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这次巡演恰好长达一个月,回到临城后,姜芮看起来和之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连黑都没黑掉一点,反倒是刑衍,本就不白的人,这下彻底晒成了古铜色,笑起来时一口牙白惨惨,不过看他的样子,很乐在其中就是了。

刑衍的助理小林来接的机,看到老板的那一刻,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一个月了啊,老板不在公司,董事长又只管大事,小事不理,他和几名总经理忙得团团转,以后再也不说自己的工作量对不起高工资了。

下一瞬,他在老板身边见到另一个纤细的身影,是沈小姐。

这段时间,小林忙里偷闲,跟老张学习了许多,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知识,都比从前丰富,他若有所思观察了两人一阵,从老板时不时的低头笑语,和沈小姐嘴角含着的浅笑,以及老板手上属于两个人的行李箱,大胆推出一个结论:这是成了啊!

他殷勤地下车打招呼,帮忙提行李、开车门,然后听到老板说:“饿不饿宝贝?”

小林助理忍不住轻轻地、轻轻地打了个抖,被肉麻的。

此时是下班高峰期,车子在道路上龟速前行,刑衍和姜芮坐在车后排,双手交握。

他想起什么,忽然说:“我们拍个照吧。”

“怎么了?”姜芮问。

“给我爸妈看看,之前跟他们说我要去追女朋友,一个都不信我,宝贝,你可得帮我找回一点面子。”刑衍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话半真半假,除了确实是要从他爸妈那找回一点场子以外,还有他的一点小心机,照片给父母看过,就相当于是在长辈那儿挂了名,表示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又牢固了些。

姜芮对此没什么意见,反正早晚要到那一步。

见她同意,刑衍美滋滋掏出手机,一手将人搂住,亲密挨在一块,在按下拍照键之前,他忽然转头亲在姜芮脸上,两人第一张自拍就此定型。

沈家宅子里,沈老头和沈老太正不住往门口张望,一见到孙女出现,沈老太立刻迎了上去,沈老头古板的脸上也出现几分喜色。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祖孙三人一个来月没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还是二老心疼孙女风尘仆仆,让她先去洗澡,而后三人在一块吃饭乘凉。

沈老太太拉着姜芮的手,不住念叨又瘦了,要给她熬补汤。沈老头也在一旁点头。

姜芮虽然觉得自己没瘦,但既然是二位老人的心意,也不反驳,由着他们高兴。

“对了,爷爷奶奶,我交男朋友了。”

两位老人一顿,对视一眼,并不怎么惊讶。

“是那位刑先生?”沈老太问道。

姜芮点点头,“是他,这段时间,乐团在各地巡演,他也跟着我们到处飞,刚刚把我送到门口才回家。”

沈老太惊讶道:“他就这么跟着你们跑来跑去跑了一个月?”

沈老头从鼻子里出了口气,咕哝道:“不务正业。”

“你闭嘴。”老太太瞪他,又对姜芮说:“我看那孩子挺不错的,对你又上心,下次他再送你回来,请人进来坐坐吧?”

“嗯,明天我跟他说。”

夜深后,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沈老头辗转反侧,每翻一次身,便重重地叹口气,再翻一次身,又叹一口气。

沈老太每每瞌睡虫聚集起来,就被他一声叹息赶跑,下一次好不容易困了,又听他在那叹气,反复几次后,终于恼了。

“你要是不想睡,就去书房里坐着,别在这扰人清梦。”

沈老头准备叹出的气噎在胸口,讪讪咽回去,憋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对老伴道:“音音怎么就看上了刑家的人?”

看他的样子,今天晚上是不准备好好睡了,沈老太索性翻了个身面对他,说:“刑家怎么了?之前不就提前跟你说过,那时候没见你多大反应,现在又长吁短叹的干什么?”

沈老头总不好说自己之前还怀抱希望,希望孙女能够瞪大眼睛,别上那姓刑的当,找到更好的人吧?

他为人正派,这辈子没背后说过别人坏话,可如今一朝得知姓刑的小子拐了他的宝贝孙女,对于刑家,他能一口气挑出百八十个错处。

沈老太又说:“刚刚音音说的你没听见么?人家那年轻人追着乐团跑了一个月,忙前忙后细致周到,你想想看,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有这份毅力,这份心意?”

