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掌堂, 要不我们先从悬崖上撤退?回头多找些人来收拾这恶贼。”

赵霁的建议很明智,却遭穆天池一口回绝。

“你们走, 我必须留下。”

这位冷静的前辈执意犯险,自有其不可回避的理由。

之前他到达岘山尸谷, 根据遇害小儿的数量推测叛徒已将血煞功修炼至第六重,可不久后发现只有提婆湿留在襄阳,独自吃了那么多小儿心肝,功力肯定比预估的高得多。截至目前,前往追捕的诸天教好手已先后折了三个,穆天池看过其中一人的死状,得出新的结论。

“这厮的血煞功已练至第七重, 即将突破第八重, 今天不制服他,往后就没人奈何得了他了。”

这糟糕的消息促使商荣更改决定,毅然表示:“那我留下来帮你!可这贼人刀枪不入,如何才能杀掉他?”

穆天池说:“他功体未成, 身上还留有罩门, 找到那个死穴就能打败他。”

商荣用力点头,对赵霁说:“我和穆掌堂留下对敌,你先走。”

赵霁知道他想留自己一条命,但乍听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仍忍不住光火。

他分明嫌弃我没用。

“我不走!”

“你留下能做什么?只会碍手碍脚!”

“我可以陪你一起死!反正当年我们也在同一口棺材里躺过,大不了再躺一次!”

赵霁情急中口无遮拦,听他提起这尴尬的陈谷子烂芝麻,商荣在危急关头也不禁脸红羞恼, 这时提婆湿咆哮着冲过来,汹汹赫赫的杀气肃清他的心神,急忙与穆天池一同出招,以刀剑夹击敌人。

提婆湿被穆天池一顿乱砍,皮肉未伤,脑袋却敲得发昏,因而凶性狂张,招式再无章法,形如一头发疯的怪兽舞着利爪乱撕乱咬,二人的衣衫被他搅起的罡风撕成寸缕,快速闪动的身影仿若两面在暴风中惊喘的破旗。

赵霁汗流接踵地立在一边,怕到双腿打颤,拼命提醒自己别走神。

没能力参战,又不愿丢下商荣逃跑,那么总得做点什么吧。

他腹热肠荒,觉得头顶压着一座急速膨胀的山岩,身子不知不觉矮下去,双手捧住脑袋,目不转睛观察提婆湿,极力寻找破绽。

灵光一现。

他看到提婆湿的脊椎骨上镶着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一枚暗器。

想起唐海月刚才那记叹为观止的绝招,他倏地心头雪亮。

这枚暗器能刺入提婆湿的肌体,说明那个区域就是他的死穴!

战局瞬息万变,没等他发布讯息,提婆湿已一掌劈断穆天池的斩、马、刀,大脚飞踹,踢得他倒摔十几丈跌入树丛,商荣也随即失手,被这疯汉掌风刮倒,一脚踏中右臂,正是挣扎不起,死神的利爪朝他面门击落。

他本能闭眼,脸上的汗珠被强大的掌压吹得散开,那爪子却骤然停滞在三寸以外。

依稀听到赵霁的暴吼,睁眼时,只见提婆湿僵硬地保持着出掌的姿态,浑身上下只有面部肌肉剧烈抽动,拧出异常痛苦的表情。

商荣扯出被他踩住的手臂,就地一滚跳起来,角度变换,将赵霁的身影送入眼帘。

少年站在提婆湿身后,右手持剑,左手顶住剑柄底部狠命推送,灵犀剑那纤薄的锋刃已插入提婆湿的脊椎骨,切断了骨节中的经络。

“混蛋,还不死!”

