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欢笑,只要有天然。

宁寿宫的会面是极欢乐的,几乎所有的与会者都放了心。不管之前见过淑嘉的,还是仅仅听闻她的名声的,在见到真人之后,对她的印象都颇为不错。不管是不是真的愿意相信她就是个好相处的人,至少,跟她说话比较舒服。

在这宫里,有这些就够了。面子上的事儿你能做到了,让大家不膈应,也就行了。反正……咱跟你们两口子可没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当然,你可以认为她是有城府。只是在这堆在深宫打滚了一、二十年的人看来,如果你不戴着有色眼镜,非要给她加上个腹黑属性的话(?),太子妃基本上已经是本色演出了。

这种人才是最难搞的!谁都知道这规定有欺负女人的嫌疑,通常大家听了都会不舒服。可她是深信要把庶子当儿子来养,要按规矩办,你就真拿她没办法了。你说了让她闹心的话,她反而感谢你提醒。

看大福晋被噎住的表情与惠妃僵硬的笑容,众妃心里叹息,看吧,折了腿了。还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以后就该热闹了。

淑嘉初时当然不舒服,马上就想通了——西鲁特氏的课程没有白教。淑嘉觉得吧,反正你得接受这俩孩子的,与其闹得僵了出力不讨好,何不让这委屈换一点实惠?

就好比你家领导要让你牺牲休息时间去加班——没加班费、没表扬、来回车费都得自己出——你必须去。那么,去都去了,就少叽叽歪歪,至少还能搏个好印象。钱都付了,要再因为自己的问题买不到东西,那就是个冤大头。

和谐的家庭见面会,基本上达到了预期的效果,除了——让大阿哥的妈和老婆跟太子的老婆一见如故再见倾心,这个难度未免太大了一点儿。总的来说,淑嘉初步达成了目标——尽快跟大家熟悉起来,争取留个不错的印象。

皇太后乐了一早上,此时心满意足。正好,宁寿宫的宫女来请示,到早膳的时间了。皇太后对大家道:“一眨眼一早上就过去了,都到饭点儿了。让我们几个老婆子说说话,你们有事儿的都回罢,”早饭过了,皇帝如果事情少可能就快要翻牌子了,今天又没有早朝,可能会格外的快,又对淑嘉道,“我倒想留你呢,可你是新婚……”言语之间极是惋惜。

巴林公主笑道:“正是正是,人家小两口儿,新婚头一天,怎么着也得叫人家一道吃饭呐。”

众人的戏笑声中,淑嘉微红着脸颊,与众人一道告退了。

人一走,皇太后就向淑惠妃和端顺妃献宝:“怎么样?怎么样?是个好孩子吧?”这两人心说,您这话念叨好二年了,从一开始就跟我们说怎么怎么好,到现在还……

不过两人也承认,以前光听皇太后说呢,她们还不那么相信的,众所周知,皇太后的情商智商绝对称不上高,被表相迷惑绝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看到了,至少第一印象很不错,而且,比较识大体,看样子对庶子应该也不会坏,不是个会生是非的人。满意了,到了她们这把年纪,经历了这么些风风雨雨,也就是想过个安稳日子而已。这样,甚好。

几个老太太又在一起说了一回儿女经,这三个目前都没前生的儿女在世,所说的,不过是康熙的儿女们而已。端顺妃与淑惠妃都顺着皇太后的话说,乐得皇太后一颠一颠的:“唉呀,早叫格格来,她偏不来。”

这个格格指的还是苏麻喇姑,她绝对是这个宫里的老资格,康熙的国语启蒙老师。却一直坚守着下人的本份,即使抚养了十二阿哥,也一直以奴才自居,从不越界一步。今天该是皇家人见太子妃,她即使心里想知道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忍住了,回皇太后:“奴才待过两天太子妃忙过了,再去给主子磕头。”

