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格瑞和胡许四目相对。卡尔格瑞看见了一个在他看来是他所有见过最沮丧最阴郁的男人。他显得那么的绝望,令卡尔格瑞觉得胡许督察长的事业大概是一长串的失败记录。

后来他才惊讶的发现到胡许督察长在事业方面极为成功。胡许看见了一个瘦削、早生华发的男人,背有点驼,一张敏感的脸以及特别吸引人的微笑。

“你恐怕不知道我是谁。”卡尔格瑞开口说。

“噢,我们知道你的一切,卡尔格瑞博士,”胡许说。

“你是使得阿吉尔案子变得怪异的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相当料想不到的微笑现在浮在他愁苦的嘴角。

“那么你不可能对我有好感。”卡尔格瑞说。

“这不稀奇,”胡许督察长说。“当时看来是个明朗的案子,没有人能责怪。但是这些事情发生,”他继续。“是上帝要考验我们,我的老母亲经常这样说。我们并不怀恨,卡尔格瑞博士。毕竟我们是代表公理正义,不是吗?”

“我是一向相信如此,而且会继续相信下去,”卡尔格瑞说。“对任何人我们都不会拒绝给予公理正义。”他温和地喃喃说道。

“大宪章。”胡许督察长说。

“是的,”卡尔格瑞说,“蒂娜·阿吉尔小姐引述给我听的。”

胡许督察长双眉上扬。

“真的。你让我吃了一惊。那个小姐,我认为,并不怎么热衷帮助推动正义的巨轮。”

“你为什么这样说?”卡尔格瑞问道。

“坦白说,”胡许说,“为了保守消息。那是毫无疑问的。”

“为什么?”卡尔格瑞问道。

“哦,这是家里的事,”胡许说。“一家人团结在一起。不过你想见我是为了什么事?”他继续。

“我需要资料。”卡尔格瑞说。

“关于阿吉尔案子?”

“是的,我知道在你看来一定认为我是在管闲事——”

“哦,就这方面来说是你的事,不是吗?”

“啊,你确定了解。是的。我觉得有责任。带来麻烦的责任。”

“不把蛋打破是没办法做蛋卷的,如同法国人所说的。”

胡许说。

“有一些事情我想要知道。”卡尔格瑞说。

“比如?”

“我想有多一点关于杰克·阿吉尔的资料。”

“关于杰克·阿吉尔。呃,我没料到你会这样说。”

“他的纪录不好,我知道,”卡尔格瑞说。“我要的是纪录上的一些细节。”

“哦,那够简单的了,”胡许说。“他两度受到缓刑。另外一次,因为侵占公款,要不是及时还了钱他就完了。”

“事实上,是新派的年轻罪犯?”卡尔格瑞问道。

“完全正确,先生,”胡许说。“不是个杀人凶手,如同你已经让我们明白的,但是于过其他很多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记住。他没那个脑筋或胆量干出大案子来。只是小罪案。偷偷柜台的钱,骗骗女人家的钱。”

“而他对那方面很在行,”卡尔格瑞说。“我是指,骗女人家的钱。”

“而且这条路很安全,”胡许督察长说,“女人都很轻易的上他的当。他通常下手的对象是中年或老年的女人。你会吓一跳那种女人会有多容易骗。他编一套美丽的谎言,让她们相信他热爱她们,如果女人想要相信的话没有什么是她们不相信的。”

“后来呢?”卡尔格瑞问道。

胡许耸耸肩。

“呃,她们迟早会幻想破灭。但是她们不控诉,你知道。她们不想告诉世人她们被骗了。不错,这条路相当安全。”

“有没有过勒索的纪录?”卡尔格瑞问道。

“我们知道的是没有,”胡许说。“记住,我不会认为他不可能。不会大大方方的勒索,我想。只是暗示一下,也许。信件,愚蠢的信件。她们的丈夫不会喜欢知道的一些事。他能那样让女人不敢开口。”

“我明白。”卡尔格瑞说。

“你就只想知道这些?”胡许问道。

“阿吉尔家人还有一个我没见过,”卡尔格瑞说,“大女儿。”

“啊,杜兰特太太。”

“我去过她家,但是门关着。他们告诉我她和她丈夫都出去了。”

“他们在阳岬。”

“还在那里?”

“是的。他想待下去。杜兰特先生,”胡许补充说,“在从事一点侦探活动,据我了解。”

“他是个跛子,不是吗?”

“是的,小儿麻痹,很伤心。他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可怜的家伙。所以他才这么热切的调查这件命案。而且认为他有了眉目。”

“有吗?”卡尔格瑞间道。

胡许耸耸肩。

“可能,”他说。“他的机会比我们好,你知道。他了解那一家人,而且他是个很有聪明才智、直觉很高的人。”

“你想他会查出任何结果来吗?”

“可能,”胡许说,“但是如果他查出来,他也不会告诉我们。他们会自己一家人知道就行了。”

“你自己知道谁有罪吗,督察长?”

“你不应该这样问我,卡尔格瑞博士。”

“意思是你的确知道?”“总会认为自己知道一点,”胡许缓缓说道,“但是如果找不到证据也是没什么办法,是吧?”

“而你不可能找到你想要的证据?”

“噢!我们非常有耐心,”胡许说。“我们会继续试。”

“如果你不成功他们会怎么样?”卡尔格瑞倾身向前说。

“这你有没有想过?”

“这正是令你感到担忧的,是吗,先生?”

“他们非得知道不可,”卡尔格瑞说。“不管怎么样,他们非得知道不可。”

“你不认为他们确实知道?”

