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 赵匡胤率大军抵达京城北郊,探马来报, 说各大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往来出入, 城楼上广设□□手,防备极其森严。人们明白内应失手,赵普建议赵匡胤立即攻城,趁着城中兵微将寡一举拿下。

赵匡胤先派一员将领去探虚实,那将军带着十几个骑兵来到封丘门前,向城楼上大声呼喊:“我们是戍边守军,有紧急军情要向陛下禀报, 请速速开门!”

商荣亲自镇守这座城门, 见叛军来到,命人将王审琦、石守信押上门楼,让部将向下喝斥:“尔等叛贼奸计已败,快去叫贼首下马受降, 敢负隅顽抗, 即刻杀得尔等片甲不留!”

那叛将见王、石被缚,慌忙撤退回营,向赵匡胤报讯。赵匡胤料想家人已身陷囹圄,心中又急又痛,奈何已成骑虎之势,不进则死,便下令擂鼓出战。

成千上万士兵骑着战马、背着弓矢、推动庞大的攻城器械狼奔豕突地冲向京城, 地平线上漫起狂涛般的沙尘,聚集在城门外的客商旅人们惊恐逃散,哭喊声震动数里。

混乱中一道白光风旋电掣射离封丘门,贯穿敌人的军阵,转眼直抵中军阵前。众将眼前一花,一个身着白蟒袍头戴紫金冠的英挺少年已立在赵匡胤马前。

“是梁王!”

商荣从天而降,搅乱叛军阵脚,众将慌张出击,无数刀枪剑戟迎头劈砍,他以野鹤唳霄之势冲破杀阵,剑影漫空铺洒,敌人的兵器豆腐软泥似的断裂,有几人头上盔缨微微晃动,像微风刮过,脑袋已做了商荣的垫脚石。

他踩着人头逼近赵匡胤,右腕旋抖,剑风似鞭子狂抽,将赵匡胤身上的黄袍撕得粉碎,力度恰到好处,未伤他一分一毫。别说本人,周围的部从喉咙里都像灌了铅,全部张口挢舌。

一旁的赵匡义还未回过神,身体一僵,已被商荣点住穴道拽离坐骑。商荣拎着他的,剑指赵匡胤,威严警告:“再敢妄动,本王定取尔等项上人头!”

言罢点地飞旋,犹如狩猎成功的苍鹰,提着赵匡义原路奔回,一来一去,神行鬼变,锐不可当,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世间有此高手。

赵匡胤早听说梁王武艺超群,这实际的身手更比传说厉害,就凭刚才的手段,杀他易于探囊取物,弟弟又被他捉了去,照此情形看断不能贸然开战。

他急令军队鸣金收兵,先在当地安营扎寨,聚集幕僚共图后计。

商荣回城后召集众臣,想派范质、王溥去与叛军和谈,两个老狐狸畏险推辞,说:“贼军势大,反心坚决,非口舌能劝降。为今之计只能由殿下亲自出马,先斩贼首,然后个个击破,方可解围。”

其他大臣纷纷附议,还有人主张处死王审琦、石守信,诛杀赵氏满门,将人头悬于城门外,以泻叛军锐气。

商荣心知叛党势众,杀了赵匡胤,他们还会拥立其他人,或者干脆各自为阵,继续叛乱。城中禁军心向反贼,此外没有可供作战的部队,在找到援军前不易采取过激手段。

他已派人传讯各地军镇,让他们即刻带兵勤王,然而局势比他想象的还糟糕,赵匡胤造反的消息传开,迅速得到了地方藩镇韩令坤、高怀德等人的公开支持,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甚至派兵增援,赵匡胤的好兄弟们,如李继勋、杨光义、韩重?等人更是快马加鞭赶来助阵,十天后围困开封的军队增至三十万,无论登临哪座城楼,都能看到叛军飘扬的旗幡,密如蚁群的军队占据京城周边每一寸土地,不停歇地对着城内高呼:“拥立点检,开国立功。”

