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苗素悄悄请求纪天久帮她引开众人,方便她去查看尸体,纪天久看她胸有成竹,便应承了,却不曾想她如此胆大妄为。唐家人本就对苗景怀怨,听说后更咬定他是故意来此寻衅的,苗景急得面如白纸,向众人颤声致歉:“苗某教女无方,此刻更不敢诡辩,待寻回小女,自会给诸公一个交代。”

唐家人以为他借故脱逃,岂肯放行,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相似。陈抟为免双方再起争斗,出面向唐门交涉:“可让苗门主在此等候,贫道替他出去寻人。”

苗景五内如焚,上前低声求告:“陈掌门,我那九丫头虽然顽皮,却不会胡作非为,此事定有隐情。”

陈抟安慰:“苗门主放心,贫道定会将令爱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几拨人先后出发搜寻,亥时前陆续返回,长老们听说陈抟极力保护苗素,不令唐家人近身,既没伤到那小丫头分毫,也没夺回丢失的心脏,不禁勃然大怒,卢氏又借机诬蔑玄真派也是唐辛夷找来的帮凶,弑父后还有辱尸,大恶迷天罪无可恕!

唐辛夷一言不发,僵直地跪在灵前,望着父亲的灵柩,时不时一阵颤抖。

今夜现场每个人都是一股身不由己的激流,被命运的漩涡交汇,黑夜展现出空前强大的力量,灵堂上的灯火不过是在反衬它的威势,同人们的内心一道摇晃挣扎。

不久,陈抟带回苗素,唐家人见了这丫头,个个切齿,恨不得扑上去生吞活剥,无奈有陈抟严密护持,找不到下手间隙。

唯有唐辛夷跌跌撞撞冲过去,途中射出一枚柳叶镖,直取苗素眉心,暗器犹如寒星掠空,尖啸刺耳,却最终在陈抟的指尖止步。

“唐公子,稍安勿躁,苗小姐有紧要话说。”

唐辛夷嘶声暴吼:“她毁我父亲遗体,形容杀父之仇,我不杀她誓不为人!”

苗素身在龙潭虎穴仍是一副行若无事的散漫姿态,公然嘲讽唐辛夷:“你若杀了我,就真没人帮你报那杀父之仇了。”

她言辞玄虚,惹得众人面面相觑,卢氏在旁边泼骂:“你这小妖女必定也是受了谁的指示在这儿造谣生事,死到临头,还不闭嘴!”

苗素冷笑:“你叫我闭嘴,是在心虚吗?那我偏要说,唐堡主并非死于外伤,而是另有原因。”

话音未落,满堂皆惊,苗景怕唐家人耐不住行凶,先严肃警告女儿:“素素,此事非同小可,你莫要胡说!”

苗素正经起来:“爹爹,女儿没有胡说,唐堡主真正的死因就藏在他的心脏里,方才这些人追我追得太紧,我没机会验证,已将事情告知陈掌门,陈掌门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得先征求唐门同意,于是带我回来了。”

唐默见她口齿伶俐夷然自若,不像寻常小孩,惊异下也想看看她有什么发现,便问:“我们堡主明明是被丁阳那厮的饿鹰爪所杀,当时有多人做见证,你凭什么说他另有死因?”

苗素落落大方回答:“据我所知,事发时除了这位卢夫人,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唐堡主是如何死的,还听事后到场的人说,唐堡主死后身上盖着棉被,现场也没留下多少血迹。我就奇怪,堡主受了那么重的外伤,怎么可能不大出血?是以先前偷偷开棺查看尸体,发现堡主胸前的伤口积满淤血,相信诸位都知道,人死后半个时辰内血液就会凝固,这时身体再受外伤,也不会像生前那样大量流血。而且我听说那凶手武功不在堡主之下,高手搏命往往两败俱伤,可我并未在堡主身上检查到其他外伤,这岂不又是一个疑点?所以我推测,堡主在受伤前已经死了,胸前的伤口是在他死后弄上去的。”

关于这点,其实唐门内部也有人存疑,因门下暗流汹涌才明哲保身一直缄默,此时正好借这一契机追查,当场有多个人出声质问苗素:“你说堡主受伤前就死了,那他是怎么死的?”

