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被震慑到不能移动了, 李彧还在催我,“快点燥起来!为了我们的美好未来!”

“………”

我麻木地被他拖着上了出租,一路风驰电掣奔向动车站, 等到坐上回家的动车, 我僵硬的思维才逐渐复苏。

“李彧,告诉我, 你只是在讲段子。”我殷切地看着他,企图抓住最后一丝侥幸。

李彧困惑, “我刚刚有讲段子?”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 窗外的郊野一望无垠, 我希望我也能有这般旷达的心情。

动车到隔壁市只要一个多小时, 李彧下了车连行李都没放,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可见夺子心切。

他浑身都散发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形成一种强烈的排他气场, 就连我也无法近身。

“在三楼妇产科,我们从西门进去快一点。”

我目光放空,轻轻“嗯”了一声。

出租车司机热情健谈, 闻言主动搭话,“两位小帅哥去医院啊?家里有人生产了吗?”

李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嗯, 我后妈生了个小宝宝。”

“………”出租司机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颤, 半晌他发出干笑, “你们一家关系真好。”

李彧点头,“是啊,以后还能亲上加亲。”

我戴上耳机, 不想再听他们闲聊。

当医院的标志进入视野时,李彧肉眼可见地开始激动。我的心里是千滋百味,陡然见家长的紧张感都被接下来的夺子大戏冲淡了许多。

就在这时,李彧的手机响了两声,他看了眼来电后按了接听,“喂,爸。嗯,到了……没有,我和我男朋友一起过来了。”

他顿了顿,而后眉头紧蹙,“你就不能过会儿再说吗?还是说你不欢迎我来,那我现在就走!”

我心里一提,一把抓住李彧的手,目光紧锁住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李彧看上去心情很差,一路急切与期盼的心情全部烟消云散,“那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有了新的孩子,旧的也无所谓了是吧?”

“李彧……”我轻轻叫了他一声,倾身抱住他。

李彧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这会儿靠着他,能听到听筒里中年男性的声音,“不是不让你来,我们家的事,你让一个外人跑来做什么?”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我此刻更在意李彧的心情,得不到父亲的认可,想必他比我更加伤心。

李彧冲着电话那头厉声道,“外人?他是我的伴侣!是和我确定了关系要共度一生的家人,你如果把他说成是外人,那和他一家的我,也是外人是吗!”

我紧紧搂着李彧,对他摇头。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他父亲一直都没有接受我,这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

李彧看了我一眼,眼底尽是心疼和歉意,电话那头的男声还在喋喋不休,他烦躁地把听筒挪开,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别吵架,我们先进医院,见了面再说。”

李彧拧了拧眉心,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他对着电话说道,“就这样吧,我先来看陆阿姨,等她孩子生下来再慢慢说我的事。”

车早就停在了医院门口,司机已经被这出争吵吓傻了,半天没敢吱声。

“不好意思啊师傅,耽误你的时间了。”我推着丧丧的李彧下了车,转头跟司机道歉。

“没事没事,给个五星好评就行了!”

李彧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上电梯。

我摁了楼层后,电梯缓慢上升,在幽闭的空间里,李彧突然目光沉冷地出声,

“我劝他最好深明大义,他如果能接受你,那就能拥有三个儿子;如果不接受……那就一个也没有!”

我又好笑又惊吓,趁着电梯没开门,搂着李彧亲了两口,“乖了,别和你爸闹这么僵,接受新事物都有个过程。”

李彧噘嘴,“哼!”

我靠,他居然还学我卖萌了,可恶!还有点几把可爱。

出电梯左转就是妇产科,李彧带着一身煞气往里走,一路的护士都警觉地把手放在警报铃上。我生怕李彧还未走到手术室就会被保安叉出去,只能维持着一张天使般亲和柔美的笑脸,向众人示以歉意。

走廊尽头转弯就是手术室,我们一转过去,就看见了门口那名站立挺拔的男人。

李彧的父亲已经四五十了,身材十分高大,即使年过半百也依旧是一头浓密的黑发。

他听到动静,转回来看向我们,当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紧紧皱起了眉,显然很不待见。

李彧就像个叛逆期小孩一样,一把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梗着脖子不屈地把他爸盯着。

两人僵持了几秒,我率先开口,“叔叔你好,我们来看望陆阿姨。”

