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越捷飞严阵以待,但那孝服男子却并未如何动作,他甚至还悠闲地晃着鱼竿,清澈平和的溪面上打出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流桑却没有发觉那阵风的可怕,他还在很有兴致地琢磨那石头是如何发出来声音的,也试着伸手扇了扇风,并没有发出声音,便伸手去推那孝服男子:“你让开一下好不好?”

那小子找死么?

楚玉整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她从越捷飞身后探出头来,叫道:“流桑回来。”话出口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变调。

那男子低笑了一声,竟然听了流桑的话,轻轻的从石上跳下来,朝与楚玉等人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再坐下,身形更是被石块遮挡了大半:“你喜欢这块石头便拿去玩吧,这石头是我在游历之际发现的,觉着好玩便搬回来,坐了三年也几乎坐厌烦了,送你无妨。”

流桑原本想听楚玉的话回去,一听孝服男子这么说,立即又欢喜得凑回去,爱不释手地抚摸那半人高的石头,他伸手推一下,不太推得动,便回头招呼阿蛮:“小黑,你来试试,能不能抬起来?”

阿蛮却好像没听到,一双眼睛只定定地望着前方,面上满是憧憬之色,显然方才那孝服男子露的那一手令他心折。

楚玉也是直直地瞪着前方,好一会儿才露出一脸释然的神色,笑着拍拍越捷飞的肩膀:“无须戒备,那人倘若对我等有敌意,你可能防备住么?”

对方从容宽厚。一再容让,他们若是还小心戒备,反而显出小家子气了。今天与这人相遇。应该是纯属巧合,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算计搀杂其中。不过是他们几个有点特殊的人遇到了另一个有点特殊地人,反倒是他们自己草木皆兵,对男子产生敌意,让楚玉颇为歉意。

越捷飞一怔,随即赧然低下头。..手也跟着从剑柄上放开。

楚玉上前两步,朝那男子的方向做了一揖:“在下前些日子经历了些危险波折,家人不免担忧了些,方才冒犯之处,还请阁下见谅。”那男子坐在石后,又兼身上披着斗篷,也许是不愿别人看到他的脸容,楚玉便不靠近,只隔着一段距离发话。

虽然隔着石头又兼斗篷遮拦。男子瞧不到她地动作,但是楚玉还是诚诚恳恳地礼数做足,招手让流桑过来:“流桑。不要胡闹了,那么大一块石头。就算阿蛮能抬起来。难道还要一路招摇着抱回去?你若是实在喜欢,我明日命人来取。”

流桑犹豫一下。他们今天是步行出来游玩的,也知道几个人抱一块石头回去不成样子,

男子懒懒地道:“你地护卫尽忠职守,并无不对之处,你也勿须在意,横竖他也没法子冒犯于我。”他这话说得颇为自大,简直将越捷飞这么一个高手视若无物,但是越捷飞并无不忿之色,只依旧谨慎地看着男子从石后露出来的粗麻斗篷,不敢太过放松大意。

虽然有些好奇萧别与这人是什么关系,来此又有什么目的,但是眼下这斗篷男子一与他们毫无交情,二不能以武力拿下,简直就是块没有缝的铁板,思索片刻,楚玉无可奈何,只有下令打道回府。

“流桑,回去吧,还要等那于文的消息。”

楚玉转过身率先往回走,边走边道:“虽然说我们要见地那人几日没有答复,但空着个宅子让他找不到人也不好。”

流桑心中奇怪,暗道他们出门前不是跟留在宅院里的护卫交代去向了么?届时于文来了,转告便是,又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他瞥见楚玉神情冷然,也想起来该有所顾忌,玩闹之心稍稍收敛,压住疑问,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了。

楚玉才走过溪水转角,一行人消失在竹林遮挡之后,水面上又一次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路上楚玉等人并未如来时一般的游玩,毫不停歇地返回宅中,才进门时,却发现院子里气氛与往日的悠闲有些不同,抓住一个正迎过来的护卫一问,楚玉面色陡变:原来在差不多中午的时候,花错一个人跑了回来,才跑回院里便晕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上亦是带着重创,虽然请了大夫来看,但却至今依然没有醒来。

花错是她派出去的,目地是跟踪于文,本以为以花错的功夫,纵然被发现,也来得及逃脱,纵然来不及逃脱,被于文抓住,看在容止的份上,亦不会有什么危险,却不料竟然是这样惨烈地收场。

楚玉才走进门几步,乍闻得消息,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片刻之后她精神缓了过来,见于文安排的下人除了有些慌急外,并无其他异状,而他们所带着地护卫,也似是全不知情……

倘若是于文令人下了这个狠手,只怕此时已经找上门来等他们自投罗网了,周围又怎么会如此宁静?

楚玉去看了花错地现状,据大夫说,花错胸口带着被利物划开的伤痕,内腑也稍稍创伤,但是总体来说并不危及生命,

她心中盘算一二,原本第一个念头是火速带着一干人连同花错逃走,现在仔细想来,却是不着急了,强迫自己冷静,楚玉在心里慢慢地梳理一遍,估计于文等人似乎是尚未知道花错跟踪他们,而她现在面前有两条路,无非便是走与留,表面上都要装得若无其事,可是还没等楚玉做下决定,忽然外面又有通传,竟是于文来了。

十日以来,都是她差遣人去找于文,后者从未主动上门,如今前来,想必是有了不同的答复。

楚玉微微一怔,随后站在花错床前苦笑一下,这消息本来是她一直盼望的,可是这个时候来,却让她没法子高

凝望花错片刻,楚玉忽然一笑,转身走出门去,没一会儿在正厅内瞧见于文,后者似乎对花错的事情毫不知晓,开门见山地道:“沧海客已经答应与阁下相见,但是他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只准许阁下与我一道前往,其余人不得跟随。”

越捷飞闻言当即露出怒色,但是还没等他发难,楚玉便抬手横在他身前:“好,我一人去便一人去。”

越捷飞还要劝阻,却正对上楚玉回眸,只见她的目光柔和坚定,似有不可动摇之力,而眼中的清澈明皎的笑意,更是比从前多了几分坦荡决绝:“不必劝阻,我心意已决。”

人总是要有点冒险精神的。于文见楚玉如此爽快,不由得赞了一句,他请楚玉坐上他的马车,便使人驱车从东门外出,越过画扇峰,再驱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才令车子停下。

两人走下车来,于文命令车夫在原地等待,便带楚玉穿入道旁的竹林。

从出东门起,楚玉嘴角便浮现了很浅的笑意,直到过画扇峰,再入竹林,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最后跟着于文走到小溪边,看到又重新坐回了石块上,身穿麻衣孝服,背对着他们的男子时,楚玉终于禁不住长出一口气。

凑巧,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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