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巧!入画已经走了!”珍大奶奶尤氏遗憾地说。自父亲去世后,贾珍便承了世袭的爵位,成了宁国府的主人。尤氏,便是贾珍的妻子,也是东府的女主人。从血缘上说,惜春跟迎春、探春不过是堂姐妹,她是贾珍的嫡亲妹子,尤氏则是她的亲嫂子。只是,兄妹之间,姑嫂之间,关系异常冷淡,一年也难得能说上几句话。

“走了?那么她……现在何处?”卫若兰吃了一惊,旋即又问道。

“家去了!怎么劝也留她不住!”尤氏叹息道,“说起来,入画可真是个好孩子,赤胆忠心服侍了四丫头那么久,为了芝麻绿豆大一点小事,硬生生就将她赶走了!一点情面也不留!”

卫若兰:“可我听园子里的人说,珍大奶奶您似乎想把入画留在身边使唤的,怎舍得放她走了?”

尤氏:“她死活要走,我总不能强留下她吧?说也奇怪,本来我看她的意思,像是心里头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等着哪天四丫头回心转意了,再回园子去。昨儿大半夜的,我可巧有急事要打发人去那边园子里一趟,本该让银蝶去的,她还争着要当差呢,谁知今儿一早,传来了二丫头遇害的消息,她一听说,神色就变了,当场就跪下了,死乞白赖地求我放她回家去!也许,因为她素日跟二丫头处得不错,一时间伤心难忍,不愿再回到园子里,睹物伤情了吧?”尤氏说着,眼中垂下泪来,“可怜二丫头,这孩子老实,人又和气,如今眼看着要出嫁了,偏让人害死了!我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对她下得了手?”

一名小厮进来禀告:“爷说了,今夜他不回来了,要奶奶再取五百两银票,让小的带了去!”

尤氏吃惊地:“昨儿他不是刚取了五百两银票出去么?”

小厮道:“回奶奶的话,昨儿爷在梨香院喝了一夜花酒,跟人赌钱,都输光了,今夜还要再接着赌!”

尤氏脸色一变,发了一阵子呆,又道:“他可知道昨儿深夜里,二姑娘遇害的事?”

小厮道:“听说了!爷让小的传话,爷怕回来心里难受,大小事情,都让奶奶帮着那府里的太太奶奶们料理!”

尤氏听了,默然无语,半晌,才叹息一声,擦一擦面颊上的泪痕,起身去里屋取银票。卫若兰也顺势告辞了出来。

顺着青石径一路走去,卫若兰的眼前不知为何,总是浮现出尤氏脸上那无奈的神情,那是一种痛苦到绝望,绝望到麻木的神情。在他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倘若迎春没有遇害,倘若她顺利地出嫁了,多年以后,在她美丽的脸上,是否也会出现同样的神情?

自角门出去,绕过了几条街,前头是一条深巷,一眼望去,一大片高高低低,青瓦白墙的院落。巷口处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顽耍物件的。卖糖人儿的摊位前,闹吵吵地围了三二十个小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用手咬着指甲儿,蹭在墙角上,只远远地看着。

卫若兰上前俯身问那孩子道:“喜欢糖人儿吗?”那孩子抬眼看了他半日,方才慢慢点了点头。卫若兰又问道:“想要什么样的?”那孩子掰着手指道:“孙猴子的,猪八戒的,还有哪咤的,小白龙的……好多好多!”

卫若兰拉着那孩子,走到糖人摊前,大声道:“来一套唐僧取经的糖人儿!要全套的!”

那卖糖人儿的狐疑地看了看他:“一套好几十个呢,您全要?”卫若兰掏出一块银子塞到他手中,那卖糖人儿的眼睛一亮,立刻点头笑道:“好!来全套的!我这就捏!包您满意,爷!”

卫若兰又俯下身,笑吟吟地对那孩子道:“等捏完了,这一套糖人儿都是你的!”

那孩子兴奋地点了点头。

卫若兰又道:“你认得入画姐姐吗?听说她就住在这条街上!”

那孩子眼中的光芒瞬间消逝了,颓然垂下了头,两眼只盯住了地面不作声。

卫若兰:“你不认得?”

孩子摇了摇头。

卫若兰:“你知道她住在哪一家?”

孩子点了点头。

卫若兰:“能带我去见她吗?”

一语未完,那孩子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入画姐姐她……走了!”

卫若兰一怔:“走了?”

孩子哭道:“姐姐她一早就回了家,回家后只是呆呆地坐着,像是在出神,跟她说话她也不应。后来,我娘带我出去了一会子,回来时,便发现姐姐不见了,连衣服什么的也都带走了!”

卫若兰:“这么说,你是她弟弟?你娘呢?”

孩子抹着眼泪:“到处找姐姐去了!”

