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是斯乔帕在雅尔塔海边头碰石堤昏迷过去的时候,也就是这天中午十一点半左右,诗人无家汉,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从长时间的熟睡中醒过来,恢复了神志。起初,他暗自回想:我怎么会躺在这四面白墙的陌生房间里?旁边这个小床头柜多漂亮,光闪闪的,金属做的,窗帘也是白的,透过它可以感到窗外明媚的阳光。

伊万晃了一下脑袋,确信头不再痛了。接着他想起来:自己是躺在一所医院里。这又使他想到了柏辽兹之死,不过,这个念头今天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大震动。熟睡一夜之后,伊万的心情平静得多,头脑也清晰得多了。这张弹簧床又松软,又舒适,十分洁净。他静躺了一会儿,发现身旁有个电钮。他自幼有个随手摆弄东西的习惯,便顺手在电钮上按了一下。他指望一按电钮就会有什么响声,或者会发生什么事。但出乎意料,只是他脚头床边的一盏圆柱形毛玻璃小灯亮了,灯上显出两个字:“喝水”。过了一会儿,小圆柱灯便自动开始旋转,灯上的字换成了“护理员”,又停下来。然后,灯上的字又换成了“请医士来”。自然,这个设计巧妙的小灯使伊万很感兴趣。

“嗯……”伊万嘴里嘟哝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也算他走运,当圆柱灯上出现“请医士来”四个字后,他又无意中接了一下。这回小灯发出轻微的响声,停止转动,熄灭了。随即有一个体态丰满、和蔼可亲、穿着洁白罩衫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对伊万说:

“早晨好!”

伊万没有回答。他认为在目前这种环境中向他问好很不合适。本来嘛,把个健康人硬关进精神病院,还装出一副完全必要的样子!

那妇女继续保持着脸上的和善表情,只轻轻一按电钮,便把窗帘卷了上去。阳光透过稀疏的、从天花板直到地板的轻金属栅栏一下子洒满了整个房间。栅栏外面是阳台,远处可以望见弯弯曲曲的河岸,对岸是一片苍翠的松林。

“请您去洗澡吧。”妇女说,随即用手往墙上一摸,靠里的一面墙便自动打开,露出一间布置得十分淡雅舒适的浴室和卫生间。

伊万虽曾下定决心不同这妇女讲话,但看见这亮光闪闪的水龙头和哗哗喷出的温水,不由得挖苦说:

“嘿,你瞧!赶上大都会饭店啦!”

“不,不对,”妇女自豪地回答说,“比大都会饭店还要好!国外也见不到这种设备。许多科学家和名医常常专门到我们医院来参观。这里每天接待外国旅游者。”

一提到“外国旅游者”,伊万立即想起昨天那个顾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哭丧着脸看了她一眼,说:

“旅游者!……你们怎么那么喜欢外国旅游者?!顺便告诉你们,他们中间什么人都有!比如,我昨天就认识了一位,别提多好啦!”

伊万差一点又讲起本丢·彼拉多的故事来,但一想,对妇女讲这些没有用,反正她也帮不了什么忙,这才把话咽了回去。

洗得干干净净的伊万·尼古拉耶维奇从浴室出来,那妇女立即递上男子浴后理应得到的一切:熨得平平展展的衬衣、短裤、袜子等等。不仅如此,她还打开衣橱,指着里面对伊万说:

“您想穿什么?罩衣还是睡衣?”

看见这妇女那股子近乎放肆的大方劲儿,被困在这新住处的伊万差点没有鼓起掌来。他默默地指了指橱中一件鲜红色绒布睡衣。

然后,伊万·尼古拉耶维奇穿过一条没有人、也没有一点响声的走廊,被领进一间非常宽敞的办公室。伊万早已暗自下定决心:尽管这所建筑物里的各种设备完善到无以复加,但他对这一切统统报以嘲笑。所以他立即暗自给这间大办公室取了个名称:“厨房工厂”。

这是不无道理的。这屋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玻璃柜橱,里面摆着各种亮闪闪的镀镍器皿。有好几把结构异常复杂的座椅,大肚子电灯,发光的罩子,不少形状怪异的玻璃瓶、煤气炉,拉着许多电线,还有各式各样谁都认不出的仪器。

