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毓虽不怕他, 却还是假惺惺的挣扎了两下:“不要啊——”

“你尽管叫吧,”皇帝配合着说:“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乔大锤便扯着嗓子嚷嚷:“破喉咙——”

白露跟立夏满头黑线的守在外边儿,真想放把火把里边儿那俩二傻子给烧了, 磨了会儿牙,终于近前去把门给关上了, 由得他们俩在里边儿造作。

乔毓秉性大胆,这会儿其实也不怎么怕, 二人亲亲热热的嬉闹一会儿, 她就忍不住笑了, 自己抬了抬腿, 把脚上袜子蹬掉了。

她原本就是明艳中带着英气的相貌,肌肤并非雪白, 而是健康的浅麦色,只是叫皇帝肤色一衬,倒显得白净起来。

内殿里火炉烧的热,这俩人心思也浮动,彼此相拥着亲昵了一会儿,便开始办事。

帷幔无声的落下,遮掩住内中情景, 只有那两人低低的说话声, 偶尔从中传出。

乔毓自己便精通医理, 也看过相关的话本子, 现下当然不跟别的小姑娘一样手忙脚乱, 开始之后,也只是皱了下眉,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了。

于皇帝而言,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自然极为爱惜,搂着她亲了又亲,最后才道:“能再见到我们家大锤,真是太好了。”

乔毓搂着他脖颈,笑嘻嘻的问道:“有多好?”

皇帝想了想,道:“比你每天出去闯祸的感觉还要好!”

乔大锤横眉立目道:“李泓,你讨打是吧?!”

皇帝爱怜的亲了亲她,笑容温柔道:“臣妾不敢。”

他这么一软下去,乔毓就硬气不起来了,看着自己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爱妃,窝心的不行,主动亲了亲他,道:“不闹了。还有,我也爱你。”

皇帝低低的笑了起来,却也不再迟疑,俯首吻住她嘴唇,静静体会夫妻再会之后的温柔静好。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扉洒进内殿,着实安谧。

御膳房的人来问要不要传膳,白露估摸一下时辰,就知道那俩人起不来了,只吩咐备些宵夜准备着,剩下的就叫撤了。

她一点儿也没猜错,皇帝旷了许久,乔毓又是头一回做这个,完事后俩人都有点累了,去后殿洗个澡,晚膳都没吃,倒头就睡下了。

大抵是因为睡得早了,第二日乔毓醒的也早,昨晚上他们俩是搂着睡的,她一醒,皇帝也跟着睁开了眼。

“还难受吗?”他低声问她。

“难受倒是不难受,”乔毓只觉得有点倦,摸了摸肚子,饱含深情道:“只是我好饿。”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摸了摸乔大锤的头,搂着她坐起身来:“那就叫人传膳吧。”

侍从们早早守在外边儿,听见内中皇帝传唤,便带了温水巾栉鱼贯而入,侍奉着梳洗完,又送了早膳来。

立夏知道乔毓这会儿没打算要孩子,吩咐人煎了汤药送来,等她吃完饭,送过去叫喝了,皇帝瞧见了,也没说什么。

这么个时候,的确不宜再生一个。

出了正月,朝堂里边儿的政务便渐渐多了,皇帝却没有如往常一般事必躬亲,而是换了皇太子来,叫他自行处置,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再去问自己便是。

皇太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边儿便有些不祥预感,盯着皇帝看了会儿,方才试探着道:“父皇不会又要离京吧?”

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即便把皇帝这个老子往坏处想,也只以为他想丢下政务领着乔大锤出去玩,浑然没想过他打算当甩手掌柜,从此不再管事的可能。

皇帝心里边儿升起了指甲盖那么大的愧疚,很快就被那片天空那么大的幸灾乐祸给盖住了。

他半点迷途知返的打算都没有,沉着脸,训斥道:“阿琰,你是皇太子,是大唐的储君,早就该挑起重担来了,这样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像什么样子?你今年十九岁,马上就要迎娶太子妃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儿一样离不开父母,是没断奶吗?!朕在你这个年纪,早就领军在外,独当一方了!”

