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上次谢珣情难自禁的事,两人都假做并未在意。前几日姜舒窈还会陪着谢珣在内间歇息,这几日为了避免谢珣尴尬,晚上直接去外间白芷床上歇息了。

她这样做是为了谢珣,但这样对于谢珣来说反而是种惩罚,以为她被自己冒犯了,不愿意在内间守着他了。

谢珣养病的这些日子不能起床,只能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可发生那事以后,便再也不能清心净欲地看进去书了。

姜舒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捧正着书发愣。

谢珣毕竟年少方刚,控制不住气血也正常,姜舒窈虽然害羞,但并未往心里去。

“书拿倒了。”她开口。

谢珣回神,连忙将书倒过来,一看,字怎么还是倒的?

姜舒窈被逗乐了,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在屋里躺了几天,憋得慌吧?”

谢珣把书放到枕边,故作镇定地道:“是,不过我伤已经好多了,估摸着过几日就能下地了。”

“哪有那么快?之前二嫂伤了腿,第二日就非要挣扎着下地,本来月余就能好的伤,结果硬是拄了两个多月的拐棍。”

谢珣为了保持风姿,是绝不可能学周氏拄拐棍的,只能道:“那我再好好养养吧。”

姜舒窈把稍微凉了一些的药汤端给他:“喝药吧。”

每日到了喂药的时候便格外煎熬,谢珣又羞又难堪,偏偏姜舒窈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喂完药,姜舒窈取来清水为他漱口,问道:“晌午还是喝白粥,佐些腌萝卜丝如何?”

姜舒窈的手艺很好,腌萝卜丝也能做得很美味,脆爽开胃,咸鲜后透着甜苦交杂的回味,若是早食或是晚膳食用,清清淡淡的,佐粥正好,但一日三餐吃这个,谢珣实在是吃不消。

他默默道:“我想吃熏肉。”

姜舒窈当然拒绝,走回桌边一边翻阅信件一边道:“病人吃什么熏肉呀,得吃些清淡养胃的。”

若是平常,谢珣断不会开口的,但经历前天那事儿后,谢珣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小声反抗道:“可是……我想吃熏肉。”

姜舒窈回头看他一眼,怎么养伤还能养出小孩子脾性了。

“不行。”她果断道。

谢珣不作声了,郁闷地捧起书来继续看。

这几日都是这样,谢珣在床上看书,姜舒窈在桌前处理关于生意上的信件。

窗外鸟啼阵阵,树叶晃动发出轻响,室内十分安静。

姜舒窈处理好最重要的几件事后,伸了个懒腰,还未再次拿起炭笔,就听到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想吃熏肉。”

她转头,无语地看向谢珣。

谢珣眼神透露出哀求:“吃一点肉就好了。”他正是饿了胃口比牛大的年纪,办差那一个月就没好好吃过饭了,回来还日日喝粥吃素,谁能受的了啊?不是他馋嘴,若是换了蔺成他们来,恐怕第二日就要撒泼打滚要肉吃了。

姜舒窈无奈,想了想,妥协道:“好吧,给你熬鸭肉粥喝。”

所以周氏来三院时,姜舒窈正在炒鸭肉,小火慢慢煸油,满屋子都是香腴的味道,旁边还炖着鸭肉汤,鲜得人直咽口水。

“咦?”周氏一进来就奇道,“怎么在炖鸭汤,难道午膳用鸭汤佐素粥?”

姜舒窈笑道:“哪能啊,是用鸭汤汤头熬鸭肉粥。”

“鸭肉粥?”她凑过来,嗅嗅鸭肉汤的鲜味,“等会儿做好了给我尝一口,若是好喝,我便学了给阿笙做。”

周氏与谢笙的相处愈发和睦了起来,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文静古板,两人居然默契地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方式。虽然不能像寻常母女那般亲密,但也能每天安安静静地相处些时辰,两人都很满足。

“好啊,这粥清淡鲜香,很适合小孩子喝。”姜舒窈道,转身看向逐渐抛开过去的周氏,感叹道,“二嫂,你每日都为阿笙变着花样做吃食,如此用心,我相信你们母女会越处越好的。”

周氏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哪儿有,我就是随便做做,我手艺又不好,学的花样也不多。”

说到这儿,她想起正事儿来了,把手上的罐子拿给姜舒窈看:“你尝尝我磨的调味粉,配比合适吗?”

周氏时常自己琢磨些吃食、佐料配比什么的,每次都要让姜舒窈第一个尝,算是对“师父”的信任。

姜舒窈取来筷子,蘸了点调料粉入口。

调料粉很咸,但咸味压不下去后劲儿里的那股麻辣,辣中带鲜带甜,味道浓郁辛香,十分成功。

周氏是姜舒窈遇见过最爱吃辣的人,自从第一次尝过后,就彻底迷上了辣味,辣度越来越重,向姜舒窈讨教学习也大多学的是川菜,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辣得过瘾。”

所以这份调料辣是亮点,姜舒窈品着调料粉,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二嫂,我们可以用这调料试着做辣条!”

