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杨念晴用力挥开那手,指着来人,冷声道,“我没有怪你,但你最好现在、马上消失,以后还可以做朋友,不然朋友也没得做。”

李游道:“一句话都不听?”

杨念晴道:“你让开。”

李游也不解释,让到旁边。

杨念晴走了段路,依然能感觉到背后那人的视线,她忍不住再度回身:“你没听到吗?别再跟着我!”

李游道:“一个人不安全。”

声音温柔,可惜这温柔是给所有人的,听着不恶心,却难过。杨念晴用力捏紧手指,扬起下巴:“跟你没有关系,当初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你,现在就算我被凶手杀了,也不是你的错。”

李游蹙眉道:“生气就生气,怎么说这种话。”

“我没生气,”杨念晴道,“我就是不想看到你。”

“因为我骗你?”

一语中的。不是为江湖谣,是为欺骗。这就是聪明的李游,能轻易猜到女孩子的心思,引她们动心。

杨念晴摇头道:“你没骗我,你只不过白天去陪她,晚上回来陪我,李游,你还真是……恶心。”

李游道:“她遣人来,说有重要的事。”

杨念晴道:“知道,听琴。”

李游叹气:“不是这样。”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你听得很高兴,”杨念晴坚持,“从现在开始,我们没半点关系,我也不想听解释,你再跟着我,我……”发现没什么可威胁他的,杨念晴停住没往下说,又要走。

李游拉住她。

“别碰我,你走开!”

两人当街对峙,吸引了不少临安观众,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人们还是希望看到年轻男女和睦,何况是这么一对亮眼的情人,开始有好心长辈来相劝。

“大过节的吵起来多不吉利,有事好好商量。”

“叫他买盏灯,赔个礼就是了。”

……

两人被围住,李游担心她乱跑出事,始终没放手,他大概也不愿拂了众人的好意,彬彬有礼地道谢:“只怪我行事欠妥,多谢诸位。”

众人都来劝杨念晴:“他知道错了,算了吧。”

心机婊!杨念晴冷眼看众人:“你们以为他是好人?”她带起李游的手:“我倒了八辈子霉才进他家!洗衣服,做饭,孝敬公公婆婆,为这个家操劳了整整十年,这没良心的王八蛋,天天在外面鬼混,家也不管,不知廉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伸长脖子看戏。

李游被她的演技震住,半晌才轻咳了声,握拳挡在唇边,似乎是想笑。

这一路跑得太快太激动,杨念晴头发已有些散了,倒也没人怀疑她的身份,只是有人小声道:“她这么年轻,就嫁人十年了?”

“脸嫩,我都快三十了!”杨念晴道,“我什么都听他的,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别看他穿得光鲜,其实家产都快被他败光了!”她越说越伤心,弯腰捂着小腹哭道:“可怜的孩儿啊,还指望你给李家传宗接代,谁知遇上这个没良心的爹,叫我们娘儿俩喝西北风,我好命苦!”

众皆哗然。男人鬼混无妨,但在传宗接代这等大事面前,这种行为还是会受谴责的。

得到群众支持,杨念晴边哭边叫:“你们不知道,他就是个衣冠禽兽,现在全是做戏给你们看,他想带我回去,等生了儿子再卖给人贩子!天哪,这怎么对得起李家祖宗!”

群众爆发了。

这么不孝的东西!两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气得快要昏倒,一个以拐杖杵地,直骂世风日下,另一个上来强行让李游放手。

“李姓哪一支的?养出这种不孝的东西,虎毒不食子,这也下得去手?”

“去报官,找他族长理论理论!”

……

两个老者非要拉李游去报官,李游被骂得灰头土脸,一副哑巴吃黄莲的模样。

杨念晴躲到两个大婶身后,嘤嘤哭两声:“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要收拾回娘家,谁劝我,女儿嫁个男人跟我一样!”

太毒了。

没人阻拦,杨念晴扬长而去。

.

半个时辰不到,街旁已挂满灯笼,各种宫灯、纱灯令人目不暇接,灯棚长长,湖边还搭起大型灯山,已有不少青年男女相约出来游玩了,有江湖人士,有富户显贵,也有寻常百姓。

湖水湖烟中,画舫往来,张灯结彩,比起初来时见到的冷清江湖,俨然两个世界。

杨念晴也不想回别宅,只漫步目的地闲走,没多久就被人拦住,杨念晴早知道他会脱身,也不怕,索性抄手瞪着他。

李游脸色明显不太好,上来就拉她:“回去说。”

杨念晴自是不肯,凶悍地反抗:“我不回去,别碰我!”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两个人同时停下动作,愣住。

李游抬手摸了摸脸,双眉紧皱。

杨念晴也是情急失手,不安地后退:“我……”

李游冷着脸,拖起她就走。

“你放手!”杨念晴挣扎,“想报复啊?我只是自卫,是你先不要脸!我警告你,我要叫人了!”

喧闹声渐远,李游拉着她往僻静处走,周围不见人影,杨念晴有点慌,手脚并用抱住路旁的树,色厉内荏:“你干什么!”

李游道:“抓去卖了。”

……

李游要拎开她。

杨念晴哪里肯放手:“混蛋!”