皇太子被他毫不留情的骂了一通,忙低下头道:“儿子知错了,父皇不要生气。”

天家父子之间,向来都存在隔阂,尤其是天子与太子之间,关系更是微妙,更不必说皇太子小时候跟父亲接触的少,本就不甚亲近,皇帝虽也看重这儿子,但与晋王那样的亲热宠爱,终究是不同的。

而皇太子自己也不太在意这个,父亲不亲近他没什么,他可是母亲的心肝宝贝呢,有娘疼,谁还要管爹怎么想。

可不只是皇太子,秦王也是如此。

皇帝也看出来这一点了,无奈之余,又有些微妙的争风吃醋,悄咪咪的跟乔妍告过一次黑状,迎头就被狠狠打回去了。

夫妻感情再好,归根结底也是搭伙过日子,可儿子就不一样了,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乖又听话,怎么疼都疼不够的,乔毓瞅见自己带大的两个乖儿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光辉,听见皇帝告黑状,一锤就抡过去了。

皇帝铩羽而归,也就看明白了:在乔大锤心里,仨自己捆一起都未必有那两个孩子重要,他虽郁闷,却也看开了,再也没纠结这事。

都说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想想几年之后自己就能丢下这一摊子事儿,领着乔大锤东南西北的逛,留这小王八蛋在这儿焦头烂额,皇帝心里边儿的喜气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罢了,”他忍住幸灾乐祸的心思,意味深长的嘱咐道:“你从前也是监国过的,现下也该是轻车熟路才对,若有拿不准的,便去问诸位宰辅,实在不行,就到太极宫来问朕,不要只盯着万年,也别只看东宫,要放眼于整个天下。”

皇太子应声道:“儿子受教了。”

乔妍是二月底过世的,因为皇帝尚在的缘故,她的儿女们只需为母亲守孝一年,这会儿过了正月,出孝在即,皇太子那桩拖了一年多的婚事,也该被提上日程。

“近来天气暖和了,南苑的梅花开的也俊,等孝期一过,我便打算在那儿设宴,邀请长安命妇入宫相庆,”晚上入睡的时候,乔毓枕着皇帝的腿,认真道:“一来是见见未来的皇太子妃,二来,也从未出阁的女郎中挑一挑,看有没有合适阿昱的,若是合适,阿巍的王妃也该相看了……”

这些事情皇帝是不插手的,除去皇太子身为储君,妻子会是将来的大唐国母,而使得他多看顾几分,剩下的两个儿媳妇,他都不怎么打算管。

儿子喜欢就行呗。

“你看着来吧。”他随口说了句,又道:“皇太子妃早先回老家侍奉染病的祖母,过年都没回来,前几日才被老夫人催着进京,想来赵家也是打算赶紧完婚,以免再遇上守孝……”

乔妍过世,皇太子身为人子,理应守孝一年,但赵老夫人辞世,皇太子妃作为孙女应当守孝,他这个孙女婿却没有这层禁忌。

皇帝肯定是希望东宫早日诞下皇孙的,嫡的不行,庶的也可以,国之储君膝下空虚,这就是最大的不稳定。

赵老夫人也明白这道理,所以才催着孙女进京,早些完婚,也好早些有孕,否则孙女一守孝,皇太子身边就得叫别人伺候。

皇帝当年跟明德皇后聚少离多,还噼里啪啦生了四个孩子呢,再看太上皇那四十来个娃,谁也不怀疑李家男人的生育能力,虽说储君须得立嫡,但前边儿竖着一群庶子,多扎眼啊!

赵融夫妻俩也是这么合计的,免不得多多嘱咐女儿几句,听说秦国夫人在宫中设宴,邀请长安命妇进宫小聚,登时就明白了,唤了女儿来,谆谆嘱咐道:“你此前也是进过宫的,想来也不陌生,只有一件事,要格外注意——要像对待明德皇后一样对待秦国夫人,否则,你这皇太子妃的头衔,指不定就要飞了……”

赵杳娘听得微微一怔,想起长安疯传的流言,低声道:“听说,秦国夫人便是明德皇后的转世身?”

赵融也不知道乔大锤是怎么更新换代的,哼哧了会儿,摆摆手道:“总之是一个人,你好生应对便是,无需谄媚,也别骄矜,从前怎么说话,现下还怎么说话……”

赵杳娘心里有了底,笑道:“是,女儿记下了。”

“既出了孝期,婚事想来也快了,”赵夫人拉着女儿的手,长吁短叹道:“只是一眨眼功夫,怎么就要出嫁了呢,在阿娘心里,你好像还是个小丫头呢。”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赵杳娘反倒笑了,温声劝慰母亲:“女儿长大了,难道不是好事?阿娘只记得我要出嫁,怎么不想想哥哥得子,家中添丁?有来有往罢了。”

赵家出了皇太子妃,这会儿自然紧盯着皇太子妃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说,而别家命妇,却知道秦王与晋王到了年纪,都该准备着选妃了,自然也再三嘱咐家中适龄女郎,届时如何表现,好讨秦国夫人欢心。

乔毓却没想那么多,照旧跟情郎缠绵一通,被抱着擦洗之后,就相拥着睡了,第二天清早,便从床上爬起来,叫宫人帮着梳妆。

“李泓,你说我是不是该妆扮的端庄点?”