卢氏听了苗素的话,好像被鬼掐住脖子,两眼发直地叫骂:“别听她胡说,老爷身体向来康健,今早还好好的,不是被人打死,难道是教人毒死的?”

又有一些人赞同:“是啊,除了暴病而卒,就只剩毒杀了,可是我们堡主自己就是毒、药行家,世上恐怕找不到能下毒暗害他的人。而且他常年修炼避毒内功,早已百毒不侵了。”

苗素点头称是:“若是下毒自然早被唐堡主识破了,所以凶手没用毒、药,是对他下了蛊。”

群情汹汹,她自有证据,举起手里的黑布袋说:“我刚才说堡主的死因就藏在他的心脏里,众位想必都知道,中蛊身亡的人,蛊毒会凝聚在心脏里,遇火也烧不化。现在我们可以现场点火烧一烧,看我说的对不对。”

这建议引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一方以卢氏为首极力反对,理由很充分,不能让唐震死无全尸,唐默等真心追凶的却急于验证苗素的说法,双方大吵大闹相持不下,此系唐门家事,陈抟等人也不便介入。

唐辛夷死死盯住苗素手里的布袋,脸上涌现杀伐决绝之气,突然快步上前跪倒在布袋下,凄厉地叫了一声:“爹!”

尖锐的嗓音仿佛一根针,插、进混乱的中枢,化解了胶滞。

人们一同看向他,发现这文弱男孩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毅表情,对众长老说:“辛夷恳请众位叔公做主试验这丫头的真伪,若说法属实,辛夷必将揪出真凶为父报仇,若结果证明她在撒谎,辛夷立刻自裁谢罪。”

说着拔出匕首顶住喉头。

他得知唐震的真实心意后深深追悔,生前未能向父亲尽孝,听了苗素的话,便一心查明父亲的真实死因,当场做出以上两种打算。

人们不禁佩服起他的果决,除了卢氏,其余反对者都哑口无言,唐默出列郑重询问他:“辛夷,你可想清楚了?”

唐辛夷决绝点头:“心意已决,绝不反悔。”

“好,这才是我唐门子孙,今日三叔公便替你做一回主,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你同生共死。”

唐默拿性命担保,“不”字便在唐家人口中绝迹了。

赵霁却深为忧恐,跑到唐辛夷跟前劝说:“糖心,这丫头惯会捉弄人,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命陪她开玩笑啊。”

唐辛夷毅然决然道:“小霁,这是我唯一向我爹尽孝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即便是条死路,你也不必为我难过。”

又红着眼睛警告苗素:“你若撒谎,我死后定为厉鬼,取你性命!”

赵霁劝不住唐辛夷,也大骂苗素:“死丫头,你要是胡说八道害死糖心,我也不会放过你!”

苗素讥叹:“我刚想夸奖这小子有长进,不再做胆小鬼了,他却也又婆婆妈妈起来,说到底还是没出息。”

她叫唐默拿来火盆木柴,就地生火焚烧布袋,浓烟和焦臭弥漫厅堂,却没有一个人回避,大家都凝神屏息注视那跳跃的火焰,忐忑地预测它最后会焚出真相还是毁灭。

一顿饭的功夫后,柴火逐渐燃尽,站在近处的赵霁突然蹦跳欢呼:“你们快看!这心脏真的没烧化!”

靠前的人闻声涌上来,忍住灼热的炭气细细观察,架在火盆中央的心脏已化作黑色的焦炭,上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确是罕见的异状。

唐默怒道:“原来堡主真的死于蛊毒!我们险些被骗了!”

已经有人将卢氏拽过来,凶犷逼问:“你不是说堡主是被丁阳打死的吗?眼下这情形又该如何解释?!”

