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炳顶着压力倒也站住了,笑着招呼宾客,又时不时与索额图聊上两句。从亲戚关系上来算,索额图比他还要长上一辈,石文炳理所当然要敬这位“长辈”。索额图也笑纳了,他还不知道,他当初被迫下课还有石家一份“功劳”,眼下却是客气得紧。连声夸石文炳:“喜事盈门。”

石文炳笑着把索额图让到了石琳那一桌上。这两个人年纪也对上了,又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正有话题可说。

明珠那里也是主人家,故而明珠没来,是使晚辈来送亲,石文炳这里自己接上了头,便由石文焯、石文英等兄弟、富达礼等晚辈接待了。

索额图看石家诸人脸上隐隐兴奋,自己也有点儿压抑不住,他们都是知道内幕人:今天皇太子夫妇要过来,也许,还会带着太孙,那可真是太好了!偏头与石琳咬耳朵:“今日真是盛事。”

亏得两个老头子居然都没有耳聋,石琳也与他咬耳朵:“还要谢索公大媒呢。”

两个老家伙捏起酒盅碰了一下。

索额图年纪不小了,自有子孙随行伺候,这会儿索额图家晚辈也被石文焯等人接待。安排座次时候石家很是动了一番脑筋,把两家放到同一张桌子上呢似乎不太好,隔得远远是不妥。

还是西鲁特氏拍了板:“把他们放到相领两张桌子上不就结了?既有和解之意,还要做给大家看着,就给他们搭个梯子。说得投机了,他们要自己拼桌子咱们也不拦着。”

两家确实都得了庭训:要和谐!自家大家长都与对头携手言欢了,晚辈们有了借口亲近。又有石家人中间和稀泥,尤其是庆德,原就是个插科打诨高手。把这两家人糊到了一块儿,任务完成。

这样情形落入了众来宾眼中,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次联姻不同寻常,却都不能点破,只好当成寻常喜事来办——就是赴宴人员成份奇怪了点儿、人多了一点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看庆德,刚和完稀泥就叫鄂伦岱给拎走了,再没过来看索明两家,主人家都不关心了,咱们也该吃吃该喝喝吧。多跟石文炳套套近乎,多跟来喝喜酒其他大人说说话,别人家宴会是大家联络感情好场合。

观音保身边带着好几个本家兄弟挡酒,石文炳作为主人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不幸招呼他人居然不比招呼郎少!太孙外祖父于二月初起复,与当初丁忧时许多人担忧不符是,康熙正好对满朝高级官员来了次大互调,石文炳做到了领侍卫内大臣,其子富达礼副都统是没了,却被指为护军统领。

事实再一次证明,只要皇帝心里有你,职位根本不是问题——大不了把别人起出来,把你放进去。有些事情根本不乎你想得有周全、你有多大本领,完全是乎上头是不是有人惦记着你。

领侍卫内大臣,每旗出两人,轮值宫中,管理该旗所出之侍卫相关事宜,非得信重不得任此职。为了避嫌,庆德却因此被调了开来,入了都察院,做了满左副都御史。左副都御史,正三品。俱满、汉二人。其属:经历司经历,正六品。都事厅都事,正六品。俱满、汉一人。

宫中一等侍卫也是正三品,然而你只有进入了部院或是外放为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踏入了仕途。都察院又是个要害部门,举凡朝中有什么大举动,多半是从弹劾开始,都察院干就是一个弹劾人买卖。

这其中自然是康熙意思,虽然一直培养太子能力,但是对于安排太子接班,康熙先前还没有动手呢。如今一旦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好,就开始考虑政权平稳过度问题。

没道理朝臣后路想好了、侄子未来安排了、幼子前程保障了,反倒把疼了一辈子太子给抛到脑后不是?如何让儿子平稳接手朝政、坐稳龙椅而不经历动荡,这是康熙一直考虑问题。

从头培养一大批**是不现实,康熙这方面也采取了原始势力联合方法。索额图是不让他出来了,再解了心结也不想让他复返政坛,倒是心裕、法保等人做都统做都统、做内大臣做内大臣。这是太子母族。

对于石家,康熙一向是放心,石文炳脑电波从来都是与康熙一个频段上。石家家族庞大不假,却是能人辈出,他们还拥有可靠品质:忠君爱国。康熙理所当然地要提拔石家。这是太子妻族。