卫若兰轻轻地皱了皱眉,他本能地感觉到,入画的出走,与昨夜的惨案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时辰,入画的婶子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她不会回来了!”她坐在炕上,失神地望着前方,口中喃喃地只重复着这一句话。好半晌,她才回过了神,垂泪道:“他老子娘一直在南方,入画跟她哥自幼就跟着我们过,我虽只是她婶子,可这些年过下来,一直当她亲生女儿一样!如今竟狠心丢下我们去了!”

那孩子也哭道:“娘!外头人人都在说,入画姐姐是被你跟爹两个逼走的!是不是真的?”

入画的婶子听了,泪流满面:“都怪我跟我家那死鬼!成天只知道吃酒赌钱!要不入画也不至于犯了错,让四姑娘赶了出来!”

卫若兰:“大婶也不必太过自责,说不定入画是到南方找她爹娘去了!”

入画的婶子擦了擦泪:“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辞而别,想必也是心里头怨恨我跟她叔叔的缘故!她打小儿就跟着四姑娘,俩人要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谁也离不了谁!原以为好歹生死在一处了,谁知四姑娘竟一点情面也不留,死活将她赶出了园子!昨儿她还跟我说,事情已过去大半个月了,四姑娘的气也该消了,想找个时机悄悄儿地去找四姑娘求个情,还让她回园子去罢!”

卫若兰眼睛一亮:“那她去了没有?”

入画的婶子摇头道:“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肯说,一回来,只是呆呆地坐着,问她话她也不理,我心里琢磨着,该是四姑娘没答应她,她断了念想罢!谁知一转身她又一声不吭地带着行李走了!”

卫若兰沉吟片刻,又问道:“入画跟着珍大奶奶那阵子,都跟谁要好?”

入画的婶子道:“这大半个月,我也去看了她几次,她跟珍大奶奶的丫鬟银蝶住一屋,两个人倒像是处得不错!”

卫若兰听了,又抚慰了她婶子几句,告辞了仍往宁国府的方向去了。

会芳园里,绣球般缀了一地的菊花。花叶间仿佛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粉,日色西斜了。银蝶一面俯身侍弄菊花,一面回答卫若兰的问题:“昨夜很晚了,都已过了亥正时分了,我们奶奶忽然想起了一件急事,要打发人去那边的园子里,按理说该派我去的,偏巧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入画就自告奋勇地要替了我去。回来后,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去哪儿了?她只是呆坐在床上发闷,一声儿也不吭。今儿一早,她又求我们奶奶放她家去!我们奶奶本想留她的,无奈她去意已决,只好答应了她!”

卫若兰沉吟道:“珍大奶奶打发人去的那地方,路不路过藕香榭?”

银蝶不假思索道:“不路过!”可又停手,想了想,“按说是不路过的,可若回来时稍稍兜个圈子,绕点路,那可就路过了!”

卫若兰:“听珍大奶奶的意思,今儿一早,入画一听二姑娘遇害的噩耗,才决定走的?当时她可听说了迎春姑娘被害时的情形?”

银蝶:“她听到二姑娘遇害时,又是落下了风筝,又是飞来会发光的蝴蝶,当场就变了脸色,两个眼珠子直愣愣的跟丢了魂似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好容易她回过神来了,又苦苦哀求我们奶奶放她家去!”

卫若兰:“听说入画素日跟晴雯交好,晴雯出事前一天,她还悄悄儿地去看过晴雯?”

银蝶:“那时候她自己也才被赶出来没几日,心里也不好受,可她听说晴雯病重,急得什么似的,瞅了个空子就悄悄儿地看晴雯去了!”

卫若兰:“看晴雯回来后,她可提起过什么?”

银蝶:“她只是一味地叹气,替晴雯叫屈。当夜晴雯就出事了,她伤心极了,饭也吃不下,一连几夜都没睡好!”

卫若兰叹道:“眼睁睁瞅着素日要好的朋友,刚受了委屈,又一身病,正自心疼着呢,偏又撒手去了,换作谁都会伤心的!”

银蝶:“后来她又悄悄儿地跟我说,我们这些当丫鬟的,真是由不得自己的命!晴雯那样刚烈要强,模样儿再水灵不过的,人也聪明,论针线功夫,谁也比不上她!又是宝二爷心尖上的人,可太太一动怒,照样赶了出去!”她又叹了口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往日跟四姑娘那样要好!四姑娘那脾气,见了谁都是淡淡的,偏跟入画在一处时,有说有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嫡亲的姐妹俩个呢!还不照样说翻脸就翻脸,说赶走就赶走了?”

卫若兰:“除却入画,四姑娘素日还跟哪个丫鬟合得来?”

