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皆是晶石闪耀, 走到前头视线瞬间扩大,就像被挖空的巨型椭圆,石桥纵横, 碧蓝色的流水荡漾其中,清澈见底,流水声幽幽回荡, 空灵绝尘。

交错的石桥下水流不止,水既是流通的, 这地方可想而知有多大。

石桥之上来往成排的人, 神情肃穆,行走无声, 往前头圆形石阶行去,巨大的石阶立在水上,连接着纵横交错的石桥, 隐有丝竹之乐荡出。

待他们到了石阶前, 押送他们的人上前咕噜几句,侍从继而上前禀告,

“宫主, 行刑台发现了两个行踪诡异的外来人。”

靠在软榻之上的男皇是一个中年男子, 不过保养的很好, 面上没有一道细纹, 排场极大, 身旁宫女小心翼翼的捶腿按肩, 成排的仆从候着, 一旁几个中年男子立着,一看就是得力下属。

一侧四个男子,或立或坐, 弹琴吹笛,面皮生得赏心悦目,各有千秋。

男皇闻言睁眼看来,视线先落在了沈甫亭身上,观察片刻又看向了锦瑟,似有所思。

这般审视颇为压抑,叫人琢磨不透此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只觉危险难测。

锦瑟心中不喜,抬眼轻飘飘回视,男皇见状缓缓笑起,暗含几许探究,“不知二位来我宝地有何贵干?”

沈甫亭闻言只作寻常,“主人家放心,我们二人乃是寻常路过,途经此处迷失了方向,并没有恶意。”

男皇他抬手欣赏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话中却是试探,“本宫瞧二位可不像寻常人……”他声音微微拉长,话里话外都是不信。

锦瑟往日纵横妖界,嚣张两个字已经不足以确切的形容她,一般螃蟹都是横着走,她比螃蟹还要横,一条路都是扫荡地皮走去,小妖们修路都要费不少时日……

如今即便妖力尽失,那与生俱来的作劲和阴毒可半点没消,沈甫亭温文儒雅的,表相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而她,一眼就是个刺头。

男皇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来,视线却在她的面皮来回扫,一看就没打好主意。

锦瑟最不喜这样黏糊糊的眼神,天生的阴狠毒辣不自觉就带了出来,“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周围丝竹之乐瞬间停下,所有人都盯向了她,身子微微绷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扑杀而来,这么大的地方,却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沈甫亭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既没有开口否认,也没有承认,“主人家不必担心,我们只是寻常路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给自己增添多余的麻烦。”他话间波澜不惊,越显深藏不露。

锦瑟看着挡在身前的沈甫亭,神情微怔,有些意想不到。

男皇闻言默然,再开口时已经不再纠结他们是何人,而是看向了沈甫亭,面上满是恶意的笑,说话都感觉黏糊糊的,“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妹妹吗?”

周遭几个中年男子闻言皆露出了恶意的笑。

只要是人都能看出他们现下对锦瑟存着什么龌龊心思。

沈甫亭似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平静回道:“这是内子,平素任性了一些,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锦瑟听闻内子微微一顿,眼中神情有了些许茫然,像个坏脾气的突然被揉了揉脑袋,乖了这么一点点。

男皇闻言看着沈甫亭许久,才微微抬手,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我们这里许久不曾有外人来,待客之道亦有些生疏,既然二位在这里迷了路,也算是缘分,不如在我们这里留上几日,让我们好好招待二位。”

这一番话便是强留,不留也得留。

沈甫亭坦然一笑,如同游山玩水一般闲适淡定,“如此,便劳烦诸位照顾。”

男皇见他这般风度,心中越发生疑,伸手指了四个男子中的一个,“风,你带他们去住的地方好生歇息。”

那为首的男子狭长的丹凤眼颇有媚态,男生女相是为祸,这雌雄莫辨的长相叫人一时分不清楚他是男还是女。

“奴才领命。”他起身恭敬应道,声音如少年,方才知是男子。

风起身带着他们离开,身后靡靡之音又重新奏起,在空中回荡,入耳尽是醉生梦死。

待到三人离去,男皇却是静默不语。

一旁的中年男子当即开了口,“宫主为何放任这女子放肆眼前,依我看,就该割了她的舌头,挖了她的眼,叫她好好吃点苦头才是。”

男皇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一任的妖尊是谁吗?”

“寂斐妖尊?”