城内军民受其鼓动,数日内爆发十余场规模不等的暴、乱,死伤上百人,街市上家家关门闭户,人踪难觅,巷陌里时时传出平民的哀号,战火未起,绝望已覆盖全城。

大臣们大多龟缩不出,剩余的每日力谏商荣速下决断,擒贼先擒王,杀死几名贼首,叛军即可不攻自破,先解燃眉之急,再图后策。

商荣之所以迟迟不动,是不想殃及这座城池,不愿让内乱毁掉父亲千辛万苦整顿好的山河,也通过几日来叛军集结的情况看到了人心所向,在散沙一盘的周国官僚集团里,赵匡胤拥有令万众一心的凝聚力,杀了他两军对垒的形势会立刻崩成盗贼蜂起的乱局。而且据探子调查,此人治军严明,数次严敕军士,勿令剽劫,与邻近村镇秋毫无犯,获得了当地百姓拥戴,莫非真是天命所归?

围成第十三日,天空雨云密布,雷电交加,如鞭如豆的大雨冲刷皇宫的殿阁楼台,景物模糊,如吉凶莫测的未来。

商荣站在文德殿的高檐下望空沉思,殿阁内忽然传出女童的哭声,是他的小妹金花公主郭俊平。他转回殿内,抱出躲在书桌下哭泣的小公主,郭荣驾崩后,郭俊平思念父亲,时常偷偷跑来他生前理政的文德殿,以为待在这儿就能把父亲等回来。这时因为伤心和雷雨惊吓,声嘶力竭地哭着,商荣找到她时,她的一双大眼睛已肿得像兔子。

“小春子,我害怕。”

郭俊平抱住商荣的脖子,躲在他怀里不停发抖。由于符太后作梗,未向她解释与商荣的兄妹关系,商荣亦觉得她年纪太小,此刻还不宜告诉她真相,是以小公主仍以为这救过她的大哥哥名叫木逢春,每次见面都叫他“小春子”。

商荣很疼爱这个妹妹,抱着她拍哄,郭俊平委委屈屈问:“小春子,宫里人都说我父皇殡天了,我问过几位哥哥,他们说殡天就是皇帝去了冥府,再也回不来的意思,我真的再见不到父皇了吗?”

商荣酸楚地搂住她的小脑袋,不知怎样安慰才好,胸口顶住一个坚硬的事物,是小公主手里拿着的碗碟。

他瞅着那淡蓝色的精美瓷碗问:“公主,这是什么?”

郭俊平吸吸鼻子说:“这是父皇生前最爱用的茶碗,我从那边架子上拿来的。”

据说这种幽淡隽永的淡蓝瓷器是郭荣御令烧制的,赐名“天青釉”,他日常使用的器物大多是这种瓷器,商荣在宫中见过不少,征得妹妹同意,他拿过茶碗观赏,无意中看到碗底刻写着两行小字:“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

能在御器上题刻的只能是皇帝本人,一阵热潮涌上商荣心头,眼眶顿时湿润了,父亲在以“天青”明志,他要造福苍生,统一国家,做一代青天明君,给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

说这话的皇帝,他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吧。他明白这天下不是某个人或家族的私产,属于千千万万的黎民,任何以追逐权力为目的的战争、破坏都是逆天而行,保境安民才是帝王的真谛。

圣人不以一己治天下,而以天下治天下。

国之根本在于民。

王者之道止于仁。

风雨渐渐平息,天幕仿佛撕开一层灰暗的旧衣,露出纯净清透的蓝色,在这片宁静的天空下,富饶的开封城沐浴着新鲜的阳光,而丽日普照下的周国疆域,上千万百姓正为和平虔心祷告,商荣知道那才是他应该舍身守护的东西。

是夜,他把赵霁召到跟前密谈,赵霁预感他已做出最后的决定,一个念头就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这一沉重包袱任谁都不能从容负载。

他进殿后蹶蹙地望着商荣,唯恐听到与杀戮有关的字眼。

商荣问他:“你还记得那年赵匡胤与我们一起去襄阳龙兴寺,寺里有传说预言他是未来的真命天子吗?我想这预言或许真有道理,你和他接触时间较长,觉得他为人究竟如何?”