银蝶:“按理说,彩屏也算她的贴身丫鬟,可到底不像入画!以前四姑娘在藕香榭画画儿,只有入画一人才有资格陪在身边,那屋里的东西都是入画收拾整理的。入画一走,她画画儿时,不经吩咐,小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敢去打扰她!前日我还亲耳听彩屏说,如今就连屋内的东西,她也亲自打理了,谁都不准动一手指头!”

卫若兰微微点一点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彩屏……?”

菊花在暮色中散发出清冽的芳香,两个人的影子渐渐地长了,更长。

箫声清婉,月光皎然。

月光在紫菱洲的湖面上翩然起舞,湖面上那个蓝衣少年俊朗的身影,散发出一种淡青色的毫光。

“卫大人!”宝玉和众姐妹来到少年身后。

卫若兰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箫声却低沉下来,细细的,淡淡的,如蛛丝在月色下摇曳,若有若无,却一直没有断失。

“喂,这算什么?让我们戌正一刻来这儿,就是为了听你吹箫么?”湘云没好气地嚷道。

那蛛丝迎风一展,化作一柄森寒的钢刀,纤柔的乐声,忽然间转为激越,花枝间扑楞楞地惊起了几只白鸟。

白鸟掠过湖面,消逝在夜色中。

夜空如盘,黑沉沉的直压下来。忽然间,夜空中好似裂开了无数道蛛网般的碎纹,光灿灿的,五彩眩目,是烟花!一朵朵,自湖对岸冉冉升起。

在那烟花升起处,缓缓地,漂来了一只竹筏子,上头锦重重的,铺满了芙蓉花,竹筏四周,还跳动着十来朵烛火。——这是什么?怎么回事?众人都惊诧地交换着目光。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箫声又自激越转为舒缓,好似清泉在山涧流淌。

竹筏子随着水流,朝湖心的方向漂来。烛火渐渐地矮了下去,矮了下去,只听得“哄”的一声,火光熊熊燃起,转眼间便吞噬了竹筏。众人都惊呆了,望着湖面,愕然说不出话来。一切宛若昨日重现,似乎将晴雯遇难的那一刻,原原本本地重演了一遍。

箫声戛然而止,卫若兰这才转过了身:“虽‘佳人再难得’,可此情此景,是否也算得上是‘涉江采芙蓉’呢?”

湘云诧异地:“这是?”

卫若兰平静地望着众人:“想不想知道,如何才能做到这一切?其实很简单,只要在竹筏上铺上一大块麻布,在那麻布的四边都点上了蜡烛,再往麻布上浇上火油,洒上碎木炭,待烛火快燃尽之际,必定会烧在了麻布上,只要沾到一点火星,浸透了火油的整张麻布上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火油和碎木炭熊熊燃烧,整只竹筏子也就火势冲天了!”

宝玉恍然道:“原来那是你一手安排的!”

卫若兰:“确切地说,是我安排好之后,再吩咐手下做的!”

湘云:“这就是你忙活了七个时辰,找到的部分真相?实话告诉你,这个结果,晴雯出事那天,三姐姐就已经猜到了!”

卫若兰:“不同的是——按你们当时得出的结论,晴雯是自杀的!我却在想,既然竹筏子能够在湖面上自燃,晴雯也有可能是他杀的!她在竹筏子上的时候,很可能已经被凶手用药物给迷昏了!”

湘云:“我也曾问过她嫂子,她嫂子说了,那夜晴雯离家时,用他哥哥的酒囊带走了大半壶火油,还带走了家里的一包蜡烛,一大块麻布,一大包新买的碎木炭!我只觉得奇怪——天底下又有哪个被害者,会自带凶器以方便凶手下手呢?”

卫若兰:“或许是凶手编了什么理由,说服晴雯自带了这些‘凶器’来见自己!凶手那样做,或许是为了

混淆视听,制造出晴雯自杀的假相,或许,是不让人在凶器上找到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把柄!”

宝玉也附和道:“卫大人说得对!晴雯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和二姐姐的,是同一个凶手,要不然,为何在她们遇害前,都飘来了那预告死亡的风筝?”

湘云想了想,又卫若兰道:“那么你认为,凶手又会是谁呢?”

卫若兰没有应答,只是俯身自身边的一只木箱子里,取出了一件衣服,展开了,挂在芙蓉花枝上。华美的衣裳,纹彩斑斓,衣袖宽大,呈半圆形垂弧度,几乎垂地,宛若一只巨大的蝴蝶,栖息在芙蓉花丛中,胸襟处赫然还有一片血迹——是迎春的嫁衣!正是迎春的嫁衣!

