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刀山,没有火海,面前只有一座华美无比的楼台,虽然雕梁画栋在临安城并不新鲜,但那华丽的装饰,依然令它在整条街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夜幕已张,这里的生意反而火得很,进出的客人川流不息,有七十多岁的老人,也有十几岁的少年,脸上大多带着暧昧满足的神情,有的臂间还搂着个花枝乱颤的美丽女子。

头上,一块精美的牌匾,雕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如玉楼。

“书中自有颜如玉”,有些人读了一辈子书也未必得到如玉红颜,然而此地只需要一夜,你便可以拥有令你满意的美人,当然,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银子。

杨念晴看看那牌匾,又看那些男人女人,最后将目光移回李游脸上。

李游非但没有半点脸红的样子,还极有兴致的模样。

杨念晴哪会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顿时乐了。李游就是故意带自己来这里,他以为自己会不好意思,然而来古代逛妓院可是穿越女的必备娱乐活动,他也太小看咱新时代女性的见识了。念及此,杨念晴立即倒背起双手,大摇大摆地朝里面走:“原来是找姑娘啊,走走走!”

李游果然拉住她:“你要进去?”

杨念晴故作诧异:“为什么不进去?先说好,我没钱,你请客。”

这个时代,女人进这种地方显然会留下不好的影响,李游原本打算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安顿她,听她这么说,不由一愣,半晌才叹了口气:“姑娘,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敢去的?”

“有啊,”杨念晴煞有介事地回答,“男厕所。”

……

灯火如昼,初冬的夜十分寒冷,如玉楼里却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烧得人心滚烫滚烫的。迎面,一片宽阔楼梯直通向楼上,前厅内弥散着各种上等脂粉的香味,随着悠扬悦耳的丝竹声飘荡开来,令人骨酥心醉。无数穿红着绿的女子如蝴蝶般翩翩飞舞,在人群中穿梭,送走旧相好,迎来新客人,她们的青春就在这样的生活中渐渐流逝。

忽然,厅上近一半的女子都朝一处拥去。

两个人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蓝衣少年,长得也还俊俏,可惜身板太瘦小了些,比普通男子矮了半个头,看上去年龄很小。

显然这并非姑娘们最钟爱的那一类,因此更多人往后面那个涌了过去。

身材高大,白衣张扬,飞逸的双眉下,睫毛长得简直有些不真实,潇洒而俏皮地翘着,眸中荡漾着愉悦之色。

正是姑娘们最喜欢的客人。

这一路因和李游同车,杨念晴也作男装打扮,此时正好方便了她,古人早熟,十五六岁逛妓院的少年公子多得很,也有不少长得雌雄莫辨的。听着四周的莺声燕语,杨念晴怀疑自己进了花丛。

粉面丹唇,眉如烟,高髻如云,全然不似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庸俗的烟花女子,要形象有形象,要气质有气质,高贵,活泼,冷艳,温柔……简直囊括了所有类型的美女。

没有一定的姿色,绝对进不了如玉楼,这种地方,与美貌直接关系的都是客人的钱财,这些美人早已练就了自己的手段,比如,几双柔弱无骨的玉手已经拂上了杨念晴的脖子……

谁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是冒牌的。

这些姐妹太奔放,杨念晴有些招架不来,一边推开她们,一边掂起脚尖朝李游望去。这一望,她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看不见李游的脸了,只见到层层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包围圈中那一片醒目的洁白。

果然颜值最重要。杨念晴连忙朝他挤过去。

俊脸上带着招牌式的迷人微笑,李游左拥右抱,不时动用着色狼的标准动作,捏捏左边女孩子的脸,摸摸右边女孩子的手,引得她们一阵娇嗔,他俨然是一派春风得意的模样,似乎已将杨念晴忘得一干二净。

杨念晴没好气地拉他:“喂,你真来玩的啊?”

哪知李游随手捏了捏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的脸蛋,暧昧地笑了笑,居然指着杨念晴道:“杨兄弟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千万要替我伺候好了,不许怠慢他。”

这里混的女人哪个不会察言观色?很快认定主人与客人,主人发话,那群训练有素的女子立即如蝴蝶扑花一般朝杨念晴涌了过来。

“你说什么呢!”杨念晴差点被这群女人淹死,又被挠得发痒,忙叫,“别摸,别摸呀!”

李游拂了拂宽大的衣袖,拥着两个女孩子清闲地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与一群女人周旋。半晌,他叫过老鸨低声说了两句,老鸨看看手上多出来的银子,满面笑容地吩咐丫鬟领他上楼。

杨念晴一直留意着他,见状连忙推开众美女跟上去。

.

