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赵瑜来此,王捕头等人虽然不把这个面嫩的县官放在眼里,但一路到现在,王捕头的设计没得逞,反而把自己弄成了通缉要犯。

王捕头是乐阳县三大恶之一,他暗中同其他两个颇有勾结,如今他被凤玄使反间计,弄得跟东山贼匪反目不合,剩下的当地大户杜家,也开始感觉略有不安。

正巧那日宝嫃同姜娘子等上县城,同杜家千金生了过节,那杜家千金不是吃素的,从小骄横跋扈地养大,哪里肯吃这个亏,就叫人四处捉拿宝嫃大妞三人。

谁知道人刚捉到,就遇到赵瑜这个拦路虎。当时杜家千金急急到场,本想看好戏,谁知道却看到了赵瑜。

她心里是一片烈焰,在看到赵瑜那俊秀脸儿的时候却化作了满腹柔情。

赵瑜当时全身心扑在宝嫃身上,顺便还得应付着大妞,自然留意不到在一边儿望着他含情脉脉地杜家千金。

谁知这杜小姐情苗暗种,神不守舍地回府,谁也不想,只把赵瑜想了个彻头彻尾,念着他那风流的眉眼,笔挺的鼻子,正义凛然斥责家奴时候的风姿,对那几个民妇说话时候的温柔款款……杜小姐晚间辗转反侧,难以安眠,春心泛滥的一塌糊涂。

杜小姐苦苦相思了两日,杜家也正为了王捕头被通缉之事头疼,要知道姓王的知道许多他们杜家的龌龊内幕,倘若真个儿被捉住了,万一他供出一些不堪之事,那就不太妙了。

杜小姐听自己娘亲说了这宗担忧,却笑了起来。

她娘不解,便问:“你爹正愁眉不展不知怎么办好,兰芳你笑什么?”

杜小姐便道:“娘,不是我说,爹他们开始的时候做的有点太过分了,看人家初来乍到的,长的又俊又面嫩,就想欺负人家,却没想到人家是个硬茬儿,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不过姓王的不过是一条会咬人的狗,趁着现在县衙没捉到他,找个法儿弄死了也就罢了,至于那县太爷……”

她娘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县太爷怎么了?”

杜小姐说到这里,却买了个关子,只转弯抹角说:“他是个年轻的后生,恐怕还没娶亲吧……女儿想,倘若他跟谁家的闺女结了亲,那么,他自然就是自己人,也要护着自己的岳丈了,娘你说是吗?”

她娘倒也不笨,看着杜小姐那神情,恍然大悟地笑道:“我心思怎么你忽然间说起这个来,敢情兰芳你是看上了那个县太爷了?”

杜小姐笑道:“我看不看上他另说,娘你只说女儿的这个法子好不好使?”

杜夫人也笑:“好使好使,我看以咱们的家世,兰芳你的品貌,倒是行得通,我这就去跟你爹商议商议。”

杜家的人一合计,第二日便雷厉风行地开始行动了,派了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往县衙走了一趟。

赵瑜一听是杜家派来说亲的,着实意外,那媒婆口若悬河呱呱地在堂内说了一通,端起茶杯喝了口:“大老爷您觉得怎么样?”

赵瑜正暗自庆幸自己距离她远,没被那满天乱飞的唾沫星子溅到,闻言就说道:“本县初来乍到,想先做好分内之事,何况这些婚姻大事,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因此本县不能做主。”

媒婆道:“大老爷您是一方父母官,您说的话也等同父母之命了,何况那杜小姐生得国色天香,是咱们这乐阳县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一朵花儿似的,没有什么人能比她好看!杜家又是大户人家,几辈子也吃用不完的金山银山呢,同大老爷您可是绝配!前世修来的缘分……”

赵瑜对其他都还可省略,唯独听到那个“国色天香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还“一朵花儿似的”,眼前没来由地就出现宝嫃的脸,他心头一动,就道:“真的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媒婆一听,笑容僵了僵,暗中就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县太爷看来像是个面嫩的后生,谁知道却是个色鬼。

但她们是最擅长顺杆往上爬的,当然要投其所好,当下越发滔滔不绝,把个杜兰芳夸奖的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七仙女投胎,嫦娥转世,世上没有女人能比得上,就不好意思直接说皇后娘娘也没她漂亮了。

这当媒婆的口才必然一流,嗓音洪亮,绘声绘色,赵瑜听的耳朵嗡嗡响,半晌揉了揉耳,道:“这个……本县光是想象,也的确是想象不出究竟是何等美人的……何况这事也急不得,就再议,再议。”

