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被醒黛挪到公主楼,可不是为了让她享福来了。表面上姐妹长姐妹短,可心里,醒黛别提多恨连城了。若不是她,恒泰怎么会那么冷落她,更加可恶的是,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竟然还欺骗她。

他们瞒得她好苦啊,醒黛心中郁结难消,将连城调遣过来,是棉里含针折磨她的。

连城蹲在公主楼前洗衣服,面前的衣服堆积如山,连城卷着袖子,抓着衣服慢慢地洗,这一堆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完。

郭嬷嬷本是要去厨房,顺路经过公主楼,瞧见连城满头洗衣服急急走了过来:“连城,怎么是你在洗衣服?洗衣房中用人不少,叫她们去洗,你不用自己洗的。”

连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不在意地冲郭嬷嬷笑了笑:“没事的嬷嬷,这些都是御赐的衣服,公主不放心,叫我一件件地洗,公主也没有限定我时间,只是洗完就好。”

“这……”郭嬷嬷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眼神一扫,落在了连城的手上,就见她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上,遍布伤口。郭嬷嬷心中一惊,“这手怎么会变成这样?连城,该不会公主已经知道你和恒泰的关系,这是故意在折磨你吧?”

连城怔了怔,但是想起公主对她的笑脸,她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嬷嬷你不要为我担心,公主对我很好,还赐了我一副金丝护手呢。”

郭嬷嬷心跳极快,她可不像连城这么天真:“总之你小心为妙,我一想到小雪那个样子,我这心里就不安宁。万一有什么事,你可千万提前给个信儿。”

“我知道了,嬷嬷。”连城笑着应声。

郭嬷嬷再说了几句寻常问候,便继续去厨房了。

连城却有些恍惚,她盯着面前一堆衣服,被郭嬷嬷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虚了,她失神地搓着手中衣物,直到最后一件都洗完了,她还有些恍惚。

日头已经上了头顶,估摸着该吃饭了,连城晾完了衣服擦了擦手,直接朝着下人房走。

然而才走到一半,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影从前面走过,连城心中一颤,身体想追过去,可是双腿却生了根似的走不开。

怎么回事,那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看着就像……就像那江逸尘!

好不容易她抬了脚要追上去看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候,富察将军的声音从回廊那头的大厅门前传来。

“上上下下都给我听着!从今天起,大家都给我小心谨慎地做事,不许造出什么乱子,否则我一定严惩不贷!”富察将军怒喝一声,重新走回大厅,关上了门。

这一打岔,连城倒是回过了神来,她不由得哂笑一声,江逸尘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她转身继续朝下人房走,而此时,从一处假山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脸冷笑,冷冽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仇恨和怒火,这人正是江逸尘,为了报仇而混进富察家来的江逸尘!

江逸尘冷冷地哼了一声,直接去找了佟毓秀。这次军营的事能成,可多亏了佟毓秀,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得稳住佟毓秀,骗好了她,才能更快更好地完成他的复仇大计!

他要富察家身败名裂,家毁人亡!

佟毓秀此时却并不好过,她正被佟家麟缠着错不开身。

原来前几天,皇上封赏了佟家麟,这货又手痒了,拿着赏赐去吃喝嫖赌,哪想却被佟大人撞见了,这还了得,当下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佟大人一气之下,还将他给逐出了家门。

佟家麟没处可去,这不就想到了佟毓秀?

“我的好妹妹,这回阿玛是真生气了,你就帮帮哥哥吧,让哥哥我住两天。”佟家麟竟然开口就要入住富察将军府。

佟毓秀怎么可能轻易松口,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和江逸尘的事还没完,要是计谋败露怎么办,佟家麟这个时候来添乱,可不叫人觉得十分烦闷吗?