沈老头锁着眉头不说话。

“老头子啊,有件事你得看明白,我们两个还能陪音音多久?如今能做的,只是找一个靠得住,对她好的人,其他什么家世背景内涵,都得往后靠。只有音音幸福高兴了,我们日后才闭得上眼呐。”

沈老头听后,沉默许久,又叹出一口气。

以沈老太对老伴的了解,知道他这是想通了,便不再理会,翻了个身安心睡去,至于老头子,愿意折腾到多晚,就给他折腾到多晚吧,还以为自己是年轻人,学人熬夜呢。

刑衍到家时,刑父刑母正在餐桌上,他们知道儿子今天到家,但丝毫没有等他一起吃晚饭的意思。

瞧他进门,刑父上下打量一眼,见还全须全尾,就没有关切的话,只嫌弃道:“你是跑非洲去了?晒成这德性。”

刑母好歹还起身迎上前,“瘦了,可怜,快去洗个手来吃饭。”

等刑衍洗了手上桌,刑父刑母已经慢条斯理喝着饭后甜汤,赶在他们下桌之前,他说:“爸妈,我有女朋友了。”

刑父和刑母也互相瞧了对方一眼。

刑母放下甜汤,斟酌着语气,似乎是怕刺痛他的自尊心一般,说:“儿子呀,我和你爸想过了,我们不奢望书香门第,性情温柔,又会拉小提琴的儿媳妇,你别太逼自己了啊。”

刑衍一脸无语,好在他有所准备,当下掏出手机,“妈,那真是我女朋友,不是吹牛皮,你们看,还有照片。”

他点开相册,翻出之前拍的那张照片,看见上头小美人的脸,嘴角不自觉就挂了笑。

刑父离得近,接过看了一眼,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刑母。

刑母接过来,瞪着眼睛仔细看,只见屏幕上两个脑袋凑在一块,一大一小,一白一黑,那女孩不但长得白,还漂亮得很,斯斯文文看向镜头,而她儿子却轻佻地去亲人的脸,好不正经。

“儿子啊,这是真的?”刑母小心翼翼地问。

“是真的,她就是我女朋友,会拉小提琴的,对了,她爷爷是沈老先生。”刑衍轻飘飘丢下一颗炸弹。

这炸弹炸得刑母头昏眼花,脚底飘飘然,一下扒住刑父的手臂:“刑大山你听到了吗?咱们儿子真的交了个有文化的女朋友,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她的手劲不小,抓得刑父暗暗龇牙,憋着气道:“没做梦,快疼死老子了!”

要是平时,刑母准要和他呛声,现在却大方不计较,只一下一下用力拍着他的手臂,哈哈大笑:“我也有儿媳妇了,我儿媳妇还是文化人,我们家要和沈家做亲家!哈哈哈哈……这么算起来,我也是文化人了!”

刑父被她拍的面无表情,又不能还手,只能把死亡射线扫向始作俑者。

刑衍这会儿乖得很,低头管自己扒饭,默默等他老妈冷静下来。

“儿子,什么时候把儿媳妇带回来给妈瞧瞧!”笑了半天,刑母忽然说。

“等我先去沈家拜访,之后再商量她来咱们家。”

刑母忙点头,“对对对,先让沈老先生和老太太看看你,儿子,你可得好好表现,妈能不能见到咱家的儿媳妇,全靠你了呀儿子。”

刑母一脸殷切地看着刑衍。

刑衍却从她的殷切期待之下,看到几分威胁,似乎是在说,要是在沈家表现得不好,你就不用回来了。

他顶着压力点了点头。

刑父忽地开口,“什么时候要去拜访,到我书房里挑件礼物。”

刑衍略有些惊讶,刑父书房里那些藏品,都是他的宝贝,平时连碰都不让碰一下,现在却由着他选,可见是下了血本。

刑父此时却想,可不能让未来儿媳妇家瞧不起,至于心头滴血这种事,奶奶的,滴着滴着也就习惯了吧……

于是在和姜芮商量之后,过了几天,刑衍带着礼物上门了。

他敲响院门,站在外头打量这座庭院,几个月前初次拜访,蔷薇花也如此时怒放,微风拂过,花潮涌动,带来阵阵清香,伴着花香的,还有缠绵起伏的乐曲。

正想得出神,听到院内传来脚步声,听着耳熟,他嘴角勾起,等门一开,张开手臂就要来个拥抱,“宝贝……”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刑衍抬头一看,才发现院子里除了小美人,不远处还站着沈老头子,此时满是不高兴地板着脸。