这媒婆耗了半天口水,悻悻地喝足一盏茶,也不敢露出什么恼色,仍旧好言好语地说了一番,才告辞而去。

无惊无险过了一日,第二天,赵瑜正听衙差回报,在城外发现了王守善的踪迹,他正在斟酌,思谋着是不是要去请凤玄。却听外头有人求见。

赵瑜整理了一番衣衫,便出来,谁知道一进中堂,就看到眼前有个身着淡黄衫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着,那身段倒是极曼妙的。

赵瑜一挑眉:“这是……”

旁边赵忠站着,只觉得一股香气冲过来,弄得鼻子发痒,他伸手挖挖鼻孔,大大咧咧道:“老爷,这位是杜府的千金。”

赵瑜对他的动作大为不满,便转开目光看那女子:“是杜小姐吗?”

那女子才缓缓转过身来,原来她手中持着一柄绢扇,半遮面地站着。一双眼睛倒生得挺美,垂眸温声道:“杜兰芳见过县太爷。”款款下拜。

赵瑜见她表现的有些“知书达理”,倒是颇为满意,就一点头:“杜小姐请起。”

杜兰芳起身,遮着脸的绢扇便慢慢撤了下来,赵瑜仔细一看,见她长得倒是中上之姿,倘若没有那媒婆一番天花乱坠的,也算是个美人,但人在眼前,却也没什么惊艳之感。——自然,这也是因为赵瑜在京城内眠花宿柳地,见识了太多美人之故。

赵瑜看了一眼杜兰芳,忽然双眼一亮:“你……”

杜兰芳见他目光直勾勾地,心中窃喜:“县太爷有何训示?”

赵瑜走到她身旁,上上下下目不转睛地将她打量。

杜兰芳见他这样露骨地,不由娇羞回身,心里却砰砰乱跳,恨不得赵瑜一把就把她抱住了做一团儿才好。

谁知赵瑜看了片刻,忽然道:“果然是,我记起来了。”

“县老爷说什么?”杜兰芳惊讶地问。

赵瑜望着她身上那淡黄衫子,这衫子的袖口领口都绣着极别致的淡紫色花儿,显得人淡如菊似的,淡黄色的锦缎,却又显得人很贵气。

杜兰芳来之前试了十几件衣裳,才选了这件。

赵瑜指着便笑道:“这一款的衣裙,本县两年前在京内的时候,曾看顾惜惜小姐穿过。”

杜兰芳一怔,整个人有点僵:“什……么?”

赵瑜道:“当时顾小姐一穿,整个京城内颇为流行了一阵儿,只不过再过半年,就很少有人穿了,没想到竟然又在这里看到。”

杜兰芳脑中轰地一声,原来他留意的是这个,她竟穿了人家不时兴的货,顿时整张脸涨得通红:“你……你……”

赵瑜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忙道:“请杜小姐莫怪,本县只是一时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果然是……咳咳,这一款果真好看的很,更衬得杜小姐……”他咂着嘴,不想说些更华美的词儿,因为杜兰芳衬不起,可是要挑两个中下的词儿,又有些难,想来想去,就道,“挺好,挺好,哈哈哈……”

这一下子,更显得非是夸奖,反似讽刺了。

杜兰芳哼了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赵瑜目送她仓皇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不如小娘子之美啊。”

赵忠揉揉鼻子,感觉那股香气随着杜兰芳的离开渐渐淡去,才道:“公子您说的是哪个小娘子?”

“还有哪个,”赵瑜白他一眼,目光往上看,“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眉头一皱,“什么时候才能适我愿兮呢,对了……”

赵忠只觉得胃里头发酸,粗声问道:“公子,晚上吃什么?”

赵瑜呆了呆:“混账!”仔细一想,也觉得发愁,无可奈何地就说,“前日那个来做了一顿饭的丫头……她叫什么来着?我尝着她做的倒好,人也生得还干净顺眼,当时她还很是高兴似的,怎么这些天却不见人回来了?”

赵忠撅嘴道:“谁叫公子你当时不好好说话,说什么差强人意,尚可尚可,你就直接说她做的挺好吃,想要人留下不就行了?我看她八成是不懂所以没来。”

赵瑜目瞪口呆:“不会吧……”想了会儿,无可奈何说,“罢了,你看着先整治点儿东西,我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赵瑜暂时把自己的烂桃花跟晚饭挡在门外,跑到书房,研墨展纸,专心致志地开始舞文弄墨。

这边上,凤玄风风火火而来,听闻在城外发现了王捕头的踪迹,便点了两个衙差,要出城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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