“就这样卖,我可舍不得,”李游改变主意,“老爷子想重孙子都想得快疯了,你既已有了身孕,应该回去报喜,叫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

李游倾身凑近她:“等孩子生下来,再卖到李家去洗衣服。”

杨念晴别过脸,装没听见。

李游转到另一边看她:“敢当众说那种话,现在躲什么?”

杨念晴冷笑:“谁叫你无耻,非要缠着我!”

李游强行将她从树上扒下来,杨念晴立即踢打他,李游制住她双手,将她圈入怀里:“姑娘,你越来越放肆了,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杨念晴叫:“非礼啊——”

李游板起脸:“再叫,真非礼了。”

“你敢威胁我?”杨念晴满脸不可思议,“衣冠禽兽!”

“你能不能老实点?”

“做梦!”

李游点了她的穴,然后放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顺手拉起她的领口:“你再乱动,我就是衣冠禽兽了。”

杨念晴不能动,怒视他。

李游道:“冷静了么,不如先听我解释?”

“我不听,不听!”杨念晴嚷出口才觉得台词有点熟悉,顿时大窘,“她真的有急事,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还是你根本就是想去见她,怕我阻拦你们的好事?”

李游正色道:“没错,美人之约我当然要去,我以为你不会发现的,还特地拜托了老何,千万替我遮掩一二。”

他承认得这么爽快,杨念晴瞪圆眼:“李游,你……好渣!”

李游叹道:“可惜你没找老何。”

杨念晴道:“我当然不会笨到去问他了,男人的朋友就是掩护鬼混用的,他肯定帮你,怎么会跟我说实话。”

李游恍然道:“原来朋友还可以这么用。”

杨念晴神色微黯,低哼了声。

“你想多了,老何不会做这种事,”干净的手指刮刮她的脸,李游终于不再逗她,“我只能说,我没有鬼混,也不是想见江姑娘。虽说眼见为实,但有时候眼睛也会看错,姑娘,你真觉得我会骗你?”

杨念晴咬唇,不答。

李游拍开她的穴:“有什么误会可以问我,你生气就乱跑,伤到自己就不对。”

杨念晴突然道:“我不想问。”

李游盯着她。

杨念晴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实我白天就想说了,我们……我们分开吧。”

李游道:“就因为江姑娘?”

杨念晴低声:“不止,你那么讨女孩子喜欢,我总担心她们对你好,你什么时候就会被她们感动,会动心,江姑娘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已经心软了不是吗?”

“你……”

“换我,我也不忍心拒绝她,”眼眶再度湿润,杨念晴停了停,“你以为你们没做什么,我就会放心。不,我不是江姑娘,我喜欢你,我要你也只能喜欢我,心里不能有别人,有一点点喜欢她们也不行。你做不到,总有一天你会厌烦我,觉得我小气,我不想那样,我就是没有安全感。”

视线逐渐模糊,她望着李游,大声:“我也想要一个让我开心的李游,让我伤心的,我就不要。”

沉默。

许久,李游开口:“你这么想?”

为什么一冲动就说出来了呢?怎么能说出来?杨念晴瞬间后悔了,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张口却尝到眼泪咸咸的味道,直透进心里。

“我方才的确在听琴,”李游道,“因为我告诉江姑娘,我找到了喜欢的姑娘,也许很快就要成亲,不会再去如玉楼。她希望我能再听一次琴,我想,你大概不会介意。”

杨念晴愕然。

“若你去问老何,老何不会隐瞒,只会如实告诉你,”李游停了停,“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不喜欢我了,正如当初对南宫兄一样。姑娘,事情没弄清楚就说分开,你的喜欢又有多少?你与常人不同,我不是你那边的人,偶尔也会猜不中你的想法,你没有安全感,我又有多少呢?”

杨念晴开口:“我……”

李游转身走了。

杨念晴跟着走了几步,想要叫住他,又觉得羞愧,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她一时又悔又委屈,禁不住哭起来。

“逗你的,”身后有人苦笑,将她拥入怀,“你还真狠心,都不肯挽留一句,给在下几分面子。”

杨念晴哭着推他:“谁要你回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好吧,姑娘你的面子更重要,”李游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在下向你赔罪,快别哭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杨念晴抽泣,将脸埋在他怀里。

“我也没有,”李游柔声安慰,“不哭了,眼睛不好看了。”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怀疑?”

“是。”

“你解释就解释,干什么丢下我走?”

“是我错。”

“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后悔难过。”

“我的错。”

半晌,杨念晴抬起脸,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有错……”

“哪里,都是在下的错。”李游打断她。

杨念晴立即道:“你说的啊。”

李游微笑着,揉揉她的秀发:“当然,让你难过就是错。”

杨念晴弯了下唇角,吸吸鼻子,有些别扭地道:“我也不是不让你上青楼打探线索,就是不放心,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呢。”

李游道:“什么意外?”

“听琴,喝酒,再酒后乱性啊,”杨念晴没好气,“万一遇上为爱疯狂的女人,跟电视……跟书上那样给你下点奇淫合欢散,到时孩子都生出来,我还傻着呢!你推说不得已,要负责怎么办?哼,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打这个主意,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左拥右抱嘛!”

李游似乎是想笑:“什么散,我怎么没听说这种药?”

“那是你孤陋寡闻,”杨念晴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我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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