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黑的诸天教总坛提前进入严冬, 到处白幡林立,白绫覆壁, 银装素裹,披麻戴孝。容纳百人的大厅内气氛肃杀, 门前伫立七根铁柱,叶德元等几名长老被绑在柱上,人人都惨遭酷刑,神志昏迷,脚下堆满粗柴,浇透火油,只待午时点火处死。

薛莲浑身缟素立于门前, 偶尔轻瞟日头, 貌似淡定,内心却像即将熬干的油锅燥辣冒烟。

一个壮如野猪的男人朝她走来,是本次谋反的叛徒头目之一麻红野,他等不及要处决几名长老, 仰望长空兴叹。

“今天这太阳爬得真慢, 这么久还没到中天。薛掌堂,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行刑呀?”

他是教中晚辈,比薛莲小了十岁,如今刚刚篡权成功,还没来得及改换作风,对她依然甚为恭敬。

薛莲微微一笑:“办大事首先要有耐心,既已贴出告示说午时处刑, 那就得守时,否则岂能令底下人信服。”

麻红野坏笑:“过了今天诸天教就是我们的了,谁敢造反就杀谁,还怕有人不服?”

薛莲嘘声:“先别把话说太满,蓝教主的生死还是未知数,不见到他的尸首我终究不放心。”

这时又有两个人快步走来,其中一个是乌比古,麻红野瞅着他对薛莲悄声道:“你没听乌比古说么?蓝奉蝶中了无药可救的奇毒,这会儿八成都死透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嘴唇刚收住,那二人已走到跟前,和乌比古同来的是叛乱的另一头目包乐和,他年纪与麻红野相当,体型天差地别,干瘦矮小,尖嘴猴腮,恰似一只狡猾的豺狗。

包乐和对薛莲的态度就不那么礼貌了,此人从诸天教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积攒不少戾气,一朝上位就燃起小人得志的气焰,傲慢地质询薛莲:“都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动手?”

他想提前过教主瘾,薛莲却不买账,挖苦道:“包兄弟年纪轻轻眼神记性怎就不好使了,本教的惯例是在午时处决死囚,至于准没准备好,你随便看看就知道了。”

包乐和明知薛莲不服他,射去两束阴冷的眼刀,预备秋后再找她算账。

乌比古问麻红野:“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黑风谷的蛊王什么时候才肯同咱们见面?”

麻红野道:“那蛊王也是小心到十二分的人,说等抓到令兄才肯现身。”

乌比古歪斜的眉毛落差更大了,怨道:“蓝奉蝶早已中毒身亡,只是暂时没找到尸体,难道我们要在这儿干耗着等那蛊王来做安排?”

麻红野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请你再多点耐心吧。”

麻红野和包乐和与黑风谷的头目们有过直接接触,薛莲察言观色,能看出他二人很惧怕“蛊王”,此人是逆党首脑,也是“灭世妖”的幕后操纵者,三十年前的祸乱亦由他挑起。

她厌恶麻红野奴颜婢膝的嘴脸,顺口讽刺:“麻老弟学东西真快,我刚教他做事要有耐心,他转过身就开始教别人了,真跟你家紫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这么机灵乖觉。”

麻红野的老婆紫芍油头滑面野心极大,这次麻红野投敌叛变与她脱不了干系。

四人心思各异,相互敷衍,台阶下冷不防窜出几条大蟒蛇,都身长数丈,吊桶粗细,一上来便紧紧缠住他们。

包乐和大叫:“是蓝奉蝶,他回来了!”

大厅内也传出惨叫,守灵的教徒都遭巨蟒缠身,如同一个个肥大的纺锤倒地翻滚。

蓝奉蝶不知何时步入大厅,站在空棺前威严逼视门外目瞪口呆的叛徒们。

“现在投降,我还可以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包乐和和麻红野面面相觑,一齐露出喜极若狂的狞笑,叛变就是他们的自新之路,怎能半途而废。

“抓住他!”

四人各显神通杀死束身的大蟒扑向蓝奉蝶,包乐和使一条九节长鞭,软硬兼施,卷起阵阵风刀;麻红野持一对烂银双钩,左右开弓,好似暴雪狂舞。乌比古提鬼头刀,薛莲执宣花斧不断捡漏袭杀,旁观者眼花缭乱,只闻击响难辨人影。

蓝奉蝶失去玉笛,此时以一根钩戟代替,他武功未复,但目的并非取胜,且战且避,以一敌四也不落下风,一面质问:“你们都是本教一手栽培的,叛教求荣不觉得羞愧吗?”

