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总看着齐玄明, 觉得他虽然瞧着风轻云淡,但细细看起来,确实不可逼视,有种大道派的清高和傲气。

当即就把姿态摆的敬重了些。

齐玄明随着宓父进到休息室, 看到床上的宓永杰, 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便像上次一样,取出几张符纸。

宓父赶紧把儿子的上衣脱掉, 恭敬立在一旁。

齐玄明在宓永杰身上按了几下, 感知到那片寒凉之气扩散的更大了些, 眉头淡淡一皱,便念动口诀,将符纸尽数打在几个大穴之上。

不过转瞬,符纸便尽皆化为灰飞。

几个老总看得瞠目, 面上露出惊诧和敬畏。

符纸化灰之后, 宓父希冀地看着儿子的腰腹一侧。那里正缠着绷带,前两天刚破过口子,暂时止住了,儿子要是能醒过来, 再破一次也无妨, 反正现代医学随随便便就能解决。

宓永杰的皮肤和脂肪略微动了几下,像上次一样,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涌动, 然而几分钟后, 动静竟然消失了。

宓父揉了揉眼,又等了几分钟,确定再没什么动静, 迟疑地问:“这……”

齐玄明淡淡皱眉,把了一下宓永杰的脉,见他生机未绝,笃定道:“这次的毒物只是更厉害了些,不用着急。”

说罢,他取出更多的符纸,故技重施,尽数打上宓永杰的几个大穴。符纸化灰,皮肤上的涌动更剧烈了些,本来还厚实的脂肪被这么一撑,竟然从里面透出黑色,像是腹下藏了什么怪物。

几个老总吓得连忙后退。

毒物还没出来,齐玄明又把了一次脉,却是脸色微变。

宓父见状紧张地问:“怎么了?”

齐玄明微微摇头:“这次怕是有些棘手,毒物太凶,体积也很大,稍一动便会压迫到他的内脏,若是执意取出,恐怕得去半条命。”

他说完心生疑惑,仅仅过去两天,凶手就在宓永杰体内种下新的毒物,还是这么大的体积,这家人不可能半点没有察觉。若是早就种下的,两天之内也不会长得这么快,更重要的是,他上次走之前肯定能发现。

这毒物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宓父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想着毒物的模样,浑身都脱力了:“那,那要怎么办?”

齐玄明早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这会儿要是说自己办不到,不仅打自己的脸,更打玄光的脸。

他略一沉吟道:“不如这样,这段时间我就住在你家,每日一次作法,直至将毒物逼死,顺便凶手若是再来,也好应对。”

宓父没想到他竟然愿意这么尽心尽力,激动地连声应道:“好,好,真是多谢您了!”

事情虽然没有解决,但几个老总见识了齐玄明非同一般的手段,都对他十分敬畏。稍微有点本事的风水师都爱拿乔,他出身名门大派却能如此平易近人,实在让人心生好感。

老总们纷纷要跟他交换联系方式。

齐玄明淡淡点头,将自己的名片递出去,道:“我虽是玄光直系弟子,但受师门嘱托,近日安定下来之后,就会久居夏城玄光道观,镇守此方。诸位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我。”

“既然玄明道长这么说了,改日我就领老婆孩子去上柱香,就算不叨扰,也添个香油钱!”

“诸位客气了。”

事情说定之后,宓父叫来服务生,让他帮着把儿子背出去。

一行人出了包间,正要离开,刚好撞上不远处同样出来的一家子。

碰上裘元良,一群刚才还在背地说话的老总瞬间换了张脸,热络地打招呼:“裘总,好巧啊,您这是带家人来吃饭?”

裘元良也装出一张笑脸:“对。”

看到宓父和他晕倒的儿子,故作诧异地问:“你们这是……”

宓父皮笑肉不笑:“无妨,永杰只是出了些意外而已。有些人不愿意帮忙,总有人心肠仁善,愿意相助。”

说着语气微扬,跟他介绍身边的道长:“这位是玄明道长,出身玄光,不仅人好,本事也厉害,永杰就是他救过来的。”

裘元良客气地点了下头,又关心地问:“既然已经被道长救过来,怎么又晕了?”

宓父微滞,气道:“当然是被凶手用了更歹毒的手段!”