李父“哼”了一声,大概是想到了手术室里即将出世的孩子,他心里的不满被冲淡了些,脸色稍霁,“随便你们。”

李彧的态度也随之放软,拉着我坐到休息椅上,抬头问他爸,“情况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还行,目前顺利。孩子头还没出来,刚刚歇了会儿,现在又继续了。”

李彧点点头,“辛苦。”说完,又转向我,脸上写满心疼,“以后咱不生,我的晔晔怕疼。”

我,“………谢谢你的体谅。”

他一脸宠溺,微笑着刮我的鼻子,“客气什么,我当然尊重你的意愿了,傻瓜。”

我抿了抿嘴,“比起我意愿,我认为你更应当尊重自然规律。”

李彧,“………”

这番荒唐又油腻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李彧他爸耳朵里。李父起初只是不悦地别过头不看我们,到了后来实在忍不住转回来,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李彧。

最后,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复杂,看向我时甚至有些许松动和同情。

隔了会儿,有护士从产房出来,李父立马迎上去,“怎么样了啊?”

“还可以,暂时没有危险,就是孕妇力气不够了,我去拿点馒头给她吃。”

李父松了口气,护士刚走出两步,又立马被他叫住,“等等——”

李父说着瞥了一眼李彧,迈一步追上护士。我听见他悄悄问道,“你们这边的脑科在哪里?”

我,“……”

李父问完,目光一动就和我对上了,他有些尴尬,正欲挪开目光,我就向他投以了支持鼓励的眼神。

说出去有些难以置信,在某个瞬间,我们竟达成了高度的共识!

李彧的雷达很快又立了起来,刚才他爸咨询脑科他都能过滤,现在我们一个眼神对接他却能立马捕捉。

“你们在干什么!”李彧上前一步挡在我们中间,“为什么背着我传递眼神?”他很不开心,跟他爸强调,“这是我的爱人,不是你的!你跟他传什么眼神!”

李父差点气昏,“你这个满口胡话的不孝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找个男人当老婆?”

李彧看上去是铁了心要气他爸,“喔!我知道了,你不让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你也存了一样的心思?”

我草?我也要疯了,我想冲上去堵住李彧的嘴巴!他到底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李父两步上前就一巴掌打在李彧身上,“荒唐!你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关老子屁事!”

李彧眼睛眨了眨,语调陡然变得轻快,

“好,你说的。”

……空气有长达半分钟的寂静。

我在凝固的气氛中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彧——他又在演戏!

李父被将一军后也很快反应过来李彧是用了激将法,顿时郁结于心,“我没说,我不认!”

李彧轻蔑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录音了十八分钟,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掐断。

我再一次被震撼了——我草,李彧竟然从出电梯时就打开了录音!

“当事人口头承诺视为有效承诺,你答应过了,我要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和你没有关系。”

李父实在没忍住,骂了句“心机!”

我感同身受,在护士拿着馒头回来时,大发慈悲地问了句,“心脏科又在哪里?”

护士皱着眉扫了我们一眼,“你们一家都有病是不是?”

我们仨,“…………”

口吐莲花的辣妹小护士走后,门口只剩我们三个大男人。李彧拿到录音了,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李父却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我安慰李父,“虽然他脑子有问题,但至少智力不低。”

李父有被安慰到,换了个心态重新打量我,“你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

李彧见缝插针,“你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的爱人!”

李父忍无可忍,问我,“你到底是看上了他哪点?”

不等我回答,李彧又抢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父没有理他,只紧紧地盯着我,充满了审视与怀疑,“像他这种,倒贴都没人敢要,你竟然还跟他如胶似漆,连他继母生孩子你都陪着他过来——说吧,你到底是图什么?我们家的钱,是吗?”

李彧挡在我面前,“我不准你这么侮辱他,他不是这种人!”

我拉住李彧示意他冷静,自己迈一步走到李彧身前,直面李父。

虽然他怀疑我拜金让我很生气,但我也得平心静气地和他解释清楚,以免日后误会加深。

“叔叔,我不图钱。”我真诚地看进他犀利的眼睛里,

“我只是馋他的身子。”

李父,“……”

李彧难以接受,“你看上的竟然不是我有趣的灵魂?”

我和李父同时摇摇头,

“你的灵魂有些过于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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