麻红野率先大骂:“若非教内坚持搞论资排辈那一套,害我们年轻一辈没有出头之日,我们也不会走这条路。”

包乐和随声符合:“蓝奉蝶,你二十五岁就继任掌教,如今我们正和你当年一样年纪,却成天被那帮老不死的压得抬不起头,你摸着良心说这公平吗?”

蓝奉蝶冷斥:“本教的规矩向来是任人唯贤,到不了期待的位置说明你们能力还不够,如此急功近利,焉能不入邪道?”

包乐和狂笑:“那我们今天杀了你,就足以证明能力了吧!”

他撤退一步释放蛊毒,蓝奉蝶正防着他,以钩戟缠住麻红野的银钩拿他挡驾。

包乐和非但不收手还加紧发功,不惜连同伴一块儿治死。

麻红野怒骂:“姓包的,你好毒的心!”

激愤下也放蛊还击,二人同时中蛊,都疼得手脚抽筋,不能动弹。

薛莲照乌比古后背狠推一把,吩咐他去救人,自己单身迎战蓝奉蝶。一对一缠斗数个回合打到了大厅西北角,她一声呼啸,斧头划出一道圆弧横劈蓝奉蝶侧腰,势大力沉,冷气森森。

此一击倾尽全力,蓝奉蝶被迫后退数尺,房梁上的大吊钟突然脱落,咣当巨响震得地面微微摇晃,将他严严实实罩在钟下。

这口钟高一丈,径六尺,生铁浇灌,少说两千斤重,上面刻满花纹,只有一些瓜子大小的镂空小孔。蓝奉蝶中计后薛莲即刻命人抬出早已准备好的粗铁链,几根交叉成组,将吊钟牢牢系在地上,蓝奉蝶中了不灭宗的剧毒,内力亏空,绝计逃脱不了。

麻红野已与包乐和交换了解药,见此情形喜不自胜,连声夸奖薛莲:“薛掌堂这机关设得真好,姓蓝的这回死定了。”

包乐和想立刻动手,被薛莲止住。

“我们打了大胜仗,正好和黑风谷谈条件,你快去通知他们的人,就说我们已抓到蓝奉蝶,专等蛊王前来发落。”

麻红野支持薛莲的看法,他和包乐和勾心斗角,刚才互下杀手更彼此怀恨,生怕包乐和杀死蓝奉蝶后独占功劳,非要等蛊王现身不可。

包乐和无奈去传话,四个头目仍站到厅门外等候,薛莲不时回头遥望吊钟,事情正沿计划方向行进,她的神经也越绷越紧了。

接近午时,四个“灭世妖”抬着一顶黑漆骄子飞檐走壁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巫师打扮的男子。躲在总坛的黑风谷部卒纷纷出外迎接,那轿子落在大厅前,妖党们的膝盖也跟着落地,嘴里呼喊口号,高举双手俯身拜倒。

一个巫师走到轿前,昂首向诸天教众人宣话:“蛊王驾到,尔等快过来参拜。”

包乐和等人鱼贯上前,薛莲紧盯轿帘后若隐若现的人影,猝然闪身抢近,袖口落出一把锋利匕首,直刺轿中人。

她诈降潜伏就为等“蛊王”露面,杀死此人方能彻底挫败逆党。

刀尖成功扎入那人胸腹,却不见反应,仔细一瞧不由得大惊,轿子里是一具□□敷面,涂朱施黛的女尸。

察觉中计,她急忙向上冲破轿顶,刚刚腾空,那轿子已被“灭世妖”们击得粉碎,一张大网迎头落下,她像鱼儿在劫难逃。

“薛莲,原来你使诈骗我们!”

“都是这婆娘一人的奸计,与我们无关!”

包乐和、麻红野惊怒不已,唯恐受薛莲连累,一边咒骂一边撇清干系,薛莲悔恨自己太心急,浪费了这绝好的机会,死倒罢了,也不知蓝奉蝶能否脱险。

远处飘来一阵笑声,好似风吹银铃,两个戴黑斗篷的人慢慢走近,那畅笑者走在前面,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身后的男人高大结实,大概是她的随从。

群贼再次山呼拜倒,原来这女子才是真正的蛊王。

“我就觉得蓝奉蝶只身前来必然有鬼,想看看谁是他的内应,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薛莲,你可真叫我失望。”

蛊王讥讽薛莲时,逆党们拖来一个不能动弹的黑衣汉子,使劲掼在她身边。

“这厮悄悄尾随蓝奉蝶前来,以为能支援他,被属下们一举制服了。”

薛莲见这男子容貌疏朗清正,甚是陌生,听他吐着灰尘对自己说:“薛掌堂,原来你没叛变。”

“你是穆天池?”