冉思慧慈母心肠,知道了宓永杰做的恶事之后,想到那女孩儿跟缨缨差不多大,就时不时气得想骂人。

见他这样的人也有人救,没忍住问起齐玄明:“玄明道长,既然您出身大派,人善心慈,为什么不去救那些受到恶人残害的可怜孩子,反而要救某些畜生?你们不是最讲求因果善恶吗?”

这话一出,宓父瞪了瞪眼,差点冲过来,齐玄明却眉头紧皱,拦住他不耐道:“众生平等,善恶有下面的阴差评判,见死不救才是修道人的大忌。俗人妄议,实在可笑!”

他这话充满了上位者的冷嘲,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池缨扬起小奶音,愤怒道:“蠢蛋,不准骂妈妈!”

池澈也不客气地开口:“道长既然这么心怀众生,该去医院拯救那些深陷痛苦的病患才对,在这儿说什么废话浪费时间,怎么,看不起俗人吗?”

齐玄明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家人,胸膛一阵起伏,脸色不快,修炼了二十多年的养心功夫都差点垮掉。

他深呼吸了一下,冷声道:“我们走!”

池澈怀里的小家伙又开口了,却是冲着宓父。

“这个蠢蛋是救不了他的,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哦,再晚一些,他就会彻底成为饲育毒物的容器了,缨缨都救不回来呢。”

宓父听得心惊肉跳,瞧了眼一旁出身玄光的齐玄明,却定了定心,冷斥道:“危言耸听!”

随即哼了一声,请着齐玄明一同离开。

池澈目送他们出去,好奇地问:“缨缨,你真是在危言耸听吗?”

池缨一下子显出不乐意:“缨缨才不撒谎呢,蠢货自己不相信罢了。”

池澈耸耸肩:“非要偏听偏信,那就他们活该喽,早点下去才好。”

池缨摇摇脑袋:“黑白叔叔说活着受罪不如死了,死了受罪不如魂飞魄散,对待坏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受罪,不管是死是活。他现在受着罪,不管是死是活,都一样的哦。”

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呢。

……反正听出黑白叔叔是用刑好手了。

池澈抖了一下,抱着妹妹跟家人一起回家。

他们俩坐在后面一辆车上,白又忽然开口:“刚才那个道士瞄了我一眼,面色不善,不过他终究只有二十多年的修为,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这些道士不管好坏,都爱把妖怪捉起来,要是被他看出我的身份,今后肯定没的清净。”

池澈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儿,琢磨了一下,疑惑道:“白又,道士捉妖不管好坏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你本来就是坏的,忘记当初怎么被缨缨抓到的?”

“……”

白又舔了舔爪子没吭声,池缨见他吃瘪,咯咯笑起来。

过会儿白又给自己找补,开口道:“我已经很久没干坏事了,但那道士看出我的身份,肯定还要抓我,你们信不信?”

池缨给面子地点点脑袋:“信。”

白又满意地点点猫头:“这些道士就是麻烦,特别所谓名门大派,最爱没事找事,一天到晚给自己立牌坊,说多做少。这次玄光的道士专程去帮宓家,我看就很有问题。”

“他们向来无利不起早,就算再冠冕堂皇,也要有个缘由,不会轻易浪费时间。”

不得不说,白又活得久还是有用的,至少对这些大道派很了解。

小家伙最近没收到灵侦局的委托,周末除了看动画片,就闲的发慌,总觉得心里痒痒,想出去工作,可惜哥哥姐姐们跟她一样清闲。

看够了动画片,她干脆直奔灵侦局去。

去的时候方锐和姬清研在喝茶,马里瑞在学习中文,金蝶带着电子脚铐在会客室里做五三——观察期满了之后,她就要升高三了,学习时间很紧迫。

姬清研当惯了社畜,觉得这种干拿工资不干活的生活很好,见小家伙专门来找活干,不由乐了。

“前段时间咱们灵侦局一直在忙活,抢够了风头,有些人似乎坐不住了。玄光和青阳纷纷派了直系子弟去各处驻守,处理一些非自然事件,挽留信徒。”

“我看这样挺好,咱们灵侦局本来就是事情太多才成立的,一天到晚忙个没完,现在有人处理这些事,分担了压力,就不用天南海北连轴转了。”

又有坏蛋玄光。

池缨瘪瘪小嘴儿,看着办公室里的哥哥姐姐,忽然大眼睛一亮。

……

“门派?”

