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卢妈妈敷笑着衍了几句,没有再提。

丁香打岔转移,笑道:“五小姐听说找着了九小姐,不知道多高兴呢。”

顾莲微笑,“是么?”

“是啊。”丁香口角伶俐,说起话来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那天夫人分派我们的时候,正巧五小姐也在跟前,一听说是去接九小姐,急得不行,嚷着要亲自去……”说到此处,忽地止住嘴一顿。

----既然姐姐打算亲自来接自己,为何又没来呢?多半是母亲不同意吧。

顾莲在心里转了个圈儿,不想场面尴尬,岔开道:“那我回去,可要多谢五姐姐的好意。”佯作没有多心的样子,反而打趣,“还好五姐姐没有来,要是来了,这马车可是挤不下了。”

卢妈妈忙道:“可不是,今儿累得小姐受了委屈。”

“我倒不觉得。”顾莲嫣然一笑,“跟妈妈和姐姐们一路说说笑笑,时间竟然过得快些,可见挤也有挤的好处。”

丁香方才说错了话,补救道:“正是呢,我们也得了和九小姐亲近的机会。”

顾莲笑了笑,心不在焉的随口敷衍着话题。

说了一阵,借口发困合了眼打盹儿。

生母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下人对自己的态度,此刻在她们看起来,自己就是一个乡下野丫头吧?这一路上,实在没体会到多少对小姐的尊敬。

忍不住想开,小兄弟不爱说话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是个哑巴?看起来似乎还不至于,可倘若只是说话迟一点点,卢妈妈何须那般感叹?

一时间,还真是猜不出来。

可恨自己多一点的实用信息都没有,眼前一抹黑,完全是两手抓瞎的回到顾家。

唯一庆幸的是,好歹自己是四房嫡出的女儿,就算生母对女儿不重视,到底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不是姨娘养的,至少不会故意刁难自己。

那么回去以后,只要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女儿便好。

即便比不上五姐姐杏娘,和母亲有着十几年的母女情分,但看在自己听话、乖巧的份上,再念及这些年流落在外的亏欠,想来日子不会太难过吧?

顾莲松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做起梦来。

梦里见着一个和自己肖似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姐姐,周围站了许多穿红着绿的丫头,正在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好妹妹,快点过来。”姐姐热情的招呼。

“我的儿。”那中年妇人一把搂住了自己,淌眼抹泪哭道:“这些年在外头,真是让你吃大苦头了。”捧起自己的脸,“快让为娘仔细瞧瞧……”

顾莲抬起头,正要把梦里的母亲看个仔细,就觉得身子微摇,耳边有人唤道:“九小姐、九小姐……,醒一醒……”

睁开眼来,是卢妈妈满目焦急的脸庞。

“怎么了?”

“今儿怎么这般不顺?”卢妈妈眉目间尽是烦躁之意,抱怨道:“这都已经到了城门口,偏偏说什么才得了宵禁令,提早一个时辰关门,横竖不让咱们进去。”

顾莲叹气,----自己还能说点什么呢?

摔!不要全特么上杯具啊。

顾莲揉了揉额头,清醒了点儿,“可说了咱们是顾府的人?”

祖父可是做过正三品大员的,虽说如今归了故里养病,但是顾家子孙们仍然还在仕途上,难道城门小吏不给几分面子?

“说了。”卢妈妈忿忿道:“就是说了,他们还是不给开门,才叫人气恼!说是最近有奸细混入城中,要严防、要巡查,真真叫人生气!”

顾莲虽然一直生活在乡下小地方,但还是听说了些,眼下的时局并不太平,各地间经常都会打来杀去,十分动荡不安。

估计的确有什么非常情况,才提前关了城门。

顾莲想不出应对法子,问道:“妈妈打算如何?”

“总不能在城门外过一夜。”卢妈妈满腹气恼,脸色很不好看,“只能去前面镇子上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进城。”

顾莲琢磨了下,叹道:“只能如此了。”

谁知道不巧的还在后面,一行人赶车大半个时辰,到了小镇,----却被唯一的一家客栈告知,所有的房间都已经被人包下。

“哇、哇、哇……”顾莲心头飞过一群乌鸦,彻底无语了。

----老天爷,你是在逗我玩儿吗?

眼看天色擦黑,加上连着好几天的车马劳顿,卢妈妈等人都是又累又倦,盼着早点回府好休息,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儿。

一个个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着个脸。

卢妈妈气得不行,“这、这真是……”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马车坏了,好不容易挤着赶了回来,到城门口却又不让进去,退而求其次,打算在小镇上将就一夜,结果遇上这事儿。

丁香小声问道:“卢妈妈,眼下如何是好?”

赶车的婆子苦着脸,发愁道:“离了这儿,再要找别的镇上落脚的地方,就得往回五、六十里,眼下世道不太平,怎好摸黑赶路?”