薛莲听出声音,想起以前曾听蓝奉蝶说过穆天池人前展露的是张假面,眼下这个想来才是真面孔,刚向他苦笑,即被那蛊王揪住头发。

此人身披斗蓬,脸罩黑布,只剩一双眼睛,年纪看来很轻,目光凌厉老辣,说话还一副老气横秋的长者口吻。

“你娘被诸天教的人害死,你还继续替他们卖命,怕是个傻子吧。”

薛莲啐骂:“我情愿做傻子也不为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卖命,废话少说,杀了我吧。”

蛊王嘿嘿阴笑,吩咐身边随从:“看在你的份上,我赏她一个痛快,就由你来动手吧。”

那随从慢慢上前一步,摘下斗篷上的风帽和面罩,形容投射到薛莲和穆天池眼中,激起连天惊涛。

“耿全!”

耿全静静望着他们,脸上疏无表情,好似抽掉魂魄的僵尸。

薛莲不相信耿全会叛变,怒斥蛊王:“你给他下了丧心蛊?!”

蛊王笑道:“他什么蛊都没中,耿全是我一早选定的内线,十年前就听命于我,是我最忠诚的部下之一,为我捞取了不少诸天教的内部情报。”

再多震撼都震不碎现实,薛莲脸上闪过痛色,而后眼神如怒风呼啸,耿全镇定地接受瞪视,僵木的脸似一块刀枪不入的盾牌。

当蛊王再次下令,他请示:“您不先除掉吊钟里的人吗?”

“呵呵,也好,就让他们亲眼看看蓝奉蝶的死状。”

蛊王一个手势,几只大黑陶罐出现在大厅门口,厅内人迅速撤出,搬运坛子的巫师开启坛盖,向门槛内倾倒,坛子里全是尖颚硬甲的大蚂蚁,仿佛大片黑色砂砾涌向吊钟。

穆天池心胆俱裂,厉声嘶吼阻止,蚁群哪里管他,争相爬上吊钟,顺着上面的镂空孔洞钻进去。

吊钟内部随即传出咚咚的撞击声,里面的人在剧烈挣扎,但听不到呼叫,蚂蚁爬进的越多,撞击声越猛烈,每一下都代表绝望的呐喊,人们不难想象那毒蚁噬人的惨景,穆天池惨声痛哭,薛莲捂耳垂头,都恨不能以身相代。

不久钟内再无动静,蚂蚁们原路返回,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身体足足涨大了一倍。等巫师封好蚁坛,蛊王命人搬开吊钟,几声啪嗒细响,一具白骨跌出来,饥不择食的蚂蚁吃光了毛发血肉,连衣衫鞋袜也啃得干干净净。

麻红野兴奋欢呼:“快看啊,姓蓝的成骷髅架子了!”

他以为会一呼百应,现场却突然静默,转眼,面如死灰的薛莲振奋大笑:“麻红野你看清楚,这哪里是蓝教主!”

在场都是常与尸体打交道的蛊师,不止她,其余人也察觉了,那骷髅盆骨宽大,骨架细小,分明是个女人。

麻红野上前查看,见骷髅旁落着一支银钗,双目一痛,捡起来仔细一瞧,一掌击中脑门,拍出长串惨叫。

这银钗是他老婆紫芍的随身之物,眼前的骷髅无疑是她了。

蛊王大惊,趋近几步,发现骨架下的石板上撒着泥土,踩上去跺跺脚,下方传来空响,挪开石板,下面赫然现出一个地洞,垂直一丈后折向西面,洞穴挖得很潦草,是这半日新动工的。

她转身怒指薛莲:“你这贱人,事先和蓝奉蝶窜通好了!”

薛莲快慰道:“没错,这正是我和蓝教主商议的计策,消息还是你的走狗耿全亲自替我带出去的!”