也因着这份谨慎,她在这清宫里极得康熙尊敬,周围的人也很敬重她。三人又说了一回苏麻喇姑,皇太后的早膳摆好了,皇太后就拉这两人一起吃饭,预备着吃完了饭继续唠。老太太们无事,难得热闹,正好开怀。

宫妃们想的又是另一样,大挑的时候她们是在场的,但是太子妃的人选不由她们作主。当时看着是不错的,却也担心——身份一变,要是性情也变了,就不太妙了。本来么,太子就是个目下无尘的主儿,礼数有,只怕并不是真心的,要是弄个自矜的太子妃来,大家不抓狂也得抓狂。

佟妃绝不不相信太子妃是跟皇太后同一属性的人,大挑之前她就见过太子妃的,很懂事的一个小姑娘。大挑之时也有幸参与了全过程,看得出来,太子妃是个绷得住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这孩子被家里教养得太标准了。

佟妃认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还算是靠谱的,毕竟……大福晋在刚嫁给大阿哥的时候,也是这么持重又懂事的。据小道消息,平时还略劝大阿哥一二,无奈大阿哥非但没听进去,还拉低了大福晋的智商水平。

佟妃正唏嘘着,身边的宫女就提醒:“主子,该升舆了。”佟妃现在还没有正式职称,虽然平常位子比四妃还要显眼一点,待遇比四妃还要高一点,但是正式的仪仗这样的配备还是没有的。她用的只是寻常步辇而已。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下面她就是大家的上司,不过,正式任命还没下来的时候,她也就只能先将就着了。

坐稳了,佟妃伸手摸摸脸,时间呐,就是一把杀猪刀,把太子妃式的新嫁娘给生生砍成了大福晋式的黄脸婆。回去要继续保养,还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不然……就要自找难看了。衰老是人之常理,面相老了,个性不能变得不讨喜。佟妃决定今天多念几篇经,保持平和的心态。

德妃的心思就简单了,她儿女又多,自己的事情还心不过来呢,何必为太子和大阿哥操心?今天好像不用上课,把女儿们领回宫去说说话,打发人接老十四过来吃点小厨房做的点心。还有,老四要娶媳妇了,虽说有内务府操办,她怎么着也要给新媳妇准备一点见面礼,挑了好几天都觉得不满意,今天还要再检查一下自己的私房。这一天,也就过去了,还排得满满当当的。

荣妃与荣宪公主是亲母女,正好,荣宪公主跟皇太后打个报告顺路去看母亲,得到了允许。到了荣妃那里坐定,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捧着茶碗先喝点茶顺气。太监宫女们已经忙碌开了,摆桌子、放凳子准备早饭。

母女二人很快就吃完了饭,荣妃道:“你要是没什么大事儿,索性给我参详一下儿,三阿哥的大事儿我估摸着也不远了。”荣宪公主笑道:“我能有什么大事儿?纵使有,也比不上这一桩。”

荣妃与德妃其实是这宫里最高产的两个妃子,但是荣妃没有德妃的运气。荣妃五子一女,活下来的唯荣宪公主与三阿哥而己,而德妃三子三女,现有四阿哥、十四阿哥、两个格格,存活率是荣妃的两倍。也之所以,荣妃对仅存的一子一女,越发上心。

再关心,她也不是皇后,在皇子的婚事上,发言权极为有限,所能关心的,不过是给他添点什么东西,再让女儿搭个线看看未来儿媳妇家如今如何而己。荣宪公主道:“额娘放心,朋春听说是个实在的人。”

荣妃喜上眉梢,一直念叨:“那就好那就好,三阿哥住的乾东二所,听说等一阵儿就要重新拾掇了,我这里正好还有前儿得的一对连珠**,可作摆设……哎呀,拿什么给老三媳妇作见面礼呢?”

荣宪公主含笑听着,这会儿大家还都没生出那个心思来,全看着大阿哥折腾着呢。折腾来折腾去的,明珠还叫康熙给抽残了,科尔坤还被砍成了白板,可叹老大还不收手,或者……已经收不了手了?

