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都已经刻意淡化那件事,到许望时,他更是个不要脸的人,直接好像那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对倪蔷殷勤道:“蓬荜生辉,看看我们这里是不是因为倪经理的到来而蓬荜生辉了呢!”

倪蔷道:“许总,恭喜了。明天这季产品一定大买。”

许望道:“借倪经理吉言,来来来,白总,倪经理,这边请…”

许多人来人往,白维奇的人际网已经散播出去,早有人排队等着想认识这个白硕这个独子,或者说是未来的酒店之星。

倪蔷陪在白硕身边,见及她的人难免要问上一句:“白总,这位小姐是谁?”

白维奇用他那疏离的语调介绍:“这位是我们酒店的前厅部经理,倪蔷。”

没多久,“倪经理”这个名号就在小范围内传遍。

倪蔷觉得,作为一个花瓶,她今天的任务算是成功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但凡她出现的地方,总有绛仍然的跟随吧。

从入场,和许望打招呼之后,她就看到了在不起眼的角落,绛仍然斟酒自酌,旁人有搭话的,他也只是简单几句打发人走。

在这场酒会上,他并没有想成为主角的意思,只是时常出现在倪蔷的视线范围内。

也许他是故意的,也许是倪蔷的心理作用。

最后,绛仍然才走来打招呼,对白维奇说:“什么时候回堰州?”

白维奇对他并不热情,只淡淡说:“会展结束。”

绛仍然点头,转而问倪蔷:“那天的豆花吃了没?”

白维奇闻言,眼角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他侧头,看向倪蔷。

倪蔷面上表情并没有过大地变化。

她道:“谢谢绛先生的豆花,我朋友很喜欢。”

绛仍然蹙起眉,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不同,但是很可惜,她留给他的只有漠视和平淡,连最初的刻意回避都已不见。

倪蔷也是佩服自己,如今对他撒谎时,她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次。

绛仍然最后苦涩一笑,倒真不知道为何自己如今能够这样狼狈。

在她面前,他明明还是那个绛仍然,但却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

白维奇却能感受到倪蔷挽在他臂弯的手腕正在徐徐用力。

他沉下眸子,伸手抓住倪蔷的手,宽厚的大掌包裹着她冰凉的手背。

倪蔷瞬间觉到有股温热正顺着她的手掌透过静脉,往身体里流淌…

而这时,绛仍然的目光,从倪蔷的脸上,落到她和白维奇交握的双手。

埋在胸膛的一股气突然蹿跳起来,这种感觉似乎

和任何时候的感觉都不同,以至于让他有些失措。

渐渐的,他眼神冷却。

白维奇说:“如果没事,我们就先失陪了。”

他捉住倪蔷的手,准备带她离去,倪蔷垂眸,跟着道:“绛先生,再见…”

“倪蔷。”绛仍然突然在身后叫住倪蔷。

“我有话要对你说。”

倪蔷脚步顿住,白维奇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隐隐地,不舍的放手。

倪蔷暗自站了一会儿,终于对白维奇说:“白总,我…我去去就回。”

白维奇的眼睛始终不离她,里面包含的情绪很复杂,倪蔷暂时还没心情分辨。

“就一会儿,请等等我。”

她现在只需要十分钟时间,用来把她最后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白维奇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放手。

倪蔷转身,走向绛仍然。

在华丽衣装的人群中,他们彼此相立,却成了这场华丽盛宴中最耀眼的存在。

是啊,从远处看,这里风景如此好――

男人俊朗不羁,黑色的西装诠释着他身上的贵气,女人则妩媚妖娆,婷婷而立。

只是,这样一种组合,却也让人忍不住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气息。

绛仍然说:“跟我出来。”

倪蔷将香槟放在桌子上,随他走出宴会大厅,来到一座喷泉池附近。

周围人烟稀少,水花流动的声音和附近的虫鸟鸣声成了夜里唯一的奏曲。

喷泉水花落下来,四周更是平静。

绛仍然立在灯下,远处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扯得更加长。

倪蔷也有话要说,但她想听他先说,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绛仍然开口,竟是对她说:“倪蔷,对不起。”

对不起?倪蔷眼眶热了热,她低头,轻笑一声,

“对不起我什么?”

绛仍然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不安,他道:“倪蔷,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倪蔷冷笑:“那你喜欢我什么样子?喜欢我哭着求你别离开我的样子?”