她问皇帝:“相看儿媳妇,我穿的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子。”

“如你平常那般就很好,十六七岁的年纪,妆扮老了做什么?难道你以后出门,也要妆扮成三十五岁的样子?”

皇帝扶着她肩,便见菱花镜中人明艳夺目,眉眼锋锐,莞尔道:“你是阿琰的母亲,是我的妻子,何须迁就别人,若连敬重婆母都不知道,这样的儿媳妇要了也没意思。”

这小嘴儿甜的,真跟抹了蜜一样。

乔毓笑着凑过去尝了一口,假做不满,道:“怎么不甜啊。”

皇帝便搂着她,又是一口亲了过去:“现在甜不甜?”

“去,仔细弄乱我头发,”乔毓把他扒拉开,又笑着向立夏道:“如平时那般妆扮,略微再华丽几分即可。”

过了一个年,乔毓的身份基本上也无人不知了,她也不含蓄,到了地方,便大喇喇的往上首去落座,底下命妇们见昭和公主笑嘻嘻的坐在她身边,白露、立夏等几个明德皇后用惯了的女官侍立在侧,便知道传言非虚,言行间更见恭谨谦和。

既是广邀命妇,乔家人自然也会来,乔毓先请了常山王妃和两位嫂嫂来说话,又叫人将孔蕴叫到身边来,以示亲近。

说起来,孔蕴的年纪倒与秦王相当,品性也颇出众,乔老夫人曾悄悄问过,要不要将这两人撮合成一对儿。

乔毓也有所意动,私下里问了孔蕴一句,却被她婉拒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暂时并不想考虑儿女私情,”她歉然施礼,道:“秦国夫人恕罪。”

乔毓心下实在惋惜,却也不会强求,笑着宽慰她几句,就此作罢。

先后跟亲朋好友叙过话之后,乔毓似乎想起正经事来了,微微抬声,笑道:“皇太子妃何在?近前来叫我看看。”

赵杳娘恭谨应声,起身到了席前,屈膝见礼,垂首道:“秦国夫人安。婚仪未行,不敢当皇太子妃之称。”

乔毓轻轻颔首,又道:“抬起头来。”

赵杳娘闻声抬头,露出一张娴静秀美的面庞来,两颊微丰,杏眼温柔,气度沉静端庄。

乔毓没先叫她来,也是想看看她是否耐得住性子,现下见她不急不躁,温和从容,心下便添了三分喜欢,笑着问道:“在家可念书吗?”

赵杳娘温声道:“跟父亲习字,略微念过几本。”

乔毓道:“都有哪些呢?”

赵杳娘道:“四书五经都是看过的,先贤们的著作也略有涉猎……”

乔毓又问了几句,赵杳娘答之有据,她笑意愈深,赞道:“你父母开明,你也聪慧,这是好事,真心疼女儿的父母,不是娇惯她,也不是任取任求,而是叫她读书知礼,充盈自身,既能得丈夫敬重,又能教导儿女。”

“皇太子膝下空虚,将来有了儿息,忙于政务之余,怕也不像你一样有那么多时间顾看,这时候,母亲的言传身教便十分要紧了。”

“来日必要好生教导皇孙,”她叫白露将早先备下的那几卷古书赐给赵杳娘,勉励道:“今日我将这席话说给你,你来日也要将这席话说给皇孙妃,慎之,勉之!”

赵杳娘被这一席话触动,不禁动容,忙跪地谢恩:“是,臣女谨记在心,永不敢忘。”

乔毓顺势道:“也愿天下女郎都如你这般聪慧知礼,通晓道义……”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孔蕴便闻弦音而知雅意,跪地请道:“现下地方广建学府,收纳幼童,中央又扩建太学,广收门徒,夫人何不在长安开设女学,也叫女郎们有求学之地?”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儿,”乔毓假惺惺的说了一句,不等别人吭声,便道:“我有两个设想——不妨就开设两座女学,一座针对高门勋贵女子,聘请名师教导她们读书知礼,中馈账务,乃至于来日出嫁之后的往来仪礼;另一座则是针对平民女子,叫她们学些针线、制造的手艺,以此谋生;再从中开设一门医学,用以栽培医女,专攻妇人疾病,乃至于接生备孕,免得女眷们讳疾忌医,生生误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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