比起楼下嘈杂的环境,楼上显得十分静谧,两名清秀的丫鬟带着二人走进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里设着精致的小几矮榻,杨念晴刚坐下,立刻就有两个美貌女子扭着纤细美妙的腰肢飘过来,分别坐在左右两侧。每一个面上都带着醉死人不偿命的甜美笑容,媚眼频飞,斟酒相劝,那温暖的身子也一个劲儿贴过来……

杨念晴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双手交叉挡住:“等等,保持距离!”

美女愣了下,吃吃笑起来:“公子到这里来,还要什么距离?”

杨念晴严肃地道:“我正直,不近女色。”

美女掩口一笑,端起美酒送到她唇边:“那就喝酒吧。”

酒倒是很香,杨念晴尝了口,还没咽下——

小几下,一只柔软的手摸上来……

一口酒“噗”地喷出来,杨念晴呛得直咳嗽,抓住那只“罪魁祸手”,深深地吸了口气:“姐姐,不瞒你说,我家里有只超厉害的母老虎,你要是敢碰我,明天你就完了。”

“公子已经成亲了?”美女有点意外,但她显然不怕,秋波暗转,“母老虎又怎样,她还敢来吃了我不成?”

“她不会吃你,”杨念晴满嘴跑火车,“不过上次我就搂了春花姑娘一下,她竟然找了个厉害客人去,蜡烛、皮鞭加捆绑……春花姑娘那个惨啊,一晚上下来,她那身皮肤就没有完整的。”

两位美女抖了抖,默默地放开了她,她们显然都很了解这种有不良嗜好的客人。

杨念晴偷笑,端起酒杯喝了口:“好酒哇!”

两名美女规矩起来,杨念晴总算有机会看李游,却见他一手抱了个女孩子正在调笑,温柔的灯光更衬得那双眼睛明朗无比,如同黑夜的星星,里面满盛着醉人心魄的笑意,虽然不近,那长长的睫毛居然还是很清晰。

花花公子。杨念晴鄙夷地撇嘴。

“李公子总推辞,是嫌弃我们的酒不好喝,还是人不够好看?”右边那个的女孩子恰到好处地板着脸,声音却温柔如蜜,带着几分娇嗔。

面对递过来的酒,李游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还顺便捏了捏那只纤美的小手。

酒杯举到唇边,他忽然又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此等好酒,若是平日,在下不喝个痛快必不罢休,可惜如今,在下眼中只有佳人,只怕喝一杯就要醉了。”

说这番话的人面不改色,一边的杨念晴却被雷得外焦里嫩,五脏抽搐。

两名女孩子娇笑:“是么?”

“千金难买佳人一笑,醉又何妨,在下担心的是,果真成醉猫,会在姑娘跟前失态,”李游轻轻捏了捏怀中右边女孩子的脸,却将酒喂到了左边那个女孩子唇边,声音比春风更温柔,“不如请姑娘替我饮了这杯,如何?”

或许是因为那动人的话,或许是因为那温柔的语气,又或许是因为那迷人的笑容,那女孩子居然听话地替他喝了。

“美哉!”他抚掌笑道,“酒美,人更美,美酒正合配佳人,叫在下看着,倒比自己饮了更觉得有滋味些,妙极!”他一面赞叹,一面又将斟来的酒喂到了另一个女孩子唇边。

杨念晴哼了声。

标准的“甜言蜜语”,此人果然是高级嫖客,还懂得用“美男计”。

杨念晴越看越觉得那笑容刺眼,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正此时,丫鬟的声音响起:“江姑娘到了!”

环佩叮当,珠帘卷起,伴随着一阵清幽无比的香味,一道粉红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

胸挺腰细,纤美动人,圆润的脸庞无半点脂粉修饰,更加显得冰肌如玉、眉秀唇丹,眼睛不大,半开半合,如同晨起的星星,朦胧而慵懒,眼波流转之间,凭空生出几分媚态。这样的一双眼睛,只怕就那么一勾一转,也足以使无数男人拜倒裙下了。

杨念晴好奇地端详她。

与妩媚容颜相比,体态举止反有种不属于烟花之地的端庄,她身上饰物不多,可是件件精致,恰到好处衬托出人,可以看出她其实是精心打扮过的,自然而不露痕迹,粉红的色调很适合她,非但不显得俗气,反而更增娇艳。

美人出门,视线直接落到李游身上,朦胧的眼波顿时荡开无数涟漪,那双眼睛也睁大了些,泛起许多光彩。

一个女人见到一个男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彼此的关系不言而喻。

没有忽略那双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明朗与坚定,杨念晴心下暗忖,这个女人也许并不如外表那么软弱……

待看到李游怀中的女子,美人脸色微暗,盈盈下拜:“李公子。”

李游也恰到好处地停止了轻浮行为,放开怀中二女:“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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