“咱们好歹一个额娘生的,哥哥就住几天,又不久留,前几天你公公军营大闹,你来找我,我可不就领兵来救?怎么算我也是他恩人啊,你公公该给我道谢才对。”佟家麟得意道。

“你给我闭嘴!”佟毓秀连忙四处望了望,看到并没有人经过,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事你可别乱说,行了,你进去吧。”

与其让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在外面胡说八道,倒不如把他放在身边看着比较安全。

佟家麟笑得合不拢嘴,他转身就进了富察将军府,佟毓秀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冷了下去。

“毓秀。”江逸尘小声喊了她一声。

佟毓秀听到江逸尘的声音,心中就是一阵欢喜,她脸颊上染上一丝绯色,这么看上去,竟然也有那么一些清丽无双的气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跟我来。”江逸尘一把抓住佟毓秀的手,佟毓秀心里一颤,嘴边露出一个笑容来。这女人哪,一旦心不在了,那看谁都厌烦得很,但是这心一旦给了,那便是万劫不复不能回头的。

江逸尘一路拉着佟毓秀跑到了府中一处极为隐蔽的假山后面,这里鲜少有人来。他按住佟毓秀,不由分说地就是一通激吻,佟毓秀被他亲得脑袋中一片空白,连脚底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软软靠在江逸尘怀中。

“毓秀你看,想要富察家败落,其实只要几个步骤而已。”江逸尘轻笑着,凑近佟毓秀耳边说。

佟毓秀羞涩望他一眼。

“怎么,你有什么主意了吗?你的法子一向很好,你有好法子就说嘛,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

江逸尘笑道:“你想一想,这富察将军府里,谁最尊贵,谁的命最值钱?”

佟毓秀愣住了,她不笨,非但不笨,她还挺聪明,江逸尘说到这个地步,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你疯了,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要株连九族的,我怎么能置身于事外?”

江逸尘知道她听懂了,只阴森一笑:“相信我,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置身事外。”

佟毓秀想了想。

“这可是你说的,我相信你,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

江逸尘低头亲吻她的脸,佟毓秀顿时就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江逸尘离开之前,已经教了她详细的计谋,佟毓秀听了只觉得无比感叹,这人怎么能如此聪明?

哼哼,醒黛公主,是公主又怎么样,如愿以偿嫁给了恒泰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上,佟毓秀愤愤地想。

江逸尘的主意,当然是用毒。不过这毒十分精妙,真可谓是巧夺天工的妙,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将连城给拖下了水,她让连城端着一盆花放到了醒黛的房间里,再在她的焚香炉里加了点香料,然后就只需要静待佳音就好,反正万一出了事,要被追究的也是宋连城,和她佟毓秀可没关系。

这天,醒黛正拉着李嬷嬷在房中说话,醒黛夸奖李嬷嬷计策好,这么对付连城,慢慢折磨她简直大快人心。而且,连城在公主楼里,恒泰每天不再有借口,直接就回公主楼,并且害怕醒黛对连城不好,从而加倍对醒黛好。

李嬷嬷笑道:“老奴后面还有奇招呢!”

“哦?”醒黛闻言大喜,眼睛一亮,抓着李嬷嬷的手,激动地问,“是什么,你快……”

她说着说着,忽然一头朝后仰倒,整个人死过去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李嬷嬷前一瞬还在笑,眼见醒黛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惊得坐在地上扶起公主大喊:“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啊!”

候在外面的粗使丫鬟听了话,连忙急匆匆地去宣太医来。

王太医来了之后,替醒黛号了脉,他脸色不太好,李嬷嬷在边上小心地伺候着,见王太医这个样子,心中便有些急:“公主这是怎么了啊,王太医你倒是说句话啊。”

“唉。”王太医叹着气摇了摇头,“若是我没有瞧错的话,公主体内淤积着毒物,那是种慢性的毒。”

“什么?”李嬷嬷大惊失色,她亲自照料的醒黛公主,竟然会中毒,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怎么可能呢,太医你可瞧仔细了?”

王太医站起来,在房中走了一圈,他闻了闻房中熏香的味道。

“这熏香……”

“公主极少熏香,她只喜欢花香,难道是这熏香的问题?”李嬷嬷连忙问。

“不好说。”王太医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瞧见一边花架上放着一盆奇怪的芙蓉花,顿时大惊失色,“哎呀,这可是醉仙芙蓉啊!”

“怎么?这花有什么问题吗?”李嬷嬷追问道。

王太医点点头道:“这花本身没有毒,甚至还有安神的功效,但是这花一旦和奇香灵木的味道混在一起,那便是剧毒啊!”

“这盆花……是连城!”李嬷嬷瞪大眼睛道,“这花是连城拿来的,而且只有她能自由出入公主的房间,这熏香炉中的香料,必定是她放进去的!”

