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鸦雀无声,只剩一个黑面太子妃坐在主座。

本来,毓庆宫里的气氛是很和乐的。从太子来说,索额图官复原级了,他的势力也回复到了一个水平,太子的底气也足了。从太子妃来说,她娘家的男丁不但平安回来了,还多多少少有所斩获。

多么好的局面啊!

现在,不和谐音出现了。

自从大军回来之后,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除了比平时忙了一点儿。随着大军回归,后宫也热闹得多,不少女人也更频繁地借道贺为名申请入宫请安。淑嘉对这事很在意,夫人外交也是外交的一种,有时候可以做成其他条件下做不成的事情,有时候也能够坏不少事儿。你永远不知道,谁会成事、谁又会坏事。

所以,无论是对哪一个遇到的人,她都保持着一种和善的态度。笑一笑又不会死人,不是么?

再者,大家讨好的头一目标是皇太后,宫里只有皇太后一个女人,可以接受天下女子的朝贺。淑嘉,只是个陪客而已,不用担纲主演,也不用把一大帮子人让到自己家里,只要把宁寿宫当成一个社交的场合去表明一下立场,就一切ok了。

宁寿宫里的陪客还有很多,比如,早已经出了月子的三福晋,她的父亲也在军中,也很有共同语言。大福晋因胤禔完整归来,近来心情也不坏,气色也显得好多了。

遇到索额图的妻子佟佳氏就要恭喜她:“索相如此辛苦,重复原级,实在是大喜。”佟佳氏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淑嘉完全不需要只盯着她一个人说话,只要对她略为亲切一点,比较符合胤礽的立场就好了。

索额图家对太子妃的印象不算好,也不会比对明珠家坏。在明珠和索额图一起血条全满开始准备互掐的时候,索额图需要一个帮手。反正……他们家跟石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弄掉明珠才是最迫切的目的。

所以,索额图非常识时务地改变了策略,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先干掉老冤家明珠。在共同抗敌的过程中,再掂量一下石家,如果可以拉拢,也是不错的,不行的话,在合作过程上也能摸一摸石家的底,以后真要对抗起来也顺手多了。

佟佳氏对淑嘉就显得颇为热切了,笑道:“都是圣上英明,索额图不过是跑跑腿儿而已。”言语中还是不由透出一丝得意。压抑了好几年,现在又重复往日荣光,当然是高兴的。皇帝现在行动都把索额图带在身边,还在重视索额图,不是么?谁把不喜欢的人带在身边呢?(乱入:康熙。)

佟妃道:“夫人又谦逊上了,谁不是给皇上跑腿儿的呢,可就是有人办不好,可见真是跑腿儿,也不是谁都能立下功劳的。”引得众人或真心或假意地跟着附和。皇太后还跟在旁边添乱似地对佟妃说:“你这话说得很对呢。”得,更得跟着附和了。

淑嘉看着这一场大戏,心里直翻白眼,也要跟着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继续再恭维几句。明明除了明珠,她才是最希望索额图滚蛋的人啊!眼睛往下一瞄,正看到了西鲁特氏,她的坐在每回的排序中是越升越高了。记得当初第一次跟西鲁特氏参加大场面的时候,位子更靠门一点,现在更靠主座一点了。

安王福晋眼珠子一转,对皇太后道:“要说功劳啊,这一回倒是他们家的二小子立了大功呢。”西鲁特氏就坐在安王福晋不远处,安王福晋拿眼睛对西鲁特氏一看,大家的目光就转到西鲁特氏身上了。

西鲁特氏近来脸上的笑就止不住,丈夫儿子不但完整的回来了,前程还更好了,那笑容真是发自内心的。拿帕子掩嘴道:“快别提了,那小子从来就不定真的一个主儿。还没回来就顽皮,叫他叔叔给抽了一顿,回来又叫他玛法和阿玛收拾了一回,腰上的膏药还没揭呢。”

佟佳氏有些怏怏,飞快地扫了安王福晋一眼。这位福晋,算起来还是索额图的亲外甥媳妇,可安王府就是一跟索家不亲,反而与明珠有些偷偷摸摸,真是讨厌!

