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凌悦瑛坐在我左边,李彧坐在我右边,对面一排是他的同专业同学。

凌悦瑛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埋头吃饭。

我捏着勺子,静如鹌鹑。

李彧从他盘子里夹了几块肉放到我的饭上,语调格外温和,“吃啊,怎么不吃?”

我咬着下唇,眼前氤氲着水汽,

“最后的晚餐。”

李彧笑出声。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凌悦瑛在旁边小声说,“会太阳…”

我在下面踢了她一脚,她立即安静下来。

对面有个男生已经看了我和李彧好几眼,“彧哥,你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李彧说,“这是许光晔。”

我忙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另一个男生就问,“你室友啊?”

我和李彧没说话,凌悦瑛接话道,“两口子!”说完又反应过来,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是,那个……”

她还以为我们两是没想在现实中出柜。

李彧就对她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

对面几个哥们儿发出“卧槽!”的声音,其中一个试探地问,“是贴吧上说的那个吗?那个是真的?”

李彧避重就轻道,“姜仔,你怎么也看贴吧?”

“我女朋友看的,跟我说过。”大概是想到自己在背后八卦了李彧,姜仔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彧哥,祝99哈……”

李彧勾起嘴角,“嗯”了一声。

吃过饭,我和李彧单独走。他和同学道过别,我刚朝凌悦瑛丢去一个幽怨的眼神,就被李彧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凌悦瑛趁机溜走。

“有事瞒着我?”

我紧张地看向他。

李彧的眼睛眯了眯,低头俯视着我。他的头顶是盛大的树荫,阳光细碎柔亮,都落在他身上。

“说,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拿书包使劲砸他。

李彧笑着接住书包,神情很是放松,

“既然不是,那就没有更糟糕的事了,说吧,我受得住。”

我的心砰咚一跳,李彧的话又撩到我了,偏偏他还一副“实话实说”的态度,一点也不刻意。

我说,“你可能受不了。”

李彧收敛了笑意,看着我。

我斟酌着措辞,“有人画了我的画,无cp的那种……”

李彧陷入思考,认真地探寻着字里行间我想要隐匿起来的潜台词。

半晌,他问,“什么尺度?”

我抿着嘴,退后一步,“俄罗斯套娃的尺度。”

李彧立马想到了凌悦瑛发的套娃四段跳的链接,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谁画的?只画了你?那他妈不就是画的你的——”

最后那个词他没说出来,硬生生打住了,只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像在压抑暴怒的情绪。

“草!”

李彧的拳头攥得很紧,青筋从手背延伸到了小臂。他看向我,眼神又戾又欲。

“谁他妈画的?”

我被他吓到了,“你要干嘛?”

“我就问谁画的?”

我抿着嘴没说话,主要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李彧又骂了一声,说,“画我两的就算了,只画你是想干嘛?”他似乎脑补到了什么画面,一下就特别受不了了,

“就他妈好像,你在任人采拮一样!”

卧槽,李彧的用词怎么这么……浪。

我被那个“任人采拮”说得浑身燥热。

李彧还在大声逼逼,“现在的腐女怎么想的?她们看我们两不够,还要馋你的身子!”

李彧已经气疯了,他开始无差别攻击了。我生怕他再逼逼下去,就要公然与整个腐圈为敌……也不知道之前几百几百打赏别人的是谁。

我讷讷地说,“不是腐女。”

李彧顿住,不解地看我,显然没明白不是腐女为什么要画腐图。

我尴尬地解释,“不是女的……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第一天报道,你见过的那个。”

“……”

李彧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着,瞳色愈发幽深。我正要跟他说我会处理,他就突然朝我压过来,双臂一伸,把我用力捞进怀里。

我惊呼一声,“李彧!”

李彧狠狠地箍着我的腰,把我压向他,我紧贴在李彧的身前,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还有身体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

李彧张嘴在我颈侧咬了一口,我没忍住闷哼一声,他就咬得更凶了。

完了,原来我才是那道最后的晚餐。

李彧咬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是在外面,理智逐渐复原。还好我们是在食堂背后的小路上,没有人经过。

李彧松口,又在我身上蹭了蹭脑袋,声音闷闷的,

“晔晔,我他妈好不爽。”

他又说了句,“草。”

我才想说草,我他妈都要酥了。我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我要死翘翘了。

明明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抱过,更亲密的举动都有过。但现在李彧搂着我,在我耳边用撒娇的口吻说着凶狠的话,我他妈就跟情窦初开似的,手足无措。

“你明明是——”李彧顿了顿,“明明又不是他的,他凭什么啊,凭什么画你这种画?”

我猜李彧刚刚是想说,你明明是我的。

但他没说。

我艰难地从他胳肢窝下面伸出手,拍拍他的背,“我不是他的,你先松手。”我要被他勒死了。

李彧说,“我不。”

我只好轻轻拍他的背,让他慢慢冷静下来。李彧的声音从我耳朵后面传来,“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连我们两的cp图都有点没法接受了。”

“我想到cp图里,别人也会看到你那副样子,我就不高兴。他们就算脑子里想想也不行……”

李彧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让我明白他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我只能安慰他,“我们的cp图没什么的,真人cp里这些都很常见。你看,就算是演员也有光着上场的时候,你就当为艺术献身。”

“……”

李彧被我毫无逻辑的歪理说服了,又回到了他cp男孩的身份,“那好吧,但是你单人的不可以,我不接受!”

