到哪里都被变态大叔缠哇!

“岳――岳小姐!”段小三惊呼着就想冲过来。

你你你!你过来干什么!给大叔送死哇?送色哇?还不趁机快逃?!姑娘我白给你绑了那么一个传奇般的绳结了哇?!要不咱俩换换,你来代我架刀子,我回家先?!

“老三快走!”已跳入屋中的段想一声大喝,拉了个亦攻亦守的姿势与我和凶徒对峙,护着段小三往门口处跑。

“二哥!岳小姐她――”段小三急得指着被自己头发绑着手、被刀架在脖子上、仰着头挺着肚子弯着膝盖、以绝对诡异的姿势被凶徒钳制在身前的我,冲着他二哥叫。

“赶快走!”段想吼他,一把将他推到了门前,“这里有我!你别给我碍事!”

段小三知道自己帮不了忙,只得一边盯着我和凶徒的方向一边伸手拉开了门闩,倒退着开了门。

凶徒有我在手做人质,便也顾不得段小三跑掉了,刀子在我颈上比来比去,大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划破了我可怜地纤细地喉管。但听他向仍留在屋内的段想吼道:“立刻给老子滚出去!否则老子就杀了她!”

段想怒视着凶徒,因我在他手上,一时投鼠忌器,只得依言慢慢退向门边,道:“你莫要伤她!船已在往南岸行了,眼看便至岸边,届时放你走便是,你若敢动她一根毫毛,只怕你便无法活着离去了!”

那个……我说,孙猴子身上长的那才叫“毫毛”呢,姑娘身上的是“汗毛”好伐(啥时候了还计较这个……)?!

凶徒狞笑了两声,道:“现在还轮不到你们来给老子讲条件!这小娘们儿在老子手上,老子让她活她就活,老子让她死她就得死!――你立刻滚!再迟一步老子就要动刀了!”说着那手里的刀就往我的脖子上摁了摁,那刀锋上的寒意直凉得我倒吸气儿。

段想没奈何之下只得退向门外,才消失于我的视线中时,门口却又有一个人影出现了。

“哥――”我惊得脱口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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