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走出门,杨念晴便靠在廊柱上发呆,恰好何璧与曹玉走来,见她这样,曹玉站住了。

“杨姑娘?”

“曹神捕,”杨念晴直起身,勉强冲两人笑了笑,“你们是来看南宫大哥?他已经醒了,李游也在里面,你们快进去吧,南宫大哥还没吃东西,我去厨房做点夜宵。”

不管了,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杨念晴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走向厨房。厨下有人当值,杨念晴让她们做了点粥,自己又忙了半个时辰,等她端着盘子回到房间,发现气氛已不似之前沉重,南宫雪正与李游说话,曹玉站在桌旁倒茶。

杨念晴举高托盘,提高声音:“点心来啦——”

曹玉放下茶壶,看着盘内东西:“这是什么?”

“新时代特色煎饼,”杨念晴先将粥递给南宫雪,“南宫大哥你先喝点粥,再尝尝我做的饼。”

南宫雪含笑接过,李游看着饼:“姑娘,你自己尝过么?”

杨念晴将托盘往前一送:“没有,但我保证会给你们惊喜的。”

“惊喜?”李游立即道,“南宫兄先请。”

南宫雪失笑,当真取过一块看了看,评价:“倒是很香,也没那么硬。”

何璧点头:“很薄。”

旁边的邱白露直接拿起来放入口中,他大概讲究养生,吃得很慢,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嫌弃。

何璧也取了块,却是几口就没了。

李游失笑:“老何,从小时候起,你每次都这么引我上当,我都快佩服你了。”

何璧看他一眼,又拿起一块两三口吃完。

邱白露跟着吃第二块。

“李兄不上当,我却要上当了。”南宫雪微笑着将煎饼放入口中,神色毫无破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也能将心思隐藏得丝毫不露。

旁边曹玉拿起饼咬了口,又咬了一口。

眼见何璧还要拿,李游总算意识到不对,收起笑意,伸手阻拦,两只手在盘子上方凌空过了几招。

何璧冷笑:“只剩左手的……”

话没说完,李游不慌不忙地举起了最后一块饼:“只剩左手的我,一直都没告诉你这个秘密。使暗器的高手绝对不会只用一只手,我的左手是比右手慢,但一定比用刀的人手快。”他边说边尝了口,然后沉默了。

“怎么样?”杨念晴忍不住得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李游沉默着吃完饼,这才道:“姑娘,请问还有么?”

“没了,就这么多。”杨念晴终于扬眉吐气。

李游叹气:“你怎么不早说,原来你真的会做煎饼。”

杨念晴挥挥空盘子:“这可是我家特色菜,谁叫你不信,要不是工具不对,我还可以做得更好吃。”她转向众人,解释道:“本来想做蛋糕,时间来不及,凑合吃吧,我打算将来在临安城开一家蛋糕店,到时欢迎你们来品尝。”

“等等,”李游颇觉头疼,“明明煎饼就可以,为什么非要卖蛋糕呢?”

杨念晴道:“你懂什么,煎饼太常见,蛋糕就不一样了,你们都没见过,很有前景,而且这就像你们练武功,我做煎饼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没必要再挑战了。”

李游忍笑:“但你做蛋糕还没有境界。”

杨念晴反驳:“只要我反复练习,迟早能做好。”

南宫雪轻咳了声:“其实卖煎饼不错……”见杨念晴垮了脸,他立即道:“做蛋糕也好,别苑在临安这边有铺子,你先拿一间试试,如何?”

“好,这样算你入股,”杨念晴开心,看李游,“听到没,南宫大哥支持我。”

“为什么要南宫大哥照顾呢?”李游道,“你都不脸红?”