荣宪公主撇撇嘴,反正不干她的事儿,她们母子三人如今日子过得正好,何必去趟浑水?

宜妃比她们都晚一脚走,五阿哥是皇太后养大的,一会儿准要来看皇太后,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她正好在这儿联络一下母子感情。多留一阵儿,也是陪皇太后说会儿话,在皇太后这儿留下好印象了,绝对不吃亏。结果皇太后光顾着跟端顺妃、淑惠妃说话了。宜妃想了想,决定也回去,老九今天也不上课,不如把两个儿子都接过来说说话,相信在现在的这个好日子里,皇上是不会反对的。

其余位份不够的,或居于此妃配殿,或随彼妃而住,都各随主位,倒是不用费心。

其中八阿哥的生母就比较为难一点了,她如今只是个贵人,是跟着惠妃住的,所以儿子名义上也是惠妃在养着。也就是说,天然地被划入了大阿哥一派,这样的人生……太tmd悲剧了!

大阿哥的对头,那是太子。卫贵人不傻,自然看得到大阿哥与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要说呢,富贵险中求,如果投资上了个潜力股,雪中送炭,以后当然是前途光明。但是大阿哥明显不具备潜力股的素质,跟着这么个傻货去跟未来的皇帝闹腾,有好果子吃么?卫贵人苦恼得要命。

她看得出来,惠妃开始倒没这方面的想头的,是生生叫大阿哥跟明珠给……掇撺出来的。她跟着惠妃住的时候,大阿哥已经不算小了——他小时候怕养不活在宫外养过一段时间,臣下奉皇子,当然是尽心尽力——接回来的时候,惠妃真是疼他疼得紧,要什么给什么。

他又是康熙诸子里活着的老大,康熙对他也是仅次于太子。大阿哥接回来的时候,三阿哥也在外头让大臣养着,四阿哥还没出生呢。中间的阿哥未及序齿都挂了。所以,当时宫中唯二的长驻皇子就是太子和大阿哥,康熙对这两个也格外的好些。

或许就是这样的捧着,让这个当时还小的孩子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只要他要,就有人给,他想要的,就是天经地义该给他的。小时候所求者小,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理所当然就认为——他该得到最好的。不幸的是,最好的在另外一个人手里,而大阿哥天生就没学会谦虚、含蓄。等他越来越大,所谋也越来越大的时候,就是大乱的开始。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撞撞墙,撞醒了洗把脸该干嘛干嘛去。偏偏外头还有个明珠!可以说,如果大阿哥是个鸡蛋,没有母鸡孵,煮熟了也就是个白煮蛋;明珠偏偏要去扶他……

惠妃也被他们渐渐地弄得心思活络了。怎么说呢,这年头的女人,被儿子见天地说着,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一个月、一年……怕是想法也不单纯了。

卫贵人开始为自己母子哀叹。这可怎么是好?大阿哥跟福全争权的事情,卫贵人因地理位置的关系,也是略有耳闻的,更郁闷了——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只巴望着八阿哥早日大婚,成家立业,少受老大拖累为好。

卫贵人就看不上大阿哥,蠢到家了。他是真傻,不是装的!要跟太子争,能让天下都看得出来。相信哪一天太子被人盖了麻袋,老大绝对是大家心里的头号嫌疑人!都没有人能有资格跟他并列!