这个时候醒黛已经悠悠转醒,李嬷嬷便将事情始末同她说了,醒黛闻言大怒:“好啊,竟然敢对我下手,宋连城,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连城浑然未觉危险将近,醒黛弄死了小雪之后,也变得不那么张扬了,她决定私下里,瞒着所有人,偷偷地弄死连城。

这事自然是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去做这件事的就更加要体己亲密的人了,这个人选自然是非李嬷嬷莫属。

李嬷嬷没有耽搁,当下就去下人房找连城,跟她约好了,晚点去将军府后山的小河边,说是有要事相商。

连城不疑有他,天黑之后,到了和李嬷嬷约定的时间便一个人偷偷地出了府。

李嬷嬷早就等在河边了,此时见连城过来,脸上摆着灿烂和气的笑容。连城看她到了,便上前询问:“嬷嬷,不知你究竟要说什么事?”

“要说的,自然是这件事情了。”李嬷嬷冷冷笑了笑,在连城茫然眼神中,猛然从后面推了她一把,连城惊呼一声朝水中落去,李嬷嬷装模作样地大喊,“哎呀,连城,你怎么了?”

连城心中惊恐万分,她十分惧怕水,上次被盐贩子抓住,她跳进水里的时候,那种十分糟糕的感觉又一次浮上了心头来。

她隐隐约约听到李嬷嬷在喊着什么,这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冰冷的河水淹没她的口鼻,她双手努力地挣扎着,企图在水面上抓住一点什么,可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不过是一把冰冷的,可以从指间穿透的河水而已。

李嬷嬷冷笑着看着连城渐渐无法挣扎,她扫了一眼四周,瞧见没有人在,飞快地离开了。

河边只剩下渐渐弱下去的扑水声。

要死了吗?连城脑子里,蓦地闪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她缓缓地停止了挣扎,任由河水没过她的头顶,或者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吧,至少不用去面对醒黛公主,不用去面对恒泰,不用去面对整个富察将军府。

这些日子以来,躲躲闪闪的,她真的有些累了。

如果死了,可以停止去爱恒泰,可以解脱出来,那是不是也是一种成全?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跟着她感受到一股拉力,将她整个人从冰冷的河水里拉了出来。

水花飞溅,月色迷离,连城怔怔地望着那个人,她看不到那人的脸,只看到他的面具,隔着水花和月色,模糊得看不清楚。

那面具人将她带离水面,一路疾驰,等到连城终于回过神来,她的双脚也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你是谁?”连城沉声问,太像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和那天被盐贩子抓住,她落水之时一样的,她有感觉这是同一个人所为。

但是会是谁呢?

“我是谁你不用管,总而言之,富察将军府不是一个好待的地儿,现在我救你出去,以后不要再回来。”那面具人冷冷地说。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连城听他这么说,直觉这人应该对富察将军府十分了解,“上次,盐帮那件事情,是不是也是你救的我?”

“不错,是我,所以不是我救你,你已经被这将军府害了两次了。再说这富察府也没多少风光的时候了,你何必留下来陪葬?听我的话,远远地离开这里!”那人拽着连城就将她往前拖。连城挣脱开来,气喘吁吁地问:“喂,什么是风光不再,你都知道什么?是不是将军府要出什么事了?”

“这个就和你没关系了。”那人冷冷地瞥了连城一眼,眼中更多的,却是隐忍的情意,“我话已至此,人我也救了,要怎么着,那是你的事。”

他说着,转身就走,连城追出去几步,只是那人武功极好,这几步就跑得没影了。

连城心中甚是奇怪,这个人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吧,巧得就像是跟踪她一样。

那人的确是在跟踪她,因为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正是江逸尘。他去询问佟毓秀可有将花盆放进公主房里,佟毓秀得意扬扬地跟他邀功,说是直接让连城做了替死鬼,将那花放进去了。

江逸尘一听这还了得,自然是急匆匆跟过来了,恰好看到李嬷嬷要害死连城那一幕,等李嬷嬷走了,便现身救了连城。

他无意与连城相认,而连城又怎么会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已经死了的江逸尘呢。

连城若有所思地回了将军府,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公主楼,因为她落水前,可是感觉有人推了她一把的,但她掉进去,李嬷嬷又十分紧张的样子,她很想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踏进公主寝室的时候,李嬷嬷正同醒黛说话。此时见到连城,顿时吓得脸都白了,直喊诈尸。连城忙说自己不是鬼,还活着,李嬷嬷这才惊疑不定地确认了连城还有体温,的的确确还活着,但她又不好表现得失望,只好说她是回来找公主搬救兵去救忽然落水的连城的。