杨念晴道:“谁叫你没有大哥。”

李游不再说这个话题,转向何璧众人:“后日又是十五了。”

之前在唐家堡那段时间并未出事,众人几乎都快忘了“十五夜”这个条件,谁知凶手又在正月十五对江湖谣下手,虽说没有“失踪”这个环节,但众人也不敢再有疏忽,好在曹高至今都没有失踪,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曹玉作决定:“还是去看看吧。”

何璧道:“好。”

“都三更了,”李游看看门外夜色,“南宫兄的毒刚解,还是别太劳累,我们也该回去歇息了。”

邱白露起身:“散了吧。”

众人陆续走出门,杨念晴迟疑着落在后面,看南宫雪:“南宫大哥,我有些话想……”

“时候不早,先歇息吧,”南宫雪打断她,温和地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

发生了太多事情,杨念晴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回到房间,因为太累的缘故,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床用过早饭,她立即去找南宫雪,却被告知南宫雪在书房处理事情。

别宅的书房紧邻前院,杨念晴走到外间门口,见南宫雪正坐在里面与一名中年人说话,那中年人十分面熟,近日经常出入别宅,对南宫雪十分恭敬,应该是南宫雪的心腹之类。

杨念晴正迟疑,南宫雪就看见了她,招手:“小晴。”

杨念晴走进去,担忧地道:“你的毒刚解,怎么就忙起来了?”

“有些事急着处理,”南宫雪示意她近前,介绍道,“这是别苑的魏管事。”他停了停:“魏管事跟着我多年,是我最信任的人,别苑所有的事你都可以问他。”

中年人低头,毕恭毕敬地朝杨念晴弯腰作礼:“属下魏允,见过小姐。”

杨念晴不太适应,忙还礼:“魏管事好。”

南宫雪对魏允道:“往后她便是南宫晴,南宫别苑的女少主,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魏允道:“属下明白。”

杨念晴沉默了。

南宫雪吩咐魏允:“就这些了,你且下去吧。”

魏允点点头,告退。

等他离开,杨念晴立即道:“我不叫南宫晴。”

“左右你也不记得以前王家的事了,南宫雪,南宫晴,这样不是更像兄妹?”南宫雪侧头看她,“怎么,你不愿意做我的妹妹?”

杨念晴还是摇头:“我不是南宫晴。”

“没什么要紧,你不必紧张,”南宫雪随口安抚她,“你想开蛋糕店,迟早会和我的人打交道,我平日忙,你可以找魏允商量,此人可信。”

杨念晴“哦”了声:“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会骗我吗?”

南宫雪道:“当然不会。”

杨念晴看着他的腰带:“你会用剑,有没有杀过人?”

迎着她的视线,南宫雪微微一笑:“没有,怎么了?”

听到答案,杨念晴立时松了口气,表情也随之生动起来:“没什么,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完也有些好笑,明明他都中毒遇刺了,事情显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之前还怀疑李游,如今何璧都醒了,可见李游练的根本不是什么万毒血掌,幸亏没让李游知道更多,不然又要被嘲笑。都怪最近跟着办案,自己竟也养成了疑神疑鬼的毛病。

她正想着,南宫雪看向门外:“李兄?”

“在下来得不巧了。”李游果然现身门口。

南宫雪道:“李兄来就来,为何说不巧?”

“怕有人误会我偷听。”李游走进门。

杨念晴倒没误会他偷听,反而觉得好玩:“你这个人,怎么一想就来。”

李游轻咳。

南宫雪看看杨念晴,沉默了下,难得调侃道:“不愧是李兄,时刻都有人惦记。”

杨念晴察觉失言,红着脸上去踢李游。

“这又关我什么事?”李游奇道。

“谁让你偷偷摸摸躲外面!”杨念晴道。

李游叹气:“在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南宫雪看得一笑:“李兄若真想偷听,又怎会让我发现。”

“多谢南宫兄,”李游朝他拱手,低头指着杨念晴的鼻子,“听到没有?在下是过来找南宫兄,却看到你们正在说话,一时不知该不该进来,这才在外面等候。你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却来怪我?”

“我说什么了?我没说!”杨念晴羞恼,拍下他的手。

“那是什么?”李游指她脚下。

足畔有什么东西在动,杨念晴莫名地低头,随即尖叫着跳起来,蹦到他身上,手脚并用将他抱住:“啊啊老鼠啊——”

李游原本只想捉弄她一下,哪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冷不防被抱个满怀,他顿时尴尬地看南宫雪,沉默。

“李兄莫要捉弄她,”南宫雪善解人意地没有笑话,温声道,“小晴别怕,没有老鼠了。”

双手保持之前的姿势,李游纹丝不动地站着,微微侧脸,低声在杨念晴耳边道:“姑娘,你再不下去,可丢人丢大了。”

杨念晴探头看,发现老鼠的确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从李游身上跳下来,她不是古人,也没多尴尬,只是觉得不对:“哪来的老鼠?啊——是你放的?”