惠妃带着儿媳妇回宫,大福晋有些惶然。她说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可惜世上就没有后悔药卖。眼看着婆婆一进门儿脸就冷了下来,大福晋有些讪讪的。

卫贵人看到了,权当不知道,进了门儿就向惠妃请示:“惠主子,听说今儿阿哥们都不用上学,等会儿许会来。天有点儿热,我……去补补妆。”

大福晋的处境,她是知道的。可知道了又如何?这宫里,谁能做谁的救世主呢?卫贵人自己还一肚子心事,没处说呢。

惠妃正有话要跟大福晋说,当然允了。

到了惠妃居住的后殿里,惠妃就比较没保留了。先说大福晋:“你今儿是怎么了?说话都想想的?”大福晋期期艾艾,又不能发火说:“还不是你儿子烦的。”只能咬牙认了自己不会说话。

惠妃作为大阿哥的生母,自然不会希望太子那里太顺畅了,显得她的儿子太白。她其实也对太子没大婚就有了两对儿女很不屑,虽说皇家是不讲这些的,但是……看看大阿哥,之前也有暖-床的,就没弄大小妾的肚子。有了老婆才拼命的生,比较起来,还是大阿哥懂事多了。

可是……太子妃她居然不生气!真是浪费了太子的犯傻啊婆媳相对无语。

良久,惠妃道:“御医怎么说的?你的身子养得怎么样了?这回一定要争气一点,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大福晋更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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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回毓庆宫的时候,路过奉先殿,忙叫人停了下来,步行通过。再累,也要装下去。

胤礽已经在毓庆宫里等着了,他着急,心里也略有不安。即使跟宫妃们见面少,心里也不亲近,也不是特别敬重,他还是知道这些女人没那么矬。怕淑嘉到时候顶不住,就坏了。好在皇太后对淑嘉的印象不错,而且,皇太后可以说是另一种的气场强大。

希望……淑嘉能跟皇太后一如既往地说得来。想到皇太后,胤礽略放了放心,他想起来了,当初在宁寿宫里还见过太子妃一面来的,那一回,太子妃不动声色就坑了老大媳妇一把。

淑嘉没想到胤礽会在毓庆宫里等着,心里也是暖了一下。一大早上见了这么一堆不全是态度友好的生人,还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能有疏漏,身心俱疲。自五点起床,已经四个小时了!就刚出门儿时吃过一口东西,已经前心贴后背了。此时见了个熟人,眼睛里还露出点关切。

淑嘉鼻子酸了一下,不能怪她脆弱,实在是这一早上太可怕了。见了康熙,还有一堆以后可能把他们两口子轰成渣渣的阿哥。淑嘉心里一把乱麻,这种感觉在看到老四和德妃的时候,更强烈了些。

昔时孙皓作歌:“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尔一杯酒,令尔寿万春。”对象:司马炎。昔日一为吴主一为晋主,后来司马炎一统天下,孙皓成了阶下囚,还要被拿出来展览,作此歌时,心情如何?

到了胤礽这里,分明是‘昔与汝为君,今与汝为臣’。落差,也太大了。真是宁可被关无期,也不想出去丢人现眼啊!

之后又被大福晋坑了一句,淑嘉接受了现实,却也不是那么神清气爽了。见了胤礽,想起他的一堆小老婆和儿子,真是兜头浇了一盆雪水,什么绮梦都醒了。

可他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这么在家里等着她吃饭。眼神里还透着关切,还问:“有人难为你么?”

淑嘉发狠,嫁都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过好日子吧!好男人那是调-教出来的!

淑嘉扬起一抹笑:“没有啊,大家都很和善。”然后又显摆了大家给的见面礼。

胤礽看她的脸色,有点累,总体来说还好。也放下心来,一笑:“喜欢就留着,这些不过能看而已,赶明儿得了闲你去库里看看,我那里好东西多着呢。用膳罢。”

宫中饭的一大特点,就是看着丰盛,吃起来味道却只是中平。淑嘉又累又饿,却吃得很香,看得胤礽也有了食欲。食不言,吃完了,漱口洗手。淑嘉有了力气,胤礽也得了闲,有心情一句一句地慢慢问,谁说了什么。

淑嘉还没傻到跟胤礽告状,你大嫂说了什么什么了。可她身边跟着的,并不止是红袖几个从家里带来的丫头,内务府给她另配了四个宫女,一共是八个名额,此外还有八个太监。这回出去的时候,她带着两个自家丫头、两个宫女,胤礽把自己的太监还留了一个在宁寿宫。