“辣条?”周氏听这名儿就很有兴趣,“怎样做?”

姜舒窈忙着给谢珣熬粥,不能手把手教学,只能把法子说给她听。

做辣条一般选用面筋或者豆卷,做起来都很耗费功夫,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周氏取来纸笔把法子记下,准备回自己院儿里琢磨。

走一半,被姜舒窈叫住了:“诶,你不是要学鸭肉粥吗?”

周氏连忙绕回来:“瞧我这记性。”

鸭肉在砂锅里熬煮慢炖,化出了薄薄一层鸭油,金黄亮泽,在清透浓香的鸭汤表面浮动。这时候便可以放米了,依旧是小火慢熬,让大米在汤里慢慢膨胀,充分吸收鸭汤的鲜香甘美,光是吃米就能品出原汁原味的鸭肉味。

鸭肉不会像猪肉那么厚重,但鲜味丝毫不落,丰腴清甜,肥美不腻,对于久食清淡没尝过荤腥滋味的谢珣来说,是很好的解馋肉食。

熬煮鸭肉粥要把握好火候,不能像常规的米粥一样熬得越稠越好,反而应保留大米本身的软糯弹性,颗颗分明的同时不会太硬,入口香滑清甜,衬着鲜美醇厚的汤味实乃美味。

熬好粥以后,放入姜丝葱花去腻增鲜,最后煸过的鸭肉放到粥面上。

做法并不复杂,周氏记下了,取勺尝了以后,赞叹道:“油而不腻,香甜嫩滑。鸭肉粥可以放于小吃街卖,用作早食也不错,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姜舒窈笑道:“怎么什么都能想到生意上去,小吃街已经放不下吃食了,母亲还在寻铺面扩长街道呢。”

周氏打趣道:“你快紧着你夫君去吧,生意上的事儿自有我和伯母念着。”

姜舒窈摇头轻笑,端粥回了东厢房。

刚入内间,谢珣就闻见了香味,差点忘了身上还有伤就爬了起来。

“做的什么?”

“鸭肉粥。”

姜舒窈不让谢珣大幅度活动手臂,所以这几日都是她喂他喝粥的,但现在谢珣闻见香味,熬不住姜舒窈一勺一勺喂,伸手便来端粥喝。

姜舒窈劝阻无果,只能取矮桌来架到他面前,让他不必端着碗。

鸭肉粥汤底清透,米粒颗颗圆润饱满,金黄的鸭油浮在碗边,不多,融于米汤之间,给鲜美的鸭汤里添了一丝丰腴的油气香味。

谢珣迫不及待舀一勺入口,香醇鲜美的鸭汤和清甜弹牙的米粒完美融合在一起,味道浓郁却不咸,米粒吸足了香甜的鸭汤,而鸭汤中又有大米的清香,细腻的鸭肉被熬阮熬碎,入口丰腴,肥美而不腻,吞咽以后暖意直达胃里,唇颊间的鲜美甘甜久久不散。

姜舒窈在一旁道:“若是炸点油条,切段泡进去,味道也是极好的。油条很吸汤,外皮又不会软,鸭汤的鲜正巧去腻,有油香却不会太过,吃起来很解馋。”

每次谢珣吃饭时,她便会在旁边闲聊些和吃食相关的话题。她尝过的菜品很多,萝卜也能说出花儿来,这也是谢珣前几日能咽下腌萝卜丝的主要原因。

一碗下肚,谢珣顿时觉得这伤受得太值了,不用上值,还能喝上刚出锅的香喷喷热乎乎的暖粥,怪不得林家早食店生意如此好,明明开在城东,城西的达官贵人们也听说了,寻休沐日赶过去尝一次,回来便常常念叨着那滋味儿。

从入朝为官后便矜矜业业的谢珣忽然生出了装病的心思,打算等伤快好了时再动一动让伤口裂开,这样又能多歇几日。

不过油腻的食物姜舒窈不敢给谢珣吃太多,晌午吃了鸭肉粥,晚上又吃回了清淡的素面。

过了几日,周氏来找姜舒窈时,她才猛地想起了还有研究辣条这事。

之前她告诉周氏做辣条要么用面筋,要么用豆卷,周氏回去试验了机会,最后折腾除了豆卷,按照姜舒窈的方法做了一小盘,自己尝着觉得美味至极才敢拿过来给姜舒窈品尝。

姜舒窈看着面前红亮油香的辣条,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这可是辣条啊,最让人上瘾的小吃之一,没想到她有一天还能在古代吃到手工辣条。

她用筷子夹起一根豆卷,在周氏期待的目光里放入口中。

豆卷劲道,咬开口麻辣的佐料和红油触到舌尖,霸道的鲜香麻辣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只是一小口,厚重丰富的辛香料味道却迟迟不散,又麻又辣,十足过瘾。

“我按照你的法子卷的豆卷,没想到薄豆皮卷起来还能如此美味。”

说到这儿,她指指旁边那盘豆皮:“我把三张薄豆皮叠起,用同样的方法也做了一份,你尝尝如何?”