妖界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乱七八糟,妖尊更是换了一任又一任,跟闹着玩似的,没有一个能做的长久,近些日子以来才太平起来,难得有一个坐稳了妖尊的位置,便是这个寂斐。

他既然有这个实力做妖尊,却这么多年任由妖尊之位争来夺去,可见心思之深。

“不错,这个寂斐本宫当初见过,他身边就有这么一个这样的女子……”男皇闻言似在回想,只是时日太久,他记不清模样,不过那眼神却是一般无二,让他一直忘不了。

太横了,仿佛张牙舞爪从脑海中爬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沉思片刻,下了决定,“如今天界已有秩序,仙帝势盛,不可硬拼,这个时候我们与妖界绝不能结仇,这个女子若真是寂斐的宠姬,便放她安然离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怔,地宫建了这么多年,就趁着阴年阴时阴辰的好时机一举颠覆人界,在仙妖对立之间谋得位置,若是叫人知晓他们这一处,可是危险重重。

艳绿衣衫的中年男子步出上前,“宫主太可不必忧心,若这女子真是妖尊宠姬,又怎么敢和别的男子厮混,恐怕只是寻常小妖女……”

男皇似有斟酌,“此事未必,晚间探一探,她身旁那个人连底子都还没有摸清,难保不会出问题……”

几个中年男子闻言面色凝重,宫主法力已然无可估量,早晚有一天会打败九重天上那个仙帝,成为名正言顺的六界之主,如今却探不清此人,如何不引人忌惮?

一时间所有人都警惕非常,暗中思索对策。

风带着他们穿过了错综复杂的石桥,往尽头走去,那处绑着一叶小舟。

水清澈干净得仿佛透明,若不是这处的水泛着碧蓝色,那一叶小舟就仿佛停在空气中一般悬空静立。

风下了台阶,踏上小舟,看向他们,这一眼竟是眉眼生媚,“上来罢~”

沈甫亭只作浮云过眼,平静踏上小舟,没有理会身后的锦瑟。

锦瑟睨了他一眼,想起当初他按着自己吃了不少水,心中顿起不悦,慢悠悠踏上小舟,琢磨趁其不备推他入水玩玩。

沈甫亭见她靠近,似察觉到了她的用意,微微回转看向她,眼中神情淡漠如许。

“二位可要小心,在水里头加了料,若是掉进水中,可就上不来了~”风开口提醒。

锦瑟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有几分兴趣,“加了什么料?”

“二位若是有兴趣,或许一会儿能看见不一样的场面……”

区区的地下窝倒是会故弄玄虚。

锦瑟闻言轻笑一声,“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个地方有什么不一样,最好不要让我太失望。”

沈甫亭收回视线,似乎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风一笑转身解开了绳子,拿起竹竿子往岸上一抵,小舟在一片碧蓝之中无声往前划去,这出的水清澈见底,底下离水面足有数丈之远。

这舟仿佛在空中划动一般,平静的水面泛起波纹,风轻轻拂过衣摆,顶上的石壁隐隐闪着光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仿佛碎钻洒入水中。

轻舟过了数个洞穴,每一处都别有洞天,这里领域很大,错综复杂,就像一个地下王宫。

沈甫亭静静看着周遭,眼睫微微垂下,遮掩了眸中暗色,“这里好像有些时日了,不知兄台在这处生活了多久?”

风幽幽一笑,“大抵要一辈子呆在这里。”眼中似有愁苦,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吊儿郎当。

沈甫亭闻言并未再开口。

小舟在清澈的水面上驶了一段,进入前头寂静的洞穴,隐约听到了鸟鸣。

风看向他们,“二位想要看看这水里有什么料吗?”

沈甫亭闻言没什么兴趣,锦瑟却是笑盈盈开口,“看看罢。”

风突然一步跳上舟头,舟身剧烈晃动,险些翻了过去。

锦瑟身子一倾往前跌去,沈甫亭微微侧身避过,半点没有伸以援手的意思。

锦瑟反应极快拿住了他的腰带,角度一偏坐在了舟上,面颊撞到他的腿一片生疼。

她抬头看去,正对上他淡漠的眼,真是够无视的,连腰带被她扯下些许,都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还不起来?”沈甫亭负手而立淡淡道,连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看她仿佛是挂在身上的一条抹布。

锦瑟冷哼一声,松开了腰带收回手,细白的小手滑过的位置很是暧昧。

沈甫亭眉间一敛,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眼睛微眯透出几分危险,看她如同看个色胚一般防备。

锦瑟见他抓得这么紧,不由看向他,“你弄疼我了。”

“再敢使花样,就不是疼这么简单了。”沈甫亭淡淡扫了眼她身后的水面,警告几许,才扔开了她的手。

锦瑟揉了揉手腕,面无表情站起身。

站在舟头的风吹了一声口哨,伸手到袖中抓了把鸟食往空中洒去,鸟食纷纷垂落在水中。

不过片刻,鸟鸣声渐近,飞鸟不知从而而来,在洞穴之中盘旋一息,突然急冲而来至水面叼食。

可鸟儿不过刚刚碰到水面,便听声声尖利鸣叫,继而落入水中发出滋滋响的声音。

其余盘旋的鸟儿声声鸣叫,扑腾着翅膀飞快逃离,落入水中的鸟儿们不过片刻,便在水中化去,只余几根漂亮的羽毛漂浮着,水中瞬间恢复了清澈,连一滴血都没有看见。

洞穴重新安静了下来,刚刚那一场仿如幻象。

作者有话要说:  沈甫亭:“有人在,不行。”

锦瑟:“→_→”

锦瑟:“←_←”

锦瑟:“我只是没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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