蛊王看看耿全,当即明了。

“原来你在他身上下的不是石头蛊,是给蓝奉蝶的暗号。”

薛莲当日假意投敌,谨慎起见未向任何人说明,出于对徒弟的信任,认为耿全会忠不避危,就在他身上下了只有《万毒经》能解除的飞信蛊,蓝奉蝶看见里面的飞蛾就会明白她的用心,利用蛾子与其联系。

昨夜她如愿见红蛾飞回,马上派出蛾群向蓝奉蝶传递消息,让他假装被擒,诱使蛊王出面,大吊钟的机关也包含在信息内,方才蓝奉蝶与她交手,跟着她来到指定方位,佯装不慎被吊钟罩住。

那方仲方季兄弟得到陈抟报讯,连夜挖好地道,等蓝奉蝶受困,立刻掀开地板救他出来,又因痛恨麻红野夫妇反叛,将紫芍抓来点了哑穴用绳索捆牢扔在钟下。蚂蚁爬入吊钟见物就咬,紫芍挣断绳索拼命挣扎,就在丈夫眼前被活活啃成了白骨。

蛊王情知中计,再想撤退已然迟了,远处烽烟四起,喊声大作。总坛的大门被撞开,蓝奉蝶带领脱去孝衣的教众杀入,海潮般的黑围住残雪样的白,准备平息为祸的暗流。

“教主!”

穆天池见蓝奉蝶毫发无伤重现,激动得泪流满面,蓝奉蝶固然恼极这添乱的家伙,也努力思索营救方案,薛莲反应敏捷,指着蛊王大喊:“她就是蛊王,耿全是叛徒,别放过他们!”

蓝奉蝶乍然一惊,商荣亦然,?排?锨凹覆剑?牟辉?履窃偃?燮??堑幕斓啊?br>

在场的“灭世妖”和逆党集合挡在蛊王跟前,形势非常严峻,蛊王却若无其事地自在大笑,一把揪住薛莲的头发拉到跟前。

“蓝奉蝶,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杀了这丫头,你不怕对不起何嫣和你师父,就过来吧。”

她这张护身符选得很准,蓝奉蝶心中两大至高无上的公务,一是诸天教的存亡,二是薛家兄妹的安危,两项中间孰难取舍。

商荣胆大心硬,明白通常不到鱼死网破敌人不会杀死人质,想冲破贼党的封锁趁乱救人,忽见站在蛊王身旁的耿全猛地举刀砍向蛊王,蛊王也非等闲,反应神速地向后躲闪,斗篷被他的刀刃撕裂,仿若黑云包裹着闪电,洋洋飘落。

耿全逼退蛊王,抱起薛莲向诸天教的阵营纵跃,暴怒的蛊王朝他们弹射蛊毒,耿全以身体掩护薛莲,替她承受了所有攻击。

当二人被己方接住时,耿全从头到脚的肤色都转为青黑,痛苦抽搐着,圆瞪的双眼紧紧盯住薛莲,千言万语隐藏其中。

薛莲不明白他为何倒戈相救,恫疑失神间听蓝奉蝶大声下令:“不能让他死,一定要救活他!”

陈抟师徒已与妖党展开激战,商荣看清那蛊王的面貌,胸口被惊愕击中,这统领黑风谷的大魔头竟然就是他们在山村救下的断腿哑女,只见她褪去虚弱,神情精悍,右膝盖下接着一只鹤爪,行动比常人更为迅捷。

蛊王当日想将玄真派师徒和蓝奉蝶一网打尽,又受赤云法师委派,有意设局接近商荣,此时身份暴露,面对面嘲笑他们:“都说玄真派人才辈出,我看不过是群有眼无珠的草包。”

商荣背着这妖女赶了老长的路,得知受骗,火冒三丈,径直冲杀而去,想来个擒贼先擒王。

蛊王不与小卒拼斗,派手下喽??稣剑?肓礁鑫资μ?衔荻ィ?资γ欠直鹑〕雠=呛牛?槐叽底嘁槐咛优堋?br>

蓝奉蝶上房追赶,抛出带刺的钢鞭缠住蛊王左臂,蛊王挣脱不了竟拔出短刀断臂脱身,蓝奉蝶惊诧中步伐稍慢,晃眼见她躲到建筑缝隙里去了。

这蛊王统领黑风谷三十多年,该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外表年轻不足为奇,但怎会轻易地频频自残?好像那身体不是自己的,所以随意糟蹋,当中定有缘故。

神思未定,城镇四角各腾起一团浑浊的烟雾,西面黄色,东面紫色,北面绿色,南面蓝色,正快速向城中聚集。

似曾相似的景象勾起心底沉沉阴云,他往距离最近的绿色烟雾奔去,街道上已经出现大批逃散的人群,见了他高声呼喊:“教主,黑风谷的人出动了蛊兽!”

