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见状自然也死了心, 面色半点不好看,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葛画禀倒是时不时说上几句, 只是明显心不在焉。

只有沈甫亭一个人泰然自若的给锦瑟剥虾,很是体贴,一场席面勉强吃完, 除了沈甫亭,各自皆是心事重重而散。

沈甫亭带着她在外头玩了一整日, 待到月上天际, 高高挂在夜空中时,才准备回客栈。

锦瑟玩的太欢腾, 直软绵无力的由着沈甫亭背着走,夜间小街僻静无人,黑夜沉沉, 只余月光荡漾, 此景颇为熟悉,忽然便让她想起了洞穴之中, 他也是这样背着自己走的。

沈甫亭显然也想到了地宫那次, 背着她默默走了一段路, 忽然开口问道:“在地宫背着你的时候, 你身上全是水, 浸湿了我的, 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你身上的血……”

锦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她自然体会不到这样的情绪, 只隐约记得想让他放下自己,因为实在颠簸得自己全身泛疼,疼的想拧断他的脖子。

她思绪飞远, 沈甫亭却是一阵沉默之后,又开口问道:“你那时为何回来救我?”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难怪旧事重提。

锦瑟闻言沉默不语,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是因为新鲜他这个玩具,否则已这人的性子恐怕是不依的。

沈甫亭见她不语,停下脚步,似乎一定要知道答案,“你那时明明已经安全离去,为何又转回来救我,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锦瑟自然知道要说什么答案,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揭过这个话题,可是现下却偏偏说不出口,默然许久,架不住他这样子逼问,只得随口答了句,“你当时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我也已经回答了你,难道你觉得我那时生死垂危之时,还要对你说假话吗?”

沈甫亭闻言没有说话,唇角微微扬起,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我自然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

锦瑟见蒙混过关,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牢牢趴在他的背上,争取最大可能的享受最后的甜蜜。

沈甫亭将她往上提了提,牢牢背着继续往前走。

月光如水,缓缓流淌在青石板上,长街上静若无声,耳旁传来窸窣虫鸣,没有太过寂静的阴森,也没有太过喧闹的吵杂,夜深人静,只余耳畔春风轻拂过裙摆,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

沈甫亭背着她进了客栈,一路直接背进了屋里,屋里的毛茸小妖怪连忙上前迎接,而那四只狐狸根本不敢出现在沈甫亭面前,实在是当初受的惊吓太过,以至于连打个照面都要谨慎再三。

小妖怪们亦趋亦步跟着,看着沈甫亭这个坐骑的眼神很是崇拜,它们也想当姑娘的坐骑,可惜个头太小,充其量只能当个揣手暖炉~

沈甫亭避开围在脚边的小妖怪们,将锦瑟放在床榻上。

锦瑟当即钻进了被窝里头,一抬头见沈甫亭在床榻旁坐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锦瑟闻言一脸好奇,“什么东西?”

沈甫亭伸出手来,手掌上显出了一件黑色厚布袋,他伸手打开布袋,里头是一截断了的剑刃。

锦瑟起身看了一眼剑刃,又抬眼看向他,疑惑不解。

“水榭那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敌对,这是我们重归于好的物证,你留着,往后我们成为夫妻,我会谨记于心,一定会待你好的。”

锦瑟闻言微微一顿,虽说拿着一截剑刃求亲有些奇怪,可这比之先头,也算是像样一点的求亲了。

锦瑟默了一默,伸手接了过来,微微点点头,继而又盈盈笑起,“好,我一定会收好的,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

“嗯。”沈甫亭闻言一笑,在她额头落下了一吻,话间极为温和,“你睡罢,明早见。”

锦瑟又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剑,极为乖巧的看着他,那眼眸水汪汪的,看在眼里很是招人疼爱。

沈甫亭又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亲,浅尝即止后,微微离开她的唇瓣,低声道:“我走了。”

锦瑟看着他顺道将一群小妖怪带出了屋去,才抬手摸了摸自己唇瓣,上头还残留着他温润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檀香闻之干净舒心。

她眼中慢慢露出了遗憾。

真是讨人喜欢的玩具,叫她都有些狠不下心来。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刃,如同破铜烂铁一般随手扔到了一旁,躺回榻上轻叹了一声,又要换玩具了。

匹献见自家公子出来,当即上前驱赶了一众小妖怪,恭敬跟了上去,自从知晓自家公子又与那只妖搅和在一起,他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公子这一次竟然打算和只妖成亲!

匹献方寸大乱,犹豫再三终是跟着沈甫亭进了他的书房,跪倒在他面前,“君主,您万万不可娶那只妖啊,你若是娶了那只妖,不知会埋下多少麻烦,更何况那玲珑之心不在,您体内邪气还未根除,实在太冒险了!”