他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规规矩矩道:“老先生下午好。”

沈老头子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转头走进堂屋。

趁他不注意,刑衍飞快转头对着姜芮做了个鬼脸。

姜芮含笑推了他一把,“快进去。”

刑衍满以为会受到沈老头诸多挑剔,毕竟老头子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喜欢他,而他到了心上人家里,也早就做好了接受考验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沈老头虽从头到尾板着张脸,但却一句挑刺的话都没有。

他跟老先生下了两盘棋,又替老太太修剪了花草,然后一起吃顿晚饭,见家长这一关就算过了。

直到和姜芮一起出门散步,刑衍都还有点不敢相信。

“宝贝,爷爷奶奶真的没什么话对我说?不会等晚上你回去之后,突然就要咱们两个分手吧?”他倒是上道,爷爷奶奶喊得顺口。

“你想多了,爷爷奶奶不是那样的人,要是对你有什么不满,肯定会当面说出来,既然没说,说明他们对你挺满意的。”

刑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就因为这张脸,老头子老太太就给他过关了?他虽然挺自恋,却也没敢这么膨胀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两位老人家不反对他和小美人在一起,总归是个好消息。

刚出门时,碍于长辈在场,他装着个绅士的样子,只与姜芮并肩走着。一出了沈家的视线范围,垂在身侧的手就勾勾挨挨,和人牵到了一块,等拐过一个没人的小巷子,他就把小美人压到墙上。

抱够了,亲够了,占足了便宜,还要黏黏腻腻的撒娇,“好想把你打包带回家。”

“那你慢慢想吧。”姜芮轻瞪他一眼,嘴唇被又吸又咬,都有点麻木了。

刑衍高高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还要再做点什么,忽然听到巷子口有脚步声,碍于小美人脸皮薄,只得把人放开。

一个多星期后,姜芮拜访刑家,刑衍直接开车把她从沈家接过来。

“对了宝贝,等一下我爸妈的表现可能会有些……奇怪,你不要太在意。”半途上,他预先给小美人打预防针。

姜芮迟疑道:“伯父伯母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刑衍忙说,“只是他们、他们……唉,你等一下自己看就知道了。不过宝贝你记得,我爸妈不可能不喜欢你,他们肯定很喜欢你!”

姜芮有点好奇,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很快到了刑家,一进门就见刑父和刑母坐在客厅里,姿态端正,神情矜持,并没有刑衍所说的奇怪。

姜芮问过好,把礼物送上,然后由刑衍引着坐下。

刑母含蓄慈和地看着她,“路上热不热?”

姜芮轻轻摇头,“不热,谢谢伯母关心。”

邢母又问:“那渴了吗?想喝点什么?”然后看向刑衍,眼神瞪视,语气却特别柔和:“小衍还不赶紧招呼着?”

刑衍便让保姆给姜芮榨了杯果汁。

姜芮端着果汁低头慢慢喝了一口,立刻感觉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刑衍的,还有刑父刑母的。

刑衍就不说了,他是看惯了的。

从刑母那个角度看过来的视线,不同于她刚才内敛矜持的样子,总觉得有些灼热。

而自进门,刑父看着就有点严肃,不苟言笑,可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好像有些欢快……

姜芮一言不发,喝完了果汁又缓缓抬起头来,除了刑衍,刑父刑母已经把视线收回去了,表面看起来还是矜持,还是威严。

说了会儿话,刑衍带着姜芮参观屋子上下,刚上楼,他就说:“你别看我爸妈那样,都是装的。”

说着不等姜芮回答,做了个嘘声地手势,然后拉着她躲到墙后听楼下的动静。

只见楼下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看楼上半天没声响,以为两人进了房间,刑母发出一声欢呼:“儿媳妇!文化人!刑大山你看见没有!”

一边说一边有啪啪的声音,看来她又在拍刑父手臂。

“看见了看见了!妈的老子手都被你拍肿了!”

“哈哈哈哈……文化人!”刑母仍在笑,夹杂着刑父一两声痛呼。

刑衍静静回头,给姜芮递了个眼神,“看,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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