赵霁放声大骂,朝敌人屁股上猛踹一脚,大象般壮实的身躯轰然倒塌,灵犀剑脱离伤口,带出唐海月留下的丧门钉。

“原来这里就是他的死穴,觉慧师父真帮了我们大忙。”

师徒俩又逃过一劫,心情却不比前几次来得轻松,商荣见提婆湿身体瘫痪,但未现死相,就想上去补剑。此时穆天池负伤返回,远远制止他:“且慢!请把他交给我处置。”

他拖着断刀走过来,连挥四刀砍断提婆湿手脚,点燃枯枝灼烧伤口,防止他失血而死。

赵霁对这残虐的酷刑不忍直睹,心里又格外痛快,商荣更是目不斜视地观看贼人惨叫痛嚎,充分体会到以暴制暴的快感。

穆天池用布片扎好提婆湿的伤口,再拿绳索捆绑,背对背扛起来。

赵霁好奇:“穆掌堂,你准备把他带到哪儿去啊。”

穆天池说:“这厮违背教规,修炼邪功,按教律应当投入法坛,受万蛊噬身方可以儆效尤。我这就派人送他回苗疆总坛受刑,顺便在路上拷问他紧那奴的去向。”

提婆湿已经半死不活,听了他的话忽然嘿嘿狂笑:“杀了我,你们也活不长,回去转告蓝奉蝶,不出两年诸天教就会灭亡,让他提前备好棺材吧。”

穆天池二话不说反手点住他颈上哑穴,招呼两位少年:“我们走吧。”

赵霁忙说:“和我们同来的觉慧师父方才跌下山崖,我们得去救他。”

“赵施主,我在这儿。”

崖边传来人声,唐海月恰巧爬上来,使得赵霁这句话像是对他说的。

赵霁跑去接应,见和尚鼻青脸肿,别处倒也还好。

唐海月自己也说没事,他坠崖途中施展轻功不断抓扯树藤突石缓解冲击,只受了些皮外伤,并且还以感激回应赵霁的道歉。

“刚才不是你及时踢开我,我早没命了,你们已经制住那坏蛋了吗?”

他已看到残废的提婆湿,这话的本意是在询问穆天池身份,赵霁为双方做了介绍,其间商荣一言不发,稍后冷不防摇晃栽倒,人们以为他终是被提婆湿所伤,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赵霁惊心褫魄抱起他查看,见他四肢胸背上散布着好些细碎的伤口,月色下看不清楚,吹亮火折子一照,凝在伤处的血渍都泛着青黑。

“商荣,你这些伤哪儿来的!?”

他慌急拍打商荣脸颊,努力唤回他溃散的意识,商荣挣扎着说:“我在农庄里被一些吃人肉的老鼠咬了……”

野兽的口腔本就存在很多毒素,那些老鼠长年以尸体为食,毒性更剧,商荣被咬后就已中毒,因一直运功作战,内力还能压制毒素。此刻战斗结束,又消耗了不少真气,便立即毒发了。

不过只要不是伤在血煞功下就还有救。

穆天池顿时放心,安慰道:“长期吃死人的动物牙齿上都含有尸毒,襄阳城里有本教的联络点,里面住着一位擅解尸毒的大夫,我们快带他过去吧。”

唐海月指着苗之北的尸体问他们该如何处理。

此刻尸体已完全干枯,不是装在那身衣服里,直与枯柴无异,破裂的铁罐落在不远处,里面的骨灰早被风吹散,盘旋的风声里大概就夹杂着冤魂们的恸哭。

赵霁哀叹:“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这儿,带他去别处就会拆散他们一家人,不如把他就地火葬了吧。”

三人抱来大堆树枝树叶掩住苗之北,然后引火点燃,大风助力,火势烧得很旺,不久腾起浓浓青烟,烟雾升上天幕,被风细致描绘成一幅巨大地图,但愿那亡命天涯的义士能在它的指引下找到阔别的妻儿。

穆天池带领赵霁等人来到诸天教据点,请神医为商荣解毒,待他伤情稳定,又派了十几名教众陪赵霁悄悄去农庄附近寻回乐果儿。唐海月则马不停蹄地赶回龙兴寺报讯,广济闻说农庄的惨事后亲赴襄阳城求见高行周。

那高行周日前收到郭荣警示,派遣大批密探搜查逆贼,这一过程中发现羊胜的党徒多有不轨行迹,对他们起了戒备,是以那日差人观摩汉水法事,并在关键时刻出面回护龙兴寺。

听过广济禀报,他即刻派人去李子巷寻找苗之北留下的证据,岂料当地夜间走水,整条巷子都被烧光。他并不迟疑,接着调兵突袭农庄,可是农庄里不见难民踪迹,垮塌的屠场已烧成焦土,虽在另外几座房屋找到大量血迹,也被庄里人辩称是宰杀牲畜留下的。