赵霁用不着对他顾忌,据实评价:“他心地清正,嫉恶如仇,为人宽仁大度,严于律己,且崇尚节俭,以身作责,应该算是百里挑一的正人君子。还有才干,有魄力,能服众,善用人,比李煜、孟昶之流高明千倍。”

商荣点头:“你这些看法和我听到的差不多,他若真做了皇帝,大概不会辜负民心吧。你现在随我去找他,再试试他当不当得起帝王之责。”

今夜赵匡胤照旧难以成眠,这几日手下部将意见越发矛盾,有人明显很不耐烦了,再拖下去内部必将分裂,形势像紧绷的琴弦,到了断裂边缘。

将士们都清楚京城是个一触即碎的鸡卵,只因梁王一人,这枚空壳蛋就成了嚼不动的硬骨头,他在大军中来去自如,首领统帅们的脑袋就是他预定好的货物,随时可来提取,造反成功丢了性命,与别人作嫁衣裳,谁又肯做这折本买卖?

赵匡胤身边举目无亲,家人都不知死活,这点也大大限制了他造反的激情。他并非自私自利的冷血鬼,若骨肉尽绝,这皇帝当着又有什么滋味?

人前前呼后拥,人后回肠九转,如今他比世人都能体会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躺在床上干瞪眼,一个鬼魂般的人影来到他身后。

“大哥。”

细若蚊吟的低呼惊动赵匡胤,他翻身坐起去拿床边的铁棍,被来人牢牢按住手背,嘴巴也被对方手掌封死。看到赵霁的脸,他心头一凉,以为命丧于此。

“大哥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

赵霁指着几个倒地昏睡的仆从解释:“我给他们嗅了迷香,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没事的。”

赵匡胤看他没恶意,仍难释戒疑,等他松手悄声问:“六弟是奉梁王之命来的?”

赵霁满肚子牢骚想对他倾吐,不无责备地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朝廷并未亏待过你,你为何突然做出这种事?”

赵匡胤不愿被人当做负义小人,赶忙自辩:“非是愚兄无义,不知谁在京城造谣说我有反心,朝廷又诏令我单独回京,我以为陛下要杀我,深感走投无路。那夜醉卧营帐,一干军士群起涌来,说梁王与辽国暗通款曲,日后要把国家卖给虏主,又说陛下年幼,太后无知,恐奸佞掌权,害大伙儿没有好日子过,硬是给我笼上黄袍,逼我坐这个位置。我现在前路渺茫,又不知城中家小近况,实是度日如年啊。”

赵霁听了,深信事件正如商荣所料,是奸人一手策划挑动的,不禁叫苦道:“大哥你上当了,当日太后唆使陛下、大臣们处置你,梁王说谣言不可尽信,召你回京是想验证你是否忠于皇室。你在陈桥驿发动兵变的当晚,王审琦和石守信带兵逼宫夺门,被梁王镇压,梁王知道他二人是你的义兄弟,破例开恩未将他们处死。又命我去赵家保护家人,亏我去得是时候,一个刺客正在府上行凶,再晚一会儿廷美哥哥就被刺客砍死了。”

赵匡胤大惊,忙问家人近况,赵霁说:“他们都没事,梁王已将老夫人、廷美哥哥和两位嫂嫂以及侄子侄女们接到宫中由我大师伯慕容延钊统一保护。那刺客的主使者定是离间你和朝廷的主谋,想杀光赵家人,彻底逼反你。”

赵匡胤自悔不迭:“我竟上了奸人的当,大错铸成,悔之晚矣啊。梁王仁慈,我该如何报答他?”

赵霁说:“梁王现在军营外等候,让我请大哥前去相见。”

赵匡胤又是一惊,心想:“梁王许是亲自来找我谈判,两军僵持不是办法,且去瞧瞧他作何主张。”

于是下床穿戴整齐,拿起挂在床头的黄袍细细叠好搭在臂弯里,让赵霁带路。赵霁担心被卫兵发现,驼起他飞步窜出军营,来到两里外的山坡。

时值午夜,月明中天,赵匡胤见商荣伫立在孤岩上,白衣随风飘摆,夺尽月色,仰望真有神仙之概,忙来到驾前顿首下拜,双手献上黄袍:“罪臣赵匡胤参见梁王千岁。”

他敢支身赴约,足见胆识气魄过人,商荣不动声色质问:“赵匡胤,你该当何罪?”