卢氏倒有几分胆量,到此依然诡辩:“我一向不懂江湖上的事,当时确是亲眼看到老爷被丁阳一掌打中胸口,不久就断气了。这小丫头挖走老爷的心脏,在外面呆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她有没有做手脚?”

她的说法似乎也有道理。

苗素见人们看向自己,镇定辩驳:“你们问问她为什么在人死之后急急忙忙清理现场?如果不是她事后收拾得太干净,我还不会这么快疑心到这上头,她说我在心脏上做手脚,那唐堡主的遗体还在,你们大可以再去验尸,看他是不是被打死的。”

人们向那方围拢时,纪天久已趁乱检查了唐震的尸体,他是医术圣手,熟知人体构造,片刻功夫便看出破绽,正好接住苗素的话发言:“唐堡主确实不是被饿鹰爪所杀,诸位过来看看便知。”

他将几位长老请到棺木前,指着唐震胸前的窟窿说:“饿鹰爪的凶险之处就是能伤人内脏,这一爪正中唐堡主胸口,打碎胸骨更将肺叶震成了浆糊。换做常人,这死法看来正常,可唐堡主内力深厚,能接住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就算挨了这致命一击,脏腑也不至于伤成这样,除非他当时没用内力护体,可是练武之人气随行止,一遇外力袭击真气自然勃发,没道理毫无防备地挨打。”

证据面前,卢氏的狡辩再也行不通,唐家人轮番威吓,终于迫使她改口招供,哭哭啼啼说:“老爷确实不是丁阳杀的,今日午时有个光头汉子潜入内室,手指对着老爷轻轻一点,老爷就倒地不起,那人捆了我和两个丫鬟塞进衣柜,又拿布团堵住我们的嘴,把老爷搬上床去用铺盖蒙头盖住。过不久就见丁阳闯进来,满口嚷嚷着要杀我,到了床前见床上躺着个人,估计以为是我,狠命一掌打下去。那光头躲在床边,丁阳刚一动手他也跳出来,劈面一掌又把丁阳打死了,接着又打死了两个丫鬟,要挟我照他教的说法应付你们,否则就要我全家老小性命。我见他来去无踪,神通广大,不敢违逆,撒谎也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唐默痛骂:“你刚才诬陷辛夷时气焰嚣张,这会儿又说自己是受人胁迫,我看你这婆娘满口谎话,非得用刑才能据实招供!”

卢氏不服气地嚎哭:“就算老爷不是丁阳杀死的,但姓丁确曾闯入内宅行凶,你怎能断定不是唐辛夷唆使的?”

唐默欲上前教训她,被一位长老拦住,那长老说:“且慢动手,她的话确有可信处,前几天有个诸天教的人偷偷潜入堡内,被我亲手擒获,如今还关在地牢里,唐震既是中蛊而死,诸天教就有很大嫌疑,那光头凶手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人。”

普天之下,说到用蛊,人们首当其冲想到诸天教,听说唐门羁押了诸天教教徒,便让长老们提出来审问,可听到的答复却是:“那人骨头很硬,百般拷打用刑也不肯招供,再行拷问恐怕就活活打死了。”

纪天久与诸天教互有疑衅,获悉此情,就想结唐门之力一道对付他们,因此插话说:“诸天教的蜀地掌堂薛莲现在我庄上养伤,不如把她请来,看她认不认得那个人。”

唐门此时八方撒网,当然不放过这一重大线索,马上派人前往神农庄连夜将薛莲请至唐家堡。

薛莲也正想探一探唐门虚实,听说唐震系蛊毒所杀,门下还关押了诸天教教徒,便毫不犹豫动身,众人出迎,见她只身一人,都很意外,纪天久先问:“薛掌堂为何独自前来,身边都不带个随从?”