连城也没在意,被醒黛打发回下人房歇着去了。

李嬷嬷和醒黛可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醒黛很是心神不宁,便同李嬷嬷道:“你去替我寻几盆兰花来吧,连城死而复生,总觉得心里烦躁得很。”

“是,公主。”李嬷嬷应声直接去了花房给公主拿兰花去了。

哪想花匠却跟李嬷嬷说:“李嬷嬷,若是公主喜欢兰花,那您得先去报备一下,小人过阵子才能给您送来。”

李嬷嬷眉头皱起来,有一丝不悦:“要那么久?”

花匠很是无奈道:“府里原是有规矩的,若需要各色花草,必须向上报备,每月初一、十五才有花农送来,公主喜欢的兰花原是极难养的,所以若要调配,很是不易啊!”

李嬷嬷觉得这个花匠是在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复杂的?公主屋里的连城,不就拿了一盆醉仙芙蓉吗?那花不比兰花少见?我看你是在蒙我老人家!”

花匠听她这么说,顿时就有些火气,他辩解道:“哦!那盆醉仙芙蓉啊!您老居然也认识,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呢!这花寻常花农哪里能种活?这是府里的明二奶奶,据说从外面高价买回来的。我们房里的报备上写着,是送去公主房里的,这才叫连城来拿的!”

李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浑身发冷,那盆花不是连城自己主动要拿去送到公主房里了。糟糕糟糕,若是要害公主的人不是连城,那不是说……公主很危险?

李嬷嬷想到这里,已经吓白了脸,当下也顾不得和花匠再费口舌,飞快地转身就朝公主楼赶,公主这可是随时都在危险之中啊!

她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这几天公主已经够心烦的了,若是再去烦她,公主又该伤神了,想到这里,李嬷嬷直接转身,朝佟毓秀房间走。

这事若是和佟毓秀有干系,那么就先让她去会一会佟毓秀,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吧。

李嬷嬷寻到佟毓秀,自然是要逼问她,那盆花的事情。

佟毓秀哪里招架得住,尤其这事证据确凿明明白白,饶是她想赖,又怎么赖得过老奸巨猾的李嬷嬷。

李嬷嬷问出了事情真相,就要回去跟公主汇报,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后颈一痛,跟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哎呀,是你!”佟毓秀心里正忐忑不安,忽见江逸尘跳出来打晕了李嬷嬷,一颗心就落回了肚子里,“刚刚可吓死我了,这老家伙还真有一套。”

“哼,再有一套也没有用,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江逸尘冷冷地说。

“你不会还是想……”佟毓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至于弄出人命来吧……”

“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这嬷嬷知道了真相,若她活着,我们就得死!”江逸尘狠辣道,“她必须得死!”

他说着,一把掐住李嬷嬷的脖子,用力掐死了李嬷嬷。李嬷嬷本就昏死了过去,这下子是彻底死透了。

佟毓秀在一边看着,忽然心中有些发冷。

“这尸体可要怎么办……”

“想办法抬出去。”江逸尘倒是极为冷静。

佟毓秀心有戚戚焉道:“不要再出人命了,尽快结束吧,结束了,我就跟你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这里来了。”

佟毓秀说着,弯腰给江逸尘搭手,两人抬着李嬷嬷的尸体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假山后面蹿出个人来,定睛一瞧,竟然是佟家麟!

江逸尘冲上去就要除掉佟家麟,佟毓秀一瞧这还了得,连忙阻止江逸尘:“住手,这是我哥!你疯了!”

佟家麟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若有所思地在佟毓秀和江逸尘脸上扫过:“哟,这谁啊,妹妹,可别说是你找的相好的,这杀人灭口可不是正道人干的事啊。”

“你给我闭嘴,你快走,今天看到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佟毓秀急忙捂住佟家麟的嘴巴,不让他说。

佟家麟挣脱开来,佟毓秀越是不让他说,他就越是要说:“我回去,可是不容易啊!妹子,假如我看见了一对男女拖着一具尸体,而且这个女的还另有老公,假如我不高声喊叫引人注意的话,妹子,我是说假如,那么,我该得到多少银子才能把这件事情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佟毓秀目瞪口呆,她像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佟家麟

“哥啊,我可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算计我?”