巧合成双成对,这边官府动手搜查,那边羊胜就派人在襄阳城内贴出告示,说他因受龙兴寺僧人诬陷,将停止经营农庄,以后不再为城内的餐馆肉市供应廉价肉类,免费发放肉脯的活动也取消了。

这下可惹恼了那些长期受惠的人群,清静了没几天的岘山再次充斥着他们的吵闹示威声,山门被践踏,僧众被侮辱,即便有军队前往维持秩序也难以控制局面。

唐海月回寺报信后又赶去城内保护商荣赵霁,过了两日方知外界的风波。

此时商荣的毒伤已基本好转,得知情况后对唐海月说:“我就纳闷那晚我们在农庄闹出那么大动静,羊胜怎不派人追赶,后来赵霁他们去找乐果儿,也没见周围有人活动,原来是在腾出人手销毁证据,可是他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们,觉慧师父,你应该知道他们把遇害者的尸骨藏在哪里。”

唐海月点头:“多半是那晚我们经过的黑森林。”

现在想来,那片鬼火稠密的丛林不是什么古战遗迹,而是羊胜一伙掩埋髑髅的尸场,顺带还喂肥了林子里的野猪。相信贼人们手脚再麻利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清除如此庞大的罪证,这会儿去查定能人赃并获。

其时赵霁和穆天池也在场,正说要一起去找高行周,日常给商荣送药的诸天教教徒端着药汤走进来。

“商少侠,你的药,大夫叫你趁热喝。”

这人照顾商荣两天,先前有说有笑,幽默健谈,今儿精神不大好,神情木讷,说话音调也很呆板。

赵霁一个时辰前刚跟他碰过面,当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不禁暗暗奇怪。忽听穆天池说:“把药给我吧。”,说着很自然地去接药碗。

那教徒手腕猝然翻转,汤碗朝着众人泼去,黑色的药汁疾雨般飞来,唐海月手快,扯起棉被阻挡,随着呲呲细响,沾到药汤的被子冒烟腐烂,恶臭弥漫了整座屋子。

那人泼药后紧接着拔出匕首攻击,看到他呆滞的表情,人们都明白过来。

商荣高喊:“他中了羊胜的惑心术!”

穆天池在此人送药时已有提防,三两下打落凶器,将他的双手反剪。

唐海月吸取那夜的教训,向他急道:“穆掌堂,中了这惑心术的人狂躁无比,不死不休,你可有厉害的麻药?先把他麻翻再设法解救!”

穆天池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他:“这是梦津散,能让人昏睡一昼夜,先凑合着用吧。”

唐海月连忙兑了一碗药水灌到那人嘴里,那教众只咽下去一半,另一半喷吐出来,唐海月躲避迅速,药汁喷到乐果儿脸上,这下人和猴子都晕倒了。

“羊胜已经找上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行动!”

怕有别的教徒为羊胜所制,穆天池取出几粒药丸分与众人。

“这是本教秘制避毒丹,服用后一盏茶功夫内即可生效,之后一个时辰内百毒不侵,你们先吃了药再出去。”

商荣等人服下辟毒丹,急等药效发挥,可是敌人又抢占先机,?地声响中门窗爬进无数黑甲红须的毒虫,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虫子们沿途大肆喷射毒液,桌椅板凳冰消雪融似的腐化,水磨石的地板也被烧得冒烟。

穆天池眸光惊闪:“这是老铁的尸?!”

老铁是这个据点的管事,商荣赵霁都跟他接触过,印象中是个和蔼忠厚的老爷子,此刻释放毒虫袭击他们,不用说也被惑心术挟持了。

穆天池洒出一把黄色药粉,掌风一扫,在虫群中辟出一个缺口。

“快走!”

在他招呼下众人接连跃窗而出,窗外的地面也遍布尸?,穆天池拎着那昏死的教徒担任开路先锋,跃过窗棂的一刻又朝虫群隔空劈掌,靠药粉震出一个五尺见方的空地,后面赵霁和唐海月都以这空地为中转跳出虫阵,等商荣跃出时那空地仅余茶杯大小,他拔剑点地,借住这一点反弹力逃离险境。

穆天池已和守在院子里的老铁交上手,他武功比后者高,但想毫发不伤地生擒对方,也得费点力气,打斗中他紧急吩咐商荣等人收拾那些毒虫。

“蛊母在老铁的皮囊里,你们把它放进那只大葫芦,再撒上几点血,它就会把小尸?们召回去!”