还有就是下个月太孙册封大典,这是对太子地位再次肯定。

康熙现只求老天爷让他再多活个五、六、七年,能容他把朝政调整到一个平稳状态,帮太子把势力给培养了出来,让太子一上台就能政令畅通,而不至于要先跟朝臣拼拼智慧手段。

石文炳再次被任下属敬酒,官上任,与下属关系很重要。这些下属还都是侍卫,能补成侍卫人,还是一群结伴儿来为上司撑脸面,怎么也得给面子。石文炳只得又干了一盅,一亮杯底,得了一声喝彩。富达礼看这情形不对,却走不开身,他也是上任,也有一团人际关系要处理。

亏得石文炳身后跟着两个族侄,一人捧一壶酒,其实只有其中一个是酒,另一个是……水!他们还肩负着不太重要时候代为挡酒任务,这才没让石文炳趴下。

石文炳又喝了一杯,眯眼看观音保同样被围攻,从小厮托着盘子里抓过湿毛巾擦了一把脸。这个时候,石府老管家福海奔了过来:“老爷!太子爷和太子妃过来了,已有护军过来封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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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人出一趟门儿不容易,比如太子妃,自从嫁入宫中,迈出紫禁城大门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回门儿,都是因为爱觉罗家事儿出宫门。为了娘家事儿出宫,这还是头一回,不但淑嘉去了,连胤礽也被打包一道带到了石家。

这还真是给人家添乱!皇太子出行还不同于一般皇子,他仪仗有个俗称,叫做“半副銮驾”,即是皇帝仪仗一半儿。皇帝仪仗排场之大,毋庸赘述,哪怕是一半儿,也能堵了半条街。

皇太子是跟老婆一块儿来,太子妃仪仗比亲王还丰盛,他们两口子单凭随从队伍就能把人家一条街给堵了。不要提太子出行比亲王讲究,重要性上是不好比,他要出门儿,得提前封了路!

你说,这要让皇太子出门儿了,先期把道儿给封了,中间他们夫妇车还把路都占了,他们倒是来给石家婚事长脸了,可也没有后续了——道儿被封,娘子怎么过来?没有娘子这婚事还办个毛线啊?

就是提前到也不行,你们俩先进了,这一堆仪仗,就算都撤到了家里……连随从加仪仗能塞满人家两个院子。你们还是来添乱吧?

所以他们就只有晚一点到,掐着点儿,娘子进了门,宾客也来得差不多,这才清道出行。反正大人物总是后到,一场聚会,人物重要性与出场早晚是成反比。

用胤礽话说就是:“晚些去早些回来,略坐一坐,表表心意就成。凡有这样事情,我们都没有从头留到尾,物反常即为妖,怕又要引人猜测了。”就这一次露面还是因为有政治需要,康熙才特许了。

淑嘉倒是想娘家多呆一阵儿,考虑到今天主角应该是观音保夫妇,自己一到场就有喧宾夺主之嫌,再多呆一会儿,婚夫妇该郁闷了。“你方才还说要带弘旦一块儿去?”

胤礽低声道:“我猜着汗阿玛意思,是叫我‘有容乃大’,我便何妨做得好看一点,叫他老人家安心?”

“汗阿玛许了?”

“还是汗阿玛说,他老人家说什么,我听什么便是了。”

淑嘉笑道:“也好。”当下又清点了一回预备发赏东西,东宫贺仪是已经赏下去了,现要准备是到石府之后赏格。

一切备妥,吹灯歇息。

第二天还是正常时间起床,淑嘉去宁寿宫陪皇太后说话,胤礽还到乾清门那里陪康熙御门听政。等两人都回来了,这才换衣服出宫。虽说是件比较重要事情,两人却都没着礼服,如寻常贵介子弟一般,不过衣服料子好一点、身上饰物精致些罢了。

石家外面大街上原是拴了各官员马、放了各家诰命车,这会儿都被打发到小巷子里放了,步障围了起来,皇太子夫妇到了。

胤礽被迎入前厅,一干人等跪迎。

淑嘉被迎入后院,也是一干人等跪迎。

明珠那里送亲太太是揆方之妻觉罗氏,与庆德之妻觉罗氏还是血缘挺远亲戚,此时也与西鲁特氏等一道迎太子妃入内。内里是宴堂客之所,已有不少诰命内了。西鲁特氏等人把淑嘉迎进场内,又妇人又是一通见礼。

淑嘉含笑道:“今日我亦是客,大家一般,不必拘束。”她谦虚了,还是得坐个上座儿,这会儿才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座儿一直空着是为太子妃留呐!