卡尔格瑞摇头。

“不,”他缓缓说道,“这正是悲剧所在。”

“喔,”莫琳·克烈格说,“又是你!”

“我非常抱歉又来打扰你。”卡尔格瑞说。

“噢,可是你一点都没打扰到我。进来,今天我休假。”

这卡尔格瑞已经查出来了,也正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我想乔伊马上就回来,”莫琳说。“我在报纸上没再看到有关杰克的新闻。我是说自从说什么他受到了特赦,在议会上问了点问题,然后说十分明显的并不是他干的之后。但是没再报导警方在做什么还有其实是谁干的。他们查不出来吗?”

“你自己仍然不知道?”

“呃,我真的不知道,”莫琳说。“虽然,如果是另外一个兄弟,我不会感到惊讶。非常奇怪而且脾气很不好,他。乔伊看见他有时候开着车子载人到处跑。他替班斯集团工作,你知道。他长得相当好看,但是脾气很不好,我想。乔伊听一个谣言说他要到波斯湾或什么地方去的,那看起来很不好,我想,你不认为吗?”

“我看不出那有什么不好,克烈格太太。”

“哦,那是警方找不到你的地方之一,不是吗?”

“你认为他是要逃走?”

“他可能觉得非逃不可。”

“我想人们大概是会这样说吧。”亚瑟·卡尔格瑞说。

“很多谣言满天飞,”莫琳说。“他们说丈夫和秘书之间也有问题。但是如果是丈夫我认为他比较可能会对她下毒。他们通常都这样做,不是吗?”

“呃,你看过的电影比我多,克烈格太太。”

“我并没有真正的看银幕,”莫琳说。“如果你在那里工作,你会对电影厌烦死了。啊,乔伊回来了。”

乔伊·克烈格见到卡尔格瑞也感到惊讶而且可能不太高兴。他们谈了一阵子然后卡尔格瑞说到此行的目的。

“不知道,”他说,“你们介不介意给我一个人名和住址?”

他小心地写在笔记本上。

她大约五十岁,他想,一个从来就不可能漂亮过的笨重女人。虽然,她有一对很好的眼睛,褐色、仁慈的眼睛。

“哦,真的,卡尔格瑞博士——”她怀疑、不安。“哦,真的;我确信我不知道……”

他倾身向前,尽他最大的能力驱除她的勉强,安抚她,让她感到他深深的同情。

“那么久以前了,”她说。“我——我真的不想再想起——那些事。”

“这我真的了解,”卡尔格瑞说,“而且也不是说要公开出去。这一点我真的向你保证。”

“你说你想要写一本关于这方面的书?”

“只是一本说明某种类型性格的书,”卡尔格瑞说。“有趣,你知道,从医学或心理学的观点来看。没有人名,只是甲先生乙太太这一类的。”

“你去过南极,不是吗?”她突然说。

他对她突然改变话题感到惊讶。

“是的,”他说,“是的,我跟海伊斯·班特利探险队一起去。”

她的脸上浮现血色。她看起来年轻一些,一时他看出了她年轻时可能是什么样的女孩。“我经常读到……我一向对任何跟极地有关的事情很着迷,你知道。那个挪威人,不是吗,阿蒙森,他最先去那里的?我想南北极地比埃弗勒斯峰或是狂何人造卫星,或是到月球上去这一类的更叫人感到兴奋多了。”

他抓住这个提示,开始跟她谈有关探险队的事。奇怪她的浪漫情趣竟然会落在极地探险上,她终于叹口气说:

“听一个实地到过那里的人谈这一切真是太好了。”她继续:“你想知道——有关杰克的一切?”

“是的。”

“你不会用上我的名字之类的?”

“当然不会。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知道这种书是怎么写的。丙太太丁小姐。这一类的。”

“是的。是的,我是读过那种书——而且我想大概这就像你所说的,病——病——”

“病态。”他说。

“是的,杰克确实是个病态的例子。他能表现得那么甜美,你知道,”她说。“美妙极了,他。他会说一些活而你会每一个字都相信。”

“他也许是真的心。”卡尔格瑞说。

“我老得足以当你的母亲了,我经常对他说,而他会说他不喜欢年轻的女孩,粗野,他经常说她们,他经常说有经验而且成熟的女人才吸引他。”

“他非常爱你吗?”卡尔格瑞说。

“他说是,他看起来好像是……”她的双唇颤抖。“而我想,他一直想要的大概只是钱。”

“不一定,”卡尔格瑞尽他所能瞒住事实说。“他可能真的受到吸引,你知道。只是——他就是没办法不走歪路。”

中年妇人一张悲哀的脸明朗了一些。

“是的,”她说,“那样想心里比较好过。哦,就这样。我们常常订些计划;我们要一起去法国,或是意大利,如果他的一个计划成功的话。只需要一点资金,他说。”

一般的手法,卡尔格瑞心想,同时怀疑有多少可怜的妇女受了骗。

“我不知道我着了什么魔,”她说。“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我相信你愿意。”卡尔格瑞说。

“也许,”她愤恨地说,“我不是唯一的一个。”

卡尔格瑞站起来。

“你告诉我这一切真是太好了。”他说。

“现在他死了……但是我永远忘不了他。他那张猴子脸!他看起来那么悲伤的表情然后又笑了开来。噢,他是有一套。他并不全是个坏蛋,我相信他不全是个坏蛋。”

她期盼地看着他。

但是对于这一点卡尔格瑞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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