小太监学话最是机灵,也知道说什么最能讨主子的喜欢,拣着好听的,诸人夸太子妃的一句一句背得清楚,连语气都学得很像。

胤礽漫不经心地拿盖子拨着茶碗里的浮叶:“惠妃母和大福晋没说什么?嗯?”眼神往红袖那里看,果然,红袖的表情很不愤。

最后一个音带着螺旋线往上翘,小太监本是垂着头的,此时眼角上瞄,一个激灵,招了。

胤礽尴尬了,咳嗽了一声,对淑嘉解释:“那个,也是咱们的儿子。他们等会子就来给你磕头,”然后表示,“那个女人越来越不着调了,肯定是跟老大学坏的。这两口子,打得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不就是想抢先生个皇长孙么?他想得美!”

淑嘉心中黑线万分,老大?老大个屁!老大都吃八大两接受社会主-义改造去了。现在流行打黑!还有,你……这个解释也太……囧了吧?

小太监想了想干脆把淑嘉的表现给说了:“太子爷,咱们太子妃可比大福晋大气多了……”

胤礽高兴了,不过……即使他一点也不四叔八公,也知道对老婆好像是真的不公平。他又不知道怎么哄老婆,这个,要是晚上呢,腻歪一下可以省略让他尴尬的语言,直接正法,现在……

正在为难时,只听淑嘉道:“你怎么这么说大嫂呢?我正要谢谢她呢,还是她提醒的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给咱们二阿哥选乳母的事呢。到时候要是长辈问起,我答不上来,那可不成话。”一副‘大嫂是好人’的样子。

胤礽看她脸色不似作伪,歪头问小太监:“当时……大福晋是怎么回的?”

小太监咽了咽唾沫:“大福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宜主子接的话,夸了咱们太子妃呢。您没看着惠主子跟大福晋当时那脸色……”

胤礽:……她们是这样的表情么?=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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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西鲁特氏知道女儿的表现,一定会非常欣慰。她担心女儿非止一日,昨天,家中宾客散去,她就把善后的工作交给了儿媳妇,自己发呆。晚上更是睡不着。

石文炳道:“你这是……担心咱们家淑嘉?”

西鲁特氏索性坐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我是真的怕她……”

石文炳也担心,还要劝妻子:“她素来有主意,你不要多想。”

西鲁特氏在床上都有点坐不住的样子:“你不知道,她有时候,会……想些有的没有的。”

我太知道了,石文炳也担心了起来。

西鲁特氏想的是——这丫头,这个,洞房跟太子合不合得来?今天见婆家人倒好,可是吧……太子已经有儿子了,这种委屈,平常百姓家都见不着哇!我闺女好可怜。这……只比填房的待遇好一点看得见。到时候可千万别丢脸子给人看到啊。

石文炳想的是:她没乱说话吧?

西鲁特氏终于把担心说出来了:“……这样可不大成,知道是一回事儿,弄到眼前了,真难忍啊。”

石文炳这会儿不说‘规矩如此’或者‘她该知道怎么办’了,也担心了起来。真要设身处地一想,也是皇家不厚道。这可怎么好?

次日起来,想等着宫里的消息。直到早饭后全家齐聚了,才想起来。因为太子大婚,很多人都放假了,太子是婚假,他那里是不会有消息传出来的。而石家,因为是新娘家,康熙特许,给他们家男丁放假了!