进入办公室后,立刻有三个人走过来照料伊万,两女一男,都穿着白罩衫。他们首先把伊万领到角落里一张小桌旁,显然是想对他有所询问。伊万心里暗自估量着情况,盘算着对策。他面前有三条路可走。对伊万诱惑力最大的是第一条:出其不意地冲上前去,把这些个灯具、器材和各种精巧玩艺儿统统砸它个稀巴烂,借以表示自己对于被强制收容的抗议。但今天的伊万与昨天的伊万已经大不相同,他觉得这条路有点问题:说不定反而会使他们认定我是狂躁型精神病。伊万否定了这第一方案。第二条路是:立即向他们说明外国顾问的情况和本丢·彼拉多的事。但昨天的经验表明,人们不会相信他,或许反而会按他们的意思加以曲解。伊万只好也放弃这条路,而采取第三种方案:保持骄傲的沉默,给他们个一语不发。

但他并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听到一连串门话后,他还是不由得要皱着眉头回答一两句,尽管答话都很简短。

结果,人们还是把伊万从前的一切生活细节都问了出来,包括他十五年前在哪个季节和怎样得过猩红热。写满了有关伊万本人情况的一页纸之后,穿白衣的妇女把纸翻过来,开始盘问伊万的亲属的情况。问题十分繁琐:与本人的关系,何时故去,死因是什么,是否曾酗酒,是否患过花柳病,等等。都是些无聊的问题。最后才请伊万谈了谈昨天牧首湖畔发生的事,但也并未过分纠缠,而且在他提起本丢·彼拉多时人们也没有表示惊奇。

然后,妇女把伊万交给那个男人。这人对伊万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办法:什么也不问。他给伊万量体温,数脉搏,看伊万的眼睛,还用一只小灯往他眼里照了照。接着另一位妇女就过来给他帮忙,他们往伊万背上戳了几下,但并不痛,用小槌把儿在他前胸的皮肤上画了些什么记号,又用小槌敲了敲膝盖,敲得伊万两条小腿直往上弹。往手指头上扎了一下,取了一点指血,又往肘弯处扎了一针,还给两只手腕戴上了胶皮手镯。

伊万暗暗苦笑,越想越荒唐。可不是吗?他本想警告人们来历不明的顾问可能给大家带来灾难,本想抓住那家伙,结果自己反而落到这么个神秘的办公室里,来给这些人讲自己有个舅舅叫费奥多尔,住在沃洛格达市,讲他怎么酗酒之类的事情。太荒唐了!

伊万终于被放开了,又被护送回病房。给他端来了早点:一杯咖啡、两个溏心鸡蛋、几片抹着黄油的白面包。

伊万吃喝完毕,决心等见到这个机构的主要人物时,再要求他认真地、公正地处理自己的问题。

他果然等来了,而且是吃过早点后不久。伊万的房门突然打开,进来许多穿白罩衫的人。走在众人前面的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他举止文雅,脸显然经过认真的、像演员化装似的仔细洗刮,一双眼睛既讨人喜欢,又很有洞察力。全体人员都对他恭而敬之,因此,他的到来显得十分庄严。伊万暗自想:“真像本丢·彼拉多!”

是的,他无疑就是这里的主要人物。他坐到小凳上,其他人侍立左右。

“我是大夫,姓斯特拉文斯基。”坐下的人友善地看了看伊万,自我介绍说。

“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这是他的……”另一个把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人小声对主要人物说,同时把记载着伊万情况的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他。

伊万心想:“嘿,给我建立了一整套档案呀!”这时主要人物用他熟练的目光迅速阅读着纸上的记载,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时而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同周围的人交谈一两句。

伊万伤心地想:“和彼拉多一样,他也懂拉丁语……”但这时伊万却听清楚了一个词:“精神分裂症”。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哎呀!这个词恰恰是昨天那个可恶的外国佬在牧首湖畔提到过的,今天在这里又由斯特拉文斯基教授提起来了。

伊万惶恐不安地想:“他连这事也早就知道?”

主要人物像有这样一条行为准则:不论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要表示赞同,表示高兴,还要用“好极了,好极了……”这几个字来表明自己这种态度。

“好极了!”斯特拉文斯基说着,把那张纸交还给旁边的人,转而问伊万:“您是诗人?”

“是诗人。”伊万抑郁地回答,同时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一种对诗歌的无可名状的厌恶感。他想起一些自己写的诗歌,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些东西现在都使他厌恶。

伊万也皱着眉头向斯特拉文斯基提了个问题:

“您是教授?”

斯特拉文斯基殷勤地、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您是这儿的主要负责人?”伊万继续发问。

斯特拉文斯基又微微向他一躬身。

“我需要同您谈谈。”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意味深长地说。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呀。”斯特拉文斯基回答。

“是这么回事,”伊万开始讲了,他觉得已经到了他讲话的时候,“这些人把我当成疯子,我讲的话他们谁也不愿意听!……”

“啊,不会的。我们要十分认真地听听您的话,绝不允许任何人硬把您当成疯人。”斯特拉文斯基态度严肃,极力解除伊万的顾虑。

“那我就对您说说。昨天傍晚我在牧首湖湖边遇见了一个神秘人物。说是外国人吧,又不像外国人,他事先就知道柏辽兹的死,他还亲自看见过本丢·彼拉多。”

大夫的随从人员都一声不吭、纹丝不动地倾听着诗人的叙述。

“彼拉多?就是那个和基督耶稣同时代的彼拉多吗?”斯特拉文斯基眯缝起眼睛看着伊万问道。

“就是他。”

“噢,”斯特拉文斯基说,“您是说柏辽兹让有轨电车轧死了?”