李游正色道:“在下方才路过厨房,看见这只老鼠正在偷吃东西,就顺手抓了来,打算交给南宫兄处置,谁知被姑娘你吓跑了。”

“李游你个混蛋!”杨念晴跺脚,“你知不知道老鼠身上有很多细菌病毒,还可能有鼠疫,你敢玩老鼠!”

李游好奇地道:“细菌?”

“会有传染病!你堂堂大侠都没有医学常识!”杨念晴想到什么,后退好几步,“啊你的脏手刚才是不是碰我了!”

“我堂堂大侠也没听过细菌,”李游哭笑不得,戏谑道,“看不出姑娘你还懂医术,比老邱还懂。”他似乎想起什么,转向南宫雪:“对了,怎么不见老邱?”

南宫雪见两人闹起来,原打算起身劝解,见问,便又重新坐下:“他有事回悠然居了。”

“邱大哥走了?”杨念晴马上忘记老鼠的事,担心起来,“那何神捕的毒……”

南宫雪道:“他过几日就回来,不妨事。”

杨念晴“哦”了声,又忍不住看李游的手。

李游不动声色地将伤手放到身侧,走到案前:“南宫兄今日精神好多了。”

“多亏你昨日及时赶到,”南宫雪叹道,“对方中了阎王符,我因昏迷而未能送去解药,不知他怎样了。”

杨念晴反对:“他要杀我们,我们那是自卫,还给什么解药啊?你就是太善良了,万一他养好伤又来杀我们呢?”

南宫雪好笑:“左右也错过了时间,听天由命吧。”他止住话题,转看李游:“李兄来得正好,我已认小晴做我的妹妹,往后她便是南宫别苑的女少主,谁若欺负她,李兄务必代我教训一二。”

李游正看笔架上挂的毛笔,闻言微笑了,弯腰作礼:“南宫兄放心。”

杨念晴不自在地别过脸:“他才爱欺负人。”

李游直起身道:“我正好也有些事,想与南宫兄单独谈一谈。”

南宫雪“嗯”了声。

李游回身看杨念晴,杨念晴却似乎不懂他的意思,盯着他:“你说。”

李游苦笑。

南宫雪开口道:“小晴,你先回去休息。”

杨念晴不肯走,固执地看着两人。

李游沉默许久,道:“没什么,只是昨晚提起陶门的事,我想了一夜,多有感慨。”杨念晴在旁边用力拉他的衣袖,他似乎没听见,面对南宫雪:“若凶手真是陶门中人,那便是天意为陶门留了一线生机,如今浮云蔽日,难以翻案,凶手连番复仇已经引起朝廷注意,迟早招致杀身之祸,实在得不偿失,若他肯放下仇恨,让陶门以另一种方式存续,未尝不是好事。”

南宫雪颔首:“李兄说的极是,此案已经连累太多人,我也不希望他再继续。”

李游拱手道:“南宫兄这么想就好,我就不打扰你忙了。”

杨念晴尴尬地冲南宫雪笑笑,跟着李游出门,待走到僻静处,杨念晴立刻拉住他:“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李游不语。

“南宫大哥不会骗我,他说他没杀过人,”杨念晴仰脸望着他,认真地道,“而且他昨天也中毒了,我亲眼看到的,那些人是真的想杀他,这个案子肯定另有内情。你们是好朋友,你比我更清楚他的人品,他那么善良,连刺客都想救,你怀疑他,他听了多难受。”

李游不予置评,而是问:“那你想继续查吗?”

“查吧,”杨念晴想也不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而且行刺南宫大哥的人到底是谁?凶手为什么嫁祸他?也许我们一直都弄错了,只有抓到凶手,他才会安全。”

李游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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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李家要买丫鬟下人,杨念晴将条件写在纸上,让李游看。

“……限四十五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女性,”李游沉默了下,哭笑不得,“我没那么禽兽吧?”

“我只知道,男人成亲了都是禽兽,”杨念晴夺回来,“你今天住书房。”

李游晃晃手,叹气:“我手疼。”

杨念晴咬了下唇:“我腰疼全身都疼!”

“好吧,”李游走了两步又回身,认真地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十六岁不算什么,在我们这边花楼里,姑娘十四岁都可以接客了。”

“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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