佟家麟完全不为所动,冷哼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若要我嘴紧,你拿银子来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可是从来只认银子的人。”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但是这事你不能说!”佟毓秀没有办法,好歹是兄妹,她真的是太了解佟家麟的脾气了。这就是个纨绔子弟,眼里亲情算什么东西,不是银子免谈。

“五百两,妹妹,这事我就烂肚子里,晚上送我房里来哦,我可等着你。”佟家麟说着,大笑着扬长而去。

佟毓秀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办法,这是她哥哥,她总不能真的让江逸尘杀了自己的哥哥。

江逸尘一言不发,只是抱臂冷眼旁观,人家的家务事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佟毓秀搞定了佟家麟,想着白天是抬不出去尸体了,两人便将李嬷嬷抬到假山中暂时放了起来,留着晚点再处理掉。

这搞定了李嬷嬷,可还有个佟家麟呢。佟毓秀心里很是无奈,但是没办法,她还不得不再想办法弄五百两银子去给佟家麟,封住他的嘴,否则这事还没完。

是夜,佟毓秀灌醉了明轩,趁着明轩睡得跟猪一样的时候,赶紧收拾了些首饰金银,凑了个包裹,正要出门,江逸尘却推门进来了。

佟毓秀吓得不轻,看了依旧沉睡的明轩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来了,吓死我了。”

江逸尘笑了笑:“自然是替你送东西去了,虽然我很想杀了他一了百了,但是他是你哥哥,我怎么也要顾及未来大舅子的感受,好了,这些钱财我帮你送过去吧,你别出来了,免得被人怀疑。”

佟毓秀听他这番说辞,心中很是欢喜,当下便将包袱给了江逸尘。

江逸尘接过来,嘴角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拎着包袱就出了佟毓秀的房门。佟毓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江逸尘,恨不能一天到晚与他相守,但是还不行,她很是迫不及待了。

江逸尘得了包袱,径直往佟家麟的厢房走。佟家麟哼着小曲儿躺在软榻上,等着佟毓秀给他送钱来。

江逸尘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冷冷地道:“这些,是二奶奶给你凑的东西,五百两绰绰有余。”

佟家麟扑了上来,抱着一堆首饰金银眉开眼笑,不过乐过了之后,佟家麟又开始犯愁了,这些东西要怎么带出将军府去啊,尤其是最近将军府中戒备森严,各门查得都挺严,这么多东西,他拿到了也带不出去啊。

这时候江逸尘说话了,他直接将一只手按在了佟家麟眼前,那是一只纯银打造的手,当初他找神医医治手臂,神医直接替他用纯银铸造了手臂。

这手臂往佟家麟眼前一放,佟家麟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该有二百两银子吧!你真舍得给我?”

“我既然拿出来了,你收着就是,只求你严守秘密,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你若是拿了银子,又生出其他的念头,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江逸尘冷哼道。

佟家麟眉开眼笑地保证:“这你放心!姓佟的说话算话!难为你为我着想,送这只银手给我——这样,我妹妹的这些个物件你且全拿回去,我要这些个首饰也没用。”

佟家麟将包袱里的几枚金锭子收进怀里,将包袱重新递给江逸尘,江逸尘满眼轻蔑地接过去了。

他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路过公主楼的时候,忽然听到醒黛公主在大吵大闹,将军和福晋,带着一干人等都在边上伺候着,听说辞,像是醒黛吵着要李嬷嬷,说是李嬷嬷一早上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富察将军答应醒黛明天一早就让全府的人去找李嬷嬷,今天实在是很晚了,都还有事情在身,便遣散了众人回去休息。

江逸尘冷哼着路过,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事会将连城给扯了进来。

这事佟毓秀说她有办法找到替死鬼挡这份杀人罪名,江逸尘只当她害过连城一次,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第二次将祸事往连城身上推。

第二天一早,全府出动去找李嬷嬷。众人在假山处看见李嬷嬷站在那里,并且还指名道姓要连城过去说话,说是有要紧的事,单独和连城说。

连城完全没有防备地就去了,哪知道才走到边上,就见李嬷嬷要朝后倒,她下意识地抬手抓了李嬷嬷一下,李嬷嬷的身体就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啊!”连城大惊失色,这一喊叫,将众人都喊过来了,有人上前一探,李嬷嬷竟然已经咽了气!

