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止不住的落, 门檐之上染了水气,显出乌深,门旁斜立着两把油纸伞, 缓缓滑落雨水。

锦瑟不喜欢湿鞋,让沈甫亭进来后,便自去屋里头换了一双绣花鞋, 转身出来之时,沈甫亭正站在外间, 拿着她绣了一半的帕子看着。

锦瑟走出里屋, 伸手拿回了绣绷,“你在看什么?”

沈甫亭被打断, 抬眼看来,“你很喜欢针线活?”

锦瑟随手放下了手中的绣花,却没回答是与不是, “闲来无事做的。”她说着又看了眼沈甫亭, 正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眼神太过清澄专注, 一下子就能看进心里, 惹人心口发紧。

锦瑟一时愣住, 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二人视线在空中胶了半响, 锦瑟不自觉收回了视线, 可一收回才发现自己已经败下阵来。

她余光瞥见了自己刚头放在案几上的茶盏, 当即露出了一抹笑, 嘴上客气道:“沈公子请坐。”说着又端起了自己喝过的茶, 笑盈盈递给他,“这是刚刚煮好的果茶,只是外头下雨, 凉的有些快,不过味道是差不离的。”

沈甫亭倒是没有半点在别人家的拘谨,伸手接过茶盏,浅尝辄止。

锦瑟靠在榻上的案几,以手托腮笑看着他喝,一想到他现下喝的是自己剩下的,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意得逞感,仿佛自己生生压了他一头~

正如此想着,喝着茶的沈甫亭忽然抬眼看来,似乎看出她心里想的什么一般,唇角微弯,声音好像被清甜的果茶润过,低沉而别有惑力,“锦瑟姑娘的待客之道与旁人的好像不太一样。”

锦瑟闻言面上的笑微微一顿,继而越发灿烂起来,“哪里不一样?”

沈甫亭视线在她细白的面上流转些许,眉眼染上一抹莫名笑意,“锦瑟姑娘太热情,让在下颇为招架不住。”他嘴上说着招架不住,可其实悠闲坦然得很。

锦瑟闻言可是不赞同,她何处来的热情招待,不过是让他进家中避雨,给了他一杯凉茶罢了,一时有心听听他怎么说,“沈公子此言何意?”

沈甫亭俯身微微靠近她,眼中的笑意越盛,“招待客人怎么用自己喝过的茶?”

锦瑟心口漏掉一拍,没有想到竟然叫他尝出来了?

她面上的笑微微一顿,可是半点不信这般都能尝出来,片刻之间便转而寻常,打死不认他能如何?“沈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如何会拿喝过的茶招待你呢?”

沈甫亭闻言低眉浅笑,将手中的茶盏微微一转递来,伸手指向茶盏上沾着的一抹口脂,一抹殷红与她唇瓣一样。

他抬眼看来,话间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锦瑟姑娘都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锦瑟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一下子袭来,叫她没有半点抗拒的机会,明明是让人心中平静下来的气息,却没有想到他说话时,那男子清冽气息竟带着果茶的清甜,仿佛沾染了她的气息一般,二者交缠,暧昧不清,叫人招架不住。

锦瑟看了眼茶盏上不是很明显的口脂,又抬头看向他,视线落在他的唇瓣上。

这般一想,他的唇瓣可不就对上了茶盏边缘的口脂?

她的思绪被间接亲密接触的事实弄的微微一乱,无声的暧昧一下子充斥整个屋子,外头下着雨,门又大敞着,整个屋子本是透着些许凉意,却不想现下让人热得很,由里到外的发烫。

真是只狐狸,锦瑟觉得自己捡来的那四只狐狸不是狐狸,这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狐狸,骗也骗不到,耍又耍不成,反倒还叫他反调戏了一把。

锦瑟心中暗暗生恼,还未开口说话,沈甫亭却慢条斯理问道:“锦瑟姑娘端给我你喝过的茶,不知是何用意?”他话在唇边没有说出口,可隐含的意思,不就是暗指她在戏弄他?

这人,黑的都能被他说成了白的!

这架势,他反倒比她更像主人家,若有似无的撩拨人,太过游刃有余,叫她偏生了逆反之心。

她微微笑起,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茶盏,抱歉而又客套,“许是刚头绣花的时候,不经意间喝了一口,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实在是不周到,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她说着伸手一拂袖,不远处桌案上的茶盏缓缓升起,往他们这处平稳而来,待到二人中间的案几上方才慢慢落下。

锦瑟伸手翻过茶盏,柔荑端起茶壶微微倾斜,壶中微微泛着果子红的茶水倾倒而出,水声在瓷白的茶盏中清冽动听,模糊在外头的雨声中。

她的动作格外慵懒优雅,让人仿佛身置山水之间,耳旁隐有瀑布水声落下,山间轻鸟已过万重,一声啼叫回荡山崖之间,别有一番惑人意境。

锦瑟替他斟好了茶,慢悠悠端起放在他面前,话间的客套将暧昧打散了干净,“沈公子请慢用。”