淑嘉是知道家里情况的,想来是庆德不知道又在哪个环节掉链子了。她却不太担心,庆德从来就没犯过大事儿。因此她只是问了一句:“没叫长吉看着吧?”西鲁特氏严肃道:“长吉的额娘带着他回娘家的时候收拾的。”

皇太后因问长吉是谁,淑嘉道:“是二哥的儿子。”皇太后也笑了。

淑嘉看到安王福晋,就要先问候一下老福晋的身体,再关心一下未来八弟妹的情况。老福晋是索额图的妹妹,却因为哥哥与儿子的事情,夹在中间有点难做,称病已经很久了。

惠妃是比较关心安王府情况的,顺势就接过了话头:“我上回听揆叙家的说,她如今倒不大出门见客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安王福晋与上次见到相比,憔悴了不少。事实上,在淑嘉看来,她的气色也不太好。虽然这说不通,她的丈夫玛尔浑在这两次的战争中也担任了不太差的职务,至少不会被罚。

听到惠妃发问,认真回答:“都好,姑娘大了,又是已蒙主子指婚的,就不好四处乱走了。”

皇太后道:“我记得她是个活泼的姑娘,不要太拘束了。”

安王福晋道:“也不是很拘束,就是再学点儿规矩。”

“唔,那就好。”

宜妃道:“老祖宗,这您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啊保管给您一个大大方方漂漂亮亮的孙媳妇儿。安王府的家教,素来是好的。”

荣妃也说:“老祖宗不记得了,那一年,他们家的格格出门子,入宫来给您磕头,那模样性情,一等一的好呢。”这说的是玛尔浑的妹妹们了。

三福晋给婆婆撑场子:“我们在宫外的时候就听说了,安王府的格格们,不管是相貌还是才气还是照顾家里,样样都是精通的。您就等着孙媳妇进门儿天天逗您乐吧。就怕到时候您看到弟妹一高兴,就把我们给忘啦。”

皇太后眨眨眼:“忘不了忘不了。”

淑嘉冲三福晋一眨眼:“既这么着,咱们可要趁这个好机会多跟老祖宗亲近亲近,好叫老祖宗舍不得。临时抱抱佛脚也是好的。”

皇太后被人争抢,心头大乐,颇为开怀。简亲王的继福晋亦在晋见之列,对旁边的宁蕙道:“瞧皇太后,气色这么好,心情也好。到我老时,也能如此,就是天大的福份啦。”

宁蕙微笑垂头。

淑嘉道:“您倒不用想这个,福气都写在脸上了,瞧这气色,脸色儿都白里透红了,跟苹果似的。”

以上就是历次接见中比较典型的一段,与夫人们说话很简单,儿子争气的就夸儿子、丈夫有为的就夸丈夫,都没有的,就聊一下为出征在外的人的担心。再感叹一下,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儿的,听她们争先恐后地讲述从丈夫、儿子、兄弟那里听到的二手消息。

这样的台词,准备上几句,就够支撑完这一波进贺风潮的了。皇宫又不是菜市场,谁想进就能进,次数有限制、人员有限制,一波进贺风潮从开始到结束,撑死不过四天,还得算上整理名单通知到人的时间。

本来,都挺好的。千不该万不该,让淑嘉听到了一句话:“听说太孙都会说话了?”

此时,大家已经把大军的话题说了好多遍,如祥林嫂的哭诉一般很让听客不耐了,只好重新找话题。说着皇室添丁进口,自太子妃生下儿子后,这一两年宫里就没断了生男孩儿。讨论一下育儿经。

说这话的是索额图之妻,她不过是对毓庆宫表示关心,同时也是抬高太子妃,小小拍一下而已。‘太孙’二字,自小胖子出生之后,就有好事者把它给安到了小胖子的头上。说起来,这两个字给小胖子乃是实至名归的,即使是明珠听了这两个字,也都会默认是在说毓庆宫三阿哥。

众人听了之后,也都明白是说的谁。淑嘉扯扯脸皮,笑容有点僵,听着她们太孙长太孙短,越听越刺耳。西鲁特氏发现得最早,直接一记眼刀甩了过来。

不幸的是,西鲁特氏遇到了难得敏感一回的皇太后,居然感应到了她的存在,皇太后与淑嘉坐得极近,正好看到了西鲁特氏在往这边看:“嗳呀,你近来都没进宫,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咱们孩子了吧?待会儿散了,你随太子妃去毓庆宫看看吧。”

西鲁特氏扯出一抹笑,起身一福:“奴才谢皇太后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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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毓庆宫的路上,两人说话都少。淑嘉与西鲁特氏慢慢走着,说着些家长里短。淑嘉把家里人一一问了,还特别问到了觉罗氏:“听说二嫂有身子了,如今如何了?额娘方才说她还回娘家?这样奔波,可还吃得消?”