连城是最后碰到李嬷嬷的人,自然是难辞其咎,醒黛一听那还了得,她不知道那盆花是佟毓秀买的,只当连城先要害死自己,现在又害死了李嬷嬷,自然是彻底震怒了。

当下让人将连城绑了,压着跪在地上,醒黛死死抓着连城大吼大叫:“宋连城,你可真狠,我本想宽容待你,我拿你当姐妹,可是你背着我勾引恒泰在先,想毒死我在后,哪知道我没有死,你却把我的李嬷嬷给害死了!”

“我没有,公主我没有!”连城急着辩解,可是醒黛哪里肯听。

匆匆赶来的将军和福晋,侧福晋还有明轩一干人等,正巧听到公主的话,都是极为震惊地看着连城。

“公主,此话当真?”富察将军目瞪口呆地问,“连城真的有勾引恒泰,还企图害死公主?”

侧福晋在一边嘀咕着:“我的天,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可千万别连累到我们啊。”

佟毓秀站在侧福晋身边,面上也极为震惊,但心中却在暗笑。明轩满目茫然地站在一边,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富察将军,连城有没有勾搭恒泰,你问问恒泰不就知道了?我中毒这事,宫里王太医把了脉,还能有假?她害死李嬷嬷,众人亲眼所见,难道我还能冤枉了她不成?今天非要这贱人拿命相抵,还李嬷嬷一个公道!”

“没有!我没有要杀公主,我也没有杀李嬷嬷!”连城辩解道,“公主,一码事归一码事,李嬷嬷真的不是我杀的!我真的没有给您下毒,我怎么敢……”

“你当然敢!”醒黛打断连城的话,“你都敢背着我去勾搭朝廷的额驸,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单单这一点我就不能留你,更何况其他两点!来人哪,给我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谁都不许乱动!”闻讯赶来的恒泰大喝一声,“凡事都讲一个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如今案情疑窦甚多,仵作又还没过来,李嬷嬷身上的伤口还没有详加检验,案情也没有进行完整推演!我们如何就能断定就是连城所为?决不能只凭猜测臆断,就要打要杀,冤枉了好人,而让真凶脱逃。绝对不能!谁都不能!”

醒黛冷笑道:“好漂亮的大道理!有人证亲眼所见宋连城她下毒手加害李嬷嬷,你还等仵作验什么?拖延时间!偷梁换柱!反正我现在就是要杀了连城!你若不杀,也不要紧!我现在就进宫面见我皇阿玛,让他下旨意处死连城!看看那时候,还有哪个不依!”

恒泰脸色一沉:“不行!来人!先护送公主回房去,找几个兵士在公主楼前护卫——如今案子没破,公主还身在危险之中!府里的每一个人,若是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准出去!”

醒黛闻言,大怒道:“恒泰,你竟然敢把我关起来!”

“恒泰你疯了吗,你难道要挟持公主!”富察将军脸都吓白了。

恒泰正色道:“公主!阿玛!我现在什么都不管!现在的首要任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查出真相!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给活着的人一个公道!”

“恒泰你大胆!”醒黛怒喝,然而她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此时被几个人架着送回了公主楼关了起来,就算是公主也丝毫没有办法。

恒泰带着郭孝寻了仵作给李嬷嬷验尸,富察将军气急败坏地跟在他身侧道:“恒泰,你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把我们富察家置于水深火热中?连城是凶手也好,不是凶手也好,既然公主已经认定了是连城,我们何必不顺水推舟,将连城推了出去,这样几件事情都有了承担的人,我们阖府上下才能保全啊!”

“阿玛,可这件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连城所为,我们难道为了保全自己,就把一个无辜的人送上处决台吗?阿玛,您为人不是如此!”恒泰语气很是坚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总之,我一定要还连城一个公道!”

这时候仵作验完尸体,上前来汇报,尸体脑后,有一处致命伤,脖子上的掐痕极为奇怪,看上去并不像是姑娘家的手印子,那力道,也不是姑娘家能做到的。

富察将军和恒泰自然又是一番争辩,各执一词,一个企图找出连城就是凶手的证据,一个完全替连城洗刷罪名,这眼见着又要吵起来了,郭孝忽然说:“仵作说,要等身体僵硬血液凝固之后才能验出伤痕和尸斑等重要线索,可是这个时辰算起来,尸体应该还没有僵硬啊。”

富察将军和恒泰都愣住了。

“难道说,李嬷嬷在连城碰她之前就死了?”