黄氏父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亦是束手无策。

卢妈妈稳了稳情绪,拾起笑容,朝小伙计道:“要不……,跟那包院子的客人商量一下,匀出几间房来?我们可以付他们的那份房钱,再送上些酬金。”

匀几间?顾莲暗自咂舌,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果不其然,小伙计为难道:“怕是不行,一大家子举家来落户的,好几房人口,还有丫头仆妇什么的,已经是满满当当了。”

卢妈妈闻言满脸沮丧,有点无措,“那……,咱们可怎么办啊?”声音里不免带出几分哭丧,----深宅大院里的管事妈妈,何曾吃过餐风露宿的苦头?偏偏那些内宅的心思手段,在外面完全用不上。

眼下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天色一黑,不免透出几分幽幽凉意。

顾莲在他们说话功夫,前后想了想,开口道:“卢妈妈,不如这样。”带着帷帽下了车,与那小伙计商量,“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也无处可去,好歹让我们进去歇歇脚。”

小伙计回道:“吃饭是没问题,不过……”

“不会难为你的。”顾莲笑道:“先找两间雅室,让我们吃点饭菜,喝几口热汤暖意暖,可使得?”

小伙计点点头,领路将一行人招呼进去。

在等饭菜的功夫,卢妈妈忍不住问道:“小姐有什么好的法子?”这一路走来,不知不觉收起了轻视,眼下见她神色镇定,更是有了几分倚重之意。

“好的没有。”顾莲笑了笑,“方才我想过了,等下着人去跟人商量一下,多的房间不便麻烦,好歹匀出一、两间来。”

卢妈妈环视了一圈,皱眉道:“一、两间如何够这么多人住?”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许多事情都讲究不得了。”顾莲笑道:“我的意思,如果能够匀出两间,大石他们住一间,咱们这些女眷们住一间。”

不光卢妈妈,其他人听了也是一脸诧异。

“自然是睡不成的。”顾莲解释道:“不过呆在屋子里舒坦不少,总好过摸黑去赶路不是?一夜功夫,大伙儿说说话也就过去了。”

“这……”卢妈妈犹豫了下,有些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丁香担心道:“要是人家不给匀呢?”

顾莲不以为意,“匀两间就按刚才说的办,匀一间就让大石他们留在雅室,要是一间都不给……”摊了摊手,“咱们就围在这儿说一夜的话,也不打紧。”

多大个事儿啊!要不是顾及形象,打一晚上的叶子牌才有意思呢。

很快饭菜上来了,顾莲招呼道:“先吃饭吧。”时刻提醒自己注意形象,接过李妈妈盛好的汤,低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卢妈妈对着鸡汤出了会儿神,抬头拍板,“就按小姐说的办吧。”

其他人不会也不敢有什么异议,都应下了。

“让出两间?若是没有房间,情愿在客栈里坐一夜?”小伙计被叫来商量,一时不敢答应,“那容我去问问那家客人,成与不成可别怨我。”

卢妈妈已然定下心来,不慌不忙笑道:“不会,不会。”塞了银子过去,“那家客人不是来安阳郡落户的吗?我们顾家世代住在安阳,已经好几代人,如果他们肯帮忙,回去以后自当登门道谢。”

小伙计领话,一溜小跑“蹬蹬蹬”上了楼。

“叶二爷……”

迎面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宝蓝色的杭绸袍子,剑眉星目、眼神端凝,有着超出年纪的沉稳,淡声道:“方才正巧刚要下去找个人,我都听见了。”

“小的只是上来递个话儿。”小伙计陪笑道:“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在雅室里坐一夜便是,不用打扰……”

哪知道那少年却道:“你且等等,我回去问过父亲的意思再说。”

小伙计只求不得罪客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乐呵呵揣进怀里,“好的,小的在这儿等着叶二爷。”

******

“顾家?”叶二老爷抬起眼皮,“听你大伯和兄长说过,安阳郡里有两家大户,一是世代为官的顾家,一是身为皇室宗亲的徐家。”顿了顿,“只是不知,是否刚巧就是那个顾家。”

叶东海道:“想来是了,小门小户也不值得拿出来说。”

叶二老爷原本就身量发福,此刻皱眉思量,脸上五官更是挤到了一处,“咱们家是来安阳做生意的,民不与官斗,那赶紧叫人去腾几个房间。”

“爹……”叶东海的脸上并没有急切,缓缓道:“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咱们家先来住下,让他们几间是客套、是有礼,不让他们也没有话说。”

“让一让,省得结了梁子。”

“爹别急,听我说完。”叶东海笑了笑,“既然他们都报了名号,以后在安阳又少不得会打交道,这份人情自然是要做的。”给父亲续了热茶,“他们说要两间,咱们就给两间,免得给多了,好意反倒成了讨好巴结。”

叶二老爷略作思量,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叶东海又道:“既然要做人情就要做足,把我住的那件上房让给他们小姐,再腾一间屋子给下人,然后抱声歉,就说咱家人多腾不出更多房间了。”

叶二老爷诧异道:“是个小姐?”

“嗯。”叶东海点点头,想起方才楼下那个清澈的声音,“不知道什么缘故,仿佛是从外地赶路过来的。”

一个小姐,没有长辈陪伴在外行走?委实有些奇怪。

“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密事儿,一向都不少。”叶二老爷摇了摇头,“罢了,这也不与咱们相干,让人腾出房间便是。”

“爹,这件事我想让母亲出面一趟。”

“怎么?”

“对方既然是女眷,咱们过去自然多有不便。”叶东海心下早有计较,此刻解释给父亲听,“母亲过去好与那顾家小姐说话,咱们两家便算是认识了。将来有事,让女眷们联络联络,岂不方便?咱们也不算白帮这个忙。”

“还是你想得周全。”叶二老爷颔首,又道:“不过一路上五娘坐不惯马车,嚷嚷头疼,你母亲忙着招呼她,怕是没心思管这些闲事儿的。”

叶东海想了想,“那只好劳烦大嫂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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