石文炳夫妇又担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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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淑嘉正与胤礽坐在毓庆宫的正殿里,受底下人的头呢。

李甲氏与李佳氏且放到一边,先磕头的是胤礽的两个儿子。大阿哥五岁,瘦瘦小小的,看着就不太健康,也不大说话。二阿哥两岁,倒是胖乎乎的。两个都是让保姆抱着、由保姆磕头的。

胤礽沉了脸:“谁教的这么没规矩?”当场罚了乳母,又让两个儿子自己趴垫子上给淑嘉磕头。

幼小的孩子总是要让人心里柔软一点的,淑嘉看到他们的时候,其实是舒了一口气的。

有了他们,她的压力就会小一点。

她突然悟了,大福晋再刺激她又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让胤礽不要被废掉,其他的都是浮云啊浮云!现在的重点是胤礽,想想看,要是胤礽被废了,有个儿子也是个杯具!如果保住了胤礽,再生下儿子,那才是王道。

再说了,康熙可是当了六十年皇帝的,淑嘉认为如果他少活些年头,历史上的太子或许就不至于悲剧了。康熙是二十出头生的儿子,现在胤礽二十一、二,综合看来……先出生的吃亏!

这么一想,她心里舒坦了一点儿。

话又说回来了,史上废太子是在哪一年来的?!靠!课本上没写。那……从现在开始就要小心了。淑嘉佩服自己,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冒出个‘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你的未来我要全程参与’。

如果把这句话跟眼前的侧室、庶子结合起来,好像接受起他们来也更容易了。

淑嘉这么一想,听到胤礽训斥乳母,更舒服了一点。等两个男孩子磕完了头,她照例要给见面礼的,金银锞子、小镯子一类,然后又招手让他们过来。先让红袖给卸了指甲套:“别划伤了他们。”这才摸向小孩子们的小嫩脸。

二阿哥笑出了口水,大阿哥许是体弱,笑容显得有些怯怯的。

淑嘉笑着问他:“几岁了?喜欢吃什么?开始读书了没有?”说了几句,大阿哥略放开了些,也回几句,吐字倒是清楚。二阿哥在淑嘉的另一边坐着,抓着她的衣襟。看中了挂在淑嘉手上的一串亮晶晶的手串。

胤礽道:“这小子怎么这么淘?还不抱下去?”

淑嘉褪下了手串:“拿去玩罢,”又对保姆道,“小孩子拿什么都爱往嘴里放,可小心着,别叫他吞了。”

孩子抱下去了,这才是两个侧室行礼。磕完头,照例是有礼拿,尺头、首饰一类,淑嘉给两人的份例是一样的。然后又有毓庆宫的大小宫女、太监,着重介绍了分给淑嘉的四个丫头,以及胤礽的心腹太监。淑嘉一一记下了名字,准备得空要来名册仔细分析。

胤礽的心情很奇怪,老婆大度,他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又隐约有一丝不爽。看着礼都行完了,胤礽道:“没事的都散了罢,我与太子妃要歇着了。”

说是歇着,其实是说说话,看看东西。

首当其冲的就是康熙今天的赏赐。淑嘉看得出来,胤礽对这些不是太在意,不过是打发时间,或者说是找个事情做,让两个相处不是那么尴尬罢了。

于是一道看,胤礽比较重视的,是个卷轴,在一堆珍玩中格外与众不同。抽出来一看,是康熙的一道手书:“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胤礽看着笑了,又问淑嘉:“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么?”

淑嘉挺想说:“你这是耍流-氓么?”又忍了,脸上也忍不住红了一下。

胤礽无声地咧了咧嘴,与淑嘉一并排地站着,不由自主地又把话题绕到了两个儿子身上:“那个,你别太在意了……还是老大不厚道,鬼赶的似的……那个……我一定对咱们儿子好。你别生气啊……”

淑嘉摸着个牙雕盒子,轻声说:“我……是有一点儿……不大舒服来的。不过……是你的儿子,又已经生下来了,就好好养罢。”

胤礽觉得妻子说了实话,心也……熨贴了。话也多了起来,又带淑嘉看他的收藏。

淑嘉吓了一跳,她的嫁妆里,有一对犀角杯,已经是很好的东西了。胤礽这里……一打!她带了不少象牙制品,毓庆宫里干脆就有象牙席、还有整根雕出来的象牙!看到最后,淑嘉已经完全麻木了。

