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净皱皱眉, 但也没有叫她起来,慢慢的喝了口热水后,才悠悠道:“嗯, 本宫换身衣裳就去。”

宫女没想到她还敢这样对自己,便直接站起身, 有些倨傲的走出了内殿,似乎觉得自己是长寿宫的人就高人一等一般。

不知道那老妖婆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柳净只能让青栀去御书房告诉萧靳一声,以前倒也算了, 可是她如今可还怀着孕,就怕那老妖婆来阴的。

外面那宫女见她在里面磨磨蹭蹭许久,在那又催促了几声,柳净刚出来,就听到她在那里念叨着什么。

“你若是等的不耐烦便可以先走,本宫可未曾让你在这里等。”她冷冷的瞥了眼宫女。

后者不急不缓的低下头, 不卑不亢道:“奴婢怎敢先走,若是娘娘迟了,太后娘娘怪罪的可是奴婢。”

“你是觉得本宫会违抗太后娘娘的旨意?”柳净来兴趣了,进宫到现在,她还从未遇到这种自觉得高人一等的宫女。

“奴婢不敢。”她低下头语气依旧很淡定。

柳净微微眯眼,抬手捏起她下巴, 目光微冷, “不敢?”

下巴被她捏的生疼,宫女一时间也有点畏惧了, 但依旧强装镇定的抬着头,似乎想保留长寿宫人的气度。

柳净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她的小脸,目光略微嘲讽,“罢了,本宫向来不爱跟野狗计较那么多。”

说完,人就率先走在前面,没多久便出了宫门上了撵轿,只剩宫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站在那。

此时御花园里的花已经开起了花苞,一个个含苞待放倒是格外鲜艳,几个妃嫔穿着单薄的纱裙宫装在那里采摘着花朵,似乎都想在这偶遇皇上,因为她们知道皇上每日都会从这条路上经过去两仪殿,只不过没等到皇上,却是等到了柳净。

看到她过来,几人纷纷跪下行礼,柳净摆摆手让她们起来后,跟着便坐着轿撵走远了。

看到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几个妃嫔不由悄声议论开来,“你们听说了吗?这姝昭华的堂哥被革职了!”

“谁不知道呀,不过也就是有姝昭华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这若是换做其他人打断太后娘娘侄子的腿,那条命怕都是保不住。”

“你们看姝昭华这是不是去长寿宫的方向?”一个贵人忽然道。

“好像是的耶,难道太后……”

几人说到这便也没有再说下去,转而继续那些谈笑赏花。

等柳净来到长寿宫时,里面倒是没有什么药味了,就是气氛有些诡异,一个宫女则进去通传。

“不知太后的病可好全了?”她无聊的冲门口那个嬷嬷问道。

后者脸色不变,只是微微低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完,又慢慢走到她身边,悄声道:“娘娘不必担心。”

话落,人就走出了外殿,只留下柳净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棕色背影慢慢离去。

“启禀娘娘,太后让您进去。”一个宫女又忽然走了出来。

柳净收回视线,压着心头的疑问提起裙摆便慢慢走进了内殿,里面一股浓重的檀香顿时扑鼻而来。

太后披着一件暗红外衫正盘坐在软榻上,手里不急不缓的沏着茶,不过茶香却不及那檀香浓烈,两种气味交叠在一起刺鼻又怪异,让人只觉得多吸一口都是种煎熬。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她依旧只微微弯了下腰,等待着这老太婆发飙。

太后眼角一瞥,淡淡道:“起来吧。”

柳净:“……”

她不由抬头看了眼窗外,发现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呀?

“还不快坐,若是累着哪了,又该说哀家苛待了你。”太后声音微冷,转而继续不急不缓的沏茶。

柳净抿抿唇,只觉得今日这太后一定是疯了,又或者在搞什么大阴谋,所以想先跟她先礼后兵。

但碍于明面,她还是慢慢坐在她对面,一旁的嬷嬷也顺手将她披风拿过去,其他人也都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整个寝殿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人。

“这是白茶,想要喝到最纯粹的味道,需用热水浸透,让它晕染开来,去过两道水后,再加热水,这样的味道最为清透而不会有杂质。”太后不急不缓的将茶壶里的水倒入小盆中。

其实太后虽然老了,但依稀看的出她年轻时定是个美人,那双丹凤眼早已看不出往日里的风华,只有在生气时才会显得格外凌厉。

柳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泡茶,也想看看她要搞什么幺蛾子。

半响,太后终于泡好了一壶茶,准备给她倒时却忽然动作一顿,“哀家差点忘了,你不能喝茶。”

柳净眨眨眼,徒然一笑,“不能喝到太后娘娘亲手泡的茶乃是臣妾的遗憾。”

闻言,太后老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讽刺,“是啊,当时先帝也最喜欢喝哀家泡的茶,只可惜,先帝后宫里的美人太多,渐渐的,便也忘了哀家的茶。”

柳净:“……”

系统:“这太后是疯了吗?找你来叙旧?”

柳净:“我也觉得她是疯了,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无利不起早,她一定有她的目的。”

“那时候皇帝并不是最受先皇看中的那一个,不过哀家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却总是不说,先皇夸赞三皇子箭术好,他便越发勤奋的去练箭,先皇夸赞五皇子文章好,他便日夜埋头苦读,因为哀家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一年里,他能见先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一直都希望先皇能关注他,亦或者,他以为这样,哀家在后宫腰板也会硬一点,那时候,他满心都在为哀家着想。”

说到这,太后忽

然苦笑一声,老脸上透出一抹回忆,此时的她就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丝毫看不出往日里的一手遮天。

不过柳净却也想问问她,既然儿子对她那么好,为何她还要为了那个所谓的母族荣耀,一次又一次弄死自己那些未出世的孙子?