这一桌上倒有不少是淑嘉认识人,又与各人打招呼,重量级人物还真是不少,内有鄂伦岱夫人、佟国维之子叶克舒夫人,据她们说,佟国维之妻近来身上不好,所以没来,隆科多之妻家侍疾,请主人家谅解。

淑嘉道:“春天里原就是易生病时候儿,老夫人还当多保重才是。幸而春天里不过是些小症候,并不碍事儿。”

又有索额图之妻佟佳氏、伊桑阿之妻赫舍里氏,淑嘉对这两位也是语带感谢:“我听太子爷说是索相大媒,给观音保说了这么好媳妇儿,真该好好谢谢呢。”

佟佳氏已显老态,回话比较慢些:“应该。”

又坐了一会儿,这一桌上都是见过大世面,反没有多么紧张。大家略动动筷,点评一下厨子好坏,又说几句八卦。

淑娴是敬陪末座,若非是有太子妃回来,她该与石家姑奶奶们坐一处。因太子妃关系,不能叫太子妃只姐妹堆里混,那就要找个作陪,淑娴也就得以与诸夫人同席。一直担任着作陪工作,赫舍里氏原还奇怪石家怎么是这么个安排,直到太子妃出现,一切不太合规矩地方就都有了解释。

淑嘉又停了一阵儿,笑道:“诸位少坐,有些热了,我去换身衣裳。”

西鲁特氏起身作陪,淑娴亦眼明手,来到西鲁特氏身后扶了她一把。关氏从隔壁桌上来,顶了淑娴位子。

淑嘉看了看西鲁特氏正房,大致还是原来模样,坐定了方道:“今儿我们请了旨来,原是凑个热闹,可别给家里添麻烦了才好。”

西鲁特氏道:“东宫亲临,蓬荜生辉。”

淑嘉不再接这些客套话:“我不能耽误太久,便有什么问什么了。家中可好?”

西鲁特氏自然是答一切都好。

淑嘉又问淑娴:“姐姐近来如何?”

淑娴亦答好。淑嘉看她面色红润,行止也比往常顺畅,心知这是实话。又问淑怡准备得如何。

西鲁特氏代答:“俱已妥当。”

“怎地不见侄儿侄女们?”

温都氏与觉罗氏道:“他们年纪尚小,由嬷嬷们看着,怕出来有所冲撞。”

淑嘉笑道:“还是把他们带过来罢,”问淑怡与淑惠,“你们去看看他们如何?”

支走了小姑娘,才好问西鲁特氏:“三丫头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西鲁特氏道:“按您吩咐,已添了些。不过……三丫头这是去做继室,总不好漫过了元配去。裕王元配家里不算好,这个……”保泰元配孟佳氏,中书常安之女,家族不大,地位不高,钱也不算很多。嫁保泰时候保泰都不是亲王世子,规模也小。

“咱们要里子!面子上让让人又如何?我听说,裕王对福晋颇有愧疚之意,三丫头过门太张扬了反而不好。”点到即止。

西鲁特氏很会意,萝卜头们也来了。富达礼与庆德一直努力增产报国,不但添了儿子、女儿也生了几个,有嫡有庶,从衣着上倒看不大出来。淑嘉一一分发了见面礼,慰勉几句,心里还暗暗挑眉,那个小子,你我面前弄鬼,你那表情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儿!

时间紧,无法当面算账,淑嘉只得把这一桩给按下,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看一下娘子。鉴于她身份,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了。

房里,纳兰氏正陪嫁丫环陪同下枯坐。原本是还有几个亲戚陪同,不过太子妃一来,大家都要去迎接。本来这一屋子人还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众人一去,却又渐生出一丝失落来。

忽地又听说太子妃来了,纳兰氏心中一阵儿地紧张。她虽没有父亲,却不缺家教,婚前还受训:“他们家能教出一个太子妃来,必是十分合乎规矩,你当慎之又慎。”

现太子妃亲自来了,她评语对于自己婆家生活会有重要影响,纳兰氏不能不紧张。亏得婶子觉罗氏席上见太子妃离席,估摸着八成要来见妇,也过来看侄女儿,给了她一点底气。

孰料太子妃却是个好相处人,一进门就使眼色叫宫女上前按住了她,不令她下地:“我是来看看你,今儿是你大喜,娘子大。”也不往婚床上坐,只就近捡了一把椅子。

明珠家清楚这婚事里含义,非常不想出意外。觉罗氏一路跟着,还真怕中间有什么小变故,见太子妃也很好说话,这才放了心。

淑嘉原对这个弟媳妇不是太满意,哪怕她亲爹风靡万千少女,也不能掩盖她没有生父这个事实——父亲基因对女儿挺重要。又听说纳兰氏颇有点弱柳扶风意味,就加不喜了。然而一看真人,又把这两条给打了回来。