胤礽笑道:“这些都是咱们的,你想要什么只管拿啊。唔,要用或是赏人,都随意。”淑嘉歪头道:“这些平日都是谁管呢?我也带了些嫁妆来,虽比不得这些,总要归置归置,倒也有几样能用的。”

胤礽一拍脑袋:“我都忘了,许是首领崔太监罢,等会儿叫他们把册子报给你看。哎呀,有你在,自然都归你。”

心说,连这都能忘,你也是在这些上不太上心的人,谁给你夹件龙袍进来,怕你都不知道呢。整顿、必须整顿,但是,不是现在。

淑嘉道:“这也不急的,横竖东西都在这里,还能跑了?看也看过啦,真比我的那些好多了,只是——有书么?咳,就是……闲的时候也可解闷儿。”

胤礽的文化水平还是很高的,尤其对于‘西学’在这个地方称得上精通了。他先是跟淑嘉说一点书籍一类,两人就一道到了毓庆宫胤礽书房,翻看。看到妻子脸上的震惊的表情,胤礽心里痛快极了!

他从小苦学,功力自是不凡。然而都是听着:“皇太子天资聪颖。”一类的夸奖,过于……官样文章。对上新婚妻子毫无保留的、不及掩饰的赞叹:“都读完了?字儿是你自个儿写的?全部?”再配上急切一点的翻看,又比划一下字迹。眼睛还亮晶晶地看着他。

各种迹象表明,去掉皇太子三个字,他也是天资聪颖的。即使被夸了很多回,胤礽的虚荣心仍然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不一样的,臣下奴才们的夸赞,与女性对男性的欣赏……是两种不同性质的。

胤礽一高兴,语气也飞扬了起来。搓了搓手,又显摆了自己的大字,写了“琴瑟和鸣”tx了一下老婆。然后问淑嘉:“你都看什么书呢?”

淑嘉道:“左右是那些,我倒带了些来,有些……是以前看过的。”又翻看淑嘉的嫁妆。胤礽见的绝对是全国最顶尖的好东西,也觉得淑嘉的嫁妆颇有一点看头,看着小太监抱了几撂书来,听淑嘉道:“得了闲,我想把西边屋子,改成书房,写写字、看看书。”胤礽也表示赞同:“正是,咱们也好说说话。”

揭开一本书,见扉页左下角写了小小的‘淑嘉藏’三个字,似笑非笑地跟淑嘉咬耳朵:“这个……是你小名儿?”

淑嘉被他笑毛了:“大名儿,小名儿……不告诉你。”

胤礽大笑,小声叫了几声:“淑嘉淑嘉淑嘉……”

淑嘉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揍他:“看书看书,看我的名儿做什么?”胤礽拿书掩面笑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两人凑在一处看书,一边看一边讨论。淑嘉猛然发现,胤礽真不二,读书也是有见地的。胤礽也觉得妻子思维很开阔,他还没跟一个女人聊天能聊天这么痛快的。(太子爷,您跟哪个女人一起读过书啊?!不就这一个么?!)

应该说,两人的相处是和谐的。

胤礽是高兴的,他本就是个孤单的人,身份决定了他的寂寞。要想畅快地说话,就得找一个身份地位相当,又志趣相投的。

属官、奴仆无人敢与他这样说话,即使索额图也是顺着、哄着,谁跟他在一起,自然就把自己放低一个台阶与他说话。说得畅快的,康熙算得上一个,但是他有太多的国事要做,有太多的牌子要翻。

有个老婆真不错,妻者齐也,名义上地位是平等的。许多话也就能说,再说了,夫妻是天然的同盟,利益一致,许多甚至跟康熙都不能说的话(‘老大是个王八蛋’一类),都能跟老婆说。

要是老婆又识趣,不板着脸劝谏:“您与大阿哥是兄弟,要和睦!”就更好了。

而且,他老婆说得多好啊——“别听奴才们胡说,大嫂没难为我啊。就算难为了……不至于罢?照他说的,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是大嫂脸色不好。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身子不好?要不要送些药材去表表心意?”

