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拉合,舞台灯灭。

旁白在黑暗中揭晓了整个事件的真相,台下唏嘘一片。

我退回后台,就看见李彧和社长站在一块儿。社长看到我,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笑意,转头对李彧说,

“祝你成功。”

李彧谢过他,朝我走来。

“怎么…怎么回事?”我感到自己贫瘠的大脑越发供不应求。

“和社长商量过了,背着你改了结局。”李彧笑着说,“走吧,先一起去谢幕,我之后有话和你说。”

等到我们集体上台谢幕,才发现重新亮起灯的观众区座无虚席,响起一片浪潮般的掌声。

我们鞠躬下台,后勤的社员们收拾道具,社长和茶茶学姐冲我们挥手,“别管这里,你们去忙你们的事。”

李彧拉着我从工作人员通道往外走,出了门,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我昏胀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夜色浓稠,四周寂静无声,只隐约听见远方正门处人群散去的声音。

李彧的手还牵着我,温暖干燥,温度就从手心一直传到了心窝。

他带我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背靠着大树,头顶的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李彧的眼睛温柔又明亮。

我蓦地想起了刚刚舞台上那一幕。

——我爱你,永远爱你。

后面用口型道出的那三个字分明就是“许光晔”。

这是李彧给我的告白。

“结局怎么改了,还背着我?”

李彧晃了晃我的手,这个动作他做出来真是奶而不娘,

“别生气,想给你个惊喜而已。”

…是挺惊喜,我差点在台上表演三连懵逼。

“晔晔,我上次说要给你最好的告白,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听着李彧的话,心跳怦然作响,和台上不同,这会儿四周无人,只有我俩相对而立。

这是告白啊,我喜欢的李彧,在向我表露心意!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声线都在抖。

我是个什么没出息的傻逼。

“我想了很久,好像只能以这种方式告诉你。”李彧说,“晔晔,我一直害怕被你拒绝。”

我惊讶地瞪大眼看向他。

他在说什么胡话,我脑子被粑粑糊了才会拒绝他!我巴不得和他夜夜笙歌。

“我把欧阳烬和柯熳的结局改成这样,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强迫你,我的心里永远是想你过得好。当初,你说要分手,我就连死缠烂打的勇气都没有,我怕被你讨厌。”

我激动地表忠心,“我才不会——”

“别急,先听我说完好吗?”

李彧把我拉到怀里,安抚地拍着我的背,他的声音糅在夜风中,细细密密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如果你要离开我,去向更好的地方,我永远不会滞留你的脚步。就像艺考那会儿,我那时候……情绪不太好,整个人乌烟瘴气的,总是影响到你。我就想着,你离开了我也好,让我一个人留在灰暗中就好了。”

李彧改写的结局里,柯熳一把将欧阳烬推向光明,而将自己永远封禁在了校务处,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去他妈的李彧,谁他妈要他自我牺牲了?

我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傻逼。”

李彧就说,“我是啊。要不是再次遇到你,感觉到你还是喜欢我的……我都不敢撩你。”

他顿了顿,“哪怕告白,我都想了不下十种方案,想找一个百分百不被拒绝的。”

我想起我也跟刘元说过类似的话:要么想办法让李彧跟我表白,要么想一个百分百不被拒绝的方法。

我们两的脑回路真是惊世绝伦的相似。

李彧还在自我剖白,

“所以我想借用这次演戏,让你了解到我那时候的心情,原谅我当初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分手。我不是不爱你了,晔晔。”

嗐…这他妈,这他妈算什么事啊。

我还没让他原谅我提分手的事,他就把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眼泪花儿都包起了。

我反手把李彧紧紧搂着,埋进他胸口,

“谁让你在那儿自我感动的,你是感动中国十佳人物吗?”

李彧在我头顶笑了一声。

我扯了他一把,“你的复合申请已批准,现在进入执行程序!”

李彧把我松开,低头看着我,深情款款道,

“晔晔,我……”

我猴急地揪着他的衣领,“别说话,吻我!”

“……”

李彧面有不甘地收住了满腔情话,接着我俩吻在了一起。

不记得亲了好久,直到亲得都快拉丝了,李彧才把我放开。

他还想趁机亲我脖子,但被我眼疾手快捏住了嘴皮,捏成了一只可达鸭,只好作罢。

“我们是在一起了吧?”他再次向我确认。

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李彧在我心中一直是从容不迫、自信耀眼的一个人,原来他在面对我时也会感到不安与自卑。

“李彧,你现在是单身吗?”