绛仍然凝眉,上前握住她的手,倪蔷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攥住腰。

腰间一紧,倪蔷浑身一凛,瞪向他。

绛仍然贴住她时,感受到她呼吸的节奏,渐渐的,他的呼吸也随之变做那样…

“倪蔷…”

“我把鞋子扔了,”倪蔷看着他包含深情的眼睛,说,“也把车钥匙扔了…我会回去想一想,还有什么是关于你的东西,我都会扔掉,最后,就是扔掉关于你的回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绛仍然身体僵住,捏住她的腰的手始终不动,他清楚地明白,他此刻很是贪恋这种亲近,哪怕,是一种彼此折磨的痛――

倪蔷并不理会,她自顾说:“我现在其实很明白

,最初我和你分开的时候,其实我还是对你抱有希望的,只是我自己不肯承认,但现在,也许是那天…我终于把自己敲醒了。你说的对,我应该在我们相识的时候,就明白,我们在一起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但我最后迷失了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侥幸,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奇迹发生,相信也许你会爱我,爱到…可以为我改变自己的坚持,毕竟,我就是这么为你做的…但我输了,输了这一场豪赌。因为我差点忘记了,我是个即将三十岁的女人,时光已经对我不留情面了,也忘了我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还记得那双鞋子吧,那天我穿出来了,遇到你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我还留着它…我舍不得丢掉它,好像它已经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但它已经过季,天冷了,我可以在夏天的时候贪恋它的美丽和清凉,但是你看,天要冷了,到了冬天,我就不能穿它了。我需要去选择,即使…即使我真的很喜欢它…”

绛仍然的手臂不断暗自用力,却不敢捏痛了她,

手掌上的青筋突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血管中。

他猛地收力,将倪蔷的身体拥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

“不要扔,如果坏了,我会送你新的,如果天冷了,我就送你暖和的,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给你!”

倪蔷知道她力气不如他,她挣脱不了。

在他怀里,很安稳,很安定。但她知道,这个怀抱不属于她…

“绛仍然,你也知道,你给不了我这些。而我现在,也不需要了。”

绛仍然沉声道:“白维奇就能给你?”

倪蔷道:“这和白维奇没有任何关系!”

绛仍然咬紧牙关,艰难道:“我知道你恨我,倪蔷,如果我有苦衷呢?如果我可以为你做出改变呢?”

倪蔷在他怀里狠狠地摇头,“你不可能为我改变,你不可能为任何人做出改变,因为你就是你啊,你就是绛仍然…”

她抬手,在绛仍然的后背拍了两下。

这两下,犹如对他施了魔法,绛仍然不觉放松手臂,松开她。

手臂却不敢离开,扔护在她左右。

绛仍然看着倪蔷。

“也许是我错了。”他说。

倪蔷仍是摇头:“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没有错,但我不打算祝福你。”

“我从来不打算祝福你,我希望你不幸福。”她对他说。

水花突然腾起,飞流如柱,在最高点四散开来,映射着灯光,变做晶莹的水珠,摔打在地面上。

“啪嗒”的声音,和他心底被摔打的声音一样,是那破碎的声音。

倪蔷撑开他的手臂,离开他,后退一步。

“就这样吧。”

绛仍然凝着她:“这样?”

“对,就这样。”

绛仍然咽了口气,说:“哪怕我现在告诉你,我

舍不得你也不行么?或者,你想结婚,我可以…”

“绛仍然。”倪蔷打断他,“够了…这就够了,就这样吧!”

绛仍然不再言语。

倪蔷在走前,对他说:“我知道可能以后我还是会见到你,会听到关于你的消息,但我想,我应该能做到装作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也是,真正的告别。

白维奇在她离开的位置等着她,灯光在他的杯中流转,那色彩很柔顺,很温暖。

看到倪蔷走过来,他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大概是庆幸她没有被绛仍然绑架走吧…

然而面上,他还是那样,没有任何表情。

“好了?”

倪蔷觉得她并没有做太多,但耗费了很多力气,说话时有气无力。

“嗯,都好了…”

白维奇牵着她走,牵她手时,动作是那样自然。

倪蔷跟着他,说:“白总,替我和佳佳买两张回堰州的机票吧?”

白维奇道:“想走了?”

倪蔷叹:“是啊,我想我爸妈了。”

白维奇顿了会儿,说:“你如果需要假期,我可以给你,一个星期如何?”

倪蔷莞尔道:“一个星期的假期,我就不需要了。其实有件事情我正在考虑中,但现在还没真正决定,所以我还是先不说吧。那么这之前呢,工作上的事我不敢放手不管,白总,等到我决定的时候你再给我放假吧…放一个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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