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克先生手里拿着哈伯德太太留下的钮扣。

“这么一只钮扣,实在叫人摸不透。是不是说,皮埃尔?米歇尔也卷进这一案子?”他说。他停了一会,看看波洛没有回答,便接着说:“朋友,你的意见呢?”

“这颗钮扣说明:存在几种可能。”波洛沉思道。“在讨论现有的证据之前,我们先找瑞典太太谈谈。”

他把面前的一叠护照清理一番。

“啊,在这儿哪!格莱达?奥尔逊,四十九岁。”

鲍克先生派餐车侍者去。不久,一位淡黄卷发,温柔的、生着一张长长的羊一般脸孔的女人被领了进来。她透过近视眼镜匆匆地看了波洛一眼。她的神情相当安详。

显然,她法语能听也能说。可以用法语进行这次交谈了。波洛向她提了几个问题──答案他心中有数:她的姓名,年龄和住址。接着问她的职业。

据她说,她是伊斯坦布尔附近座教会学校的总管,受过专门的护士训练。

“太太,昨晚发生的案件你该知道了吧?”

“自然罗。太可怕了。那位美国太太跟我说过,杀人犯确实在她的房里呆过。”

“太太,听说,最后着见被害者活着的是你,是吗?”

“不知道,也许是这样。我错开了他的门,把人羞死了。这可是闹了个天大的误会。”

“你真的见到他?”

“是的,他在读书。我慌忙道歉,便退出来了。”

“他跟你说过话吗?”

她那细嫩的脸颊顿时泛起了红晕。

“他笑了一下,说了几句话,我──我没听清。”

“后来你做了些什么事,太太?”波洛问,机智地把话锋一转。

“我上美国人哈伯德太太的房里去了。向她要几片阿司匹林。她给了我。”

“她可曾问过你,她的包房与雷切特先生包房相通的那道门是不是闩上的?”

“问过。”

“是这样吗?”

“是的。”

“后来呢?”

“后来我回到自己房里,服了阿司匹林就上床了。”

“那是什么时候?”

“上床的时候是十一点差五分,我给表上发条前看过时间。”

“你很快就睡着了?”

“没有,头痛减轻了些,可还是过了好一阵子才睡着。”

“你上床前火车就停了吗?”

“我想,不是的。我以为,在我睡眼朦胧的时候,车在一个什么车站停了一会儿。”

“大概是文科夫戚吧?这是你的包房,太太?”他指着图问她。

“不错,是这儿。”

“你睡的是上铺还是下铺?”

“十五号,下铺。”

“有人跟你在同一包房吗?”

“有的,一位年轻的英国小姐。人长得又好,待人又好。她从巴格达来。”

“车离开文科夫戚后,她可离开包房?”

“没有,肯定没离开过。”

“你既然睡着,凭什么理由肯定她没离开过呢?”

“我睡得不熟。一有响动,容易惊醒过来。可以肯定,只要她从上铺下来,我非醒过来不可。”

“你自己可离开过包房?”

“今天早晨之前没离开过。”

“你可有一件鲜红的睡衣,太太?”

“没有。我的睡衣是雅茄呢的,穿着起来挺舒适。”

“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德贝汉小姐呢?她的睡衣是什么颜色的?”

“淡紫色。就是东方出售的那种。”

波洛点点头,然后友好地问:“你为什么作这次旅行?是度假?”

“是的,我回家度假。不过,我先得去洛桑我妹妹那儿住一两星期。”

“你是一位好心肠的太太。请你把你妹妹的姓名和住址给我们写下来,也许,不会见怪吧?”

“非常高兴。”

她拿起递给她的纸笔,根据要求,把妹妹的姓名和住址一一写了下来。

“太太,你在美国呆过?”

“没有。有一次,差点儿就要去了,是陪一位手脚不便的太太去的。临去前,计划变了,还是没去成。我非常懊恼。美国人都是好人,他们花了许多钱办学校、开医院。他们都讲究实际。”

“你可记得阿姆斯特朗拐骗案?”

“那是怎么一回事?”

波洛作了一番解释。

格莱达?奥尔逊听了很气愤,激动得她那淡黄的卷发也颤动起来。

“世上竟有这样的坏蛋!简直不能使人相信。这个小女孩的母亲多可怜!谁都会为她难受的。”

她心肠的瑞典女人走了。她那善良的面孔涨得通红,直伤心得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波洛忙着一张纸上写起来。

“朋友,你在写什么?”鲍克先生问。

“我亲爱的,我这个人办事就爱个干净利落,有条不紊。我在列案件进展时间表。”

写完,他递给鲍克先生。

9:15火车开出贝尔格莱德。

约9:40男佣人给雷切特备好安眠药后走了。

约10:00麦克昆离开雷切特。

约10:40格莱达?奥尔逊最后一个看见雷切特活着。

注意:他醒着,在看书。

0:10火车从文科夫戚开出(晚点)。

0:30火车撞入雪堆。0:37雷切特的铃响,列车员应声而去,雷切特用法语说:“没什么事,我搞错了。”

约1:17哈伯德太太发现房里有人,按铃唤列车员。

鲍克先生点头称许。

“写得挺清楚。”他说。

“上面没有使你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

“没有。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案子发生在一点十五分,那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表就是证明,跟哈伯德太太的话也相符。依我的想法,我来推测一下凶手的特征。朋友,听我说。

他必定是那个高个子的意大利人。他从美国──芝加哥──来。别忘了,意大利人就爱用刀子,他给人捅了不止一刀,而是好几刀。”

“说得有理。”

“毫无疑问,这便是谜底。显然,他和这个雷切特先生在这件拐骗案中是一伙的。凯赛梯就是个意大利人的名字。后来,雷切特不知怎么来,出卖了他,于是这个意大利人跟踪追迹。开始给他写了恐吓信,最后用这种残忍手段为自己报了他。这事简单明了极了。”

波洛怀疑地摇了摇头。

“怕是没那么简单吧。”他咕哝道。

“我是深信不疑的。”鲍克先生说着,越来越对自己的推论陶醉不已。

“那么患牙痛的男佣人不是发誓说,意大利人从示离开过自己的包房,这又作何解释?”

“确实很难解释得通。”

波洛眨了眨眼睛。

“可不是,这事真有点蹊跷。雷切特的佣人竟然牙痛过,这一事实对推论很不利,对我们意大利朋友倒帮了很大的忙。”

“今后自有分晓。”鲍克先生信心十足地说。

波洛摇了摇头。

“不,事情复杂着哩!”他嘟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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