葫芦和皮囊都落在院门口,穆天池发话时尸?已调转阵型反扑,三人将皮囊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在一只鸡蛋大的银丝笼子里发现活物。

那笼子的丝网编得极其细密,只露出几根颤动的红色触须,人们没兴趣细看这狞恶生物的庐山真容,赶紧拧开那只半人高的大红葫芦,将银丝笼扔进去。唐海月抢先咬破手指滴入几滴鲜血。

虫阵距他们已不过十步,商荣本想将葫芦扔到虫群中央,被穆天池喝止。

“轻轻放在地上便是,蛊母若是受惊,虫群将会失控!”

商荣迎着虫阵快进几步,小心翼翼放下葫芦,葫芦口朝向虫群。小尸?们果然停止进犯,以葫芦口为顶点,形成三角形,秩序井然地钻进葫芦。

这边老铁还在疯狂反抗,唐海月用血涂抹柳叶镖,沾上梦津散射入他的小腿,将其制服。

穆天池等尸?都回到葫芦里,上前盖上盖子,涂上厚厚一层禁锢蛊虫的药粉,擦着额头的汗珠说:“幸亏今天大伙儿都出去办事了,这里只有三四个人留守,不然麻烦就大了。”

该据点除老铁,还有七八个蛊毒能手,倘若他们也被羊胜操控,放出那些毒魔狠怪来,恐怕半个襄阳城的人都会被害死。

余人喘息未定,耳孔忽然爬进一阵毛虫般的笑声,只见羊胜缓步而来,绰然有余地站在院门口,门框的阴影强化了他脸上的奸相,散发出的气场比毒虫更污秽。

“王八蛋,竟敢一个人来送死!”

赵霁放下乐果儿,拔剑怒吼,他想羊胜的惑心术固然厉害,但从举止判断武功平平,合四人之力不怕杀不死他。

其余三人没他浮躁,知道羊胜敢现身定是有恃无恐,都将警惕提高到十二分。

穆天池本想当场除掉他,正待发招,羊胜的双眼突然黑气涌动,形成两个墨色的漩涡,里面飞出不计其数的乌鸦。

它们狂躁的鸣叫和拍打翅膀的巨响剜心扎耳,卷起一股黑风暴直扑众人,呼啸着穿过他们的身体,四人头若斧劈,耳鸣欲聋,犹如脆弱的芦草倒扑翻滚。

惑心术!

天地万物霎时昏暗,仿佛回到鸿蒙时代,蓝天、绿树、房屋、人体……乃至太阳都失去色彩,整个世界成了一幅墨画,黑得触目惊心,白得惨淡刺眼。

穆天池气喘吁吁爬起来,头顶的血管如同鞭子狠狠抽打他,舌头嘴唇扎了满满一片砂砾,唾液咸腥,连吐几口都夹着黑色的液体,那是被抽离了颜色的鲜血。

同伴们连同羊胜都消失了,空旷的院落宛如梦境,他知道这是惑心术制造的幻像,戒慎地四下观察。

院墙外忽然施施然飞入一只蝴蝶,蝶翼是明艳的蓝色,仿佛苗疆雪山下美丽的湖泊,在黑白的视野里分外招摇。

蝴蝶围绕他徜徉蹁跹,在他的惊异中化作一个奇怪的字符,缓缓飘落,触衣即碎,这一刹响起一声笛音。

接着蓝色的蝴蝶成群结队飞来,一一变成字符撞碎在他的衣衫上,他认出那些字符是曲谱的标记,纷纷扬扬的碎蝶构成一首婉转轻灵的笛韵,闻之心神如洗。

然而穆天池胸中的惊惴一浪猛似一浪,他熟悉这笛声,也断定世上只有那个人能吹奏出如此涤俗忘尘的音律。

粉碎的蝴蝶在尘埃中重生,结成流云似的队伍引导他行进,明知前路凶险,他却不受控制地接连迈开双脚。

院门外已改天换地,平湖青丘,花鸟缱绻,分明是苗疆的湖光山色,纷扬的蝶群在湖畔草亭内聚集,光晕眩然,幻做人形。

那人青丝如瀑,仙姿玉质,叫人不敢逼视,再精美的绮彩华章也不能描尽他的风华。

“教、教主……”

看到蓝奉蝶,穆天池如遭雷击,想逃,地面倏地钻出一丛荆棘缠住他的双腿,有力难挣。

“你还有脸叫我教主?”