大约这纳兰氏一双眼睛就让她喜欢上了,纳兰氏确是个身材苗条姑娘,有一张非常上镜脸,整个人样子就是柔柔弱弱,然而眼中透出坚韧却让淑嘉喜欢。看得出来纳兰氏有点怕自己,淑嘉心知肚明,毕竟这么多年太子妃做下来,气势上一层楼。可纳兰氏即使心中有怯,与自己目光相对时候却是避开而非逃开。

匆忙之间,也就能看出这么多了。满意了好,就是不满意,也不能跟康熙抗议。所以,大家还是都满意吧。

淑嘉笑了:“额娘大喜,又得一佳妇。”

觉罗氏与纳兰氏都松了一口气。

淑嘉起身道:“额娘哪里有地方给我换身衣裳?”她还真换了身衣服,还把给家里诸人赏一总发了下来。又回到了酒桌上跟大家闲聊了两句才回宫。临行还让大家不要送:“你们是来吃喜酒,我这扰席也扰得太狠了。”

众人哪能真就不送了呢?到底把太子妃送上了辇。

淑怡、淑惠目送姐姐而去,心中都道:她真换衣裳了!真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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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趟门还不够折腾,但是太子夫妇却都心满意足。胤礽满足于后方巩固,别不说,看到石家黑压压一片人头,就是一件很舒爽事情。他还看到了索额图,又看到了明珠,妙是这两个人不互掐了。皇太子表现也很是可圈可点,不再高居座上,反而谈笑风生。朝臣们看到了另一个皇太子,会行酒令、出口成章,他还能叫出很多人名字,说一句:“令郎可是补笔贴式?”

他都知道啊?!

这是废话!京里笔贴式还没有侍卫多呢。一部笔贴式也就那么三、二十个,一旗侍卫都是按百计。

众人看皇太子眼神很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太子妃这里也有了一个消息,以隆科多后院混乱程度,他娘这回怕又是被他气着了。佟国维六子,当有六个儿媳妇儿,这六分之一概率就落到了这个不是长媳又不是小儿媳妇人身上,这也太准了!

挺好,佟国维系对东宫一直若即若离,没有明确表态。如果对东宫好或者是真中立呢,那也就罢了;如果真有什么猫腻,单凭这一条就能让隆科多翻不了身,佟国维也要跟着受牵连。不过这样做有些对不起佟妃,不到万不得已,淑嘉也不想翻出这一条来。

真是,庆德做什么不好偏要做个左副都御史,一旦有人弹劾隆科多,庆德少不得会被怀疑一下。

淑嘉把这层意思透给胤礽时候就说得委婉得多:“佟氏也是名门大族,怎地偏出了这样货色?帷簿不修不过是个风流罪过,他这已经不止是宠妾灭妻小小不妥了,根本就是忤逆上了。”

“你出去吃个喜酒也能带回一肚子气来,”胤礽听进去了,也只是一笑,“御史们都不参他,你气了何用?大家不过是给佟国维这个面子。”

“我就不明白了,佟家也是守规矩人家,看妃母就看得出来。怎么……竟没有管管呢?”

胤礽道:“你道他们不想管么?隆科多一切如常人,就除了这一样儿。他说了,那妾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拼个鱼死网破。观他行事,他还真做得出来,打老鼠伤玉**儿。他又不是什么白身,真要惹毛了他,一家子都要晦气。现不过是众人嘴上说说,隆科多要犯了浑,那就要揭开了给大家看看了。”

“……”淑嘉目瞪口呆:隆舅舅,您贵庚?儿子都工作了,您还演这言情剧?“那就拿他没法儿了?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我女人堆里都没打听出来呢。”

胤礽拍拍淑嘉,作神秘状。

淑嘉不由心中靠之,男人比女人还八卦,你可耻!

