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是驾机飞回来的,没顾得上回家,先到学堂来看宝贝女儿,结果却看到了这么一台大戏,三个壮劳力按着一个小孩打,还愣是按不住,这孩子有点意思。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斗殴吸引,没看到陈子锟,嫣儿哭叫道:“放手,别打小北哥哥。”

区金宝更加怒了,道:“你是我媳妇,怎么向着外人,给我狠狠地打。”

嫣儿嚎啕大哭,哭的咳嗽起来,这下陈子锟没法继续围观了,上前抱住自己女儿拍着后背,怒斥道:“住手!”

“爸爸,他们坏。”嫣儿指着金宝阿贵等人哭哭啼啼道。

阿贵等人停了手,小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擦擦嘴角的鲜血,不屈的盯着区金宝。

陈子锟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屁话,我闺女怎么成你媳妇了呢?”

区金宝虽然知道对方是嫣儿的爸爸,是个大官,但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他不知道什么叫怕,昂着脑袋道:“他是我妈帮我说的媳妇,已经订下了,你们是大人,说话不能反悔。”

陈子锟大怒:“操你妈的,做什么梦呢,就你这猪样还想当我陈子锟的女婿,小北,给我揍他。”

小北早就跃跃欲试了,此时有了大人撑腰,当即猛扑过去和区金宝厮打到一处,阿贵和男仆想帮忙,陈子锟恶狠狠的眼神扫过来,他们便很自觉的站在一旁围观了。

通常小孩打架拼的是发育,区金宝和个头和体重明显强于小北,但是爆发力和敏捷度就差远了,毫无还手之力,不一会儿便肿的像个猪头,坐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夫子怕出事,小声道:“陈大人,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

陈子锟宽慰他:“夫子,有事我担着,这胖小子是谁家的种?”

父子道:“是区主任家的二公子。”然后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陈子锟点点头:“噢,原来如此,来人!”

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兵走了进来。

陈子锟指着阿贵:“把这小子拿下。”

阿贵被按住,吓得屁滚尿流,磕头求饶。

陈子锟道:“小屁孩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实在饶你不得,今天我替小猫咪讨回这个公道!”

护兵找了一块棉纱将阿贵的右手缠上,浇上火油,陈子锟将学生们都轰回了教室:“都堵上耳朵别听。”

小孩子们一个个乖乖坐在位子上堵住耳朵。

护兵点燃了棉纱,阿贵的手燃起熊熊大火,疼得他厉声惨叫,区金宝坐在地上都忘记了哭,裤子一下子就湿了,他吓尿了。

烧了一阵子,陈子锟才让人用沙土将火扑灭,阿贵这只手算是残了,人也昏死过去,瘫在地上像只死狗。

“换我年轻的时候,早他妈一枪崩了你个狗日的了。”陈子锟啐了一口,这才作罢。

两个吓得面色惨白的佣人赶忙将阿贵和少爷扶上洋车,逃回家去了。

陈子锟走进教室,笑呵呵道:“嫣儿,爸爸帮你出气了。”

嫣儿年纪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极度残忍的事情,咧嘴笑了,拉过小北介绍道:“小北哥哥,这是我爸爸,爸爸,这是小北哥哥。”

小北鞠躬道:“陈先生好。”

陈子锟赞许道:“小子挺有种的,你爹是哪个?”

小北的鼻子忽然一酸,他从小就没爹,不知道有爹的好处,刚才和区家少爷一战,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哪知道半路杀出个嫣儿的爹来,轻而易举就扭转乾坤,严惩了恶人,再看嫣儿幸福的样子,他打心眼里羡慕,做梦都想有这么一个有着宽厚胸膛和滔天本领的爹爹。

“我没爹。”小北低声道,垂下了头,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可是眼泪还是啪啪的落在地上。

“小北哥哥不哭,爸爸,你给小北哥哥当爸爸好不好?”嫣儿从陈子锟怀里挣出来,拉着小北的手,一脸哀求的看着陈子锟。

陈子锟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嫣儿如此善良让他欣慰无比。

“小北,你姓什么,家住哪儿,你母亲呢?”

“我姓夏,跟娘走江湖卖艺,娘在区家当护院。”小北回答的很简短。

陈子锟心里咯噔一下,姓夏!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陈子锟声音微微发颤。

“我娘是飞燕女侠夏小青。”小北颇有些骄傲的答道。

陈子锟差点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脸色都变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夏小青,她她她,她找来了!还带着个儿子!