都有编制了,灵侦局谁也没想过加入新门派,不过既然是小家伙成立的,大家还是很给面子地了解了一下。

姬清研听到她的门派是玄光,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去:“缨缨的门派怎么跟人家撞名了?”

池缨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坏蛋门派里有人抢爷爷的东西,所以缨缨才要把东西抢回来呦。”

杭岳忍俊不禁:“这样啊,那哥哥就加入吧。”

姬清研憋笑举手:“姐姐也加入!”

马里瑞歪歪头:“我也加入?”

门派里转瞬就多了三个人,池缨一阵开心,又跑到楼下去找蝴蝶姐姐。

小家伙的事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此时的宓家,却陷入一片紧张。

齐玄明在宓家住了一周时间,每天做一次法,毒物今天终于显露出疲态,不再像之前那样在宓永杰体内胡乱折腾。

跟上次一样,齐玄明准备齐全之后,宓父紧张地等在一旁。

不多时,一只黑色带钩的毛绒小爪挣扎片刻,终于钻开宓永杰的腰腹处,疲惫地从里面探出来。只是跟那只蝎子相比,这只毒物明显要大很多,探出了毛茸茸的一条长腿还不够,往下一划拉,直接在他腹部开出一条纵深的口子。

随后,一只足有半个西瓜大的黑色蜘蛛从里面爬了出来,没走两步,直接倒在床上。

宓父快要吓疯了,旁边的保姆和宓母也吓得尖叫出声,好歹顾忌着那是自己儿子,宓母还没逃走,匆匆叫来家庭医生给儿子包扎。

齐玄明在这儿待了一周,险些耗尽全身元气,不过看到毒物出来,他也就松了口气,想着总归不算辱没师门。这桩事结束,他们玄光的地位在名流权贵们的心目中应该又会稳固一些,不至于被个奶娃娃抢了风头。

包扎结束之后,宓永杰的状况渐渐好转,宓父宓母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齐玄明淡淡摇头:“凶手应该还会下手,事情还没结束,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宓母激动得涕泪纵横:“谢谢,真是太谢谢您了!”

齐玄明一整天守在宓永杰身旁,傍晚天色昏黄时,又帮他诊了一次脉。察觉到异象,他惊讶到手上紧紧一攥,眉头皱起。

宓永杰身体虚弱,因为腹部撕裂的伤口,坐都坐不起来,被他一抓,整个人倒抽一口气,差点没咽气。

以腹部为中心,他感觉浑身都要裂开了,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声音透着痛苦:“道长,松手,快松手……”

齐玄明后知后觉地把手松开,眉眼间现出少见的慌乱。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明明他一整天都守在这里,凶手绝对没有机会靠近,宓永杰的体内却再一次出现毒物,甚至比上一次煞气更浓,成长的速度也更快。

光是取出一只蜘蛛,就差点掉了半条命,如若再按照他的法子来,宓永杰这次绝对保不住性命。

宓父频频送来茶水,瞥见齐玄明的脸色,心里一阵咯噔:“道长,怎么了?”

齐玄明总不能等人死了才把事情告诉他,见状只好托出,并再次允诺道:“凶手手段太高明,宓先生放心,这次我会更加小心,也会一直留在这里帮你。”

宓父闻言,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忽然想起儿子转述的话和池缨的告诫。

——只逼出毒物是没用的,只要他儿子不死,毒物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除了她和下术的人,谁也救不了。

儿子现在的状况绝对承受不了第二次取毒物,宓父听齐玄明嘴里还是老一套,脸上甚至带着些微不确定,忽然愤怒地攥起他的衣领。

“骗子,你才是骗子!明明没什么本事,还一再做出承诺,骗取我们的信任,我看想害我儿子的就是你!永杰的身体都这样了,哪还承受得了什么毒物,你这是在要他的命!”

“什么玄光,什么大门派,也都是欺世盗名!”

说完他慌乱地拨出号码,联系裘元良。

“裘总,您的小女儿真能救回我儿子吗?我这边现在很棘手,真的需要帮助……”

“还是要公开道歉吗……”

宓母全程听得仔细,见丈夫犹豫不定,连忙把手机抢过来急切道:“道歉,我们道歉,求小大师救救我儿子!”

“只要小大师能救回永杰,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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