他硬生生嚷出了一种饭圈女孩喊“哥哥独美”的气势。

我向他保证,“我明天会去问个清楚,他要是真的画了这种,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就让他别再这样。”

李彧这才松开我。我看向他,他的眼角居然红了,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的心软得一批,我说,“你明天还有训练是不是?我明天下课来找你。”

李彧的眼神亮了一秒,又耷下眼皮,“算了,你没有车,走过来得多远。”

我狐疑,“你别是背着我有人了吧……”

“放屁!”李彧拉着我上了电动,“走,带你认路去。”

我就坐上去搂着他的腰,高兴得想大叫十句“草草草”。

-

第二天,我一走进教室就去看周嘉禾的位置。

凌悦瑛没说之前我还没发现,她一说我才注意到,周嘉禾好像一直坐在我斜后方。

我对上他的眼神,后者飞快低下头,一看就是心虚。

“周嘉禾。”

我在他桌前站定,敲敲他的桌面,以示威严。

周嘉禾惊了一下,抬头看我,耳尖还红红的,

“啊…怎么了?”

我看见陆陆续续有好几个同学走进教室,看向我们这里,我压着脾气说,“下课后等我一下,我有事找你。”

说完也不看他,径直回了座位。

凌悦瑛到了教室,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细细打量我,“有没有被太阳有没有被太阳……”

我受不了地挡开她,“你想多了。”

她突然“卧槽”了一声,拉着我的胳膊,“草草草…还说没有!你脖子上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也发出一声“卧槽”!

最后的晚餐!

我顿时从脸到脖子全红了,去他妈的李彧,我不会放过他,可恶!

凌悦瑛捂着嘴,眼神黄得发亮。没错,就是那种意义的黄。她说,“你竟然还能来上课!”又感叹,“李彧还是不行。”

我呵呵一笑,掏出手机给李彧发消息。

【厌】:瑶台太太说,你还是不行。

【追光】:??

凌悦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居然打小报告!”

我得意洋洋地睥睨她,却听她幸灾乐祸地说,“你完了。”

我说,“你才完了。”

“我有什么好完的,李彧行不行跟我又没关系。”

凌悦瑛说完,我才猛然回过味来!刚好李彧的消息回了过来,我低头一看,

【追光】:呵呵,要试试吗?

我靠。我关上手机,不打算回他了。

凌悦瑛要笑死了,“你这蠢东西。”

我低吼,“滚呐!!!”

我还惦记着周嘉禾的事,一下课就去叫了他,“你跟我来一下吧。”

我领着周嘉禾去了阳台。教室的阳台在正对后门的地方,还有道门,一关上就能隔绝声音。教室里的人听不见声音,但能看到阳台上的情形,我让凌悦瑛坐在教室里看着,一有不对就来给本宫护驾。

关上阳台门,我转向周嘉禾,开门见山,

“你是喜欢我吗?”

周嘉禾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吓了一跳,脸一下红了。他睁大眼看我,又捏着衣角,局促地站着,过了半天,轻轻“嗯”了一声。

我心累地扶额……我说,“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又不了解我。”

他说,“就是喜欢你啊,觉得你好看。”

“明星更好看,你怎么不喜欢明星。”

周嘉禾的答案很真实,“我够不着。”

“………”我,“我也是你够不着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你跟李彧是一对。”

其实不是,但我没反驳。

一旦说开了,周嘉禾也不扭捏了,有点豁出去的感觉,“我没想打扰你们,我就自己喜欢不行吗?”

我发现周嘉禾在这方面情商还挺高,我能怎么说,我还能说“你不能喜欢我”吗?我又没法强迫他的思想。

周嘉禾见我没说话,接着说,“况且你成天在我眼前晃,我想忘了你都不行。你……你上上下下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卧槽,我求他别说了。他一说我就想到他的素描本。

“周嘉禾,我问你,你是怎么想我的?”

“啊?”

“你是不是……是不是画我了?”我问出这句话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周嘉禾的脸色瞬间一阵白一阵红,他朝后退了一小步,“你怎么——我……我那个……”

好吧,果然。

“你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吗?”我问他。

“对不起,我也知道,但光是脑子里想想觉得不够,就忍不住想画……我又是美术专业的,手总是闲不住,闲不住就想画…”他开始解释,有点语无伦次的感觉,我却理解了。

因为我也会这样。

我一闲不住,就去画李彧,画得满本子都是,满脑子都是,满世界都是他。

但理解不代表默许,“你以后别再画这种画了,我和李彧是一对…”我违心地撒了谎,又接着说,“这样很不好。”

周嘉禾就“嗯”了一声,说“对不起”。

唉……他态度这么诚恳,我本来想骂他,都不忍心骂出口了。我赶紧结束了话题,伸手去开阳台门,

“就是这样,以后别这样做了,那些画过了的……你不许让其他人看见,妥善处理好。”

周嘉禾看上去很难过,“那我还能接着喜欢你吗?”

我噎了一下,抿了抿嘴,“最好不要。”

我在这一刻想起了李彧说过的话。

我就对周嘉禾说,“我是不会喜欢其他人的。”

说完这些,我一身轻松,朝凌悦瑛道过谢,就准备去找李彧。

出了美院的门,阳光正好,风也和煦。

是啊,我是不会喜欢其他人的。

我和李彧虽然没在一起,却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保持着对彼此的忠贞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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