卫若兰又将竹箫举到唇边。箫声响起,一朵朵青幽幽的光点,自不远处飞了过来,眼前一片荧光乱舞——是蝴蝶!那些会发光的蝴蝶!每一只蝴蝶,都如着了魔似的,朝着那嫁衣飞去,不多时,整件嫁衣一片绿光闪烁,仿佛镶嵌着无数的绿宝石。

卫若兰放下竹箫,望着众人,缓缓道:“这种蝴蝶的名字,西域学名叫做‘卡利玛依那吉斯’,又称为枯叶蝶,木叶蝶,或者夜光蝶的,白日停栖在花木之上,枯槁黯淡,毫无美色,但一到夜晚,蝶翅上便荧光闪烁,灿若星辰。这些,本就是昨夜出现在凶案现场的夜光蝶!我让手下将它们收集在笼子里,等在不远处,以我的箫声为信号,便将它们放飞!它们之所以愿意栖息在嫁衣上,是因为嫁衣上有一股浓浓的熏香,恰好是它们最喜欢的那种花香。也就是说——”他环顾众人,“凶手在杀人之后,又在嫁衣上喷了特制的熏香油!”

湘云恍然点了点头:“我还以为那嫁衣上有什么可怕的魔力呢?原来是喷了熏香油!”

探春:“那么,你可查到了凶手的线索?”

卫若兰从容道:“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只是推测。而这推测的第一步,便是风筝!”说着便拍了拍手,只见前头那花木深处,竟袅袅升起了三只风筝——一只芙蓉花状的,一只蝴蝶状的,另外一只,则是蜻蜓状的,穿花拂叶而来,飘至众人眼前,又好似生了根一般,随风摇曳不定。众人正惊诧不已,只见自花叶之间笑嘻嘻地探出一个人影来,仔细一看,正是那青衣随从。

卫若兰指着那三只风筝:“那只——是晴雯出事之前飘落在紫菱洲湖畔的,那只,又是在迎春出事之前,飘落在院子里的,而那只,各位可能会觉得眼生——是去年晴雯过生日时,惜春姑娘亲自做了送她的!这三只风筝,虽然用的料子不一样,可做工却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惜春冷笑道:“做工一样?谁能证实?只怕是卫大人一家之言吧?不错,那只蜻蜓风筝是我做的,可另外那两只,你又焉知不是从外头风筝坊买回来的?”

卫若兰没有分辩,那青衣随从却大声道:“我们已带着那两只风筝,问遍了满城的风筝坊,都说不是从他们那儿出的货!风筝坊的人还说了,用来做风筝的纱罗,质地非常名贵,若不是应客户特别要求,一般风筝坊都舍不得用那种纱罗来制作风筝!”

惜春道:“那又怎样?”

青衣随从道:“我们又去查那纱罗的出处,好多绸缎铺子的伙计都不认识,也有说是蝉翼纱的,可仔细瞧了又有些不像。后来问到一个开了几十年绸缎铺子的老行尊,那老先生倒也识货,看了半日才断定说,那竟是好多年前上用的贡品,比我们的年纪还大呢。市面上早就没有了。不知道的,都认作蝉翼纱。正经名字叫做‘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那芙蓉花的风筝,便是用‘霞影纱’做的,那只蝴蝶风筝,则是用四种颜色拼接而成的!我们又跟那老先生请教了如何识别‘软烟罗’的办法,回来后,在园子里细细查访了一番,发现林姑娘屋子里的窗便是用那‘霞影纱’糊的!一问林姑娘屋里的丫鬟,说那是大半年前开库房时找到的,老太太怕白收着霉坏了,叫人取出来给了各位姑娘,叫她们或者做了帐子,或者糊了窗屉,或者添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每位姑娘都得了几匹!”

惜春:“既是人人都有的,又岂能证明这风筝一定就是我做的?便是那小丫鬟们顺手拿了些出去也说不定!”说着又瞥了宝玉一眼,“就说二哥哥屋里,任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哪个不是由着丫鬟们使的?上次太太送来了玫瑰露,也说是上用的贡品呢,才到了他手,一转眼就没了,不拘被哪个丫鬟拿了去送人!”

宝钗也点头道:“四妹妹说的是!别的不说,就说我屋内得的那几匹,也早赏了下人了!保不准是哪个丫鬟婆子悄悄儿地取了几片‘软烟罗’,到外头请人做了风筝也说不定!若是哪个风筝坊的小伙计接了私活,一则主顾给了钱不让说,二则怕主人家知道了弄不好要丢了饭碗,只推说不知也是有的!”

卫若兰:“且丢开这个不提,中秋那夜在紫菱洲放烟花,惜春姑娘来得最晚,听说是画画入了迷,误了时辰?”

惜春点头道:“不错!”

卫若兰:“只是那天晚上,有人在无意间,发现一直停泊在竹桥边的那只红船竟不见了!当时就唬了一跳,想进藕香榭通报姑娘,你猜结果怎么着?”

惜春冷冷道:“卫大人信口编的故事,我又如何能知道结果?”

卫若兰:“可惜我这人最不会编故事!”说着便转过身,望着那沿湖的青石小径,微微笑道,“主角很快就要出场了,还是请她亲自来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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