胤礽觉得很顺畅,这老婆太可爱了,不知不觉,让人吐一缸血。

所以说,即使你是个bt,如果对方扭曲的弧度跟好跟你相合,你们也会成为一对让人目瞪口呆莫名其妙的和睦情侣。

看着胤礽欢笑的脸,淑嘉觉得装天然也值了。夫妻相处,关键是定下基调。她绝对相信,他也不是生下来就是个魔头。他觉得和谐了,只要你做得差不多,他就会自动为你找解释,然后就真的和谐了。可是,他是怎么渐变成渣的?这真是个好问题!

两人一直说到晚饭时分,吃完了……掌灯,聊天儿。

淑嘉的书已经搬了一些在西梢间了,从嫁妆里也翻出书案等来摆上了。太子一声令下,麻利地都齐备了。

两人饭后站着,胤礽闭上眼,抽出一本来,是唐诗。这二位,约定,随手抽一本书,念上句,考下句,只考背功。起因是说起学习,胤礽说他背一百二十遍云云。淑嘉道:“闹了半天,原来是真的。他们说宫里读书的法门的时候,我还不信。我也背过……”

就这么考较上了。

这回抽的是——《游子吟》。

戳到胤礽的痛脚了。

淑嘉一直想问,你早上怎么在奉先殿不高兴了呢。

“我想跟额娘说说话,不是被一堆人围着跟木偶似的!”胤礽恨恨地,双臂在空中挥舞了起来,“不用他们提醒,我也知道……我是额娘拿命换来的!我感激我额娘,不用他们念叨……”

说了半天,总觉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

淑嘉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抚着他的背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本来……你都能想到,本来……是母子间的事。不用提醒的天性。如今,心上的伤疤,每每翻出来再撕得鲜血淋漓。你只是讨厌被拿出来说事儿……”

淑嘉很理解胤礽,这种感觉吧,就跟你去领那劳什子的助学金似的。大概是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稍微经历过那段时间的人都可能会有印象,某某慈善单位或者个人,到学校里去资助贫困学生。

明明是好事,结果呢?钱是给了,给人一个信封或者什么的,然后合个影也不是不可以。最tmd无耻的是,弄一堆t恤,上面写着“xxxx善心捐赠”一类的囧字。然后让人排排站,拍照。好心人站在中间,脸笑得像朵大菊花。

还有一种,捐冬衣,羽绒服背面儿印着“xxxx善心捐赠”,大冬天的,没别的保暖衣服,穿是不穿?!

青少年正在脸皮薄的时候,这感觉,啧啧。好像乞丐,出卖了自尊,唱一曲莲花落,得老爷太太几个赏钱。据说,人不发达的时候,强调自尊是没有用的,不过……困苦的时候拿自尊换钱的人,心理上的坎儿可真不是容易过的。

我是缺钱,你是帮了我,可……话真不是这么说的,事儿也不是这么办的。

不是说善心不该被表扬,而是这种……很微妙。个人做好事,如果是为了良心,就不应该让接受者难堪。捐款只是尽自己身为社会一份子的责任,而不是……为了炫爱心。

所以说,勤工助学啊、助学贷款啊什么的,绝对是有类社会的一大进步。或者是,设立基金啊,你申请,我给予,只是尽一份心。这样出来的人,再以同样方式回馈社会,才是良性循环。

同理,胤礽要的就是——得他提出来,明明他自己也会想到。比如过生日,当天要先拜仁孝皇后,然后回来受贺。要是他提出来,他心里会好受很多,是他想着他额娘的。如果被固定死了,成为制度,他会……万分憋屈,还不能抗议。

胤礽听了非常贴心,反手抱住结婚之后才知道人家叫什么的老婆,抱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

眼睛睁不开了,爬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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