蛊兽由活人练制,三十多年前诸天教就靠这禁术击败乱党,黑风谷的余孽们不惜代价花了十余年时间破解这一秘密,也培育出一批威力无穷的蛊兽,直接把它们带到了剑河。

通过从混乱中搜集来的讯息得知,喷黄烟的是一只大腹便便的□□怪,喷紫烟的是一条人头蛇身的蛟人,喷绿烟的是条浑身长满人眼的毛虫怪,喷蓝烟的是一头蝎子尾巴上身似人非人的怪物,每头都剧毒凶猛,像上了餐桌的饿鬼见到活物便大快朵颐,且生命力奇强,刀枪剑戟加身也构不成多大伤害,已有好几十个参与围捕的勇士丧命。

为避免当年绿竹寨的悲剧重现,蓝奉蝶下令全城撤退,留下一批人继续抵抗,可是蛊兽太过凶残,激战一个时辰只杀死了那条毛虫怪,还剩三头蛊兽肆意为虐,沿路留下一堆堆血泊尸骸。

蓝奉蝶亲自率众围杀那蝎子兽,蛊兽受伤后逃入一条深巷,此地易守难攻,进入巷子的人等于直接走进鬼门关,连他也差点做了蛊兽的盘中餐。

陈抟领着徒弟们赶来与他会合,说城内的妖党几乎都被杀死,只剩下一些残部,可这要命的蛊兽该怎么办?

眉毛上的火势尚未扑灭,又有了新的险情。

商荣指着南面冉冉而来的红色烟雾高呼:“那边又来了一头怪物!”

旁边一位诸天教的老者惊忙上前:“教主,贼人们定是去禁地释放了千机蛊母!”

商荣赵霁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都咯噔一下,赵霁想起商怡敏叙述的惨事,身上多添了一层鸡皮,忙问蓝奉蝶:“那千机蛊母不是死了吗?难道从坟墓里冒出来的?”

蓝奉蝶无言以对,外人怎会知道那蛊母是诸天教独一无二的大杀器和守护神,当年柳笑梅宁可舍命也不愿杀死它,以便日后遭遇重大危机时逆转局面。

今天这情况应该与她老人家预料的一致。

蓝奉蝶让陈抟领着孩子们离去,带人奔向红烟,陈抟誓死助阵,命商荣赵霁去搜救没来得及逃跑的居民。

他们走后不久远处的红烟消失了,巷子里的蝎子怪陡然杀出,冲破教徒们的封锁,往东南面奔逃。商荣决定先杀这头蛊兽,跳上屋顶寻踪追逐,路上捡到一根粗铁链,心生一计,对赵霁说:“我们赶到前面巷口堵截,用这条链子栓住它!”

赵霁怕得要命,依他的主意逃跑才是正经,奈何摊上个莽货师父,专好在太岁头上动土,自己又不能撇下他不管,只得舍命相随。

二人牵着铁链两头踏瓦飞奔,赶在蝎兽前落在一处巷口,分别藏在巷子两边,待那怪物狂奔过来猛然拉紧链子,踢壁蹬墙绕着它飞舞两周,紧紧捆住兽身。

蛊兽的下肢与蝎子相似,粗大的螯尾长约一丈,尾端毒针赤红发亮,遭受袭击后蜷曲起来乱挥乱刺,师徒俩灵活躲避,用力将它拖向一颗大树,栓在粗树干上。蝎兽久战力竭,已喷不出毒烟,仗着蛮力疯狂挣扎,三人合围的大树被它撞得枝丫摇晃,树叶落了一阵又一阵。

“再去找件长兵器就能刺死它了!”

商荣感觉胜利在望,精神奋发抖擞,赵霁忽然撞到他背上,疟疾发作似的抱住他抖成筛子。

他这样害怕必定看到了可怕的事物,商荣举剑回头,一条比蝎兽丑恶数倍的怪物已摇摇摆摆来到了距他们不足五丈的地界。这怪兽身长两丈,宽一尺,上身像个发如枯草的女人,肤色青灰,虫眼无鼻,两颊凹陷,口坠红须,萎缩的双手状若干柴,胸前挂着两个干瘪的乳、房,腰部以下形似蜈蚣,但数十对触脚与人腿接近,上面覆满青黑色的鳞甲,不断分泌出透明的粘液。

风向逆转,刮来一股猛虎般的恶臭,二人相继呕吐,不停步地向后退去,那狂躁的蝎兽也安静下来,身体团缩显露畏惧之态。

赵霁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眼泪飞流直下,一半难受一半骇恐。

“这、这定是那头千机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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