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商荣和慕容延钊相处多年,大致了解其性情, 此人浪荡轻浮,温和中庸, 却并不懦弱,他相好的女子众多,如今独独为香秀落泪,足见用情至深。

赵霁听罢也是唏嘘,不过同情似风吹柳絮,很快落到怨责的淤泥里,闷叹道:“要我说大师伯就是活该, 香秀在世时他不珍惜, 死了才知后悔,所以人不能不知好歹。”

他咳嗽两声,故意颠着腔调提醒商荣:“你也是,知道谁对你好就该好好惜福, 不然等到以后失去了, 哭死都没用。”

商荣早看出这徒弟总是无孔不入地向自己强调存在感,估计仍是大少爷习气作祟,老想让人捧着惯着,对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态他一向果断打击。

“对我好的人我个个记在心上,可是绝对不包括你。”

赵霁竖起眉毛:“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商荣否定得无比干脆:“你是我的衰星,跟你在一起我只会倒霉。”

“我每天帮你洗衣做饭,叠被铺床, 比贴身丫鬟还尽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那是你偷懒,专挑轻松的做,像打猎砍柴,挑水修缮这些粗活儿都是我在干。”

“那我不是还陪你聊天解闷了吗?你这个孤僻鬼,没我你早冷清死了。”

“哼,我只知道没有你我肯定能多活几年。”

“那我要是死了,你也一点不难过?”

“这个,等你死了再说咯。”

………………………………

赵霁每句话都包含央求,可商荣偏要反其道行之,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莫名舒畅。就像一个孩子拼命撒娇也求不来一颗甜糖,赵霁毛躁急迫,倒回去两年,兴许又开始打滚撒泼,如今脸皮虽未变薄,也知道这一套已不合时宜,唯有绝食抗议这招经久耐用,饿个两三顿,商荣总要来哄他。

天黑时慕容延钊回到客栈,县衙闹鬼、蒋发当堂打死月娥的消息已传遍峨眉县,大街小巷群情汹汹,县令被迫将蒋发收押,声明择日重判,众怒之下,量他不敢徇私枉法。

大仇得报,慕容延钊仍喜色全无,没吃晚饭便躺下了。

有个人陪着绝食固然不错,但他的长吁短叹委实搅人心烦,赵霁知他思念香秀,忽然想到一个慰解他的妙招,摸到他床边小声说:“大师伯,你要是想见香秀姐姐,我这里有个移形借影的法子。”

慕容延钊倏忽翻身,两眼放光地抓住他:“快说!”

“翠香楼附近有家兼买古玩字画的香粉店,那儿的掌柜收藏了一幅香秀的春宫图,上次我和商荣去店里打听消息,见过那幅画,画功非常精致传神,就是不知道跟香秀本人像不像,价钱也着实高了点,要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是过去的价,当慕容延钊赶到店内求购那幅画时,黑心的掌柜又把价钱翻了一番。

日前玉英扮鬼搅扰宝月阁,昨日商荣又再接再厉大闹公堂,峨眉县的人都深信香秀冤魂显灵,那些爱花怜爱的风流仕子作诗的作诗,设祭的设祭,还有人计划建庙立祠祭奠她,这种行情下,利欲熏心的掌柜怎不待价而沽?。

慕容延钊出手阔绰,只求画像神似,那即便喊价一万两也物超所值,掌柜展示的实物确也不负所望,画卷上的人物活灵活现,与香秀本人像到八、九分,定是名家笔墨。

他起初一喜,擦亮双眼细细端详,猛看到右下角的题诗,魂魄蓦地从爆睁的眼眶里漏出来。

“光阴起怨慕,晓风动芳馨,倚阑看月晕,春光容相亲。”

他宛如一棵静夜里的老树,佝偻地撑住几案,一动不动僵立许久。

掌柜看这如痴如傻的光景,料想这笔买卖做定了,殷勤赔笑:“公子,要不这就给您包起来?待会儿还有两个客人来看画,要是他们出价比您高,我就不好办了。”

慕容延钊默默点头,挺直僵硬的腰背,向后退出一大步,拼了老命才将视线从画卷上拔、出来,那一瞬间的痛楚化作叹息,幽幽地滑过喉咙。

出店后赵霁迫不及待咒骂掌柜黑心,商荣懒得说话,内心里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千金买画这种事在他看来纯属荒唐。斯人已逝,徒留一幅无知无识的虚像有什么意义?