他已练就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开口就教赵匡胤额头冒汗,忙道:“罪臣受奸人挑拨,铸成大错……”

他一五一十陈述的兵变前因后果,而后告罪:“此次兵变乃罪臣一人之过,罪臣愿受千刀万剐,求千岁辜念余人都曾是有功之臣,从轻发落。”

他说了些场面话试探,猜度对方会如何周旋,不料商荣看门见山道:“都说你是爽快人,冠冕堂皇的话就免了吧。造反一途自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杀了你这主犯,那些从犯也不会安心受降,定会另立新主或者自立为王。强行平乱就得把你们全杀了,可那样一来周国就真要大乱了。”

赵匡胤听他的口气,似乎已有了切实的打算,也直接询问:“不知殿下如何定夺。”

商荣接过他手里的黄袍,沉吟片刻,忽然抖开袍服披在他肩上。不止赵匡胤,赵霁也吓了一跳,四只眼睛惊疑地凝睇他。

商荣镇定自若道:“自古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这乱世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幼时便知你有帝王之相,先帝知人善用,在世时那般器重你,说明你是志同道合之人。今人心已变,我不能只顾固权而将百姓置于水火,你若真能做一个清正爱民的君主,我便做主将这壁江山让给你了。”

赵匡胤彻底惊懵,世人哪个不贪功爱势,只有传说中的尧舜才有禅让帝位的德行,这少年年方弱冠就能与圣贤比肩?

他直觉其中有诈,仓皇叩头:“殿下何出此言,罪臣万万当不起啊!”

商荣扶起他:“别以为我在设计你,千百年来朝代更迭,谁又能真正千秋万代,自唐亡以来帝王易姓更加频繁,战火不熄,苦的终是百姓。先帝一生的抱负就是结束战乱拯救苍生,为此不惜牺牲一切,我不能背道而驰,把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搞垮。你的人望品行和才干皆属上乘,可谓应运而生,所以我决定顺应天命,让你延续先帝的遗志,为万民开创一片王道乐土。”

他言辞真切,大义凛然,赵匡胤不禁铭感五内,眼含热泪,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找不到言语表达心境。

商荣又说:“你要答应我三件事,其中两件是先帝临终前的遗命,第一、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第二、轻徭薄赋,发展民生;第三条是我对你的要求,不论是你还是你的后代,都必须善待郭家人,让他们一代代安稳富足地生活下去。”

赵匡胤赶紧跪地指天发誓:“罪臣定会将这三条当做家训时世代相传,在臣有生之年,必要统一南北,收复燕云,平定寇匪,终结乱世。”

双方约定,明日一早赵匡胤率军前往京城,商荣会亲到城门迎接。

赵霁将赵匡胤悄悄送回军营,再回到商荣身边,见他依然立在岩石上,静静眺望远处的开封城。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感觉赵霁靠近,商荣发出叹息似的询问,赵霁激动地从背后拥住他,不仅仅出于爱意,更多在黑夜里追逐萤火,最终看到阳光的喜悦,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找到了爱情也找到了至真至纯的“侠义”。

“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好,谢谢你。”

次日大军启程,赵匡胤策马走在最前列,临近城门时赵普等人劝他不要轻易靠近,以免中埋伏。

赵匡胤说:“梁王真要害我用不着这么麻烦,他是神武不杀的仁者,必会守信。汝等若是害怕,可缓缓跟进,待我先去扣开城门。”

部从怎敢让他支身犯险,有的壮起胆子跟随,有的尾随侧应。到了封丘门,城门已大开,商荣领着几个随从站在门楼上,赵匡胤急忙滚鞍下马,跪地泣拜:“罪臣赵匡胤受先帝隆恩,却被三军逼迫以至于此,愧负天地,实属无奈。”

虽是做戏也动了七分真情,要想兵不血刃交接政权,这些过场是免不了的。

商荣朗声道:“赵大人,望你记住我们的约定,陛下、太后现在宫中,快去向他们请安吧。”