薛莲娇笑:“我是来协助唐门查案的,一个人一张嘴足矣,听纪堂主的口气,好像我应该多带帮手,那么接下来我们是斯斯文文坐下说理呢?还是要撸起袖子打架?”

她表现得坦荡从容,相形之下就显得对方居心不良,纪天久只好含愧赔笑:“薛掌堂说哪里话,唐门现下正值丧期,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寻是非。”

薛莲也不给他留面子,随口讥讽:“就怕人不寻是非,是非要寻人,听说唐门监、禁了本教教众,我想先问问几位当家的是怎么回事。”

唐门推举唐辛夷的二叔公,长老会排行第一的唐门族长唐幽出面与薛莲接洽,双方见礼后在花厅就坐,并请了陈抟、苗景、纪天久作陪,唐辛夷作为死者唐震的儿子也在场,赵霁要陪伴唐辛夷,商荣想观看唐门和诸天教谈判,苗素也不离父亲左右,于是大人们便默许三个孩子跟随,但告诫他们不得出声。

众人就坐后,唐幽开门见山道:“薛掌堂,四天前的夜里,有个人偷偷潜入我唐家堡四处窥看,被我五弟当场抓住,他自称是诸天教教徒,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肯说。今日我侄儿唐震暴卒,刚刚查明,是被蛊毒所杀,因贵教是蛊术大家,必能窥破我们这些外行人瞧不出的门道,因为这两桩缘故,我们才冒昧地邀你前来,还望你体谅我们追查凶嫌,替死者伸冤雪恨的急迫心情,遇事切勿隐瞒。”

薛莲笑道:“我们诸天教的人最诚实,随便撒谎是要被蛊母吃掉舌头的,您老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门人有她这句话做把柄,立马将那在押的教徒带上堂来,那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连日受刑,已伤痕累累,气息奄奄,薛莲见了他,不等旁人问话先惊叫一声,抢上前扶住,用苗语大声呼喊。

那青年辨貌鉴音,也大喜若惊,脱口说出一串苗语。这是他四日来首次开口,人们见状已确认他就是诸天教人士,且与薛莲熟识。

商荣听这二人叽里咕噜讲了一堆怪话,薛莲面色阴晴不定,中途目光凌厉地看了唐家人两眼,不久对话完结,薛莲取出一粒丸药喂给青年。唐幽提防她杀人灭口,忙以一滴蚕豆代替暗器射落她手中的药丸。

薛莲怒视他:“这是伤药!你们把我徒弟打成这样,还不许我救治吗!?”

原来这青年竟是她的弟子,厅上气氛霎时尴尬,唐家人脸上更挂不住,唐幽咳嗽一声,正寻思如何接场,只见陈抟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药瓶上前递给薛莲,蔼然道:“薛掌堂,这是鄙派的疗伤药,内服外敷都见疗效,虽比不得贵教的丹药灵验,也足堪使用,还请笑纳。”

他这么做既让唐门放心,又替薛莲解了围,面面俱到,无可指摘。

薛莲见过陈抟,知道他是自家掌教的故友,可以信赖,一边接过药瓶一边哼笑:“到底是陈道长会处事,看来这立身行事靠的是修养,跟岁数大小没关系。”

唐幽等人受其奚落也只好假装耳聋,待她为青年敷药喂药后,立时质问:“薛掌堂,这位既是你的爱徒,那他来我唐家堡的目的你想必也知之甚详,我等倒要好好请教。”

薛莲毫不迟疑答道:“他是奉我命令行事,我此番来到青城县,就为追查那修炼飞头降的凶徒,日前命我这徒弟在城内暗访,四天前他突然与我失去联系,我正派人寻找,却不想被你们关在这里。”

唐幽听了,口气越发生硬:“追查飞头煞,岂会跑到我唐家堡来?莫非你们怀疑此事与我唐门有关?”