姜舒窈一看,这不就是老式大辣片嘛。

她赞叹道:“二嫂你真聪慧,自己一个人居然只花了几天时间就做出了成品。”

周氏瞪大眼睛,一幅无语的模样,道:“关我什么事,这是你给的法子。”

姜舒窈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道:“二嫂,你在厨艺上很有天分,在这方面又肯吃苦,这两点就足够让你随便在一家市肆里独当一面了。”

姜舒窈意在表明她早就出师了,但“独当一面”一词却触动了周氏心弦,她楞了一下,一时有些沉默。

“二嫂?”姜舒窈发现她表情不对劲,唤了她一声。

周氏连忙抛开内心繁杂的心绪:“可惜这么美味的吃食,只有你我二人独享,阿笙年纪小,吃不得重油重辣的吃食……对了,还有大房,我给那边送点去。”

姜舒窈疑惑道:“大嫂也不怎么能吃辣呀。”

周氏扬眉一笑,风风火火地走了:“就是知道她不能吃才送过去呢,要么辣着,要么馋着,哈哈哈哈哈。”

周氏和徐氏不对付了这么多年,可谓十分了解徐氏了,当红亮麻辣的辣条摆在徐氏面前时,徐氏立刻就猜出了周氏的想法。

辣味闻着很开胃,即使她不喜辣,但还是尝了一口,顿时被强烈的麻辣味道俘获,辣味里带着一丝丝甜,吃起来竟然有些鲜味,豆卷嚼起来韧劲儿十足,越嚼越香,豆香味和麻辣味融合在一起,嚼了很多下以后竟然还有味儿,实在是让人惊讶。

可惜她吃不了太多辣,吃完一根以后便塞了一口绿豆糕压下辣味。

她正用清茶压下绿豆糕时,谢理从外面进来了。

他难得见到徐氏狼吞虎咽的模样,又惊讶又担心:“怎么噎着了?”

徐氏摇头,吞下绿豆糕以后解释道:“没有,只是喝得急了。”

谢理点头,忽然被她面前的辣条吸引了目光:“这是?”

“麻辣味的吃食,叫什么辣条来着。”

“麻辣啊?”谢理咽咽口水,“三房送来的?”

“不,是二房送来的。”

答案出乎谢理的预料,不过仔细一想也能接受,毕竟周氏跟着姜舒窈学了那么久厨艺,每日都在练习,能自个儿做盘美食也不奇怪。

想到二弟与二弟妹的争执,谢理心中叹了口气。话说二弟已经有两个月没和二弟妹说话了,前一阵子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后整个人都消沉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氏一向了解他,见他思索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可莫要去掺和他俩的事。”

谢理摸摸胡子:“我明白,我怎么可能伸手去管自家弟弟夫妻之间的事。”他一边捋胡子一边叹气,叹一半,想起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夫人,你不是和二弟妹不太和睦吗?为何我瞧你近日的行径,竟是有为她做主的意思,比如管住碎嘴的丫鬟不让他们传报二弟妹的事儿给二弟;比如帮二弟妹善后,母亲到现在也不知二弟妹整日往外面跑;比如不让我陪二弟买醉——”

徐氏温温柔柔地打断他:“哪有的事。”她笑得标准,把盘子推到谢理面前,“你尝尝辣条,味道不错。”

谢理被他带偏了,拾起一根辣条入嘴。

他没想到辣条的味道可以如此浓郁,不是咸,而是多种丰富的口味堆叠起来的浓,辣、麻、甜、香、辛,豆卷表皮被辣油浸润,豆卷内里厚实不干,满是香辛料的香味,很有嚼头。

“不错不错。”他捋捋胡子,“味道妙极。”

他又嚼了一根后,便停下来问道:“夫人不用了吧?明日我带去上值,累了嚼一根应当很解乏。”

徐氏当然不会和他争辣条,所以第二日谢理便用油纸裹着辣条,快快乐乐地上值去了。

姜舒窈正巧一大早就往二房去找周氏商量早食新品和辣条改进的事,刚好撞上上值的谢理,差点没被雷翻在原地。

早膳谢理喝了粥,觉得嘴里没味,便嚼了根辣条。虽说他们讲究吃相,但辣条是新奇玩意儿,看着就贵重,谢理觉得嚼辣条比拿着烧饼吃好太多了,于是他便坦然地嚼着辣条上值了。

一个脸比教导主任还黑的中年美大叔,居然正有滋有味的嚼着辣条,脸上还透着严肃品尝、认真鉴赏的神情,这画面太美……

谢理见到姜舒窈,把辣条咽下,用古板的语气和姿态对姜舒窈打招呼,更像是大清早巡逻抓早自习迟到学生的教导主任了。

他离开后,姜舒窈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猜错的话,大哥是把辣条带去上值了。若是他的同僚与东宫那群吃货一样嘴馋,京城岂不是要掀起一阵威严古板中年官员嚼辣条的风潮?这也太可怕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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