西鲁特氏道:“都好,她娘家又不远。是在她娘家觉出不对来,回来一找大夫,可不就知道了么。”

“玛法身子还硬朗么?”

“还好,就是上了年纪了,没有以前那么灵活。”

……

……

……

一问一答间,走到了毓庆宫。

现在正是小胖子的运动时间,他正在南沿炕上造反。走两步,叭唧一下,趴地上翻个个儿,四脚朝天蹬一蹬。揪下已经摔歪了的瓜皮小帽,甩到一边,两只胖脚对着来回蹭,最后干脆动手,把鞋子也给扔了、袜子也扯了。捞起一张小弓开始爬,目标是不远处的小布老虎。听到响动,警觉地抬起头,看到是额娘来了,露出一个牙没长全的谄笑,口水还滴哒下来了,从唇边一路拖到襟前,还滴了两滴到炕褥上。

淑嘉原是不高兴的,见他这样儿也笑了,更不要提西鲁特氏了,眼珠子都挪不开了。淑嘉一使眼色,伊拉里氏上前,抱着小胖子过来请安,又逗小胖子说话:“给额娘请安啊。”

这么复杂的话,显然超出了小胖子目前的处理能力,他还需要系统升级之后才能理解,只是不停叫着额娘。淑嘉抱过小胖子,亲了两口,嗅嗅他身上的奶香味儿,转过来叫他对着西鲁特氏:“认不认得外祖母?”

西鲁特氏笑着,双手交叠,压在腿上,作了个请安的姿势:“小阿哥好呀。”弘旦见过西鲁特氏的次数有限,不太记得她,不过也不排斥就是了,由她抱了一下,也挺安静的。

西鲁特氏目前慈祥:“是个好带的孩子,安静,懂事儿。”淑嘉斜眼看了看炕上,给他收拾战场的人听了这话是会哭的。再看回来,西鲁特氏已经经不住小胖子的眼神儿,摘了戴的一串十八子的手串,给他玩儿了。好懂事的臭小子!

方氏凑趣儿道:“夫人这是说着了,满宫里都说咱们小阿哥乖巧呢。”

“是么?”西鲁特氏歪头与弘旦脸对脸儿,把手串从小胖子的嘴巴里给营救出来。

回话的是林四儿,他嘴巴利索,一套全说出来了。

“上一回,茶库那边儿往咱们这儿送新茶,他们还说,听说了,太孙生得可好了呢。满宫里如今谁不说咱们阿哥好。”语气间颇为得意。

毓庆宫的人,是不在太子妃面前说‘太孙’二字的,因为太子妃自己从来不说。如果你重视一个人、想讨好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依着他的行为方式与标准进行活动,至少,在他面前是如何。今天,那是重复别人说的话,不小心说漏嘴了。

太孙这个称呼的历史,由来已久。最早得到这个称呼的人,据说是汉成帝。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祖父宣帝非常之高兴,给他取字‘太孙’。这个称呼,最早,只是一个人的字,而非一个职位。

但是随着大家对于‘太’这个字的越来越偏爱,它也就变成了一个职位,意即:皇帝的孙子里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那一个,如果他的父亲活着,帝国第二继承人,如果他爹死了,第一继承人。有幸得到这个称呼的人,不是自己麻烦了,就是他爹憋屈了。

在中国历史上,如果有人把这个称呼放到你儿子身上,别以为这是个好现象,这很可能意味着:你儿子的麻烦大了,你的麻烦,也大了。这种麻烦可能还把你丈夫也给卷进去。

尤其在你儿子还没正式得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他已经被一群迫不及待的人安上这个称呼了。是了,这个才是问题之所在,康熙还没有用这个词来称呼过小胖子。

所以,太子妃发飙了,一点掩饰也没有地、当着她的亲妈的面。

“这话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这是能够乱叫的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儿子改了名儿了?!”这就好比在胤礽刚生下来的时候就称呼他是太子,皇帝还没说话呢,传到康熙耳朵里,结果会如何?