慕容延钊紧紧抱住装画卷的锦盒,仿佛身家性命都附着其中,忽然怔怔低语:“这幅画是香秀为我画的。”

赵霁的抱怨戛然而止,商荣也惊奇地凝望他,不知这结论从何而来。

“画上的诗是香秀以前写给我的情诗,里面藏着‘慕容’两个字,看字迹,是她亲笔题上去的。她雇了人为自己画像,想将画卷赠与我,却被那贪财的画师据为己有,偷偷转卖给香粉店掌柜。她对我一往情深,却为何总是事与愿违……”

悲痛掠过心原,像雪地上的足迹一般清晰,慕容延钊记得最后一面时香秀曾苦苦哀求他:“甘愿为奴为婢,只求相伴偕老”,而他也并非没做过“”的好梦,却终究在世俗礼法的壁垒前退却,这一退就是一辈子的遗恨。

原以为自己是玩世不恭的寄萍,一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待到曲残弦断,伊人魂消,才发觉情根深种,一点血泪画朱砂,只是肝肠寸断也枉然。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尚不能与他的伤感共鸣,他们还太年少,不知情为何物,好比戏台下的无知观众,任台上痴男怨女呼天抢地,始终一脸茫然。

三天后,县令将升堂宣判对蒋发的处刑,头天晚上,赵霁断线的记忆终于结上,忙忙慌慌向商荣说出那夜他在蒋家偷听到的蒋发与不灭宗党徒的谈话。

蒋发奉命寻找《天照经》,想必已经掌握与该神功有关的线索,陈抟获知这一重要讯息,决定次日一早去县城审问蒋发,不料等他们赶到峨眉县,县衙大牢已被烧成白地。

火灾发生在昨夜,据说老鼠撞翻了灯盏,引燃草席酿成大火。

监狱布局逼仄,起火处又在顺风口,一点星火便成燎原之势,狱中犯人折去一半,灭火后,人们从瓦砾场中翻出数十具焦黑的尸体,蒋家人前来搜救,认领了其中一具死尸,如今正在家中大操大办地举丧。

这贼人葬身火海本来大快人心,可惜把《天照经》的下落也带进棺材,这对玄真派是不小的损失。为此赵霁被商荣狠狠数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骂声不绝于耳,本人也追悔莫及,没情没绪地闷了好几天,直到见到赵小姐。

这赵小姐名唤京娘,正是被采花贼廖进掳走的林荫村赵员外的小女儿,当日廖进忙于算计慕容延钊,没顾上摧花,将赵京娘藏在一处山洞中。

等玄真派和诸天教协力制服淫贼后,逼问他受害人数目,他临死前良知一现,供出赵京娘下落,好歹令这香闺弱柳逃过一劫。

时隔半月,赵京娘身子康健,由父母陪同来到玄真观拜谢救命恩人。

赵霁被陈抟唤去受礼,会客堂上,赵京娘袅袅婷婷地朝他跪地一拜,抬头之际惊得他口呆目钝。

不提京娘如何貌美,只说她这脸面眉眼与赵霁的姨娘费初蕊出奇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若非确定费初蕊是孤女,而这赵京娘的年纪又小了好几岁,赵霁真会把她当成姨娘的姊妹,甚至本人了。

亲人当中,只有一手抚养他的姨娘最受他眷念,离散一年半,以为中间已隔了阴阳河界,常于午夜梦回中思念,看到与其容貌酷肖的赵京娘便触目伤怀,一双眼睛像涂了浆糊,紧紧粘在她脸上。

男女有大防,他已不是三尺孩童,死盯着良家闺女看太过轻浮无礼。如此明火执仗,赵家人不便发作,段化却是当场恼了,一碗热茶照头泼去,幸好相隔数丈,水温在空中失散,否则定要烫他个皮皱起泡。

“小畜生,你看什么!”