沈甫亭闻言一片平静,“我自有打算。”

匹献这回可再不敢听信自家公子的话,他先前也是这般说的,可没有想到,这次直接就要成亲。

仙帝娶妖,他几乎不敢想象,提一只妖去九重天上可比提一个凡人,难上数倍甚至数十倍,锦瑟莫说是做帝后,便是仅仅存在于九重天上,就是不可饶恕的罪!

除非妖能褪去妖骨,重新炼化,可显然不是易事,即便天资再聪明的妖也不可能去逆天改命!

当初那个纪姝,如此合适的人选,就因为是凡人,提上天界稍显麻烦,公子便抛之脑后,现下却要冒天下之大不违的麻烦去娶一只妖,实在让人想不通。

他不知道自家主子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属下求君主收回成命,此事万万行不得,仙妖自古不两立,那是天意,届时天界众仙必然会反起,君主,您当初力气不就白费了吗?”匹献越发急道。

沈甫亭闻言不喜,面上尽是不以为然的冷意,“天意?”

他轻笑一声,眼中尽染淡漠恣睢,“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我就是天意,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区区九重天,还没有资格左右我的想法……”他漫不经心淡道,随手拿起折子,“出去罢,再多说一句,便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那话间虽然淡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匹献不敢多说一句,颤颤巍巍退出了书房,伸手以袖抹了额间的冷汗,不敢再多一句。

午间的日光照射下来,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喧闹的声响传到客栈里头,打破了客栈里头的寂静。

沈甫亭处理了一夜公事,洗漱过后出了屋,见到隔壁房门紧闭,不由脚下微顿。

今日他要处理公务,便没有去唤她起来,不想日上三竿,她还没有起来,这般往后还如何在天界立规矩?

他看向身旁的匹献,“她早上可有起来过?”

匹献忙回道:“属下在门口唤过了,姑娘没有理我。”

自然不会理,他去叫都是不理的,很是爱使小性子。

沈甫亭摇头苦笑,上前推开了房门,可一进去便觉屋里的气息太过冷清孤寂,与往日空气中弥漫着清甜温香完全不一样。

就像没有人在里头睡过一般。

他脚下微微一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进了里间,果然见床榻上空空如也,只余被子凌乱地摊在床榻上,

他眉间微微敛起,上前探向被子,里头没有半点温度,显然是离开了很久。

他微微一顿,神情怔然,一抬眼便看见了枕旁的剑刃,随随便便丢在一旁,没有半点珍惜,一时彻底顿在了原地。

匹献进来见这番场面,当即便知晓,那只妖恐怕是逃了,一时松了口气,可心又瞬间提起,因为自家公子的面色实在有些吓人。

屋内极为压抑,便是外头街上的喧闹声都无法打散这处的可怕气氛。

匹献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掩不住寒毛倒竖的感觉。

沈甫亭面色阴沉的几欲滴水,拿过床榻上的剑刃,看了片刻,他面色越发可怕,手间慢慢握紧,刀刃锋利,片刻间便划破了手掌,刺目的血迹从指间慢慢滑落,滴落在床榻上。

匹献吓得不轻,开始脚软,“……公子。”

“好大的胆子,竟敢玩我!”沈甫亭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剑刃“砰”的一声掷在了地上,瞬间裂成碎片,扎在了木板甚至是木柱上,成串的血珠子撒了一地,看上去触目惊心。

匹献吓的面色惨白,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从来没有见过沈甫亭这般盛怒,那眉眼间中的骇人怒意,叫他连公子息怒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都不敢说。

沈甫亭眼中一片骇然怒意,怒意翻腾之下面色越显可怕,勃然大怒之后却又平平压下,让人心头越发不安,他压得太沉,仿佛有什么阴暗面隐隐呼之欲出。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是几近窒息的压抑。

匹献不敢说话,也不敢不说话,身子一阵发僵之后,硬着头皮轻道:“公……公子。”

沈甫亭随手拿过一旁的被子,极为用力擦拭了掌心的血迹,血越擦越多,似乎半点不疼,那一被子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匹献浑身都开始打颤,再也受不住待在屋里,他怕自己吓到晕厥,他声音轻得低不可闻,“……公子,可要追回来?”

沈甫亭压抑再三,还是压不住怒意,诚然一个仙帝被一只小妖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确确实实是奇耻大辱!

他眼睫微微垂着,玉面越发没有了表情,言辞之间皆是切齿怒意,“把这个玩意儿给我找出来!”

匹献连忙退出了屋外,马不停蹄去搜寻踪迹,一刻也不敢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  匹献:“不知道公子打算怎么吃这只妖,是油炸呢,还是火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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