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采薇为何“出尔反尔”、“自投罗网”?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到半个时辰,魏采薇把汪大夏的信件塞进莺莺姑娘家的门缝。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门开了,居然是莺莺姑娘亲自开门,“你就是租了汪大夏房子的那个女医?”

三天不见,莺莺姑娘依然是青衣和黑色幅巾的打扮,洗净铅华,不施脂粉,连耳坠都没有戴。

魏采薇点点头,“莺莺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请。”莺莺打开半扇门,方便魏采薇牵着马匹进院子,说道:“我姓金,单名一个莺字,魏大夫可以叫我金姑娘。”

莺莺是以前在红袖招的花名,如今金莺已经自赎为自由身,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称呼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美貌,漂亮得魏采薇连嫉妒心没有了,只剩欣赏。

“多谢金姑娘。”魏采薇牵着马儿进屋。

金莺打量着绿衣红裙,头戴大红牡丹纱花的魏采薇,轻笑道:“这是汪大夏选的吧?他若投胎成个一个姑娘家,怕是要把金山银山都穿戴在身上,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没错,死鬼老公一生都是这个品味,富贵逼人,花枝招展,俗不可耐。

魏采薇说道:“正是,我需要金姑娘帮忙,换一身素淡的衣裳,我还在孝期,不便盛装打扮。”

金莺说道:“我与你的身量差不多,魏大夫若不嫌弃,就穿我的衣服吧。”

魏采薇道了谢,进屋把一身花红柳绿脱下来,换上青布衣,用白绫布包了孝髻。

金莺隔着屏风说道:“信我看了,汪大夏说你惹了大麻烦,需要改头换面,用新的户贴逃出京城。门路我是有的,只是需要时间,委屈魏大夫在我这里住三天,三天后户贴到手,再协助大夫出城。”

魏采薇恢复了寡妇的装扮,从屏风后走出来,问:“金姑娘为何如此相信汪大夏?我被锦衣卫盯上了,金姑娘仅凭他一封信就收留我,不怕引火烧身么?”

这是魏采薇亲自来会金莺的真正目的。

她性子爽利,懒得猜来猜去,胡思乱想,徒增烦难,浪费时间,闻名不如见面,干脆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

金莺说道:“我以前是红袖招的头牌清倌,到了年龄要被男人梳笼,恩客们争相竞价,或者干脆要卖下我金屋藏娇,唯有汪大夏问我想不想要自由……”

金莺一笑,眼眸亮若星辰,“唯有他知道我不想委身任何男人,帮我出火坑。世人皆嘲笑他救风尘幼稚可笑。我们是知己,他如今有所求,我定鼎立相助。”

原本如此!

不过,重来一世的魏采薇不相信金莺是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人。

因为上一世汪大夏遭遇劫难自宫,可从未有过什么金莺姑娘出手相帮,汪大夏和她成婚之后,也从未提过这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看来汪大夏一片赤诚之心终究是错付了。

魏采薇不相信金莺。她假意答应汪大夏投奔金莺,是为了敷衍他。

魏采薇说道:“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并非一个新户贴就能脱身,汪大夏太年轻、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我刚才乍一听说锦衣卫要刑讯逼供,有些慌忙,现在冷静下来想,我明明是个清白的寡妇,为何下半辈子都要逃亡中度过?人正不怕影子歪,我要去锦衣卫衙门把话说清楚。那匹马是汪大夏偷从锦衣卫里偷的,劳烦金姑娘将马藏好,最好给马的毛发换个颜色,以免被锦衣卫发现,连累了你。”

魏采薇告辞,金莺没有强留,“汪大夏若不天真,怎会出手帮你我?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他年少轻狂,很多地方考虑不周,也实属正常。”

魏采薇不相信金莺,就像汪大夏不相信锦衣卫。

这一世,魏采薇亲自动手复仇,不想把汪大夏扯进去,重生四天就完成三连杀,干净利落除掉了首恶。

阻止未来汪大夏走极端自宫是她复仇后冒险留在京城唯一的原因。

如果她拿着新户贴远走高飞,汪大夏会走向上一世自宫老路。

她做了那么多的伪装,故意老老实实留下真姓名地址、和似家客栈掌柜为了房钱吵架、每天勤快的出门行医等等,都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她看起来是个努力生活、赚钱自立、想要在京城闯出名堂来的正经女医。

没有人证物证,锦衣卫要治她的罪,没那么容易,何况,她也不是没有后台……

所以,魏采薇“自投罗网”,故作惊慌,去了锦衣卫衙门求助陆英,自称遇到坏人跟踪。

魏采薇说道:“……民妇有家不敢回,怕跟踪者翻墙撬锁加害民妇,故民妇来寻陆大人庇护 。”

陆英上下打量着她,“你既然没有回家,行医的虎撑和药袋怎么不在身上?”

汪大夏:糟糕!这东西都在我手里!

魏采薇面不改色的圆谎 :“虎撑里头有滚珠,无论转不转都会发生声响;药袋长年累月装药,有股药味。民妇好不容易甩掉跟踪者,来锦衣卫衙门求助,担心声音和气味暴露身形,就连同帽子一起扔进河水里了。”

陆英问:“你是如何甩掉跟踪者的?”

此时房间一共四个人,陆炳坐在中间,陆英坐在下首,汪大夏站在陆炳身后做护卫状,魏采薇站着面对三人。

汪大夏用口型说了“女澡堂”三个字,乘着陆炳陆英的视线看不到他,就用手指在胸口写出三个字。

到底前世当过夫妻,魏采薇会意,说道:“女澡堂。”

汪大夏又用口型和比划说了个“钱”字,然后伸出手掌往肚脐中间一划,将身躯一分二。

魏采薇默契的说道:“民妇给了澡堂老板半吊钱,求她帮忙。”

汪大夏用手指着房间的后门。

魏采薇说道:“老板把我从后门放走了。”

这默契,不愧是前世在一个床上睡了三十年的老夫老妻。

天衣无缝,汪大夏松了一口气。

汪大夏为了掩盖紧张,噗呲一笑,索性把窗户纸捅破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没有什么坏人跟踪你,你遇到的人,其实是——”

汪大夏故意拖长音调,戏谑的看着陆英。

陆英觉得难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汪大夏说道:“其实是陆统领——”

陆英捏紧了拳头,心里已经捶爆了汪大夏的狗头一百遍了!

汪大夏:“——派去暗中保护你的锦衣卫啊。”

啊?

陆英松开了拳头,没有出声戳破汪大夏的谎言。

陆英年纪轻、脸皮薄,要面子的。汪大夏虽说了谎,但维护锦衣卫的脸面。

“这——”魏采薇双手在腰间交握,手指头不安的搅动,“原来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保护者看成是歹徒,虚惊一场。”

“不过——“魏采薇面露疑惑,“陆统领为何要派人保护民妇?”

这下把陆英给难住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弥补!

但是陆英性格耿直,并不擅长说谎。

可是在一个小寡妇面前颜面扫地,陆英又不甘心,于是转头看着汪大夏,“你来跟魏大夫解释。”

反正信口开河是你的特长。

这是陆英自打认识汪大夏以来,唯一一次看好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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