赵霁如梦初醒,忙申辩:“弟子并非有意冒犯赵小姐,只因她的容貌很像我失散的庶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段化骂他狡辩,商荣随即出声:“太师叔,赵霁没撒谎,他生母早亡,是姨娘把他拉扯大的,一年多以前他家遭逢变故,姨娘就此下落不明,他时常伤心思念,有时做梦都会哭喊呼唤。这位小姐与他姨娘容貌相像,他思亲心切,一时忘形也情有可原。”

这事闹尴尬了对赵京娘最不利,赵员外赶忙大度地打圆场:“赵少侠于小女有救命之恩,两家又恰好都姓赵,如今又有这种巧事,可不是冥冥中的缘分吗?请段老英雄切莫怪罪赵少侠,不然就显得小老儿一家小肚鸡肠了。”

众人谈话时赵京娘一直羞答答静悄悄立在她母亲身后,她这样的富家女教养比寻常女孩子更严格,平时轻易不与外人接触,今日当着许多陌生男人抛头露面,心里极不自在,进门后目光垂地,拜恩时也没敢仔细视人,直在赵霁自辩时才好奇地偷瞄他一眼,默默记住了这个少年的模样。

下山路途遥远,员外夫妇不久请辞,赵霁见了赵京娘,思亲之情更甚,回到小木屋后便坐下发呆,檐前有空巢,来年迎归燕,鸟兽尚享天伦之乐,他就真的孓然一身了吗?

日落时商荣砍柴回来,见家里冷锅冷灶,连口热水也没得喝,扔下柴火叉腰叹气,罕见地没发火训斥玩忽职守的小徒弟,亲自生火炊饭,煮好汤菜端来让他同吃。

梦寐以求的宠爱送到嘴边,赵霁却懵然不知,继续沉浸在对亲人的思念里。

商荣见他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忍不住用筷子敲碗提醒。

赵霁酲烦:“你想去丐帮吗?吃饭时干嘛敲碗。”

脑袋立刻挨了一下,正好拍出郁积的闷气。

乐果儿像是怕商荣责打主人,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团,爬到赵霁肩上坐下,双手搂住他的头,一双小圆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商荣,扑灭他的怒气。

“别想了,你连你姨娘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破头也没用。”

他无差别的理智真教赵霁怨恨,气呼呼瞪视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与乐果儿讨好卖乖的神态相映成趣。

商荣忍笑道:“叫你别想就别想,你看我就从来不想我爹娘,没有他们我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赵霁当他是冷血怪胎,不屑同他讨论人情冷暖,随口顶撞:“那是因为你有师父。”

商荣接得顺口:“你不也有师父吗?”

这句话套牢自己,惊住对方,周围的景物依然简单,他们却感觉自身处境随着心思波动复杂起来,红晕像光脚的小偷,在灯火掩护下贼兮兮爬上彼此的脸颊,汤碗里的热气也一股脑涌到脸上,败坏了商荣的胃口,唤醒了赵霁的欣喜。

明明像六月吃瓜甜在心,调皮的少年却非要用斗嘴表达欢愉,噘嘴嘲弄:“你这种拿我当长工小厮压榨的师父,有没有都一样。”

“不想被压榨你就走啊,没人拦你。”

“我都被压榨一年半了,怎么着也得等你教会我全套功夫再走,不然多吃亏啊。”

“厚脸皮,我看你还不如猴子懂事!”

商荣拿起饭团递给乐果儿,叫它安心吃东西,又奖给它一箸糖蒸核桃。

赵霁忙把碗伸向他,脸上的笑纹抓的人心里直痒痒,故意掐细嗓子说:“我也要。”

商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筷子却背道而驰地夹起核桃放到他的碗里。

赵霁全不知足,趁水摸鱼撒娇:“我要那个大个儿的,多蘸点糖浆,再给我夹块鸡肉,不要鸡屁股,要鸡腿。”

“……你一定要蹬鼻子上脸?”