赵匡胤牵着马领军入城,后续将士渐次跟进,走到门楼前均先下马朝楼上叩拜,再步行入城。城市井然有序,百姓未失片瓦。

商荣已命范质王溥召集群臣入宫,筑起“受禅台”,准备让柴宗训禅让帝位,百官闻讯大多暗呼侥幸,不意能从偌大的祸端里逃出命来。

要说有人痛不欲生,就只有符太后了,得知商荣开城门迎叛军进城,又授命官员们筹备禅位仪式,母仪天下的太后竟像疯妇泼闹,催逼慕容延钊去找商荣问话。

商荣知道这个交代必不可少,下午来到紫宸殿面见她,符太后不顾宫婢太监在场,操起一只铜香炉照头砸去,商荣挥手挡下,示意余人出去,坦然走向怒火中烧的女人。

“你这个杂种,断送祖宗基业,先帝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灭家毁国!”

任凭符太后如何口不择言地谩骂,商荣始终平静如初,等她骂得接不住气,连连咳嗽,方淡然说道:“我也想守住社稷,可是抓不住人心,朝野都认定我是契丹奸细,与辽帝勾结卖国,据我调查,大肆散布这些传言的正是你手下的亲信太监和大臣,你想毁了我的名誉独揽大权,岂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符太后口钳舌卷,此刻方醒悟目光短浅,乃至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害人终害己,自作还自受。

她悔恨一番又含泪斥责:“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不杀了那帮叛贼,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和淮南节度使李重进都忠于大周,还有我的父亲魏王也会支持我们,你为何不调兵遣将与叛军决一死战?”

商荣冷冷地看她一眼:“你想过那么做的后果吗?这场仗一旦打响,势必收不住口,不止京城百姓会遭涂炭,整个周国都将陷入战火,你想用多少人命来稳固你儿子的皇位?”

“那又怎么样?平民布衣本就是为帝王家存在的,决定天下大势的是君主,君亡国亡,其余的小老百姓死得再多也不足惜!”

疯狂叫嚣引来商荣蔑笑,他曾经还仇视这个女人,此刻却因轻视,连厌恶都不屑了。

“先帝祖上是布衣,你家祖上也是布衣,你凭什么贱视平民?没有他们辛勤劳作供养,王侯将相何以为生?没有他们保家卫国,帝王焉有立足之地?先帝终其一生救民爱民,深仁厚德垂范青史,乃是帝王之楷模,而你这种没有仁爱之心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后,今日之事都是天意。”

他不愿再多看符太后一眼,背向她的嚎哭走出大殿,过去因迫害产生的怨恨都似轻烟淡去了。

显德七年夏,周幼帝郭宗训禅位,宋州节度使赵匡胤即皇帝位,立国号为“宋”,改元建隆,让郭荣子女恢复原姓,降柴宗训为郑王。因感念商荣禅让之德,改封他为雍王,诏令全国抓捕造谣污蔑者,恢复其名誉。商荣谢绝一切封赏,情愿做一介布衣,赵霁因救护赵家人,深受杜太后贺皇后等人感激,获赐美宅、奴婢、金珠若干,赵匡胤还向他承诺来日定要挑个好地方封他王爵。

改朝换代的大事件没经过大的流血牺牲,在民不失家,市不易肆地和平状态下完成,朝堂基本维持原貌,民间未显动乱之像,一切事务照旧稳步发展。

商荣住在赵霁的府邸,仔细考虑何去何从,他是前朝皇族,肯定不能在新朝出仕了,这身本事亦不可闲置,得寻个方向大展拳脚。

千里外的峨眉山,谢渊亭也已继任掌门,忽一日送信来,告知商荣太师叔段化两个月前无疾而终,谢世前只有景兴平在场,景兴平原定与他共守山门,段化死后却改变主意,说要下山去闯荡。谢渊亭听说他要去宋国,恳请商荣念及同门之谊适当帮衬。

商荣等了一个月,不见景兴平登门,想他与自己关系冷淡,还曾闹过龃龉,估计不会前来求助。这天宫里突然派人来,说一名刺客闯宫行刺,正在大内横行无忌,没人拦得住,皇帝也被迫躲了起来,请他和赵霁火速入宫救援。

商荣疑惑谁人这么大的胆量和本事,向使者询问刺客来历,听罢惊诧失色。

那人正是郭荣生前的殿前侍卫统领陶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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