“就是昨天,在牧首湖公园旁边,电车轧死的,我亲眼看见的,而且那个神秘的公民……”

“那个认识本丢·彼拉多的人?”斯特拉文斯基问道,他的理解能力显然比别人强得多。

“正是他,”伊万表示肯定,一面暗自琢磨着斯特拉文斯基这个人,“正是他事先就说过,说安奴什卡已经把葵花子油洒了……柏辽兹恰恰是在那个地方滑倒的!您瞧这事儿,啊?”伊万意味深长地望着大夫,指望自己这番话会引起他的强烈反响。

然而,他所期望的反响并没有产生,斯特拉文斯基若无其事地接着提出了下一个;司题:

“安奴什卡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有些使伊万扫兴,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安奴什卡在这件事上根本无关紧要,”伊万不耐烦地说,“鬼知道她是什么人。反正是个住在花园街上的傻女人。重要的是那个家伙,他事先,您明白吗,事先就知道葵花子油的事!您明白吗?”

“我完全明白。”斯特拉文斯基一本正经地说。他扶了一下诗人的膝盖,又说,“请您别激动,接着讲吧。”

“那我就接着讲,”伊万也尽量附和着斯特拉文斯基的语气讲话,因为他根据自己的痛苦经验懂得:唯独镇静对自己有好处,“我是说,那个可怕的家伙——他自称是顾问,那是撒谎——他具有一种非同寻常的能力……比如说,你要去追他,根本追不上。另外,他还带着两个随从,也都够瞧的:一个细高个子,戴一副打碎了镜片的夹鼻眼镜,另一个是只大得出奇的黑猫,它可以自己乘电车到处跑。除此之外,”伊万越讲越兴奋,也觉得越有说服力,根本不容别人打断他,“那个人还亲自在凉台上会见过本丢·彼拉多,这一点毫无疑问。可您说说,这算怎么回事?啊?应该立即逮捕他,不然他会造成无法形容的大灾难。”

“所以您就大声疾呼,要当局逮捕他,是吗?我这样理解正确吗?”斯特拉文斯基问道。

伊万暗想:“他果然是个聪明人。应该承认,知识分子中间偶尔也会碰到个别聪明的,这一点不容否认!”于是他回答说:

“完全正确!您想想,我怎么能不大声疾呼?!可是,我却被强制扣留在这里,他们用小灯往我眼睛里照,在浴室里给我洗澡,还盘问我舅舅费奥多尔酗酒的事!……我舅舅早就去世了!我要求你们立即放我出去。”

“噢,好极了,好极了!”斯特拉文斯基说,“这就完全清楚了。真是的,把一个健康人留在医院有什么意义?好吧。只要您对我说一声您的精神正常,我立刻就给您开出院证。不需要您提供什么证明,只要您对我说一声就行。那么,请问,您的精神正常吗?”

屋里一片沉默。早晨照料过伊万的那个胖女入用崇敬的眼光看了看教授。伊万又一次暗自称赞:“此人确实聪明。”

伊万对教授这个提议感到很满意,但他应该如何回答,却颇费斟酌了。他皱着眉头认真地左思右想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才坚定地说:

“我的精神正常。”

“噢,那好极了,”斯特拉文斯基如释重负地高声说,“既然是这样,咱们就按通常的逻辑来分析一下吧。以您昨天的所作所为为例,”教授说着一转身,有人马上把伊万的病历递到他手里,“昨天,您在寻找那个自称认识本丢·彼拉多的来历不明的人时,您自己做了这么几件事,”斯特拉文斯基开始扳着他长长的手指数着,时而看看伊万,时而看看手里那张纸,“您把一张圣像挂在了胸前。有这回事吧?”

“有。”伊万抑郁地回答。

“您从铁栅栏上翻进院子,还划破了脸。对吧?您进餐厅的时候手里举着校点着的蜡烛,您只穿着内衣,您还在那里打了谁一个耳光。后来人们把您绑起来,送到了这里。到了这里之后,您还给民警局打过电话,叫他们带机枪来。然后您曾企图从窗户里往外跳。对吧?请问:您这样做就能够把个什么人抓住,或者说逮捕吗?我想,如果您的精神正常,您自己也会回答说:绝不可能。现在您希望离开这里,是不?您请便。不过,我想问一下,您离开这里之后想往哪儿去?”