他还没发话呢,哦,你们就把下面的继承顺序给排好了?当皇帝是死人啊!还是在这个挺敏感的时候。虽然不是得瑟,她也知道,自己娘家现在挺不赖的,这也是在给胤礽加分,加上索额图看着又像以往一样抖了起来,作为二把手的胤礽再不克制一点,搞不好是会被康熙怀疑的。即使康熙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总有人会帮他想到。

西鲁特氏不动声色地把小胖子交给红袖:“好像累着了,带小阿哥擦擦脸。”

淑嘉直接问赵国士:“你可知道此事?”

赵国士道:“奴才并不爱往外走动,于咱们宫里并没有听到。”

“那还有谁是会往咱们宫外走动的?叫过来,我要问话。”

往各处跑腿的太监是消息最灵通的人,一排儿叫过来。前面高三燮在太子妃叫人的时候,拦住了传话的人,很容易就问出了原因。也跟着过来了。

淑嘉正看到了他,把问赵国士的问题又问了他一遍。高三燮是个寡言的人,回答就一句话:“听德住说过。”

靠,他还在?!

“他什么时候见的太子爷?”淑嘉开始怀念崔太监了。

“押万寿节礼求见过一回。”

淑嘉胸口发闷,至少一个多月过去了,她一丝风声还没听到。高三燮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字的敏感度,既没提醒胤礽,也没告诉过康熙。淑嘉咬着下唇,目光来回扫着下面,终于恨恨地道:“谁再多嘴,自己去慎刑司领板子去!太子爷那儿我自说去。”

“嗻。”

人散去,淑嘉有些疲惫。西鲁特氏这时才说话:“你也太小心了。”淑嘉道:“我不过是按规矩行事罢了,额娘教过我,多嘴饶舌的奴才不能要。”西鲁特氏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因为小胖子明摆着他就是正子嫡孙。

为此淑嘉只得对西鲁特氏科普了一下,这个称呼现在已经是个职位了。比如说,当初屈原先生自称为‘朕’就没关系,到了现在,谁自称一下试试,最后再次重申“规矩不能坏”。西鲁特氏这才严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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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胤礽回来,淑嘉就说到了这个问题。

胤礽还略带一点点高兴:“难道咱们儿子不是?”

好吧,这个问题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答应是肯定的。就犹如你现在问‘难道太子不是未来的皇帝’?淑嘉眨眨眼:“孩子还小呢,将来如何……”

胤礽打断了她的话:“将来能如何?”这还真是个好问题啊!

淑嘉哑然,半晌方道:“我总觉得不对劲儿,捧得太高了,易让人心生不满。如今这时候儿,能不招惹麻烦就不招惹。我只求顺顺当当的就好,何苦给儿子招怨?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胡说什么呢!”胤礽听得刺耳,“你今儿是怎么了?你能堵住人的嘴不成?你不把它当成个事儿,它就不是个事儿,原本大家说说,一笑也就过去了。你单单把它给拎出来说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才是要把事情闹大,最后不好收拾呢。”

“现在儿子的名份可还没定。再说了,即使定了,也不过是当个靶子。这滋味儿,你这么些年还没受够?女人们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到了男人们那里,真的就开始动枪棒了吧?”伸手给胤礽拉拉被子,此君方才一怒,动作大了点儿,被子滑了。

胤礽被击中,裹了裹被子,抱着老婆:“那也不用很担心,”语气已经不是很坚决了,“你想得太多了,嫡子嫡孙,还会有变故么?”这是他得意的地方。

两人正在帐子里,淑嘉干脆趴到他耳朵上道:“前朝建文也是呢。人家还得了洪武的册封呢。”

“他敢!”胤礽脸色就深沉了,“有我在,弘旦在这个事情上头,就不用你担心。”

“他好像已经干了,我是担心你,”嘟囔一声,动了动找个更舒服的位置躺好,双眼望向帐子顶,“好歹我在宫外过了些时候儿,旁观者清,也看到了一点儿。”

“哦?怎么说?”与老婆讨论学术问题的后遗症此时显现出来了,胤礽已经习惯与妻子讨论问题,询问她的观点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礼部尚书请置皇太子拜褥与槛内的事儿?看着好不好?为你争一席之地,结果呢?本来父子和乐的,现在想一想,是个什么滋味儿?你难受,汗阿玛会好受么?这事儿弄的,明珠和老大到现在都没能叫汗阿玛驳过你的面子,他做到了。”

话一说完,就觉得旁边的身体猛一僵。胤礽偏过头,惊讶地看着淑嘉。淑嘉现在是不得不说了,估计胤礽就是从小听着‘你是未来皇帝’类似的论调长大,然后长歪了的,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也有类似的经历,情商不及格。

再者,捧完了老子捧儿子,捧到一个足够高的位置上。就好比是历代权臣,要么造反要么死,没别的选择了。小心地解释道:“我胡乱猜的,这会儿才敢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真傻还是……捧杀……”

淑嘉话没说完,胤礽已经理解了关于捧杀的理论了,马上道:“明儿就禁他们的口!”