沈甫亭看着她做完所有的动作,视线扫过她细嫩的脸颊,唇角微微勾起,沾染水泽的薄唇显出潋滟,话间轻慢几许,“不必了,我刚头已经尝过了。”

锦瑟被这般若有似无的暧昧扰了心绪,眉心不由一跳,连带着心口都微微牵动了一下,莫名有种慌乱的错觉。

若不是外头雨声扰屋中的寂静,恐怕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锦瑟微微垂眸,放在腿上的手拢进衣袖,越发想要他说出自己的来意。

避雨这个词实在找得太好,既婉转又明白的告诉,只是一个借口,那答案就在喉中,只待脱口而出。

可惜他偏偏不明说,近在咫尺的答案没有得到明确叫她越发心痒,如同猫抓一般煎熬。

她想着稳了稳心神,复又靠上案几,以手托腮,娇嫩的唇瓣微动,似含幽兰之气,“不知沈公子来我这处究竟是为何?”

沈甫亭闻言低眉浅笑,看向她十分认真轻吐了二字,“避雨……”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惑耳,尾音如同一个小小的钩子轻轻挑起,言辞轻挑,勾得她险些坐不住,真真是个祸害,若不是她有定力,说不准陷进去了。

锦瑟只觉口干舌燥之际,不由伸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稍稍压下喉间的燥意,心中又起了几分恼意,既然是避雨那就让他避个够!

“那沈公子便好生等着罢,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锦瑟说着拿过了一旁的绣篮,取了针线,继续绣先头还没有绣完的帕子。

沈甫亭没有说话,也没有被冷落的尴尬,闻言眼中似含笑意。

他虽然坐在一旁没说话,可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即便是平静坐在一旁,也让人忽视不了。

锦瑟只觉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越发平静不下心绪,这无声的打扰比话语间的搅扰更让人心乱。

既然喜欢看人绣花,那就让他看个够,她心思一动,手上针线一转,改了先头想绣的东西,按下心绪认真绣起了花。

费了些许功夫才静下心来,倒真将他给忽略了,旁若无人的绣着,那颜色艳丽的绣花线在帕子上穿梭着,慢慢绣出了一只艳丽王八的雏形,那刚刚绣成眼睛活灵活现的瞪着沈甫亭,似乎就是在骂他。

沈甫亭见了眉梢微挑,眼眸转到了她面上,忽而眉眼一弯,轻笑而起。

锦瑟本是想要绣王八当作沈甫亭,可是绣着绣着便入了神,待绣完了一只王八拆了绣绷欣赏一番后,才察觉外头的雨已经停了,想来也过了一个多时辰。

她转头看去,沈甫亭竟然没走,后靠着榻,长腿上趴着一只胖乎乎的小橘猫,几只毛茸茸的小妖怪趴在一旁,似乎在排队等摸。

他长睫微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橘猫,修长细白的手莫名晃人眼,姿态难得闲适松散,生的好看就是有这种赏心悦目的好处,即便是这样静静坐着也让人心生舒服。

锦瑟见小妖怪这么轻易就被收买了,不由沉了脸,“你们怎么出来了?”

小妖怪们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睁着小眼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它们在外头偷看,我便让它们进来了。”沈甫亭回道,小妖怪们连忙窜出了屋去。

刚头的冷落显然完全没有让他尴尬,锦瑟一时颇有些牙痒,心中很是不甘落了下风。

锦瑟看去,见他脸庞上的伤还有些许痕迹,不由眼眸微转,身子微微倾向案几,指尖触上他的面颊,话间暧昧,“你脸上的伤口好了?”

沈甫亭不但没有躲闪,反而伸手握上了她的,眉眼染笑,“好了许多了。”

这般握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蜜里调油的夫妻呢,完全没想到他们先前还打过一架。

锦瑟的手本就微凉,那掌心的温热让她有些不适,一时微微往回收,却不想沈甫亭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心中一惊,抬眼看去,沈甫亭却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到她身前,微微俯身看向她,“雨停了,我该走了。”

锦瑟微微怔住,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个时候走,这看上去倒真像是避雨来了,可傻子都知道那是个借口呀。

她一时觉得自己猜错了,或许他来此是为了别的?

锦瑟静静打量着他静默不语。

沈甫亭见她愣着不由轻浅一笑,笑中还带着些许轻挑,若有似无的撩拨人。

弄得锦瑟越发疑惑,直到他离开许久都琢磨不清他究竟是何意,待起身又发现自己刚绣好的帕子没了,四下一看竟找不到了,除了沈甫亭,还有谁?!

她恼的追了出去,人却早没了影,新鲜出炉的王八她还没玩够呢,就这样被顺走了!

沈甫亭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怪道能耐着性子等这么久,原是在这处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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