“当然是去民警局。”伊万的语气似乎不那么坚定了,在教授的目光通视下,他有些不知所措。

“从这里直接去?”

“嗯。”

“那您就不回自己家里一趟?”斯特拉文斯基迅速问道。

“哪还有时间回家?!我换几次车回家的工夫他早跑掉了!”

“噢。那么您到民警局去首先谈什么呢?”

“先谈本丢·彼拉多。”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回答说,但他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嗯,好极了!”斯特拉文斯基显然被说服了,他随即转身命令身边那个留着小胡子的人:“费奥多尔·瓦西里耶维奇,请您给公民无家汉开一张出院证,允许他进城去。不过,他的房间先不要安排别人住,床上的被褥也不必换。两小时后这位公民还会回来的。”他又转身对诗人说,“那就这样吧。不过,我可不能预祝您成功,因为我丝毫不相信您会成功。好,一会儿再见!”他说着,便站了起来。随从人员也纷纷转身要走。

“您根据什么说我还会回来?”伊万不安地问道。

斯特拉文斯基像是正等着这句话似的,马上又坐下来回答说:

“根据就是:只要您穿着衬裤一走进民警局,并且告诉他们您见到过一个认识本丢·彼拉多的人,他们就会马上把您送到这里来,您还得来到这间屋子。”

“这跟穿衬裤有什么关系?”伊万惶惶不安地四下张望着问道。

“主要是本丢·彼拉多。不过,衬裤也有关系。因为您出院时我们当然要把公家的衣服留下,把您穿来的衣服还给您。您是只穿衬裤被送进来的。刚才我虽然向您暗示过该回趟家,换换衣服,可您根本不想回家。再加上彼拉多……这就足够了!”

这时,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身上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他的意志像是崩溃了,他感到自己虚弱无力,很需要别人给出点主意。

“那该怎么办呢?”他的问话有些怯生生的了。

“嗯,这就好极了!”斯特拉文斯基回答说,“这才是个最最合情合理的问题。现在我就来对您说说,您到底出了什么事。昨天有人狠狠地恐吓了您一下,讲了些本丢·彼拉多以及诸如此类的故事,使得您心情很坏;而在神经过度紧张、心情焦躁不安的情况下,您就在城里到处讲起本丢·彼拉多来。别人自然就把您当成了有精神病的人。现在您的出路只有一条:保持绝对安静。所以您必须留在这里。”

“可总得抓到那个家伙呀?”伊万的声音很高,但已经是在祈求了。

“好。不过,您干吗要亲自去跑?可以把您对那个人的疑点和指控写成材料嘛。把书面材料寄给有关机关最省事不过。而且,如果这事像您所设想的那样涉及刑事犯罪的话,一切都会很快查清楚的。但是,有一条:您可不能过分地费脑筋,要尽量少去想本丢·彼拉多。人家在讲故事嘛,什么不可以讲?!咱们可不能对什么都信以为真啊。”

“明白了!”伊万坚定地说,“那就请你们拿纸和笔来吧。”

“给他拿些纸来,再给他一枝短铅笔。”斯特拉文斯基命令胖妇女。然后又对伊万说:“不过,我建议您今天不要写了。”

“不,不,今天就得写,一定得今天写。”伊万激动地大声说。

“那,好吧。不过,您可别过分用脑子。今天写不出来,可以明天嘛!”

“他会跑掉!”

“啊,不会,”斯特拉文斯基颇为自信地反驳说,“我可以保证他跑不到哪儿去。而且,请您记住,您在我们这里可以得到各方面的帮助,没有这些帮助,您什么也做不成。您明白吗?”斯特拉文斯基突然意味深长地问道。他两手握住伊万的两只手,长时间地盯着伊万的眼睛重复说:“您在这里可以得到帮助……您明白吗?……您在这里可以得到帮助……您会感到轻松。这里很清静,一切都很安定……您在这里会得到帮助的……”

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忽然打了个哈欠,面部肌肉松弛下来。

“对,对。”他轻轻地说。

“看,好极了!”斯特拉文斯基用他习惯的语言结束了这场谈话,站起身来,“好,再见吧!”他握了握伊万的手。走到门口,他回头对留小胡子的人说:“那么,用氧气试试看……再配合浴疗。”

转眼间,伊万面前的斯特拉文斯基及其随从人员统统不见了。透过窗上的铁栅栏,可以看到河对岸那片美丽的松林快活地沐浴在中午的阳光中,春意盎然。近处的河水闪着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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