“徒儿怎敢。”

“好好说话!男人嗲声嗲气的羞不羞?”

“师父铁石心肠,徒儿欲哭无泪。”

赵霁挤眉弄眼做悲戚状,他厚颜无觉,却把商荣的脸烧得通红,深刻领教到什么叫无耻之人战无不胜。

“好啦好啦,给你给你都给你。”

他不断将品相好的肉块菜蔬夹给赵霁,但求能堵住他的牢骚,赵霁得寸进尺张大嘴巴,拖长声音喊:“啊”

商荣的筷子生生顿在半空,觉得这小子无赖到不可思议。

“别愣着,喂我啊。”

“你是不是皮痒得慌?”

“是你自己说你是我师父,太师父那么宠你,你偶尔也学他的样子宠宠我啊!”

“我从没缠着师父喂我吃饭!”

“人有不同,各取所需嘛,这种举手之劳都吝啬,我白叫你师父了。”

“叫你别掐着嗓子说话!”

“孤儿遇生,命独当苦。父母在时,乘坚车,驾驷马。父母已去,师父待我冷酷。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土……”

他篡改刚学来的汉诗《孤儿生》,哀哀恸恸抑扬顿挫地念出来,蒙面丧心,能耐我何。商荣脑袋发沉发晕,颈欲折,肩欲摧,猛地捏住赵霁下巴,夹起拳头大一团菜,填鸭似的塞进他口中……

冬残春近,半载岁月匆匆而过,这六个多月里赵霁武功长进不小,还学会了玄真派的独门轻功“八卦游龙踅”。这是陈抟压箱底的功夫,因他和商荣在峨眉县破案有功,把这当做奖励,背着其他徒弟悄悄传给他们。

修炼时先铺一块沙地,画上一个直径三丈的八卦图案,图中按斗宿方位插入七七四十九根细竹竿,人在竹竿之间穿行,身体不能与之触碰,步法越纯熟,速度越迅捷。

陈抟为他俩示范时,快得如风如电,八卦内遍布他的残像,好似游龙蜿蜒穿行,四十九根竹竿未动分毫,沙地上平平整整,没留下半个足印。

“这功夫最宜保命,练成后再强大的敌人也轻易捉不到你们,因其特点是快,移动速度一快,对手很难命中,自己也不易瞄准出击,所以不太适合用在打斗上。”

商荣好斗,对逃命自保类的功夫不甚上心,学个大概便放下了。

赵霁却最喜这类取巧的法门,刚开始步伐笨拙,常常踩坏八卦,撞倒竹竿,后来一连三个月废寝忘食地修炼,渐渐得心应手,尽管还做不到陈抟的翩若游龙,已能闪展自如,随心变化,商荣再同他过招,果然打他不着。

赵霁心花怒放,往后激怒商荣就用这招躲闪,商荣为打压孽徒的嚣张气焰,及时回头苦练,不久后来居上重振师威。

这日赵霁自林间摘菜归来,乐果儿老远跑来迎接,从松树梢头一下子跳到他身上,这半年它长到两尺来长,越发聪明伶俐,指着自己的嘴,冲赵霁吱呀欢叫。

只见它嘴角沾着一些糕饼渣,像是酥饼一类的点心。

赵霁奇怪,他和商荣每月只有一吊钱的花销,那个吝啬的小师父又老是节衣缩食地攒私房钱,顶多买些糖馒头胡麻饼之类的粗点解馋,像这类起酥细点,只有等逢年过节时陈抟买给他们吃,乐果儿是在哪儿吃到的?

他学过训猴术,能与猴子做简单交流,命令乐果儿带自己去找点心。

乐果儿马上服从指示,领着他来到茅屋后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离地两丈多的树干上有个树洞,里面藏着一只七寸见方的小木匣,打开便是满满一盒白白松松,肥肥美美的龙须酥、杏仁饼、麦芽糕。

赵霁惊怒交加,心想这定是商荣藏的,这人买了好吃的,偷偷躲着吃独食,自私小气到了极点。

一气之下放开肚皮大吃一顿,又抓了七八块用树叶包了藏在怀里,依旧将木匣盖好放回原处。

他料想商荣会很快发觉,晚饭时看到他的黑脸,不免紧张。

商荣不动碗筷,抱臂盯了他半晌,慢悠悠下令:“交出来。”

“什么啊?”