不怪他生气,武林名门爱惜羽毛,当初神农堂被诸天教怀疑窝藏凶犯,纪天久也怒不可遏,因那飞头煞杀孽太重,已犯众怒,与之担上干系就极可能声名扫地,是以都容不下此种质疑。

唐幽的愤怒引来薛莲更多嘲弄,讪谑道:“唐老前辈何必动气,我事先并未指名要他来唐家堡,你先听他讲讲具体经过再说。”

青年对薛莲极为忠顺,在唐门地牢里任你毒刑逼供始终守口如瓶,这会儿薛莲轻轻一声吩咐,便应答如流,拖着虚弱地声气说道:

“四天前,我听城中百姓说有人曾于夜间在这附近看到奇怪的东西浮于半空,怀疑是飞头煞,入夜后来此巡查,丑时前后当真看到一颗人头飞入唐家堡。我悄悄跟踪入内,见堡内树木繁盛,一时找不到飞头煞的踪迹,便冒险深入,走不多远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倏忽飘过,很是可疑,于是飞奔追赶,那白影在堡内转向拐弯十分灵活,明显熟悉路径,我只顾追踪他,忘记自身安危,不久就被唐门的人发现,被一个老头儿使铁蒺藜打伤左腿,就此遭擒。他们当我是奸细,对我严刑拷问,我想那引诱我的白衣人或许和飞头煞有关,而他又很可能是唐门内部的人,所以不肯说出实情,被他们日夜折磨,若非师父及时赶来,只怕熬不过明日了。”

他声称飞头煞与唐门有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家人认定这是诸天教设的局,先入为主地将唐震之死归咎于对方,唐幽率先拍案怒斥:“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唐门世代居住青城县,一直以地方安宁为己任,飞头煞的案子我们也正在追查,那邪功是你诸天教独有的,岂能将脏水泼到外人身上!?”

薛莲正色道:“飞头煞确系本教所创,不过秘籍早在数十年前就流散出去,并非本教专有。我这徒弟历来诚实,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会凭空捏造。他只说看见飞头煞进入唐家堡,还没确切指认凶嫌,你着的什么急?”

唐幽吹胡子瞪眼:“他刚才口口声声说被一个怀疑是飞头煞的白衣人引到唐家堡深处,又说那人熟悉堡内路径,很可能是唐门的人,这不已明摆着在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他夜闯本门,没过几日我侄儿就被蛊毒害死,这中间才大有可疑!”

薛莲不客气地揭穿他的用心:“你就直说唐堡主是我们诸天教杀死的不就结了?一进门我就看出你们已经磨好刀,挖好坑,专等行凶,我此时孤身在此,寡不敌众,但要拉几个人垫背也容易得很。”

现场只有赵霁走神没听他们争吵,他的思绪被一个可怕的巧合霸占了,方才那诸天教青年说四天前的夜里曾看到飞头煞进入唐家堡,而他也恰恰是在同一天的半夜在神农庄后的树林看到那飘飞的人头。神农庄距离唐家堡约十里地,以那人头飘飞的速度看,来回得一个多时辰,青年在丑时发现飞头煞,自己当时昏迷醒来,差不多是在后半夜,时间也对得上。莫非那飞头煞先去了唐家堡,回来时正好被他撞见?

这念头在他心间突刺,即将撞破喉头时又被恐惧封印,唐家人和薛莲都心狠手辣,他这只小老鼠怎敢在狮群里插足。

孤惶中,他下意识看向三四丈外的商荣,内心深处,那个少年终是他唯一的依靠。

也许他的心念过于强烈,目光带上尖角,挑破了商荣攒聚的精力,他尚未做同样联想,看着对面脖的赵霁,以为他只是习惯性胆怯,表面上用讥鄙不奈回应,暗地里却打算悄悄领他出去。可是时机不对,厅上的对峙突破界点,薛莲已然起身欲做困兽之斗,这一出手就预示着两大帮派正式敌对,武林必掀浩劫。

迫在眉睫的关头,一个人当仁不让挺身阻拦,他是仅有的立场适宜又有能力阻止干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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