妻子瞪圆眼睛样子取悦了胤礽:“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儿子将要册封事儿。”

“内务府又缴了些瓷器与银器来,都清点过了,放到他房里了。”太孙法定住所是东宫里,也就是当初淑嘉与胤礽给弘旦分派院子里,规制也没大变,只是陈设都要换过。但是弘旦还要住乾清宫。

至于弘旦身边宫女太监,康熙给他配了几个,竟是从乾清宫侍监、宫女里挑人来填补。淑嘉原准备好了让自己这里红袖带人过去,现倒是不用了。此外还有册封当天,太孙要受贺,地点是东宫,到时候东宫也要进行相应准备。

淑嘉为了弘旦事儿,从二月底忙到了三月初,其间还要抽空检查康熙万寿节礼,又有胤禛那里侧室李氏生了一个男孩儿又是洗三又是满月,让人恨不得练就分-身术。

可恨是胤礽还做起了甩手掌柜,把这些事情统统交给了淑嘉,自己不知道外面忙些什么。不过“陈元龙”、“王掞”、“李光地”等名字出现他口中频率越来越高。

正此时,佟妃那里又告诉她:“内务府开始挑使唤女子了,再过几日就要领进宫里来了。”

皇太后也次日请安时候拉着她说:“听说内务府已经开始挑人了,我叫他们把好带到宁寿宫里来我看看,到时候你也来啊。”

“成啊!”淑嘉满脑子事儿还要答得干脆异常。凡事儿只要你认真了,就会觉得累人,如果是些不意事情办好办歹无所谓,也就不用耗神。这几件事情除了胤禛儿子,其他都是马虎不得,尤其是册封和挑宫女,都是淑嘉原先没做过。

挑宫女与家里挑丫环还不一样,家生子一家子都府里,忠诚度有保障,宫女就不太好说了。即使没有什么外心,贴心程度也不一样。淑嘉收伏秀妞等几个人,那是软硬兼施,比红袖等多费了许多心神。

内务府倒是有眼色,也是忙着册封事情,识相地把挑选日子往后推了几日,安排了册封之后,淑嘉才缓过了一口气。

如此忙碌下来,她却无法见证儿子被册封时刻:她是女,不能围观!任由外面细乐阵阵,呼声震天,她也只能她端仪宫里等儿子穿上制服来给她请安。

手里帕子都揉碎了,才等到弘旦过来。

人靠衣装,哪怕只是个小小孩童,穿上了特意为他制定制服,也显出几分威仪气象来。

弘旦进来,纳头便拜:“儿子给额娘请安了。”

端仪宫里都喜极而泣了,盼这一天实是盼得太久了。“好好好,过来叫额娘仔细看看。”

儿子还是那个儿子,确因承载东西不一样了,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成熟了。淑嘉舍不得松开他手,摸着着他脸,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弘旦。

终于尘埃落定了,她们一家盘活了这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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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要对人好时候,那是真好,这不,石文晟坐衔右副都御史,巡抚广东去了。他原是云南巡抚,云南广东虽都是南方偏远地区,油水却是不一样。广东开埠,云南却有少数民族需要镇压安抚。紧接着,石文焯也被起复,外放做了甘肃洮岷道。

石家又原地满血复活了。

皇太子地位,再度得以巩固。

小选也开始了。

内务府小选,要从里面挑出合适人来真是一门学问。宫女是从上三旗包衣人家女孩子里选出,而包衣名为奴才,实际上“宰相府丫环六品官儿”,皇帝家奴才呢?

很多人名为包衣,还能官运亨通,比如南方那几个织造。家里女儿也是娇生惯养,还背景深厚。别以为弄了这样人家女儿过来就是给自己添一助力了,一般你是要不到她们。她们父兄、亲族,会向皇帝请旨免选,或是暗箱操作让她们刷下。

如果不幸她们入宫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娇养出来姑娘,指望她们伺候你?先白养一阵子,调-教吧,还不能下重手,人家背景不低,请了个活祖宗来!除非太后太妃,不然你使不了她们。

也是小姐身子曾是小姐命,进了宫,还是挺能吸引男人目光。弄了来万一被丈夫看上了,那是给自己添堵呢吧?

就算上述情况都没发生,你可以想一想,一边是养育自己十几年家族,提供各种条件,一边是半生不熟“主子”,怎么可能帮着你把全家拉上你船?就算她愿意,她家里也不愿意。

所以淑嘉目标就是:选老实肯干、小户人家女孩儿就好,弯弯绕绕事情咱们不需要。

陪皇太后挑完人回来,胤礽问:“你看如何?”