他音调拖太长,赵霁又急于狡辩,答话快了半拍,更像此地无银三八两。

商荣冷笑:“吃了那么多点心,还装得下这碗饭,你可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你到底怎么了,别没事找事好不好?”

“我先在你身上找找事!”

比起动口,商荣更愿意动手,一把揪住赵霁要搜身。

赵霁已不是两年前的无能小孩,立马见招拆招地同他对打,拳来腿往虎虎生风。打着打着,怀里的糕饼一块接一块落出来,喜得乐果儿在二人的腿脚间钻来钻去捡拾,活像压场的小裁判。

商荣毕竟技高一筹,十余招后撂倒孽徒,一屁股坐在背上。

赵霁恰似被钉子钉住的大甲虫,四脚乱蹬呜哇乱叫,一连吃了几口灰,后悔今天扫地马虎,到头来终是自己受害。

商荣制住他以后严肃讯问。

“说,为什么偷吃我的东西?”

赵霁气壮理直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买了好吃的偷偷藏着独吞,有你这么做师父的吗!?”

商荣私藏点心早有其事,上午取食时见乐果儿独自在家,便一时兴起赏了它一块,不料这猴子偏向赵霁,转身便去告发,使得机密败露。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了无愧色驳斥:“谁规定师父买的东西必须给徒弟吃?你不问自取就是偷,自己说该不该罚?”

赵霁气得眼红,捶地喊嚷:“往常我有好吃的,总要等你一块儿吃,可你呢?背着我吃独食,心里一点没有我!”

点心是小,心意为大,他自认是商荣身边最亲近的人,理应受其优待,结果现状全然相反,商荣连食物都不愿与他分享,明显还将他排斥在心门外,自己这两年多的讨好亲近都白费了。

商荣这方面心思简单,并非他想象的那么无情,被他气急败坏控诉,便稍加解释:“我总要先顾好自己这张嘴才来顾你,点心就那么点,分给你我就不够吃了,我没得吃心情就会糟糕,就会发脾气,到时遭殃的还不是你?”

赵霁时常扯歪理,此刻被商荣以牙还牙,竟反驳不了,方知无处讲理的滋味难受,哭丧道:“你不给我吃,我就自个儿拿,反正东西已经吃下肚了,有本事你打死我呀,看以后谁来伺候你。”

商荣不懂他在委屈什么,这会儿也不是真心教训他,而是想借题发挥地让他协助自己开启一条生财之道。拉起他,塞给一条擦脸的布巾,态度和缓地说:“你想吃好吃的也不难,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钱就好办了,只靠师父给的那一吊钱是万万不够的,得另想办法赚钱。”

赵霁能想到到赚钱方法只有打猎,平日他们也会用猎物和山下的村民交换物品,但是捞不到多少进项。

商荣说:“物以稀为贵,猎物在本地出售不值钱,要是运到外面发卖,价钱就能翻几倍。我跟人打听好了,如今市面上虎骨熊掌最好卖,我们多打些回来,攒够几十斤,坐船南下,到荆襄一带贩售,定能一本万利。”

赵霁在山里呆了两年,早像笼中鸟缸中鱼,听说能出川远游,比什么都高兴,腮边泪痕犹存,脸已笑开花,拉住商荣袖子说:“好啊好啊,我们明天就去打猎,可是,太师父和曾太师叔会准许咱们出远门吗?”

商荣笑道:“放心,本门规定年满十三岁便可自由外出,如今我已过了十三岁,你虽说小一岁,但是我徒弟,由我带出去师父他们也不会反对。等凑够货物,我就去跟师父说,你习武两年还没走过江湖,应该出去游历一番,限期一个月,师父准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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