李彧愣了一下,“不是。”

我说,“我也不是。”

默了两秒,我们相视一笑,我们的爱情终于再次变得光明又坦荡。

-

重归于好让我们心情舒畅,格外珍惜这份独处。我们干脆把电动车留在音乐厅外面,手牵着手走路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盘问他,“你什么时候计划的,怎么说服社长的?”

“刚看到剧本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单独和社长谈了一下,他就同意了。”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几次社长和李彧单独在谈话,而且社长总是盯着李彧瞅……估计是担心他改动结局能不能让话剧顺利演完。

“没想到社长这么好,他这么重视这次演出,还由着你来。”

“社长本来就很好。”李彧说,“不过,演好了演砸了都会由我来承担……社长打算把话剧社交给我。”

“什么!”我转头看向李彧,觉得他在讲笑话,“让你一个体育生,排话剧?你说篮球社干脆也交给我这个美术生好了,我们就是文体两开花。”

李彧失笑,制止了我的胡言乱语,

“社长他们基本都大四了,总会退社的,交给我们也好带来一些人气。他女朋友的事你知道吧,社长心里也不想让话剧社落到闭社的局面。”

“也是。”

慢悠悠走过一个拐角,夏日的小飞虫在鹅黄的路灯下飞舞萦绕,李彧四下望了没人,转过来小心翼翼地瞥我,

“我问你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当时跟我说分手,是因为气到一时冲动,还是真的对我很失望啊……”

我,“……”

我要怎么跟李彧说我画了一册子的他,结果被我妈发现了然后被迫出柜。

我深沉地目视远方,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李彧的手搭在我的后颈上,语气温和无害,

“你要是敢说你在来姨妈,我们就准备一下三年抱俩。”

“……”受到威胁的我决定跳过前因后果,直奔重点,“因为我那时候跟家里出柜了。”

李彧,“!!!”

他一脸紧张地拉着我的手,“你跟家里出柜了?那你爸妈什么反应,有没有……有没有为难你?”

我觉得他说的这句“为难”真是太客气了。

我尽量让事情听起来平淡,“就打了打我而已。”

“卧槽!”李彧立马把我跟摊煎饼似的翻来翻去,我像个酒店旋转门,在李彧手里表演爱的魔力转圈圈。

“疼吗?伤到哪儿了?伤成什么样了?”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责心痛地拢着我的双臂,我几乎被他提溜起来,

“也就是说,你刚跟家里出柜,就和我分手了?!”

我点点头,只想让他把我放下来。

李彧的表情捶胸顿足,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乌干达密林里的大猩猩,给自己心口来两拳。

他眼眶红红的,“晔晔,晔晔宝贝我对不起你。”

“…………”不,其实你完全没有对不起我。

但是李彧哭唧唧的样子还蛮带感。

日,我好变-态啊。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安慰他,“我本来就应该让他们知道我喜欢男人,这是迟早的事。至于分手,也是我提的,又不是你想要这样。”

李彧深受感动,“你真好!”

“…………”我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眼睛里都在泛泪光。

李彧握拳,“那我也要跟家里出柜!”

他吼得气势如虹,十几米外路过的学生都转过来看我们。

我被他吓一大跳,“这种事不用你来我往的好吗!”

“不行,我们要整整齐齐!我明天就去跟家里说我有男朋友了。”

我记得他家庭情况挺复杂的,赶忙劝他,

“别傻了,你怎么不想想他们知道你喜欢男的会怎样!”

我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李彧他爸拿着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他的儿子,而我很有骨气地将支票撕个粉碎的场景。

我连经典台词都给自己安排好了:

〖你走,我不要你的臭钱!〗

然后李彧就会被他爸切断经济来源,我们两个小可怜白手起家,骑着三轮买豆腐,住在二十平方米的小租房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你在想什么?”李彧表情奇异地盯着我,“我好像从你的脸上望尽了自己的一生……”

我目露担忧,“我在想,以后我们结婚该怎么办?”

李彧闻言,面上浮现出向往,

“当然是大操大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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