淑嘉道:“我倒是挑了几个老实本份,看着像能干活儿。有皇太后祖母前,又有承乾宫妃母,我怎么好占先呢?咱们这里,孩子也渐渐大了,很不用过于伶俐。”

胤礽目前关心是朝政,康熙有了放手给他打算,对他要求也越来越苛刻。稍有不合,就祭起瞪眼神功来,把胤礽弄得战战兢兢。

“你看着办罢,我只要这家里安安静静,”胤礽灌了一口茶,“头三十年我是这样好那样好,这两天我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怎么了?”

胤礽终于小声嘀咕了一声:“我有什么法子?今儿又议事,是汗阿玛说了要论死,我能反对么?汗阿玛自己改主意了,又令斩监候。此事只能恩出于上,我一时没说,汗阿玛就说为政务宽,御下以仁。”

“挑剔是买主,”淑嘉听到自己坚定声音,“难不成要汗阿玛当你不存?”心里也嘀咕,难道是我猜错了?康熙不是托孤,而是……捧杀?

淑嘉脑袋里嗡嗡。

胤礽倒很振作了起来:“你说也是这个道理,许是汗阿玛心情不太好缘故。”

“怎么?”

“乾清宫里一股子药味儿,昨儿夜里汗阿玛稍有不适,急召御医,吃了两贴药,今儿见好了。”

“我记得往常汗阿玛是不常病,一年里也就那么一两回,还都不严重。从去年冬天开始,这都第五回了吧?”康熙还有将近二十年好活,身体应该没那么糟糕啊。

其实是六次,有一次康熙瞒下了,胤礽打听到了也没告诉淑嘉:“真教人担心。”

那个教人担心皇帝却活得挺好,虽然经逢儿子们骨肉相残,他受到了打击,自觉身体不如以前了,可儿子们都还活着,他又是从小打熬过身体,还没有到崩塌地步。就是免疫系统比以前差了一点儿,有个小病小灾而已。

服过药,康熙闭目养神。胤礽表现确实可圈可点,惶恐里带着敬意,康熙心情好了一点儿。他到现都没意识到,除了望子成龙之外,还有一点“我要下台你要上台”嫉妒,即这交替计划是他心中默定。

还要再加把劲淬炼淬炼!为君都不但要有眼光、有能力,还需要有坚持。

这老头,矛盾得有点儿抽风了。

呃,咱们可以换一个文雅一点说法:天威难测!

总之,此后日子里,皇帝跟太子杠上了,太子怎么做他都要挑一挑刺。同时他又对太孙极好,还夸奖太子妃极有孝心把皇太后侍奉得很好。反正呢,把胤礽周边人都夸了一遍,就是漏了皇太子。

他这挑刺也分时间地点,独处时候狠骂,凡有一个外人场,却不会表现出来。他还艰难地作出了决定,再次提高东宫待遇。

这样两面派作法把胤礽折腾得欲生欲死,只能咬牙忍着,直到石琳病故。

石琳是退休老干部,所谓退休,就是老得不能干活了。上了年纪人,死亡也就不是那么让人觉得突然了。

石琳死了,石文英要丁忧!他身上可是有一都统衔呢,这下也一起被丁掉了。再算一算,石琳好像不止一子,只是这石文英京,提到多些,他其他儿子也都要回来守制。康熙又调了档案来一看,好么,连儿带孙,出了五、六个缺。

康熙又问胤礽意见,胤礽道:“当守制。”

康熙这回没再挑剔,让他回去了。看着一叠请求丁忧折子排那报丧折子后面,一拍脑门儿,我这些日子都怎么了啊!

跟自己儿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多少肉麻事情都做过了,不差道歉这一桩。胤礽又来“领训”时候,康熙就温言反醒:“我这几日心绪不佳,训斥了你,你不要放心上。是我操之过急了,总想着能叫你事事做得合乎心意。”

胤礽哭得惨兮兮:“严父慈母,汗阿玛对儿子要求严格,才是爱护之意。汗阿玛,儿子体自皇父,自当同甘共苦。宁愿您有不冲儿子发作,这才是亲近之意。就像眼前,您想到什么就跟儿子说什么,儿子内心欢喜都来不及呢。只恨儿子驽钝,不能令汗阿玛满意。”

康熙也跟着抹眼泪:“你一向聪敏,无有不妥处。是我迁怒于你了,真是病糊涂了……”

“汗阿玛。”

……

……

……

子控特点就是:只要儿子他面前卖萌,他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遭遇四次跳闸断电,这一章真是码得艰难==

祝大家元宵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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