蓝奉蝶缓步逼近,一改惯有的清冷疏离,笑意嫣然地望着他。

穆天池整个人像是烧着了,脸皮恍如一层发红的铁片,烫得钻心抠肺。他紧握双拳,竭力阻止自己撕扯那层皮。

蓝奉蝶上前右手轻扬,掀起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孔,露出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你易容改名在诸天教潜伏十三年,所为何来?”

“教主……”

“休要撒谎,我已经知道了,你,对我心怀邪念。”

蓝奉蝶一边说一边倚靠在穆天池宽阔的肩膀上,黑袍包裹的身体柔弱无骨。

幽香扑鼻,柔音入耳,穆天池心旌大动,多年的相思之苦山崩似的塌下来,他根本招架不住。惶?e校?乱馐断蛏畈卦谛牡椎男叛銮笾??m?谴陀杷姆鹜邮┒鞔罹取?br>

蓝奉蝶清澈的眼眸里漾出讽刺的波纹,纤长的手指勾勒着他喉结,加速那里的颤抖。

“你尚在襁褓中就被丢弃在少室山下,幸得少林方丈好心收留,他和长老们教你习武读书,悉心抚养你成才。谁知你却为了淫、欲色心叛出佛门,而后造下无数杀孽,你以为佛祖如今还会理睬你吗?”

这些话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穆天池心上扯来扯去,锯出满地恐慌、愧悔、悲痛、愤怒的碎屑。

他本是虔心侍佛的少林弟子,只为十三年前的一场偶遇,从此情迷入魔。悄悄离开少林寺,改投诸天教,一路屡建奇功升任掌堂。这些年不知杀了多少人,破了多少戒,早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你、你都知道了?”

他双瞳火热,却泛着潮湿,心魔咄咄逼人,可他唯有痴迷。

蓝奉蝶美目顾盼,媚态横生,竟有迎和之意,拉住衣襟稍稍用力一扯,黑袍流水似的滑落,露出完美无瑕的躯体。

穆天池脑子轰的一声,炸成无法收拾的碎片。

蓝奉蝶进一步将这些碎片碾成齑粉。

“你表面装得唯唯诺诺,其实很渴望占有我对不对?一直不停用天底下最龌龊的想象蹂、躏我的身体,恨不得把我囚禁到无尽的黑夜中去。”

“不……不!”

穆天池拼了老命嘶吼,好像全世界的冤屈都压迫在他身上。

“我从没想过玷污你,只想守在你身边,每天能够看你一眼就心满意足!”

“那你为何满心怨恨?”

“我、我……”

“你在痛恨什么?”

犹如魔咒,释放出灵魂根须上的恶意,穆天池走火入魔地呐喊。

“我恨你爱着的那个男人,他没有做过一件令你欢喜的事,只会给你悲伤痛苦,你还对他念念不忘。而我,我为你付出了所有,甘愿为你赴汤蹈火,你却一直像待陌生人一样冷冰冰地对待我。我想杀了那个男人,当着你的面撕碎他,把他烧成灰,磨成泥,让你再也记不起他原来的样子!”

恶念像蚕茧包围住他,他大哭大喊,疯头疯脑,露出生平未有的丑态。

蓝奉蝶的眼睛骤然降温,犹若正在结冰的深潭,森森冷笑:“不止淫、欲杀孽,还对无辜者动了杀心,难道不该堕入阿鼻地狱?”

绝美的身影重新散做蝶群,艳丽的蓝转化成更为艳丽的红,那是烈火的颜色。

凶猛的火蝶瞬间吞噬了穆天池,他双眼凸怖,惊号挣扎,骨肉内脏与火焰融为一体,剧痛刹那不停直至永劫,而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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