这可不得了,恒泰决定就从这一点入手来调查此事,富察将军见事情有转机,再加上根本说不通恒泰,便叹着气走开了,将案子交给恒泰和郭孝处理。

是夜,恒泰和郭孝在书房里,绞尽脑汁去想案件的始末,正有点眉目,忽然来人急匆匆来报,说是公主不见了!

恒泰一听,顿时就急了,他飞快赶往公主楼,除了倒地不起的侍卫,楼里哪里有公主。

原来醒黛被关进公主楼之后,天一黑江逸尘就去了公主楼,他打晕了府中侍卫,放走了公主,做完了这一切,他便去找了佟毓秀。

他和佟毓秀约在假山后面:“我已经把公主送出府了,不到明日,皇上必定会派兵过来,只是我问你,你为何要选择让连城当替死鬼!”

他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堪称严厉了。佟毓秀愤愤然道:“怎么,你舍不得了?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凶我!”

“她是很重要的棋子,不是不相干的人。”江逸尘冷冷道。

佟毓秀有些心虚,毕竟这三番五次的,她要加害连城,也是有很大的私心的,只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当然知道她是很重要的一步棋,所以我把她下在了最适当的时机——谋害公主,杀掉公主身边的嬷嬷,这个罪名该有多大,只有一股脑全推在她身上,这才真正干净利落!皇上若是知道,连城必死,富察家也得遭受灭顶之灾;若是恒泰想要救连城,那只会将富察府陷入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怎么?你不舍得?你也像我哥跟恒泰一样被那张脸迷惑了?”

“无稽之谈!我只希望早一步实现我们的计划,带你远走天涯,过着逍遥无碍的日子。”江逸尘还不能和佟毓秀撕破脸,只能这么哄着她。

佟毓秀听完果然眉开眼笑,只是她完全没有觉察到,江逸尘在对着她的时候,眼底有的只是彻骨的冷。

江逸尘安抚了佟毓秀,心中还是放不下连城,他起身就去找连城,打算在皇上派人对付富察家之前,将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哪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恒泰在知道公主不见之后,第一念头也是将连城转移出去,可惜的是他才带着连城走出将军府,前面忽然拥进一队宫内侍卫,为首的侍卫头领冷声道:“圣上有旨!富察府危机四伏,有歹人意欲不利于醒黛和硕公主,故公主已然回宫。正带兵入府擒拿犯人连城,即刻押往顺天府受审!钦此!”

侍卫头领看了看恒泰,再看着连城,顿时笑道:“额驸,你亲自将这名钦犯押送了来,很好很好!来人,带走!”

恒泰死死拉着连城,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侍卫头领皱眉问道:“怎么?额驸,你难道想抗旨不成!”

就在这时候,富察将军从府里追了出来,他大声喝道:“恒泰!还不快退下!”

跟在富察将军身后的是福晋,她连忙劝道:“恒泰啊!千万不要做出傻事啊!”

侧福晋则是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念着:“阿弥陀佛!千万别出乱子啊!这要是抗旨,我们一家又是无妄之灾啊!”

佟毓秀推了推她的手臂,低声道:“别急!皇上圣明着呢!”

明轩愤愤不平道:“这连城可真是害人精!”

恒泰紧紧握住连城的手还是不肯放开,他眼神里满满都是不舍和难过,他又一次的,什么都没有办法为她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非第一次了。

连城眼中落下两行清泪,她轻声劝道:“恒泰,皇上已经降旨,天意难改,现在可不是你恣意要强的时候啊!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你就不要管我——你还有你的家,你的家人,你得保护他们,多为他们想想啊!可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连累上整个富察府。”

她说着,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来,侍卫头领很快上来押着连城往后退了几步。

恒泰大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连城,你要相信我,无论千难万险、柳暗花明——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连城微微笑了笑,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相信啊,她一直一直,都是相信他的。

就像当初,他说,相信我连城,我绝不辜负你,她信了。

就像当初她只对他说了我信你三个字,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整颗心双手奉上。

可是老天爷啊,为什么只是相爱,就这么难?

这朗朗天地,这样大的世界,独独容不下他们的爱,她真的分不清该笑还是该哭。

他们的爱太大太多了,以至于整个天下都容纳不下,容纳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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