“小北,抬起头来。”陈子锟道。

小北昂起头,脸上两道泪痕,五官眉眼颇有些像夏小青,人说儿子像母亲,女儿随爹爹,此言不虚。

“小北,你今年几岁了。”陈子锟声音突然有些低沉。

“九岁。”

陈子锟别过头去,英雄泪在眼眶中荡漾,老子也有儿子了!而且还这么大,又惊又喜的冲击让百战铁汉都不免泪下。

嫣儿扯着他的衣襟:“爸爸,你怎么了。”

陈子锟忽然笑了:“爸爸没事,小北,以后我就是你爹。”

小北没说话,他知道陈子锟是好意,可江湖儿女可没有乱认爹的规矩。

“小北,嫣儿,跟爹回家。”陈子锟抱起嫣儿,伸手去牵小北。

小北退了一步,抱拳道:“陈先生,好意心领了,我娘在旅社等我回去吃饭呢。”

陈子锟知道失散多年的儿子没那么容易相认的,总需要一个时间过程,便道:“那好,我送你过去。”

陈子锟是从机场过来的,他虽然卸任省主席,但级别上去,属于中央大员,出入随行人员和警卫配备都是有要求的,马虎不得,小轿车两辆,一辆专车,一辆副官和警卫坐,前面有五辆摩托开道,后面还跟了一辆卡车,上面坐了二十个带手提机枪的护兵。

嫣儿早就习惯了这个排场,小北瞠目结舌,护兵拉开车门,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爬了进去,这汽车里面真宽敞,座位是皮子的,下面铺着地毯,气味香香的很好闻。

陈子锟坐中间,儿子坐女儿分坐两边,天上落下个儿子来,让他亢奋不已,一手搂着一个,别提多滋润了。

小北却有些不习惯,坐在车里无比僵硬。

车队行驶在省城大街上,警察看见都立正敬礼,拦住其他车辆让车队先行,这份气派,可是走江湖卖艺的夏小北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一路开到中央大旅社,掌柜的诚惶诚恐,就差跪下了,亲自带陈子锟上楼,安排茶水点心,下楼之后暗暗庆幸,幸亏对这母子俩招待还算周到,原来他们是陈部长的亲戚啊。

夏小青不在房间,陈子锟便坐下等他,顺便和小北拉家常,得知小北从生下来就跟着娘和外公走南闯北,去过云贵、闯过关东,下过江南,小小年纪磨砺颇多,怪不得九岁的孩子眼神如此老成。

“你外公现在何处?”陈子锟很挂念自己患病的岳父。

“外公去年去世了,葬在沧州老家,娘说,清明再回去上坟。”小北道。

陈子锟一阵默然。

……

夏小青乔装改扮在区公馆附近蹲守,她知道贼的习性,总喜欢到作案现场看看,况且那飞贼和区小姐感情颇深,肯定放心不下要回来的。

等了一上午,依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夏小青有些焦躁,若是让飞贼从自己手里跑了,飞燕女侠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正在焦躁,一辆汽车疾驰而来,正停在区公馆门口,司机先跳下车来,拉开车门,一只穿着锃亮黑皮鞋的脚伸了出来,区家的仆人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来客的成色,今天这位贵客,藏青呢子学生装,别着江东大学的校徽,裤线笔直,头发油亮, 胸前还有一根晃眼的白金怀表链,这派头,这扮相,绝对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

公子爷走到门前,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大伯的名片,我姓张,是你家小姐的同学,今天过来有事找她。”

门房看了看名片,上面印着江东省保安司令部少将高参张鹏程的名字,顿时不敢怠慢,道:“张少爷请进。”

张少爷昂首阔步走了进去,马路对面的夏小青可听的清清楚楚,这厮分明就是昨晚的飞贼,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堂而皇之登门拜访,不由让她有些钦佩。

她摘下斗笠,也跟了过去。

区广延听说女儿的同学来访,还是张鹏程的侄子,心道没听说老张有侄子啊,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定,兴许是表侄子呢,正好金灵正寻死觅活的,到现在粒米未进,找个人劝劝她也好,便让门房把张少爷带了进来。

张少爷自我介绍说叫张翰林,是江东大学国文系的学生,话剧社的成员,和金灵排了一出《牡丹亭》,今天要预演结果找不见人,特地来找。

区广延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穿着打扮都很得体,谈吐也不俗,不疑有诈,就让丫鬟带他去见女儿。

张翰林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扭头便走,却见夏小青拦在前面。

“站住,这回你可是自投罗网。”夏小青道。

张翰林顿时一脸苦相,这幅摸样活像挨打前的小北,眉眼五官也极其相似,简直就是大一号的儿子,夏小青不由得一愣。

趁着夏小青分神的瞬间,张翰林一拧身子就上了墙,在狭窄的墙头上飞奔,踩的瓦片哗哗响,却没有一块碎的。

区广延从屋里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半天才回过神来,喝道:“你怎么不去追!”

夏小青如梦初醒,刚要去追,管家进了院子,指着她喝道:“别走,不把事儿说清楚,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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