“明明咱们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做,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父慈子孝,日复一日,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要命的是,话又不是从咱们宫里传出来的,咱们也管不着毓庆宫外的事儿,止都止不住。要是汗阿玛听了……”被子底下伸手就抱住了老公,蹭了蹭“我有点儿怕,汗阿玛对咱们那么好,慈父难得又可贵。咱们一家又过得和美,再不想出变故了。大家都安安静静过日子,多好?”

此时,夫妻两个都没意识到,他们谈论的话题,已经隐隐触及到了一个实质“皇权的不可分割”。否则,要担心什么呢?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淑嘉说完了,得到了胤礽的认可,安心地睡了。留下胤礽瞪着眼睛思考了大半夜,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向疼爱他的汗阿玛,几年前狠狠地落了他的脸,乃是因为天下至尊只能有一个的原因。天无二日,太子不是皇帝,平日千般疼爱、万分体贴,一涉及到原则问题,翻脸没商量!收拾了萨穆哈,何尝不是警告了他。

看着风光的太子之位,实际上是画地为牢了。如妻子所说,是个靶子,老大可以有个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奋斗。他呢,目标有了,却不能奋斗,一奋斗就越界了,天雷劈下,尸骨无存。

父子是天性,皇权独占也是天性!做父亲有本能,做皇帝也有本能。而两个本能的冲突,几年前……已经有了结论了。

太子殿下突然体会到了生存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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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鲁特氏回去之后就放出了风声,太子妃不喜欢别人胡乱称呼他儿子。不幸的人,信的人很少。在女人们看来,这种吹捧儿子地位的事情,傻子才不喜欢呢。做样子的吧?显得谦逊。没事儿,咱们明白,领导已经说了不喜欢被吹捧,咱们这吹捧是自愿的,您就放心吧。

所以,四月里,淑嘉生日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类似和称呼。与女人说话,夸她的儿子绝对是一个好话题。当淑嘉说:“他不过是皇孙中的一个,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兄弟,单拎出来,像个什么话儿。”

淑嘉目瞪口呆,她的生日,人家是来道贺的,她的形象一惯是温和正面的,要发飙么?飙了之后,会被说虚伪吧?显然小胖子的身份是比较独特的,如。

四下一看,正好,来的都是胤礽一方或者比较亲近的。于是她飙了!这回就不能像对太监宫女那样疾言厉色了,端肃了面容,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皇家的事儿,怎么能拿来说笑话儿?拿小阿哥来取笑很有趣儿么?!”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怎么夸你儿子还不高兴啊?按照‘三劝’的套路,还有人在说:“咱们小阿哥分明就是么。”

淑嘉的脸就黑了下来,今天是她生日,能不能不要这样啊?“我不想再听这个了。”

按照宫中生存法则,这个表情已经算是不高兴了,同样拒绝的话已经说了三次了。众人有些讪讪地,这个生日过得……很没趣。客人一走,淑嘉的心情更坏了,二十周岁的生日,就这么地过去了。

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我更苦逼的清穿女了?

胤礽对太孙二字就一句话:“谁许你们自作主张的?”这话他说出来就很重了,人们果然收敛了很多。只是他很快发现,皇太子的控制力,还是有限的,他止得住一批,止不住另外一批。

而且,就像三百多年后这块土地上的人戏称某些人群为‘**’一样,‘太孙’这个生动形象的词,是禁不住的,他又不能下道‘乱说者割舌头’的命令。把他气坏了。

更不幸的是……这话,还传到康熙耳朵里了。

当这个称呼渐渐传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康熙终究会知道。尤其,当事人还住在宫里呢。康熙听过,挑挑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让礼部拟一些吉祥好听的字来备用。他要准备分封诸子了。

毓庆宫里的夫妇二人,一齐体会到了,生活,并不总是心想事成的。它不是这儿出点岔子,就是那儿出点儿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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