“可是如今,皇上离哀家越来越远,若非必要,竟是连这长寿宫也不愿意再踏足。”太后叹口气,话锋忽然一转,“哀家知道他是在怪哀家害死了文贵妃,可那种与外人纠缠不清的女人,谁知道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若是你,难道你会任由此等荒唐之事继续下去吗?”

太后忽然激动了起来,柳净也很震惊,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面前承认这件事,看起来,文贵妃和俊亲王的事,太后知道的怕也不少。

“而且任由那个歹毒的女人留在后宫,这宫里的子嗣怕会越来越少,哀家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这个天下,不管背负多少骂名也是如此!”

见她忽然正气凛然起来,柳净差点都要相信这个老人是真的为国为民了,可惜啊,有些私心哪怕掩饰的再好,用再多借口也掩饰不住那股酸臭味。

“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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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伴随着一道通报声响起,只见一抹明黄忽然走进,不过看着这一室寂静协调的气氛时,萧靳显然有些讶异。

“皇帝这么匆忙,怎么,是怕哀家害了你的美人吗?”太后忽然沉下脸。

见气氛有些尴尬,柳净这才起身上前站到萧靳身旁,“太后娘娘只是找臣妾闲聊一下往事而已,只可惜臣妾有身子,不能喝太后娘娘泡的茶了。”

扫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盏,萧靳不由眸光一暗,顿了半响,才轻声道:“母后勿多想,儿臣并无其他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有没有那个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后冷哼一声,然后摆摆手,“行了,走吧,反正你也不是来看哀家的。”

闻言,柳净只发现萧靳脸色似乎有些变化,看着太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淡淡道:“那母后好生休息,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便拉着柳净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内殿。

上了轿撵后,柳净越发觉得萧靳的神色有些古怪,终忍不住悄声问道:“太后娘娘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与臣妾说了许多先皇时期的事。”

这怕是她们之间最为和平共处的一次了吧?

微微仰头,萧靳看着那蔚蓝的天色,声音低沉,“今日是父皇的忌日。”

柳净:“……”

有一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就说这个老不死怎么那么奇怪,竟然还找她去叙旧?

原来找她是假,引萧靳前来是真,知道她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有了裂缝,所以借着先皇的忌日让萧靳怀念过往的亲情,不得不说,这姜还真是老的辣!

回到两仪殿,柳净心里依旧很憋屈,莫名其妙被人当棋子摆弄了一回,她还不能怎么样!

萧靳坐在软榻前看着书,见她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发呆,不由对一旁的紫葵道:“去给朕拿纸墨笔砚过来。”

微微抬头,柳净看着他没有说话。

等紫葵把东西拿来以后,他才用笔蘸着墨在白纸上书写着什么,声音不咸不淡,“以往每一次争执,母后总喜欢翻起旧事,朕每次都会心软,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朕的母后,纵然其中有其他利益关系,舅舅与母后终归帮了朕许多,所以这些年朕也忍了一次又一次。”

柳净眼角一瞥,一旁的紫葵立马悄悄的退了下去。

“可直到有一日,朕忽然想明白了件事,朕一再的忍让有时并不只是孝顺,这样只会让这个朝廷倾斜的更深,朕亦不想留下一个外戚坐大的江山给朕的太子,可慕容家人越发不思进取,年轻一代也只剩下慕容牧那种纨绔子弟,朕每每看到这,只觉得舅舅与母后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可这样的世家早已是名存实亡,若非有母后压着,以慕容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知被弹劾了多少次。”说到这,萧靳忽然笑了一声,“可母后总觉得朕在刻意针对慕容家,却从未想过,就算慕容家越发强大又如何?是想代替这萧氏江山吗?”

最后一句话听得柳净心头一颤,她明白了,萧靳这就是在捧杀,慕容家得罪的人越来越多,直到那些老人死了后,其他世家没了顾及,那这样慕容家日后将会举步艰难,那些纨绔子弟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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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私心,或许太后娘娘也只是想着娘家强盛好过一点而已。”柳净不轻不重的解释了一句。

闻言,萧靳不由讽刺一笑,“有母后在,她慕容家人不欺负别人便是好事了。”

说完,她便抬起头,停下笔将面前的纸张递给她,“这是朕给孩子取的名字。”

话落,柳净不由来了兴趣,接过一看,发现男女都有,只不过有些名字这隐藏的深意便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见她看的认真,萧靳一边用丝帕擦拭着手,一边抬眼瞥着她道:“如若你是母后,你可会这样做?”

柳净手心一紧,愣了愣,徒然一笑,莹白的小脸上有些不以为意,“臣妾又不是疯了,为何要让母族之人干扰自己儿子的江山?”

四目相对,萧靳半刻未言,只是抬手捏了把她的小脸,“你这脑袋想干扰也干扰不了。”

“哪有,臣妾那么聪明!”柳净脑袋一缩,有些不满的瞪了他眼,接着便将那张纸递给他,随手指了一个名字,“这个萧天灏……会不会太出众了点?”

天这个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闻言,萧靳只是笑着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你在担心什么,朕说担得起就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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